剥瓜子大赛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 立刻有人搬来瓜子，好事者借来场地桌椅，参赛者一个接着一个排起了长龙。
也不是图那一点奖励, 主要是找乐子。
楚年璟被架起来抬到了主座, 看着面前桌子上瓜子一点点从果盘消失。
白白胖胖的瓜子仁被放在漏斗装容器里，填满了一个又一个。
谁都没想到，最终获得胜出的居然是一个憨厚可掬的alpha。
“我仰慕楚哥很久了。”alpha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星星眼看着楚年璟, “不知道你能不能教教我, 怎么做到，一句话都不说就能得到那些omega的芳心？”
众人：“……”
他的眼神太真挚, 几乎让人无法告诉他答案。
当然是因为脸啊！
楚年璟松了一口气, 不是omega就好。也不是omega不好，他们太软了, 楚年璟觉得自己用力吹一口气他们就能被吹跑。
这件插曲一结束，楚年璟忍无可忍地在楼梯间拽住要逃走的楚岚。
“你到底在干什么？”楚年璟挑眉, “整天不见人影，好不容易见面, 还费心思坑我。”
楚岚扫了眼他，发现楚年璟今天的心情格外好, 被胡闹一通，还十分有气色：“哪儿坑你了？不是我出面，那两位都能把你拽成两半, 到时候我只能见到半个楚年璟了。”
楚年璟嗤了一声：“分明是满足你自己的恶趣味。”
他声音低沉, 楚岚怀疑地问：“你说什么？”
楚年璟站直身体, 吊着眼梢睨着楚岚，没有正面回答。
“我今天尸体不舒服, 先走了。”
楚岚拽住他，楚年璟被他一把抡回墙上，两双相似的眼睛注视着彼此，一瞬间有种照镜子的错觉。
“急着给自己打棺材呢？发生了什么？”
楚年璟嘴角勾起，索性不再掩藏，“我得国美大奖了。”
“国美？”
深西从楼梯另一边走下来，道：“国家青年美术展的简称，据我所知，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少年参加的全国性权威赛事，只设一名一等奖，奖金五万。”
楚年璟颔首，看向楚岚的表情好像在说“终于轮到你不会了”。
深西扶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目光放在楚年璟高冷不可侵犯的俊脸上：“今年那位横空出世的一等奖，不会就是你吧？”
楚年璟没说话，将头转过去一个完美的四十五度，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楚岚恍然大悟。
合着楚年璟今天是孔雀开屏，吸引来俩雌孔雀啊。
楚年璟听楚岚如此打趣，不由得恼怒，“才没有！我只是、只是……”
一时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干脆把手插进外套兜里，歪过头去，一副放弃交流的模样。
“确实没什么，只是塞西塔当众宣布小璟是他男朋友罢了。”
深西刚刚一会儿就把论坛翻了个底朝天，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岚：“哦豁。”
楚年璟：“你少来，现在这么一搞，我更没办法解释了。”
他看上去确实很郁闷，楚岚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对塞西塔真的没感觉？”
楚年璟被他戳得啧了声：“没有。我对大少爷不感兴趣。”
“那步燃呢？”楚岚戏谑道，“我看他今天这么一遭，似乎不止是为了气塞西塔。”
楚年璟闻言，默默看了他一眼。
“那个omega是步燃吗？”楚年璟顿了顿，“他衣服换了，没认出来。”
楚岚：“……”
恢复omega身份的步燃，从脸上说，其实和alpha时期相差不算很大，长期相处的人在第二眼就能认出。
但奈何楚年璟认人不靠脸。
他甚至没看清楚步燃的脸。
**
很快，#步家继承人竟是omega#的词条后知后觉登顶热搜。
知名新闻大v披露了步燃多年O装A的事迹，他如何周旋，如何如何在普遍歧视omega的社会环境里求得尊严……等等等等。
恰逢o权运动兴起，步家这一波很是迎合了当今年轻人的浪潮，赚够了公众眼球，隐隐压上安家一头。
楚岚知道，是自己和祁若歌的交易开始作效了。
他答应祁若歌，不惜一切守住东宁，祁若歌则答应他，用一切可动用的资源来保护楚年璟的安危。
安家将楚年璟当成政治工具的行为着实可恶。祁若歌也不是蠢人，他原本就不看好安家做下一任继承人，如今的步家虽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步燃与楚氏父子相交甚笃，确实是个有潜力的年轻人，能够为他所用，自然是再好不过。
热搜很快压住了几项比较大的国事变动，祁家借助这次的热度悄无声息地处理了一批暗地里觊觎楚家遗产的宵小。
他对楚岚说：“医生说我活不过三十年，我尽了全部的力，东宁这些年逐渐衰微，我无法挽救局势，祁家也没有值得托付的下一代，如果你能够帮助我，那再好不过了。”
楚岚想了想，随后在他沉淀的目光下，缓缓点了点头。
祁若歌松了口气：“今晚上带着深西和小璟，来祁家大院吃个晚饭。”
他的话但凡说出口基本是通知，但楚岚却摇摇头。
“楚年璟考了国美第一，说要请我们吃饭。”楚岚低头看了看表，“他餐厅都订好了，我不能不去。”
祁若歌：“……”
他伸出手指，指着楚岚指了半天，被气得没说出一个字。
“怎么？”楚岚观察他的表情，狐疑道，“难道，你也想去？”
祁若歌刚要冷笑，忽的想到了什么，转变了口风：“我要去看看你们年轻人现在喜欢吃什么。在哪儿吃？”
楚岚：“露露帕皮游乐园里面的卡路奇公主餐厅。”
祁若歌：“……”
一旁的护卫士兵：“……”
恰好，一旁的门被推开，走来一个满身功勋章的将军。
他先是冲楚岚鞠躬行礼：“元首好！”
猝不及防受了一礼的楚岚：“你鞠错人了。”
他指了指自己右边：“元首在这里。”
将军哦了声，向后转，对着空气行礼，铿锵有力道：“元首好！”
众人：“……”
楚岚默默看向祁若歌。
祁若歌死鱼眼：“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我祁家无人可用了吧。”
在听闻祁若歌要出行后，这位叫做祁丛的少将坚决要跟着他们。
“我要守卫元首的安危！”他大声喊道。
如果他不是对墙壁说的这话，也许会更加令人感动。
由于祁若歌莫名其妙多了一项考察民情的任务，秘书长只能把飞往比斯王朝与他国元帅会晤的事情往后推了推，将“前往卡路奇公主餐厅”的条目放在了最前面。
楚岚顶着秘书长一脸怨念的表情，给楚年璟发消息。
【我这边会多几个人，你多准备些。】
楚年璟回复。
【好。什么样的朋友？】
楚岚为难地蹙眉。
什么样？这是要个形容词吗？
【喜欢看年轻人……吃饭的，和蔼的，谦逊的，非常卓越的人。】
对着手机的楚年璟：?
楚岚这是用翻译软件写的回答吗？
低调的黑车运载着心思各异的几人开出园区。
楚岚和少将坐在一起，少将笔直地坐着，目光炯炯，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冒昧问一下。”楚岚戳了戳他，发现这人的身体硬得和石头一样。
“请问。”祁丛微微转过头。
楚岚：“你是不是瞎子？”
说完他发现自己太不礼貌了，于是补充：“我是说，你是不是像瞎子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祁丛：“……我……”
秘书听见他们对话，推了推眼镜，附耳：“祁少将原本是前线侦察兵，后来被□□炸瞎了。后面做过手术，但最多只能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
楚岚：。
楚岚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睡不着觉了，晚上半夜都要坐起来扇自己一个耳光。
到达目的地后，便装出行的几人来到楚年璟定的餐桌。
这里大多数都是孩子，餐厅大多采用糖果色的装饰，看上去缤纷梦幻，好像一个可以一口咬出汁的甜蜜糖果。
倒不是楚年璟喜欢这样梦幻的布置，只是这里的甜食最近很得他青睐。
钟乔乔一行人正在点菜，头上突然笼罩了一圈阴影。
抬头，只见楚岚带了几位不苟言笑的黑衣人，齐齐看着他们。
楚年璟注意到了她诡异的沉默，也抬起头。
黑衣人看着楚年璟。
楚年璟看着黑衣人。
楚年璟额头青筋暴跳：“……哇哦。”
楚岚的朋友。
一群和蔼的、卓越的、谦逊的黑衣人。
真是个不错的笑话。
楚岚：“哇哦。”
他看见了餐桌上的食物，五颜六色的马克龙色系，精致、漂亮、少女、可爱。
服务员没想到是这阵仗，当即也看不懂了，小心翼翼问：“那个，请问几位是……给自家孩子过生日的吗？”
祁若歌也没想到自己似乎成了异类，周围的小孩大人都好奇地盯着他看，换作以往，他早就是一副笑脸，但现在要隐瞒身份。于是他说：
“嗯，来和小辈一起玩。”
哦，原来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呀。
楚年璟直觉这群人身份不会简单——主要是楚岚身边的人一般都不太简单。尤其是那个大个头，盯着他好久了，不知道在看什么。
是很看不惯他?
楚年璟蹙眉：“请问——”
祁丛忽然开口：“咦，你不是我大哥的小儿子吗？”
楚年璟：？
楚岚：？？？
楚年璟的18岁
楚岚着实觉得这位祁少将有些冒昧了。
“你大哥知道他有个小儿子吗？”
祁丛：“我大哥小儿子可是……”
“咳咳。”祁若歌掩了掩唇, 给祁丛使了个眼色，可惜这是抛给瞎子看，还好秘书是个聪明人, 一通打点下, 几人顺利落了座。
也不知道秘书做了什么，这下服务员也不敢来他们这边了，其余的家长与小朋友们也陆续离开, 一时间甚至成了包场似的景象。
祁若歌坐在主座, 端详着楚年璟, 楚年璟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悄悄拉了拉楚岚的衣袖。
楚岚：“不用管他, 你吃你的。”
楚年璟梗了梗, 他吃不下。
祁若歌伸出手掌，秘书把一份包装好的礼盒放在他手上。
这份精心包装的礼物被他递给了楚年璟。
“第一次见面, 我姓祁，你不必拘束, 以你的年纪，叫我一声爷爷都够了。”
楚年璟看向楚岚, 见楚岚没什么反应，便收下了礼物：“……好, 谢谢。”
就算是临时准备的行程，祁若歌也不可能空手而来。
“楼桓呢？”祁若歌道，“他怎么没来？”
楚年璟瞬间向楚岚投去谴责的目光。
楚岚：“他……”
还没等他编好理由糊弄过去, 深西鬼魅般地出现在众人身后, 笑眯眯道：“在说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楚岚差点没跟只应激的猫似的跳起来。
怪了, 他分明没有告诉深西这个消息的！
楚岚手上拿了一块吃了一小半的奶油浓厚的流心蛋糕，见到深西后尝试往身后藏, 被深西抓了个现行。
“吃瓜子吃上火了，还吃这么甜的东西？”深西道。
“为什么不可以。”楚岚也道，“我跟着你吃了好些天的马铃薯，我不想吃马铃薯了不行吗？”
“你嘴里还有火泡。”
“我没有，而且吃蛋糕根本就不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有鼻子有眼，众人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直到祁若歌忍无可忍地敲桌子：“肃静！”
他行程延后是专程来听这俩吵架的吗？
楚岚和深西齐齐闭了嘴，各自深吸一口气，谁也不服谁。
楚年璟出声：“我记得这次聚餐的主角好像是我，没错吧。”
钟乔乔含泪多吃了两大碗：“你们再不吃饭，我今天又要长胖十斤了。”
一顿简单的中餐用完，祁若歌没什么胃口，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楚年璟——这个楚岚和深西共同的软肋——身上。
和他的双亲相比，楚年璟不算非常出众，各方面都平平无奇；但祁若歌却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坚韧气质。
如果非要比喻，楚岚是森林里最为高大珍贵的梧桐，凤凰来栖，不可多得的良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楚年璟则是白杨。他可以在任何地方生长，并不高大，也并不珍贵，沉默寡言，可是他永远不会因为外界的打击而死去。
**
待了十五分钟，已经是祁若歌这个身份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群黑衣人走后，楚年璟和钟乔乔相视一眼，皆是松了口长气。
“天哪，好可怕。”钟乔乔顺着自己的胸脯，“我有时候感觉待在楚哥和岚哥身边好危险，动不动就有化神期的大能到来，欺压我等筑基小修。”
楚年璟默默点头，看向正和深西大眼瞪大眼的楚岚。
“这位……爷爷？嗯，管他是谁。”楚年璟举起乌黑精致的礼物盒，“他什么身份，可以说吗？”
楚岚没有正面回答：“时机到了，你就会知道的。”
楚年璟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你先前和我说，我的母父可能会回来看我，现在怎么样了？”
“啊。”楚岚摸了摸自己长发的发尾，“快了。”
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唯一比较难办的是亚特兰蒂斯王朝那边，他可没忘了那个王妃曾经把深西丢进斗兽场般的杀手组织——他们一直伺机对楚年璟下手。
以及楚岚当年带着教廷独立出去后，留下的一堆烂摊子。
他还得履行承诺，找出解决东宁灭国危机的根本方法。
楚年璟见他含糊不清，神游天外，实在可疑。
钟乔乔却忽然咦了一声，拉了他一把，附耳，“楚哥，你觉不觉得，你和楼教授长得好像啊？”
楚年璟扭头，英挺的眉毛蹙在一起，“像吗？”
钟乔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们的眉毛，嗯，还有……脸型？还有啊，你某些角度和岚哥简直一模一样。简直就像他俩的结合体。”
楚年璟不怎么看镜子观察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毕竟他和楚岚长得像，楚岚长得好看，他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是，和楼教授像？
他们最多只有脸型相似吧。
很早之前，楚岚似乎也说过这么一句话……那是在什么时候？
还没等他捋清思路，楼桓忽然温和地问他们：“你们想好毕业之后要做什么了吗？”
一中的高三和普通学校的高三不同，预先选出职业方向的学生会提前学一部分大学的知识，也就是说，高二时就要基本确定职业规划了。
钟乔乔道：“我早就想好啦，我想学国际法，以后当个律师，或者合伙人，还能帮我爸打量生意，督促他们不要偷税漏税。”
“很好的想法。小璟，你呢？”
“我……”楚年璟怔了一下，随后眼神坚定道，“我想成为一名犯罪速写师。”
这个答案让楚岚都意想不到，他惊奇地看着楚年璟，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学艺术。”
楚年璟摇摇头。
“比起那个，我更想做更实在的事。”他看向楚岚和楼桓，“一个人的脸，我只要看见过一次，就能将它完整地画下来——”
等等。
楚年璟的目光落在楼桓的脸上。
美术生都要学习3D建模，楚年璟也不例外。此时他怎么看楼教授的脸怎么都觉得奇怪，有些微妙的细节对应不上。
楼桓的眉骨很高，眉眼应该更有攻击性一些；骨骼的走向，让几块以往从未让楚年璟注意过的肌肉变得碍眼起来。
像是一张假面，被粉饰过后，盖在了原先的五官上……却还有细微的地方无法和骨骼融合。
“小璟？”楼桓见他望着自己发呆，心头莫名一跳，儿子的这种眼神让他油然而生一种被看穿的警觉，“你怎么了？”
“我……”
楚年璟的神识回到了身体里，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出现在心里，但过于超乎常识与想象，让他的大脑瞬间乱成一锅粥，只能垂下眼帘，胡乱道。
“我，这次得奖，大家送了很多礼物，我想起来我还没拆过，我想回去拆礼物了。”
楼教授盯着他颤抖的睫毛看，轻声询问，“真的吗？”
楚年璟：“……嗯。”
他抿着唇瓣，不再去看楼桓和楚岚。
“好。”楼桓没有再计较，照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乔乔，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楚岚还有些话要说。”
钟乔乔担忧地看着楚年璟，主动挽起楚年璟的手，发现他肌肤上满是冷汗。
两个孩子离开后，深西和楚岚相对坐着，楚岚后知后觉察觉到什么，他问：“怎么了？”
深西摇了摇头，眼中的深林如海般波涛沉浮。
“事情要快一些处理了。”
**
亚特兰蒂斯。
这是一个世袭的王朝，沿用了新时代的君主立宪制，但最高权利仍然掌握在贵族与国王手里。
洛兰公爵最近总是有些心烦意乱，自从前不久知道东宁那个脑子坏掉的元首单方面将当年的“剔除人权协议”废除后，他总是忧心忡忡，担心自己那个一时昏了头弄出来的私生子突然跳出来复活，又来报复自己。
自从当年在某个小国出访，结果被突然冲出来的深西拿枪开了两枪差点嗝屁后，洛兰公爵对深西总是不惮于抱有最深的恶意。
他连亲生父亲都能杀！复个活对他来说怎么会是个难事！
他有时候甚至想，自己当年怎么不把深西射在墙上算了！
如果有时空回溯机器，他一定选择这样做，不，宠幸完那名女奴后，他要立刻将女奴杀死，绝不让她有机会活下来诞育子嗣！
若不是东宁和其他势力力保楚年璟，在多方势力中斡旋与平衡，洛兰早就把深西和别人生下的那个孽种掐死了。
他在花园里焦急地踱步，下人来报时，他冲上去问道：“有东宁那边的消息没？”
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了。
“回禀公爵，没有。”下人道，“东宁派来了两位大使，说是有要事商谈。”
“东宁大使？”公爵狐疑地抖了抖胡子，一双碧绿的眼珠里满是怀疑与算计，“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哦，原先大使是前往元帅府邸，但元帅临时加了会议，就想让您来代劳片刻。”
这么听来似乎没什么很大的问题，洛兰公爵平时负责相关接待任务，他不得不放下心绪，前往大堂去接见使臣。
他带着卫兵来到大堂时，两位使臣远远看见他，站起来行了一个外臣礼，颇为上道，让洛兰公爵布满阴霾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此次拜访有何事？”
洛兰公爵大概猜到对方的目的，无非就是东宁最近的军火生意不好做，想和自己国家达成些协议，这种东西嘛，说什么都没用，还是黄金最实在。
“尊贵的洛兰大公，”其中那个看上去颇为冷艳的冰美人开口了，“我们此次带来了一批价值不菲的图纸，相信您一定会对此感兴趣。”
他挥挥手，卫兵从对方卫兵手中接过蒙着红布的图纸，检查无误后送到公爵手中。
公爵好不容易才把目光从楚岚那把顺滑的发丝上移开，掀开红布，发现是一架十分漂亮精美的宇宙探测仪。
他本身也是个懂行的，不过看了两三眼，原本散漫的眼神变得认真严肃起来，翻了翻这叠图纸，道：“敢问设计师是哪位？”
冰美人掸了掸自己的袖口，道：“在下，您叫我楚生就好。”
楚生？畜生？
这名字还挺有趣。
公爵挥了挥王室宽大的袖袍，“开个价。”
两拨人很快商议起价格，这就不是楚岚和深西两人参与的事了，他们隐秘地对视一眼，楚岚再次开口：“公爵大人，听说您继承爵位之前，是一名数学家？”
“没错。”洛兰公爵最喜欢提起这点，他的智商在王室那乱七八糟的血脉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若不是要继承这亿万家产，他就去大学当数学教授了。
“我对物理和数学有些许浅薄的研究。不知您知不知道密林公式？”
洛兰公爵嗤了声：“谁不知道那玩意儿？要不是十几年前失传了，我们亚特兰蒂斯——”
一旁的副官上前，小声提醒：“公爵，慎言。”
洛兰公爵目光不耐地挥手示意他退下，但嘴巴也闭上了。
楚岚就知道这个贱人还没放弃对密林公式的觊觎。
“恕我直言，密林公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楚岚道，“现有的理论完全可以让人类在宇宙中找到另一颗宜居星球。”
“哈，靠什么？”公爵觉得他在搞笑，“靠你那几架小飞船？小探测器？无知小辈，倒是格外狂妄。”
面对他的嘲讽，楚岚面不改色。
“如果我说，我确实能呢？”
他转头一个眼神，另一位“使臣”便将另一个保险盒打开。
里面是一个U盘。
U盘连接电脑后，洛兰公爵翻阅着里面的内容，目光逐渐凝重。
半个小时后，他啪地合上电脑，表情已经完全变得严肃了，问楚岚：“这玩意儿，你们卖给过别人吗？”
楚岚：“当然没有。这是东宁给亚特兰蒂斯王朝的一点小诚意，您喜欢最好。”
“好，好，好。”公爵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碧绿的眼瞳缩成小点，满是贪欲。
面前的冰美人露出一个冰消雪融的笑，“合作愉快。”
**
离开王宫，在回程的飞机上，深西一言不发地擦着自己的枪。
楚岚看看他，下定义：“你不太开心。”
深西冷笑一声，声音轻轻地，“他今天看你那个眼神，我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珠子。”
楚岚按住他骨节分明的手，以防他失控后枪支走火：“不要冲动。”
他想了想，又说：“也不要挖他的眼珠子。”
深西不服地瞥他一眼：“为什么？”
楚岚抬起他的手，垂眸道：“别脏了手。”
深西的手很漂亮，即使满是茧子和伤痕，摸起来不太平整细柔，楚岚却莫名喜爱。
从楚岚自己身上、从深西身上，都看不出多年流逝的岁月。也许只有这些无意间存在的疤痕，才让一切变得真实。
这种脚踏实地的真实，只有深西能够给他。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在哪里，深西都会在，即使一切都是假的，深西都不会是假的。
他是深西的唯一，深西又何尝不是楚岚的唯一。他可以和很多人历经生死、辩驳经纶，却只会在一个人身上找到落叶归根、倦鸟归巢的归属感。
“深西。”楚岚与他冰凉的十指相扣，道，“我们死后埋在一起吧。”
深西：“……啊？”
这突然的转变让深西都懵了。
不过……
“阿岚，”深西慢慢靠过去，见楚岚没有抵抗，便小声道，“你这是，在说情话吗？”
隐秘的喜悦慢慢在心脏上发芽。
虽然楚岚连情话都如此独特，但没关系，只要他敢说，深西就敢给自己提前挑好墓地。
楚岚：“我不会说情话，但如果你觉得开心，那就是吧。”
深西笑了。
“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高兴，不管是骂我，夸我，或者生气，难过，迷茫……都很美。”
深西说，“我姑且认为你超爱。”
楚岚：“……”
他终于明白了，楚年璟那个恋爱脑还真是遗传来的。
**
高一很快过去。
安歌白很久没有在学校里出现了，反倒是步燃突然恢复Omega身份，让学校里的alpha们转变了暗恋对象。
被骚扰得烦了，步燃就和塞西塔一样，拿楚年璟出来挡枪。
但是他比塞西塔要正直，他拿楚年璟挡枪前，会说：“楚哥，我这次又要拿你当借口了。”
楚年璟通常不会管他，那就是默认了。
毕竟楚年璟今非昔比，学校里没有一个alpha敢惹楚年璟的。
且不论那群楚家军，再说楚年璟脸上拿刀把，加上曾经上过热搜的摸爬滚打的童年，都不会让人认为，他是个好欺负的性格。
至少楚年璟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一中的“校霸”。
另外给他加上的标签，还有“校草男神”“艺术系天花板”“薄肌天菜”等等。
“等会，其他我都能理解，薄肌这个事情是谁最先传出来的啊？”钟乔乔还是和之前那样八卦，和步燃面对面喝着咖啡，交流情报，“我记得楚哥好像一般不在外面脱衣服。”
楚年璟打球也不会脱的。
“呵。”步燃鄙夷道，“重点不在于这个，重点在于这个标签吸引了什么群体你知道吗？”
“什么？”
步燃面无表情：“AA恋。”
钟乔乔“噗”地差点喷了出来。
步燃嫌弃地躲了躲，“悠着点。”
钟乔乔匪夷所思，“为什么楚哥会吸引那么多变态？”
“AA恋只是取向，不是变态……好吧，我直言了，很多人说，你和楚哥是那种关系。”步燃比了个手势。
钟乔乔目光变得震惊：“什么关系？”
步燃默默看着她。
钟乔乔捂着大脑，扭曲尖叫爬行：“救救我！岚哥要是知道这个传闻一定会杀了我——”
“别闹。”步燃说，“你、楚年璟、楚岚，你们三个人，都有本子在几个年级之间流传了。哦，还有四人版的，里面包括我。”
很难想象步燃为何能以这样淡定的表情说出这么炸裂的话。
钟乔乔：“……我可以用法律当做武器吗？”
高一和高二在吵吵嚷嚷中度过。
楚年璟18岁那天，楚岚和楼桓特地飞了大半个地球过来为他庆祝生日。
楼桓给楚年璟送了一辆全球限量订做的豪车，还订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装在豪车的后备箱，车被拖来那场面简直十分壮观。
“我靠！！”围观的钟乔乔像个土拨鼠一跃而起，“壕无人性！楚哥你太幸福了！”
楚年璟确实高兴，不过他并不在乎这辆车的价值，后备箱里的玫瑰就已经让他很开心了。
他左看右看，问：“楚岚呢？”
楼桓推了推眼镜：“他上天了。”
楚年璟：“……别闹。”
周围围观群众忽然叫着指着天空。
楚年璟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去。
辽阔的蓝天中，远远飘来一个小点。
小点慢慢露出模样，那是一个载满了糖果的、五彩缤纷的热气球。
楚岚靠在里面，热气球来到楚年璟面前的时候，只见他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楚年璟盯着楚岚：“你偷吃我的生日礼物！”
楚岚翻白眼：“你那么多礼物，我吃你点怎么了，小气。”
楚年璟嘴上嫌弃，但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住。
“今天就成年了。”楚岚说，“以后要做个好alpha，如果有喜欢的人，要对ta好，但不能丧失理智。”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什么，小声嘟哝：“好吧，其实偶尔丧失理智也没什么。”
楚年璟笑了。
他上前拥抱楼桓和楚岚：“谢谢。”
楚岚忽然也是感慨万千，刚要说什么，就听楚年璟嗓音微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尤其谢谢你，哥哥。”
楚岚：“…………”
楚！年！璟！
你看清楚点，我不是你哥！！
亲吻
楚年璟升入高三前, 楚岚和其他几十名竞赛生已早早被保送了帝都大学。
虽同有天才之名，但这些一起保送的“同学”，和楚岚之前在天才班的那些“同学”有很大的差异。
首先, 他们要聒噪得多。
楚岚每次见到竞赛生成堆时, 就要绕道走。倒不是他讨厌和这些人探讨难题，而是他实在受不了他们看着他的眼神。
就好像——他们是一群猴子，而楚岚则是他们的饲养员。
也只有在学习、研究、写论文的时候, 这群小猴子才会变得温顺。
一旦放他们出教室, 他们就一拥而上扒在楚岚身上, 好像楚岚兜里满是香蕉似的。
不像楚岚之前待过的少年天才班，那里的人身上带着不同的政治色彩, 有不同的宗教信仰民族差异, 导致个个冷冰冰，也许更符合大家对孤傲天才的刻板印象。
可在这里生活这么久, 楚岚明白，并不是所有人生来便如此压抑。
这个世界上有高贵端庄的金丝猴, 也会有抢游客香蕉的峨眉山野猴。
放榜日那天，楚岚来了一趟学校。其实不必来, 但老师让他来填一下规划表，楚岚最近也不算忙, 便按照约定时间去了。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所有人的交谈声戛然而止，目光也齐刷刷地望向楚岚。
年级主任正站着说话, 椅子上坐着一位和蔼的教授模样的alpha, 周围围着几个学生, 楚岚都认得。他们是一中这一届竞赛生中的佼佼者，堪称天之骄子中的骄子, 就算是楚岚都会称他们一声天才。
“楚岚，来，过来。”年级主任的目光相当和善。
楚岚走了过去：“有什么事吗？”
他的目光落在那位教授模样的alpha身上，他外表看上去二十来岁，但现在的人一时无法从外表上判断出岁数。
他正琢磨着，主任说：“这是我们校长先生，今天专门来学校一趟。”
校长。
哦——楚岚知道了，这位校长姓祁，全名祁容，是祁丛的大哥，祁若歌的表侄。
几位竞赛生的眼中瞬间焕发出更亮的光彩，这可是大人物啊。
祁容对楚岚伸出手，“早就听说一中今年出了名天才，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楚岚从他的表情，知道他估计见过真正的自己。
手握上去，谦虚道：“谢谢，你也只差一点。”
众人：“……”
主任咳了咳：“那个，校长，咱们楚同学的情商和智商是不能相比的……”
祁容点头，如果主任没有看错的话，他的目光居然更满意了：“没关系，我知道，我理解，我包容。”
这就是如假包换的楚岚没有错。
几个竞赛生看楚岚的目光霎时更亮了，简直比知道祁容身份时还要更崇拜。
他们悄悄用手机交流。
当初这些竞赛生中，不知有谁闲得蛋疼，弄了一个群，名字叫做“院士年年有，今年轮我当”。里面聚集了这些最强大脑，随便@一个出来都能拎去搞航母。
【我就说岚神不愧是岚神，你们看看，管他什么四世三公，谁来了在他面前都是弟弟！】
【谁等会鼓起勇气搞几张签名啊。】
【我不敢，下一个来。】
【我不敢，下下一个来。】
【我不敢，下下下一个来。】
【我……我靠，我是这个群最后一个人！】
【去吧，我们意念合一。】
最后这位学数学的同学愤然地关了手机。
祁容问了楚岚几个问题，楚岚一一回答上来。祁容并没有占据太多时间，他这次来主要是给这几个格外优秀的学生带来消息。
“东宁今年要开始引进人才专揽计划。”
祁容将一份电子稿投射在墙上，大家都能看见白纸黑字的要求。
其中条目列得清清楚楚，各个都能让人呼吸一窒——这份条款对于几位没有踏出社会的学生来说，实在是前所未见。
祁容转向众人，视线从每个人微微正色的面容上扫过。
“这里都是同学老师，我也不打哑谜了。近些年，东宁内忧外患，十几年前的一次事变甚至导致科技倒退，不得不暂隐锋芒。甚至有人猜测，五十年之内，我们会……不复存在。”
最后一句话说出，他在楚岚脸上顿了顿。
楚岚没有意外之色，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
灭国这样的事，似乎还是太遥远了。
东宁国风开放，这样的事是允许公开讨论的，也可以公开辩驳。可由祁容这样一个身高权重的人说出来，就有了不同的意义。
“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今年出台了人才专揽计划。”
“这份人才专揽计划，旨在接收最高端、最高素质的一批人才，前往东宁各个自治州，将最先进的科技理论与设备输送进去……这样，就算以后发生了什么，无论去往哪里，东宁的国民，都会拥有自保能力。”
这样的结果楚岚早就设想过了，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会以这样的形式从祁家人口中说出来。
诚然，一个国家的兴衰存亡是不可能由个人意志掌握的。就算楚岚、祁若歌这样的人是什么天纵奇才，也不可能用一具凡人的身躯解决最根源的烂疮。
若东宁每一块辖区都拥有先进的武器与科技，就算日后不复存在，这些地方也可以保护自己的百姓不受到伤害。
这是祁若歌无奈的让步，剩下的，就需要楚岚来帮助推进了。
祁容将条件一一说明。同时，他也强调，若是签署这份计划书，在毕业后的几十年内，可能会面临着无数的压力与质疑，甚至受到恐吓与威胁。且，他们无法中途退出。
若不签署，他们走出这里后，仍然会顶着天才的头衔，进入大学，自由地学习、研究、恋爱、创业，成为优秀的教授或者企业家，等等等等。
其余人都是沉默，主任的眉头也担忧地皱成小山。他是老师，自然心疼孩子们，既担心他们会牺牲掉前途，又担心如果没有他们，又会有谁来承担这份苦果呢？
楚岚率先道，“我愿意。”
他第一个上前，签下了协议书。主任欲言又止，但到底没阻止。
其余几个竞赛生你看我，我看你，显然被楚岚的利落所震惊到了，受了不小的刺激，其中一个男生默默站出来，看着楚岚说：“岚神，如果我也签了，你能给我签名吗？”
楚岚：“？你清醒点。”
他答应了祁若歌的事，自然会做到，和别人无关。他不会强迫或者引诱这些人去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是，可是……”那个男生居然脸红了，楚岚觉得更诡异了。
群里有人在尖叫。
【可是，和岚神签同一个协议真的很酷诶！】
引来下面的人跟起了队形。
【可是，和岚神签同一个协议真的很酷诶！】
【可是，和岚神签同一个协议真的很酷诶！】
……
“可是，我们想为东宁的未来考虑。”一位斯文的女性站了出来，目光正义而凛然，“我们都是精英家庭的子女，从小被父母教育，古老的东方有句古话，叫做……”
“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人接话。
“不是。”斯文女生敲了敲说话人的脑袋，正气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所有人，包括楚岚，都被她这句话震到了。
觉悟如此之高，素养如此之好，简直让人叹服。
“好，好，好。”
祁容说了三个好，看上去十分高兴。在这群小崽子们签完字后，他甚至做东，带大家出去聚了餐。
竞赛生小群里又开始聊起天来。
【我勒个去，东方若，你刚刚的发言简直振聋发聩，岚神看着你，都惊呆了。】
【此刻，她不再是npc，而是——钝角。】
那位斯文女生，也就是东方若，打字回道：
【拜托了，我真的很需要岚神的签名！再说，家产有我几个哥哥姐姐继承了，本小姐除了钱一无所有，追求理想与未来怎么啦？不努力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兄弟姐妹们，跟着我岚神冲啊！】
下面同样跟起队形：
【不努力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
【不努力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
……
直到，群里有人发出一个小小的“？”。
有人问：【这是谁？】
【谁邀的？】
【不知道。】
有人戳了戳这个问号的主人，他的v名是“约翰它哥”。
【哦。我想起来了。】群主说，【是我邀请的，这是楚年璟。岚神的好兄弟。】
“啊……”
东方若抬起头，看了看车上楚岚的背影，他被祁容拉着谈话，没工夫注意他们后排的动静。
她干脆语音私信群主：“你拉楚年璟干嘛呀？他要是告诉岚神我们的小秘密怎么办？”
群主：“不会的，我探过口风，他嘴巴很严，一般不看群消息。再说了，你想想，楚年璟是岚神的好兄弟，那我们是什么？”
“额……”东方若犹豫道，“好兄弟的，群友？”
“群友很快就能发展为兄弟，兄弟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兄弟。”群主说，“到时候，岚神和你我都是兄弟。”
东方若被他的诡辩震惊了。
好家伙，这谁还分得清他和爱因斯坦啊！
楚年璟看着群里整齐划一的队形，和听不懂的发言，产生了一种“不是我的智商有问题，就是他们的智商有问题”的感觉。
接着有人在群里@他。
【拜托了楚年璟小哥，请你不要告诉我们的好兄弟。】
楚年璟疑惑地问：【谁？】
【岚神。】
下面又开始跟起队形。
【岚门】
【岚门】
【岚门】
楚年璟：“……”
破案了，绝对是这群人有问题，而不是他有问题。
**
楚岚真没想过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大小姐能同意这份计划书，东方若所说的谚语他是第一次听到，确实让人震惊。
浴室门在这时被打开，水雾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带起一阵热浪。
深西擦拭着头发走出来，见楚岚低头看着手机发呆，问他：“还在想白天的事？”
楚岚摁灭手机屏幕，“嗯。我想过招揽他们，但不是这样的方式。他们的想法，我竟然不能理解。可是祁容他们好像知道怎么回事，并且很相信他们说出的理由。”
“现实不需要逻辑。”深西靠近他，他身上还带着些水珠，就这样走过来，毫不避讳地让楚岚闻到他身上湿漉漉、懒洋洋的香气。
楚岚的眼神动了动，目光转移到深西身上。
可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一名高中生了。
所以，光明正大地看Omega，是合理合法的行为。
深西的身材很好，碍于AO之间的差别，他的浴袍系到胸口，松垮的腰带箍不住风光，从修长的脖颈上滚落下清澈的水珠，一路从锁骨掉落至胸膛，没入胸膛前斑驳的伤痕，在视线中神秘地消失了。
楚岚无法再去想刚刚思考的事了，那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他在这个时候彻底忘记了，除了眼前的深西，他无法分出精力在乎其他的存在。
Omega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静谧的碧眼含着笑意看过来，那种目光让人像被柔软的绿丝绒包裹。
楚岚蓦地抬手，摸上深西胸膛的疤痕，低声道：“你还没有向我解释清楚它的来历。”
深西捉住他的手腕，摩挲着，说：“我忘了，大概是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吧。”
他刻意想要遗忘的记忆能是什么好事情。楚岚内心叹息一声，他说：“你下面那个锁，我帮你解开吧……当然，只是、只是，今天。”
他难得有些结巴，耳朵微微泛出绯色。深西看得有趣，说：“好啊。但是你想怎么办呢？”
他带着楚岚的手，摸上自己的浴袍边缘。
“你是想解开它，还是……解开我？”
“……”
楚岚的脑袋忽然有些缺氧，他醒过来时到底只有十八岁的记忆，又一直没这方面的需求，临了便经验不足，完全被深西压制。
“你……”他说，“你先，穿上衣服。”
深西：“为什么？你现在喜欢纯的？”
楚岚：“……”
什么叫他现在喜欢纯的，难道他以前喜欢不纯的吗？！
楚岚深呼吸。
不行。
恋爱也是有步骤的。
牵手，拥抱，亲吻，做.爱，结婚，生子。循序渐进。
……虽然现在孩子已经成年了。
但这并不重要！
楚岚的脑子突然就失去了平时的理智，他站起身，揽着不明所以的深西，闭上眼睛去亲吻他的嘴唇。
楚岚这一点举动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他经验不足，唇舌不知道如何控制，只能小心翼翼地咬着深西的嘴唇，又怕咬疼对方，只是轻轻地磨蹭着，让人心软。
深西环住他的细腰，教他如何亲吻。
Omega的唇舌也是冰凉的，楚岚探入其中，脑海中忽然多出一些零碎的记忆。
……拥抱，亲吻……
模糊的记忆从大脑深处被拾起，楚岚跟随本能，像是一只野兽般咬上对方。
甜腻的血腥味和信息素的芳香混合在一起，让人兴奋得发狂。
好暖……好暖。
亲吻之中，深西也将楚岚的嘴角咬破，两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等楚岚恢复神智后，现场痕迹如同搏斗完毕。
他抹了抹嘴，有些肿痛。再一看深西，对方笑得有些过分，但嘴巴也肿了。
第二天，楚年璟见到两人余痛未消的同款香肠嘴。
“你们……”他看看深西，又看看楚岚，疑惑道，“你们的嘴巴，被蜜蜂蛰了？”
楚岚&深西：“……”
你说是就是。
“小妈”文学？
话说回楚年璟。
他第一次见到楚岚身边那个黑衣中年人, 是在游乐园的聚餐上，那时他只来了十五分钟；后来没有再见，可十八岁生日时, 他又以个人的名义给楚年璟送了一份礼物。
第一份礼物是一张高端消费的卡券, 楚年璟并不缺钱，对此没有兴趣，只以为是哪个商业巨擘。第二份礼物, 却非常让人吃惊。
那并没有多贵重——相反, 它轻得不可思议, 可能不值几个钱。
那是一张泛黄的合照，时间在二十年前, 上面两人靠在一起, 面对镜头各自勾起微笑。
楚年璟下意识就认了出来，照片里, 是他的父亲和母父。
这张纸质原片像经历过不少风霜，边缘有明显破损折边。就连人像都褪了颜色, 放在拥有先进保色技术的现在，绝对是可以起诉商家的程度。
楚岚和深西并没有影像资料流传, 就连楼兰德有的一些，都被带走销毁了, 像是这个世界存心要遗忘他们似的。
人们倒是没忘，但那是在“楚岚”成为符号之后。很少有人去探究他的生平，因为无论是在哪个博物馆或者文献网站, 关于他的词条都只有来来回回的几句物理成就, 个人生活一片空白。
楚年璟知道这份礼物含义有多重。那人还带话给他, 说不要让这份礼物给外人见到，他也没刻意告诉楚岚和楼桓。
楚年璟珍而重之地用相框将照片裱了起来, 放在自己抬眼可见的书桌边。
到了这个阶段，他们学习的不单单是绘画技巧与基础理论，一中的老师延伸出了电子设计作业让他们完成。楚年璟每天要对着电脑画几个小时的图，往往头晕眼花，便会往照片看上两眼。
好不容易完成作业，已经接近今日的饭点了。楚年璟不怎么想动，趴在桌子上，手背垫着下巴，望着父母的照片发呆。
照片上的alpha五官锋利冷艳，美得凛然；Omega俊美非凡，嘴唇很薄，眼尾眉梢天生微微上挑，带着风流，却也显出几分薄情。
奇怪……
父亲和楚岚长得一模一样，比他这个名正言顺亲生的孩子更像亲生的，就算了。
可为什么，母父的五官，骨骼，也如此让他熟悉……好像在哪儿见到过。
拥有这样优越骨相的人少之又少，楚年璟很快想起了他在哪儿见到过。
自然便是他的那位“楼叔叔”了。
楚年璟神情复杂地直起腰，拿过相片。照片上，母父的双眼也是漂亮的碧色，可五官与气质和楼叔叔却有着不小的差别。
楼桓温和，长相端雅；深西桀骜，面容薄幸。这两个人，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
楚年璟又觉得没这么简单。他思考片刻，在那个【院士年年有，今年轮我当】的最强大脑群里发出这样一个问题。
【一个人如何在不整容的前提下，让五官改变原先的布局，达到易容的效果？】
很快有人回复他。
【物理生不会，化学生来。】
【化学生不会，数学生来。】
【数学生不会，生物生来。】
【生物生也不会……物理改变不了，从生物层面，只能改变基因吧。除非他在脸上覆了一层生物膜，这层膜可以完美模拟人皮，甚至还能伪造出假的生物特征。但是还没人成功过，要是成功了，这得带来多大的社会弊端啊。】
……
这些学霸说出的观点基本就是网上所能找到的最可靠的答案，楚年璟凝眉纠结着。
生物膜……虽然他不懂，但是楼桓连骨头都能够再造，弄个膜对他肯定也不是难事。
至于社会弊端这种事，他看上去也不会考虑。
楚年璟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已经倾向了危险的边缘，他无意识地在楼桓身上寻找和深西的共同点，越想越心惊，最后竟然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楼叔叔”是“母父”，那楚岚……
楚岚他……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楼桓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一点，楚年璟“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旋即又意识到楚岚今晚不在寝室，手足无措地捂住自己的头。
他在想什么！不、应该不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不会的！
楚年璟感觉脑袋要炸了，门口传来敲门声。
“楚哥，我能不能进来？”
是钟乔乔。
楚年璟长呼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息下来，坐回椅子，拍了拍脸，恢复了一贯的高冷，才道：“进来。”
钟乔乔见楚年璟正襟危坐地对着电脑，不由得好奇地抽了抽鼻子：“楚哥，你刚刚在看什么？信息素都漏出来了。”
楚年璟一怔。
刚刚情绪失控，没控制好信息素，让它逸散了一些出来。
楚年璟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
钟乔乔显然不相信他的说法，抱胸道：
“骗人，我还闻到了，这信息素里满是‘我想的都是罪过罪过罪过’的味道。你刚刚肯定在看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楚年璟：“……”
楚年璟：“嗯。就按照你理解的理解吧。”
累了，不想解释。
钟乔乔是进来给楚年璟送饭的，见人怏怏地盯着饭盒，一副没有食欲的模样，问道：“你刚刚看的是什么片子呀？好东西拿出来分享分享呗。”
楚年璟顿了顿，目光微移，有些严肃：“很不正常的。”
钟乔乔来了兴趣，“有多不正常？”
楚年璟脑子转了一圈，勉力找到一个词来形容，“重口味。”
钟乔乔拽住他的胳膊，“嚯——没想到啊楚哥！然后呢然后呢？是哪种重口？额，兄弟盖饭？”
盖饭，那是什么东西？
楚年璟摇头。
他纠结得要命，拼命不去想，但这东西不是你要不想就能不想的。
“那……不会，不会是那个，母与子吧？”钟乔乔的眼睛瞪大了。
楚年璟转眸，看她：“也可以这么说……”
阅历丰富的钟乔乔恍然大悟，一锤定音：“我明白了，小妈文学是不是！”
“……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嗯……就是儿子和父亲的妻子在一起了，这位妻子并不是儿子的生母。”钟乔乔说着还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注解。
楚年璟大彻大悟。
小妈……小妈文学。
如此精悍的形容！
的确如此！
楚岚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若是楼桓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深西……那么，按照他们两人暧昧的关系，真要算起辈分，的确可以这样说。
“对了，剧情是什么啊？居然说重口味。”钟乔乔手肘戳了戳楚年璟，“别害羞楚哥，alpha都这样……不会是儿子和妻子在父亲面前XXOO吧？”
楚年璟：“……不是。”
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其实应该是儿子和妻子在另一个儿子面前……
“额！楚哥，你信息素又失控了！”
钟乔乔“啊”地捂住鼻子，又震惊地盯着楚年璟。
“脸也好红啊！你的信息素又在忏悔了，它说‘罪过罪过罪过罪过罪过’……不是，楚哥你到底想了些什么啊？”
楚年璟自暴自弃地捂住自己的脸颊降温，道：“我……我还在想，那个，儿子，他和他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所以，父亲的妻子和儿子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别的缘故？”
钟乔乔越听越蹙眉：“这不替身文学吗？因为爱着父亲所以不放过相似的儿子……这、这是渣O啊！”
楚年璟没说话，钟乔乔见他露出一副有些可怜的模样，好像刚刚被渣的不是片里的人物而是他自己，便给了他几本替身文学的链接。
“替身也是可以扶正的。”钟乔乔安慰，“原身有什么好高贵的？再高贵还不是死得早，短命鬼！咱不伤心啊楚哥，起码咱能活。”
楚年璟：“……”
谢谢，没有被安慰到，还连累“原身”父亲被骂了。
此时，远方的楚岚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正在听他讲解题目的几名竞赛生连忙道：“岚神，感冒了吗？”
楚岚摇了摇头。
这些天他都将待在学校，给这些人简单地进行“培训”，这种“培训”每年都会秘密进行一次，只有签下协议的人才能参与。
楚岚一直在准备资料和教案，并没有如何外出，也没有着凉的迹象。
或许是巧合吧。
**
楚年璟连续几天熬夜，追完了几本替身文学。
他只有一个感受——为什么无论什么替身，都会被虐得死去活来?
害得他睡觉都做噩梦，梦到楚岚被“深西”拷打。
这个世界上的渣A渣B渣O能不能都死绝！
楚岚看这破文越看越生气，越生气越想看，感觉很快会变异成一只河豚。
而且，这些小说里面，还有一点让楚年璟格外在意。里面总是有一个男二角色——ta们深爱“替身”主角，为他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甘愿付出一切，却换不回一分爱情。
这些主角总是会重新投入渣A的怀抱，继续虐来虐去。
凭什么？
楚年璟磨牙，如果是他……如果是他，绝对不会这样卑微！
为什么要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他冷哼着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眼
諵碸
角渗出几滴生理性泪水。
今天是周末。
楚岚应该没什么事吧。
楚年璟只犹豫了一小下，想到自己做的噩梦，很快下定决心，拨通了楚岚的电话号码。
对面很快接起，却不是楚岚的声音。
“小璟？”
楚年璟霎时在床上坐直，手机从手掌上滑了下去，他手忙脚乱地抓住，尽量平静道：“……楼叔叔。”
“有什么事吗？”楼桓的声音有些远，“楚岚这边有些事，过会儿可以回你电话。”
楚年璟想说没什么事，但楼桓询问他的声音飘出来，顿时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他低头轻轻拨着床单。
如果楼叔叔真的是自己的母父……
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楚年璟道：“你们在哪儿？我今天，想过去。”
楼桓顿了顿。
但他还是告诉楚年璟：“在学校。你要过来吗？用不用我等会接你，晚上再一起吃饭？”
楚年璟察觉到不对劲：“不用。你们先忙你们的，晚上再说。”
电话匆匆挂断。
楚年璟眯了眯眼，他怀疑对面又在搞些他不知道的小动作，于是在经历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楚年璟同学决定戴上他的墨镜和鸭舌帽，去学校一趟。
周末去学校自习，很合理不是吗？
楼叔叔喜欢我父亲吧
另一边。
楚岚挂在深西身上, 眼睛闭着，道：“他说什么了？”
深西把手机一扔，“没什么, 估计是要和我们吃个晚饭。”
他们正待在医务室, 门窗都紧紧闭着，没人能从外面观察到室内的景象。
楚岚将下巴靠在深西肩膀上，神色几分疲倦, 鸦黑的睫羽下是青色的阴影。
深西抚着他的后背, “现在还好吗？”
楚岚没有挪动, 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颈窝。
连日的疲倦让楚岚没注意到易感期来临，还好深西及时出现把他带走。
Omega的气息让他安定下来, 几乎贪婪地汲取着信息素。
只是, 最让alpha抓狂的是，他无法标记对方。
准确来说, 深西的腺体无法承受标记。
楚岚有些烦躁地搂紧对方，嘴唇在他的后颈处摩挲着, 深西感到野兽逼近的危险，Omega的本能让他感到恐惧、想要反抗, 可他依然一动不动，任由楚岚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腺体。
“……没有味道。”楚岚评价道。
腺体是最最敏感的地带, 深西控制不了地发着抖，笑了：“哈，一团腐肉能有什么味道。”
楚岚不太喜欢听他用这种自嘲式的语气说自己。
他睁开眼, 控制住自己拥抱对方的本能, 放开深西, 语气平静道：“要不要亲？”
深西没想到他转变这么快：“好……”
没等一个字收尾，楚岚摁着他的后脑勺, 闭上眼睛倾身吻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第一次的青涩与莽撞。楚岚是个很好的学生，当他在关系中想做进攻方时，就算是深西也不得不被逼退一步。
但很快，深西便找回了从前的从容与凶狠，他不甘示弱地扣着楚岚的腰，两人在床上滚到一起，在信息素交融的刺激下不断在彼此身上掠夺气味。
深西透过虚影注视着楚岚沉浸的面容，忽的生出一种错觉——就像是要以这种方式融在一起、要么成为血肉相融的一体，要么作为相互湮□□生共死的正反粒子——整个宇宙里，他们是彼此的一极——他们再也不分开。
再也不分开……
这是多好的咒语啊！
深西忽的无可抑制地大笑起来，他的眼眸弯成月，碧眼□□迷蒙。楚岚顿了顿，从他身上起来，凝视他疯狂的面容。
深西笑着笑着，只见眼前楚岚的目光逐渐清醒，蓦地凑近，那双好似盈满星辰的眼中只映着他，低声问：“为什么哭？”
哭？他没有哭。他早就哭够了。
深西摇摇头，笑容总算是收敛了一些。他从床上起来，若无其事地帮楚岚顺了一下乌黑的长发，道：“还要继续吗？”
楚岚看着他，目光从他的嘴唇落到他的眼睛。
“为什么哭？”他还是问。
深西唇角刻意作出的弧度轻轻落了下去，他知道，楚岚一旦想要知道答案，就会不停地追问。
“我没有哭。”深西说，“我只是高兴，这么久了，你已经愿意主动靠近我了。”
“你高兴了会哭？我怎么不知道。”
“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这句话让两人瞬间沉默下来。
是的。楚岚他没有记忆，从深西的视角来看，他和楚岚度过了上百年时光；可楚岚却几乎是从0开始。
这并不公平，对于楚岚而言是，对于深西而言更是。
可作为逆天而行的惩罚，他们本就不该奢求太多。
楚岚忽的抬起头。
“我……会努力知道的。”
他看着深西，目光轻得似一粒尘埃，寂静而无声。
“我会比以前的我，做得更好。”
深西愣了愣，楚岚的目光几乎没有重量，他却难以承受似的别开了眼。
“……这是承诺吗？”
“你可以理解是。”
深西笑了，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但并没有那么相信。
或者说，他已经失败太多次，从没有想过之后的事情。
楚岚的心脏像是被谁不客气地捏了一下。
“深西，我们不会再分开了——这句话，也是承诺。”
**
两人没有就相关的话题再展开讨论，主要是楚岚又开始不舒服了，暴躁的alpha要求打针，被深西拒绝，便开始闹了。
“我要打！”
“不行，伤身体。”
“之前你给我取血的时候怎么不说伤身体？”
“……那是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不是因为你是变态吗？”
“……”
“我要打。”
“不行。”
易感期的楚岚格外难缠，偏偏他的身手也比深西差不到哪里去，深西抓不住他，只能给他打了一针。
“这是极限。”深西警告。
楚岚脱力地靠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提出无礼的要求。
“黑丝。”
楚岚说。
深西顿了顿，扫了医务室一圈：“这里没有。”
楚岚不管：“黑丝。”
深西：“我出去买——”
还没说完，他就被楚岚暴躁地拉回怀里：“不行！”
这个时候的alpha是不可能允许自己的Omega离开的。
平心而论，深西很喜欢这个时候的楚岚，可楚岚缠着他，蹭得他难耐，这也就算了。这人最坏的是他还装傻，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深西可算知道楚岚是来折腾自己的了，就是报复他刚刚不给打针的行为……易感期的alpha很幼稚，尤其是本来就很幼稚的楚岚。
这可是楚岚自找的。深西想，自己原先可是没有这样的打算，是楚岚非要缠着他的。
他抱着楚岚，脸庞凑近对方，蛊惑般说道：“我这里有个好东西。”
楚岚咬了一口他的下巴：“嗯哼。”
深西被咬得一抽，还是坚持说下去：“看见那个仪器下面的旋钮没有？转开它，有我藏着的……”
他没说完，楚岚毫不避讳道：“情·趣·用品？”
“……”深西，“我在你脑子里是有多欲求不满？”
楚岚睁开半睁不睁的眼睛，很无辜地看着深西。
随后一弯腰，将旋钮转开了。
巨大的仪器随之转动，原来这是一块暗板，下面藏着一个干净的地下室，铺着瓷砖，有些违禁的医疗用品和压缩食物摆在柜子上。
但往下看去，一眼能看见的是一个模样有些奇怪的白色椅子。
楚岚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但他又不想离开深西这个散发着香喷喷气味的Omega，于是决定将深西一起带下去一探究竟。
“这是干什么的？”楚岚围着椅子观察。
深西被他放开，活动了一下筋骨，道：“不重要，但你最好别坐下。”
被易感期冲动冲昏了头脑的楚岚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公式。
别坐=不能坐=有蹊跷=我要坐。
深西这话出来没半秒，就见楚岚马上就坐下了。
深西：“……”
好吧，不愧是他。
鱼已上钩，深西勾起唇角，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楚岚被猝不及防出现的束缚带紧紧地绑在了椅子上。
楚岚：！
他小小挣扎了一下，在搞清束缚带的材质后，无力地垂下脑袋。
深西站在不远处，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笑得有些过分。
楚岚抬起眼帘，森森地盯着深西，犬牙露出，威胁道：“把我放开。”
alpha对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人发出了警告，但深西毫不畏惧，反而饶有兴致地绕着楚岚转了两圈，弯下腰，手指挑起楚岚的下巴。
“这是合众国专门用来审讯犯人的审讯椅，任何人坐下都不可能挣脱……现在，最好求一求我，说不定我会放了你哦。”
楚岚眼疾嘴快咬住他的手指：“变态。”
别以为他不知道，深西在医务室下面藏审讯椅是为了什么！他的脑子绝对比自己想的更不清白！
深西被咬痛也不吭声，只是促狭地笑着，等到楚岚放开他的手，才道：“等你闹够了我就带你回去，你先休息会儿吧，晚上要和小璟吃饭。”
这审讯椅被垫了不少软垫，还挺舒服，他这么一说，楚岚的确有些昏昏欲睡。
深西刚要再说什么，门口却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深西直起腰，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楚岚，楼叔叔，你们在吗？”
楚年璟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深西：“……”
被惊醒的楚岚：“……”
他们对视一眼，又观察了自己身上不堪入目的痕迹、还有一身混杂的发情味道。
“装死。”楚岚小声说。
门口的楚年璟：“我知道你们在里面。他们说楚岚身体不舒服，他还好吗？”
深西深吸一口气，他把审讯椅上的束缚解开，道：“右边走，有个出口，直通大门口，你可以在那里等我。”
楚岚直直看着他。
深西推了他一下，“快走。”
楚岚点了点头，往右边走，又回头：
“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好像偷情。”
深西：“……”
楚岚：“或者说特务接头。”
深西：“……少看点小说。”
楚岚这才遗憾离场。
因为楚岚那两句话，让深西都产生了那样的错觉。
好像他和楚岚不是正大光明的情侣，而是真的在地下偷情似的。
如果是在别的时候，深西可能会觉得刺激，并且会想把楚岚推倒或者被推倒然后XXOO……
但此时站在门外的是他们的儿子。
这味瞬间就变了。
深西开了排气系统，打开门看见楚年璟站在那儿，鼻子嗅了嗅，神情逐渐变得无比震惊。
“你、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深西说，“如你所见，我还在这里好好站着。”
楚年璟也不知道信没信，总之表情一言难尽：“……他人呢？”
深西：“他走了。”
楚年璟：“……哦。”
深西微笑：“周末怎么来学校了？”
楚年璟：“……来自习……”
深西若有所思：“美术生来学校自习？”
楚年璟：“……”
他做好内心建设，最终鼓起勇气道：“那个。楼……叔叔，你认识我母父吧。”
深西怔了怔，让开身子：“进来说吧。”
排气系统很给力，楚岚的味道散开不少，楚年璟心烦意乱下，也没有如何在意。
“我认识，怎么了？”
楚年璟索性直言：“我想见他，你有办法吗？”
深西不动声色：“放心，快了。”
楚年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深西的表情无懈可击，他又问：“那我父亲呢？我是说……他究竟有没有过世？”
“……抱歉，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好。那我们说一些你能够回答的。”楚年璟垂目道，“你……和楚岚，是不是那种关系？”
良久之后，他听深西“嗯”了一声。
楚年璟复杂地看着深西的面容，那是一张假面，他几乎敢断定——尽管这只是一厢情愿的直觉。
“楚岚，他和我父亲长得很像。你知道的。”
“我知道。”
“听说，性格也很像……智商也是。”
“嗯。”
“所以——”楚年璟闭上眼睛。
“楼叔叔你当年喜欢我父亲吧？”
深西顿住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您。”
楚年璟忽然无比正直、严肃说道，“楚岚和我父亲是不同的两个人，如果您是因为喜爱我父亲，所以和楚岚恋爱，这是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
深西：“……你多虑了。”
“爸——！”
深西知道楚年璟这小脑瓜子似乎误会了什么。
但任他活了这么多年, 也无法想到楚年璟居然能够脑补出这样一出大戏。
先是把楚岚认成哥。
再是把自己认成楚岚当年的爱慕者。
而后再认为自己把楚岚当成了楚岚他自己的替身。
……这都什么跟什么？
楚年璟这些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啊？
深西忽然生出后悔来，早知道他就该抽出精力多关心关心楚年璟的成长，脑子笨没关系, 又不是养不起, 可也不能演变为智力障碍吧。
还不知道自己在自己母父心中已经演变成智力障碍儿童的楚年璟还处于蒙圈的状态。楼桓说他多虑了是什么意思？
哪里想多了？难道楼桓对楚岚是真心的，不存在狗血的替身环节？
楚年璟定了定心神，他下意识认为楼桓不会欺骗他。即使这人存在着不少前科——但楚年璟和楚岚一样, 对这个人压根真正讨厌不起来。
希望是多想了。楚年璟摇摇头, 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有些尴尬。
“楚岚还好吗？”
深西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嗯？他很好。”
气氛再次陷入凝滞。
楚年璟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无措地揪着布料，他垂着眼睛, 眼珠乱瞟, 深西冷不丁问他一句：“你眼皮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伤？
楚年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眼皮上那道有些狰狞的疤痕。平常不照镜子，自己是看不见的；但摸起来略显粗糙的纹路, 和沉下脸后周围人害怕的模样，都让楚年璟对自己这道特征格外在意。
他只是不说, 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蜷了蜷指节，道：“和人打架来的。你不应该清楚吗？”
楚年璟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带了下意识的埋怨。
深西顿了顿。
他这些年没有空、也做不到去管教楚年璟, 在各方博弈中，楚年璟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他独独忘了, 楚年璟和自己、和楚岚并不一样，他没有出众的天赋与过人的胆识，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打架也会打输, 也会轻易相信陌生人, 被骂可能会哭。
深西和楚岚无法设身处地地站在楚年璟的角度去思考, 因为他们是天才，就算环境艰难, 也可以很好地成长。
这是深西第一次惊觉到楚年璟和自己的差别。作为一个母父来说，也许他根本不合格。
“我可以帮你治好它。”
楚年璟抿了抿唇，放下手，说：“不。”
“为什么？”
“习惯了。”楚年璟这样说。
楚年璟骨子里与深西一样，格外执拗。就像深西不愿意消除自己胸前的伤痕一样，楚年璟留着这道疤，并不是喜欢，只是不想忘记，不愿意忘记。
“好。”深西并没有强制他。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深西想了一会儿，道：“想吃小蛋糕吗？”
其实他学做甜品，最开始是为了满足楚岚，但没想到他们的儿子会这么喜欢吃。
楚年璟兴致却不高：“不了。我等你们处理好事情，再一起吃饭。”
他站起身来，就要回去，深西却叫住了他：“小璟。”
楚年璟没有回头，双手插在外套里。
“嗯？”
“你刚刚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父亲。”深西盯着他的背影，缓慢而又坚定道，“是的，我很爱他。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他，我永远、只会爱他一个人，任何人都不可能代替他。”
楚年璟的背影僵了僵。
“你，你是什么意思？”
深西：“当年有许多你父亲过世的新闻，一些国家想要拿去他的大脑做研究，但徒劳无功——因为并没有找到他的大脑。”
楚年璟急促地转过脸，用一种惊疑的目光盯着深西平静柔和的脸。
“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深西眨了眨眼，缓慢地笑了。
他举起手指，抵在唇上。
“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哦。”
**
楚岚长发披散着，面无表情地踢着校门口的小石子。
刚刚出来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越想越气。
气。
好气！！
凭什么楚年璟来了他就得走？！
楚年璟是什么扫黄组稽查大队的吗？他管自己易感期和不和Omega亲热？！
越想越烦，楚岚真想一走了之，但深西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喂。”
楚岚很不爽地叫了一声。
“我马上过去找你。”深西在电话那头说着，“小璟他好像知道什么了，如果不想提前暴露身份的话，你最好小心谨慎些。”
小心？谨慎？
对楚年璟？
楚岚不屑地哼了声。
易感期的alpha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顺眼：“让他来。”
深西无奈地叹气，随后楚岚见有人接近他，便挂断了电话。
“岚神！”来者是个数学竞赛生，一个颇为活泼的男性alpha，白白瘦瘦的，戴着副书生气的眼镜，叫什么公孙迟。他写出的代码连楚岚都惊为天人，对他的感觉还不错。
“岚神，你一个人在校门口做什么啊？”
公孙迟高兴地推了推眼镜，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楚岚身上扫了扫，随即后退半步，自语道。“易感期么。”
易感期alpha对其他alpha会有攻击的冲动，公孙迟暂时无法靠近楚岚。
楚岚：“嗯。就是你闻到的那样，我心情不太好。”
好不容易能和楚岚单独搭上话，公孙迟望着楚岚冰冷烦躁的面容，问道：“那，岚神，我们聊个十五分钟的天行不行？就十五分钟。”
他抬起，显示手腕上的智能检测手表表盘，“根据时间以及信息素浓度测算，岚神你在十五分钟后的信息素暴躁值会达到一个顶峰，到时候我就可以溜……啊不是，离开了。”
楚岚：“……你聊。”
公孙迟：“那我问了啊。岚神，你知道十几年前楚岚大科学家离世之前提出过一个著名的猜想吗？”
这个确实有，楚岚也曾经看到过，只是这个猜想他从前根本不屑于证明——关于时空回溯的一个极点分割公式。虽然他现在愿意相信，可这个猜想和密林公式一样，都是大麻烦，要是被证明出来了，肯定还会导致更多难以预料的后果。
“知道，但不会。”楚岚说。
公孙迟倒没觉得奇怪，毕竟楚岚再怎么牛逼，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学生，“其实我和其他几个同学都讨论过，我们都觉得这个猜想肯定和密林公式有关。如果知道了密林公式，楚岚猜想肯定也能迎刃而解。”
“那又如何？”
“岚神，这你应该就不清楚了。”公孙迟说，“这些年国际形势不好，大家都在找科技突破点呢……如果楚岚猜想先于密林公式被解答出来，那无论是正推、还是倒推，各国有那么多最强大脑，第二天论坛都会张贴出密林公式！到时候全世界都知道了，这还怎么玩。所以我们都觉得，楚岚猜想肯定看上去不止这么简单。”
楚岚：“……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哎……”公孙迟也没想到，楚岚对年轻人热爱的时事都不关注。
“如果楚岚猜想先证明出来，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关键参数可以永远控制在二分之一，无限接近‘一’，而不会达到‘一’……”
这话让楚岚霎时想通了什么，公孙迟后续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我知道了。”楚岚喃喃，“我知道该怎么阻止了……”
“啊，知道什么了？”公孙迟茫然地挠了挠头。
他的岚神神情骤然恢复清明，且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很好。”楚岚看着他，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你有资格做我的学生。”
公孙迟先是沉入被岚神主动触碰中的欣喜中，然后听到这么一句话，脸上表情三分茫然，三分惊喜，六分痴呆：“啊？”
什么学生？
然而楚岚却没有给他一个说明白的机会，他低头在自己的外套里找到了笔和便利贴，咬掉笔盖，手飞速地在便利贴上记录起来。
“岚神，你在干什么？”公孙迟小心翼翼地凑近楚岚，楚岚头也不抬道：“证明。”
只见便利贴上布满了无数推导公式，公孙迟都呆了。
啊？
他抬头看了看，这露天的校门口；低头看了看，楚岚的便利贴一张接一张，都掉落在了地上。
这、这么草率地就开始了吗？
不、不愧是楚岚！
真说起来，这猜想有些难度，楚岚状态不好，写到一小半写不下去了，瞥见身旁新收的学生，给了半个眼神：“你怎么还在这儿？”
公孙迟：“我看你什么时候写完……”
楚岚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一时半会写不完。”
这要是能轻易推出来，它就不只是个猜想了。
公孙迟“哦”了声，他好像该走了，可又有那么一点不死心。岚神刚刚分明是受到了他的启发，他到底启发了楚岚什么啊？
“我……我，我想起来，拜师！”
公孙迟找到一个绝妙的借口，他后退几步，双腿并拢，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弯腰鞠躬行了个拜师礼：“楚岚老师！”
楚岚结结实实站在那儿受了他一礼。
公孙迟倒也不觉得丢人，他起身时，楚岚道：“拜师有三礼，还没拜完。”
公孙迟：“！”
这是真要收他为学生吗！
真的没有开玩笑！
公孙迟当即认真起来，又鞠了两次，每一次都喊：“楚岚老师！”
楚年璟到校门时，看见的就是公孙迟对着一个极为眼熟的背影认真行礼的场面。
公孙迟这人他认识，是“楚家军”的领头人之一，成绩优异，出身高贵，平日里眼高于顶，怎么会轻易行这样的大礼？
楚年璟的目光放在受礼的背影身上，只这一眼，他就愣住了。
长发、高挑、瘦削……
与老旧照片中定格的那一瞬间几乎重合。
他……站在那里，一定就是这样的。
就该是这样的。
楚年璟想到楼桓的暗示，又见到公孙迟前所未有行下的大礼，心下几乎没有思考，就猛地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用跑的，对着那近在咫尺的背影，他颤抖着喊了一声——
“爸——？”
公孙迟：“？？”
楚岚下意识地“诶”了声。
转过头，看见的就是楚年璟红彤彤的眼眶。
等等。
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楚岚、公孙迟、楚年璟三人忽然像是被暗下静止键似的，齐齐顿在原地。
最后几乎同时出声。
楚岚：“楚年璟你叫谁？”
楚年璟：“你是哪个楚岚？”
公孙迟：“你叫他爸，那我老师是谁？”
三人：“……？？”
亲生义父
这个场面直到深西拎着车钥匙来到后才开始解冻。
“……你们在玩木头人吗？”
深西率先拎走楚岚, 然后是楚年璟。他一手揪住一个，把人带上了车。
回头对一脸蒙圈的公孙迟微笑道：“辛苦帮我看孩子。”
公孙迟：“……不辛苦。”
命苦。
**
楚岚和楚年璟一路相对无言。
易感期alpha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味让楚年璟离楚岚远远的，两人也不说话, 深西从后视镜看到楚年璟脸红得要命, 嘴巴抿起，唇峰被抿得突出来，又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有什么想吃的吗？”他问。
后排沉默了一会儿, 楚岚说：“螃蟹。还有, 我皮筋掉了。”
他歪了歪头, 黑色长发如丝绸般从一边肩头倾泻下来，他拿手指梳了梳, 动作有些不耐地粗犷, 楚年璟默默离他更远了些。
深西从车载抽屉里拿出来一根黑色皮筋，甩到后面。
皮筋像是不小心, 掉在了楚年璟腿上。
少年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深西：“抱歉，没注意。”
他的语气听上去一点也不抱歉！
楚年璟瞪了深西一眼, 把皮筋丢到楚岚身边：“喏。”
楚岚抱起胸：“我不喜欢你的态度，给你一次机会, 重新丢给我。”
“……爱要不要！”
楚岚生气了，具体表现为, 他把皮筋丢了回去。
楚年璟也不高兴，刚刚的尴尬劲儿还没过，他看楚岚不爽, 再加上alpha本身的敌视心理, 他捡起皮筋, 同样更加粗暴地扔了过去。
这次皮筋被扔在了楚岚的脸上，楚岚避之不及, 往内侧了侧脸，闭上眼睛，皮筋掉在他白皙的侧脸上，楚年璟一时哑然。楚岚睁开眼，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怒火。
后排开始了皮筋大战。
深西通过后视镜看他俩，又好笑又头疼，他说了一句：“别闹了。”
这话倒像是烈火烹油，完全把两人的激情点燃了，楚岚倏地说道：“你护着他还是护着我？”
深西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顿：“……？”
楚年璟立刻冷笑：“楼叔叔的偏心不是举世闻名吗！”
深西莫名心虚：“我不是我没有……”
楚岚：“什么！你敢没有！”
深西闭嘴了。
战火升级，楚岚和楚年璟开始互相仇视，扔起了抱枕。
索性这是一辆加长豪车，车后座位置够宽够大够长，也足够这两人闹腾第二天不上新闻。
抱枕砸到楚年璟的鼻梁上，鸭绒填充的枕头虽然很软，但碰到高高挺起的鼻子还是让人倒吸一口气，楚年璟揉了揉鼻梁：“你嫉妒我鼻子比你高是不是！”
楚岚信息素表达出愤怒的味道：“瞎说什么？”
楚年璟挑衅：“怎么，不承认？”
“要不是我，你能有这鼻子？”
“你说什么鬼话？”
“你这鼻子还不是遗传的，”楚岚冷笑，“没有我你哪来的鼻子？没有我你现在还能在这里气我？没有我你还能吃上螃蟹饭？”
“？”楚年璟气疯了，“你又不是我亲爸！”
“我怎么不是！”
“……”
车内的气氛再次寂静。
深西默默停车：“我们到了。”
吃螃蟹饭途中，楚岚和楚年璟两不相视，保留着非常冷漠的亲子关系。
按理来说，易感期的alpha与其他alpha的确有针锋相对的倾向，哪怕对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也一样——但深西也没想到，楚岚和楚年璟今天好像是真的看不惯对方。
楚岚不用说了，管他智商180还是280，易感期的alpha和小孩子没有两样，幼稚又易怒；楚年璟却有点奇怪，毕竟他平日里就算对楚岚有所不满，也只是个小受气包，被楚岚欺负只会瞪两眼。
今天的楚年璟格外有“血性”啊。
深西掰扯着螃蟹，他的动作很娴熟，晶莹饱满的蟹肉很快就被挑出来，但接下来就犯了愁。
楚年璟和楚岚坐在他两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好像在说“第一块蟹肉你分给谁”？
深西深吸一口气，抬起筷子——一口吃了。
楚年璟瞥了瞥楚岚，这才开始自己掰起螃蟹腿。
楚岚却还没有放弃，他幽幽地看着深西，戳他的肩膀，不说话，嘴巴张开，手往嘴巴里指了指，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楚年璟：“……”
他一脸费解地望了过去，那谴责无语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是小孩吗”。
深西却很吃这一套，把下一口蟹肉送了进去。
楚岚心满意足。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意有所指地说道，随即开始动筷子。
楚年璟手上的筷子快被折断了，他愤愤道：“楼叔叔，我也要！”
深西把第三口送到楚年璟嘴巴里。
楚岚抬起头：“我——”
深西微笑着打断他施法：“自己剥。”
楚年璟一挑眉，刚要趁热打铁幸灾乐祸，深西就又看向他：“你也是。”
“……”
两个巨婴勉强安静下来。
**
吃完饭，楚岚一时很安静。都没有和楚年璟起冲突。
深西在帝都有一套自己的别墅，里面有一间房间，是独属于楚年璟的。平日里，他们一起吃完饭，楚年璟都会留在别墅里休息。
深西趁此询问白天发生了什么，了解到事件原委后无语了很久。
“楚岚应该不是故意的。”他对楚年璟说道，“你知道，他向来好为人爹。”
楚年璟：“……”
他只是觉得丢脸。
认爹认错就算了，还是把楚岚认成了爹，关键他还应了。
楚年璟很难忽略当时狂奔的心跳，直到看清了楚岚年轻的少年人的面容——涌起的狂喜跌落下来就是无尽的失望，相当折磨人。
他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如此，他是把这份失望迁怒在楚岚和楼桓身上。可这是无根据的，这两人并没有欠他什么，甚至对他非同一般的好，可楚年璟在看见他们时，万般的委屈都能涌上心头。
深西看出他的失落，楚年璟现在简直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无家可归的小狗，他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答应楼叔叔，不要着急，好吗？”
“……嗯。”
楚年璟不喜欢被摸头，但楼桓身上像是有神奇的魔力，他凑近时，身上的草木清香混着淡淡药香，让人格外安定，楚年璟忽然觉得，偶尔被当成小孩也没什么不好。
送走楚年璟，深西将双手插回上衣口袋。
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楚岚了。
他刚打开房门，就被alpha扑了个满怀。
楚岚窝在他的肩颈处，一边警惕地嗅着他身上有没有沾染其他的味道，一边不满地扯着深西的头发，深西的下巴被迫扬起。
楚岚：“黑丝。”
深西被他不知轻重的力道扯痛，但非常愉悦地包容了他。轻笑一声：“你还记得这一回事。”
“怎么，你要反悔？”
“不反悔。”深西被他掐着脖子，脸上因为缺氧有些泛红，但目光却是温和明亮的，“我去洗澡……”
楚岚想也不想：“不许去。”
深西的手慢慢环上楚岚的腰，望着他殷红眼尾一颗不太显眼的痣：“为什么？”
“不知道。”楚岚身体发高热，脑子很糊涂，“就是不许去，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
“不然，我就杀了你。”楚岚眯了眯眼睛，一口咬上深西的肩膀。这一口完全没有留力气，几乎下一秒就见了血。
他的血液也是微凉的，更加激发alpha内心的暴虐因子。陷入混沌的楚岚听深西含着兴奋的笑意问：
“你要怎么杀了我？”
深西的眼睛格外的亮，迫不及待道：“我可以选择被你奸·杀吗？”
楚岚：“……”
他放开对方的肩膀，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变态。”
黑发下的耳朵却微微红了。
深西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耳尖，轻声喟叹：
“你真可爱……所以真的不考虑吗？我绝对不会反抗的……”
楚岚猛地抬手钳制住他的手腕。
“我警告你，少说这样的话。”
“阿岚，你害羞了吗？”
“闭嘴。”
两人在房门口拉拉扯扯，最后不知道是谁先蛊惑谁，深西在进入浴室时，一把将楚岚也拉了进去。
浴缸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你干什么？”
楚岚的声音冰冷，“别想对我做什么。”
深西：“我上次说过要给你看我的环。”
他说：“你看。”
“……”
水汽蒸腾，楚岚低着头，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目光转向另一边，没什么表情地说：“也不怎么特殊。”
不知道是温度太高，还是太闷，楚岚的耳根连着脖子一块，都被染上了绯红的色彩，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诱人。
深西眉眼弯弯道：“不好看吗？”
“……”
楚岚不说话，他转过身去，拿后背对着深西，不理他。
深西靠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这样对着我，我会怀疑你有什么别的癖好。”深西说，“我不介意试一试——”
楚岚斜睨他一眼：“你敢。”
深西无辜地笑了：“你猜我敢不敢？”
楚岚：“……”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当年他会答应给深西弄这样的东西了。
属于是未雨绸缪了。
毕竟他只要不愿意取下来，深西的“大胆”行径就永远无法实现。
“我不会让你借机行事的，”楚岚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下三路，“你没有这个‘机会’。”
深西：“……你这个机，它纯洁吗？”
楚岚不说话，他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专心泡澡。
水声被暧昧撩起，深西帮楚岚擦洗后背，手却渐渐绕了过去。
楚岚猝然睁开眼，“别闹。现在还不行。”
他的声音有些低，深西看得清楚，他明显也不太清白。
“那什么时候行？”饶是深西，此时也不免有些纳闷，“我准备好了，草莓味的。小璟不会多出个弟弟妹妹。”
楚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我今天想到了阻止悲剧轮回的办法。”
他将公孙迟今日给自己的启发和深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深西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楚岚这样一说，他就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
“楚岚猜想吗……我印象并不深。”深西道，“也许后面几世的记忆可以为你提供思路。我把它们藏在了楼兰德的阁楼里。”
商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深西忽然又想到什么，道：“小璟他非常想要见到我，还有……你。”
楚岚顿了顿。
“……他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猜的吧。”深西面不改色，“我甚至觉得，他似乎看出来了我身上的端倪。”
楚岚并没有对这样的说法表示怀疑。
他白天还在和楚年璟置气，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
“……冬天去柯众那边避寒，”楚岚道，“把他也带上吧。”
“嗯。”
**
一中，楚年璟叫楚岚“爸”的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地传开了。
几位楚家军的首领，更是在得知公孙迟被楚岚收为学生时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这泼天的福气什么时候轮到我！！”
“什么！在楚岚发表的论文里公孙迟即将成为第二作者？！”
“……烙铁别太离谱，楚岚是学物理的。”
“可是谁能知道他数学获得了多少奖项啊！”
“你们还不如嫉妒楚年璟！”公孙迟道，“他叫岚神爸，岚神还应了！”
几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商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只有楚岚最好的兄弟楚年璟，才能认楚岚当亲生义父！
同人文？
流言传到钟乔乔耳朵里时, 早已经经过了八百倍的变异。
“楚哥，”钟乔乔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年璟，“听说你当众跪在岚哥面前喊他爸爸, 要求认祖归宗？”
楚年璟：“……”
楚年璟从书本里抬起头, 薄唇一掀：“谁他妈乱造谣？”
翌日。
一群男男女女，有alpha、beta，甚至还有Omega, 全部被赶到墙边站着。
楚年璟双手插兜, 扣着一顶黑色棒球帽, 只露出一截轮廓分明的下颚线，帽檐下狭长双目缓缓扫过一众人的面孔。
“！”
众人面面相觑, 噤若寒蝉。有大着胆子的问道：“楚同学, 请问叫我们来干什么？我们犯了什么事吗？”
楚年璟身上忽然散发出顶级alpha才会有的威压，沉重的木香压得空气密度慢慢收紧, 让人喘不过气来。
卧槽，这alpha压制都用上了！
众人心道不妙, 只听楚年璟冷冷道：“下次再让我听见有人造谣——”
他顿了顿，拎了墙角掉落的砖石,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泄愤时，楚年璟面无表情用力, 坚硬的砖石在那双漂亮修长的手中，轻而易举断成了两块。
“下场犹如此砖。”
“！！”
楚年璟不是个美术生吗！不要拿你画画的手做奇怪的事啊！
面对呆若木鸡的同学们，楚年璟再次强调一遍：“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
“楚老大, 你和岚神绝对不是父子关系！”
“我们再也不乱说话了！”
“对不起楚神, 我再也不看你的那些同人文了！”
楚年璟缓缓点头。
……等等。
里面好像混进去个奇怪的东西。
楚年璟怪异道：“什么同人文？”
一个Omega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啊？什么，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楚年璟这才找到了这个自投罗网的人：“我有说是你吗？”
Omega含泪把自己一个G的txt贡献了出去。
坏消息是, 她的txt源文档都被楚年璟删除了；好消息是，她得到了楚年璟的联系方式。
楚年璟虽然不懂“同人”的意思，但他下意识觉得这肯定不会是个好东西。
于是他状似无意询问钟乔乔。
“我有一个朋友。”楚年璟保持着高冷的表情，原本抱着薯片的钟乔乔立马从沙发上坐直，点头：“嗯嗯，你有一个朋友。”
楚年璟欲言又止。
钟乔乔连薯片都不吃了，催促：“楚哥你……不是，你朋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楚年璟觉得她怪怪的，但还是继续。
“我有一个朋友，他被写进了文章里。”他说，“这个文章并不是发表在期刊上的文章，而是……”
“同人文。”没等楚年璟说出口，钟乔乔笃定地说出了正确答案。
楚年璟：“……”
你怎么这么懂啊？
钟乔乔兴致盎然地蹭到楚年璟旁边，“楚哥，快和我说说，你这朋友怎么发现他自己同人文的，顺便给我看……啊不是，给我检查检查。”
楚年璟：“……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钟乔乔：“啊？我有吗？”
她用手把自己飞上太空的嘴角捋平：“现在没有了。”
两人相对沉默了会儿，楚年璟忽然觉悟了：“你是不是知道我说的朋友是我自己。”
钟乔乔当即一惊。
“楚哥你今天怎么变聪明了？！”
楚年璟：“……”
他弯腰抱住自己的脑袋，近乎自暴自弃地问：“我真的很笨吗？”
楚岚一个人这么说就算了，可连他最好的朋友钟乔乔都把他当做傻子。
楚年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笨蛋。
钟乔乔见他失落，锤了自己的嘴巴一拳，巴巴坐过去，哄小孩子一样拍着楚年璟的肩膀：
“哎呀，哎呀，咱们楚哥怎么可能是笨蛋呢？都怪他们不好，发明那么多难懂的专有名词！都是他们的错，他们坏，楚哥好！”
楚年璟：“。”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所以同人到底是什么？”
“……额，这个。”钟乔乔道，“要不楚哥你找一篇出来，我们作为范例，我为你讲解？”
楚年璟翻了一篇出来。
“《今朝有花醉酒时》，文绉绉的……”钟乔乔打开文档，随着翻阅，一双漂亮的杏眼睁得比开了大眼特效还大。
我超，他O的，这篇文写的是她和楚年璟在寝室XXOO的日常！
白瞎了你这文艺的名字！糟粕！
“写了什么？”楚年璟凑过去要看。
“诶诶诶！”
钟乔乔手忙脚乱地摁住楚年璟，“楚哥，楚哥，咱别慌，这篇文笔不好，咱们换下一本哈。”
她暗暗记住作者名，决定下次狠狠给对方一个教训。
居然敢把她写成是下面那个！
就算是同人文，她钟乔乔也是说一不零点五的大猛A！
翻阅到下一本，更过分，作者带了步燃一起玩，写了步燃没有掉马前，他们在寝室的快乐impart日常。
……快乐个头啊。
钟乔乔胡乱翻了几本，几乎都是这样连人物性格与人物关系都没搞懂就乱配对的小黄书。
她咬牙翻白眼，痛斥一中学风败坏，一群高智商高材生不日日想着报效祖国，而是想着在祖国整天日日，肤浅！！
多年之后，在钟乔乔成为一中校长在台上发表领导宣言时，也仍然会记起这样一个让她下定决心日后绝不让学生荒淫度日的下午。
楚年璟还不知道自己促成了一位灭绝师太的诞生，他看钟乔乔的脸色青白交错，问道：“怎么了？”
钟乔乔长吁一口气，她将双手摁在楚年璟肩膀上，目光炯炯。
“楚哥，我现在告诉你同人文的含义……听好，我绝对不会重复第二遍。”
“嗯。”
“同人文就是……我、你、步燃、岚哥、楼教授，还有其他的朋友们，我们一起……聚会。”
“聚会？”楚年璟疑惑，“这样，为什么会是不好的东西呢？”
“别管他好不好了。”钟乔乔使劲拍打楚年璟的肩膀，“楚哥，重点不是这个啊楚哥，重点难道不在于……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聚餐了吗？”
楚年璟神情松动，他想不通这话的逻辑性，但很快就被带到下一个话题，“好像是这样。”
下个月就过寒假了……到时候可以找个大家都空闲的时间。
见楚年璟如此轻易被转走注意力，钟乔乔悄悄松了口气。
开玩笑，她自己看黄书是小事，要是让岚哥知道她带着楚哥一起看，她连夜就会被装进麻袋。
钟乔乔长袖善舞的名头并不是虚得的，她知道楚年璟和楚岚这俩姓楚的表面似乎并不很关注对方生活，心里却比谁都关心对方。
而且有一句话，钟乔乔可没骗楚年璟。她和楚年璟算得上半个发小，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了——不出意外，任何事情她都是无条件向着楚年璟的。
钟乔乔理所当然地想。
楚年璟只是呆了些，他有什么错呢？如果他搞不懂，那肯定是别人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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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假期一过，楚年璟和钟乔乔等人就要通过中学考核，去上大学了。
因此，这是他们最后一个中学假期。
对于早已经被提前录取的楚岚来说，放不放假没有什么特定的概念。顶多是有这样的区别——放假他能见到楚年璟，不放假他就只能在手机上打视频电话。
这次假期，楚年璟说想和朋友们一起跨年。楚岚和深西都没有异议，楼兰德知道后，提前很多天就开始准备家里的粮食了。
约翰就跟在他们身后，安安静静地看着楼兰德忙忙碌碌地锯木头，做手工竹篮竹椅，又背上竹篓，哼着歌去山上捡柴火。
不光约翰，深西都好久没见楼兰德有这么高兴了。
深西与楚岚并肩坐在冰面上，各自提着钓鱼竿，在冰面破开的裂口处垂钓。
深西偏头看了眼楼兰德分拣柴火的身影，道：“这么喜欢小孩，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按照人类平均年龄来算，楼兰德仍然年轻，谈恋爱、结婚、生个孩子绰绰有余。
楼兰德拉下厚重的口罩，对深西翻了个白眼，口中呼出白雾，“你以为我不想？我在柯众待惯了，心也老了，根本没人能看上我。”
“什么是心老了。”楚岚冷不丁问道，“心的年龄怎么算？”
楼兰德公平公正地对楚岚也翻了个白眼，努了努嘴：“问你旁边那个百岁老人去。”
深西：“……”
楚岚饶有兴致道：“爷爷。”
深西皮笑肉不笑：“楚岚，这一点也不有趣。”
楚岚遗憾：“我看他们说，喊恋人母亲、父亲等有亲属意味的称呼，会让对方更加兴奋。”
深西：“……相信我，这绝不包括爷爷这个词。”
“哦。”楚岚转过头，思索了一下。
他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因为寒冷而披散着，整张脸裹在围巾里，乌黑的发丝衬得一张素白的脸蛋越发艳丽无双，在铺天盖地的冰雪中显出几分不染世事的纯净。
他认认真真地思索着，歪头对深西说道：“那喊你什么，你能高兴呢？”
深西的笑容深了深，他帮楚岚把发丝拨到耳后。冰凉的手指触及楚岚温热的脸颊，楚岚被冰了一下，但没有躲开，而是蹙着眉将他的手带到自己的手心，用自己肌肤的温度暖着对方常年的低温。哪怕这毫无用处。
“情人之间的称呼，我都喜欢。”在细雪中，深西深邃眉目也透着纯粹干净的温柔。
楚岚恍惚了一下。这段日子他一直没有和深西分开，对方的温情让他几乎要忘了对方当初乖戾桀骜的性格。
就像现在，楚岚甚至觉得，如果当年遇见的是现在这个深西，他们是不会起冲突的。
他摸了摸深西的脸，思忖了一下，忽然，手下一紧——有鱼咬钩了！
楚岚立马转过去收钩，一时间居然没有立马扯上来。
“大鱼。”楚岚道，“帮我！”
被楚岚忽视的深西脸上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恢复正常，他站起身，和楚岚一起拉钩。
使出力时，他脑海里有一个念头——这鱼真的不小。
楼兰德远远看见，惊道：“你俩不会把鲨鱼钓上来了吧？”
两人合力，甚至还加上一个约翰拖拽着，才把鱼拉了上来。
这鱼身长两米，尾巴又大又韧，被甩到地上时还拼命扑腾着，那力道差点没把约翰甩下冰面，狗子立刻扑上去和它搏斗，好不容易才把它咬死。
楼兰德走近观察，当即酸成了老柠檬：“我踏马在这里打了十几年的窝，还没钓到过这么大的鱼，你俩用的什么钩？什么饵料？”
楚岚拿出自制的小鱼钩：“你说的是这个吗？刚刚从针线盒里拆下来的。”
楼兰德：？！？
度假咯
提前给楼兰德和楚岚打过招呼, 楚年璟轻车熟路地给大家订了前往柯众的机票，告诉他们一起去度假，出行、就餐、旅游费用他全包。
只见亲友群里听取一众叫声：
【爸！】
乔纳东更是直呼：【从今往后, 你不再是我楚哥, 你是我楚爸！】
楚年璟：【滚。】
他没兴趣当他们的便宜爹。
步燃则是很微妙问楚年璟：【楚哥，你还邀请了塞西塔吗？】
楚年璟回道：【没有。】
他知道塞西塔和其余人合不来，就没有邀请。况且他们家最近局势不好, 塞西塔甚至为此休了一个月的假, 脸色差得要命。
楚年璟也关心过他, 但塞西塔对他的态度远远不如从前，似乎对楚年璟有很深的怨气, 质问他为什么要和安家脱离关系, 还对寻封做这样的事，搞得他们一派的名声一落千丈。
经过和塞西塔的相处, 楚年璟才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
【可是，我看到他的朋友圈了。】
步燃在群里发了步燃的朋友圈截图, 配图是一片漂亮的冰原，其上的天穹映着绚丽的极光, 如梦似幻。
配文：【这个寒假的写生基地】
定位在柯众合众国。
汪杰克：【啊，这……】
钟乔乔：【好巧, 不过他和我们的路线应该没有冲突吧。】
阿来：【柯众没有那么小】
乔纳东：【敢惹我的人通通踹飞.jpg】
楚年璟看着图片，觉得哪里不对劲，将角落放大, 眯着眼, 发现角落有几个黑色的模糊像素点。
像素点透露出非同一般的气质。
他用电脑修复了一下画质, 修复的几个像素点勉强清楚了些——这坐在冰面上钓鱼，长发垂落的人他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楚岚吗！
楚年璟把修复的图片发送。
楚年璟：【……我想, 这可能是个巧合。】
步燃：【……】
步燃：【无所我谓精神态状很好呀.jpg】
不过这也没办法影响众人去度假的快乐，大家在高三的摧残下憔悴了不少，每天忙着做题与实践，卷生卷死——毕竟他们之中的大多数目标是帝都的高分大学。
好不容易有放松的机会，机票餐饮还被全包，是个人都快乐。
**
楚年璟等人抵达时，楚岚正因为吃鱼的事和楼兰德吵了起来。
楚年璟等人一来，就看见楼兰德落寞地蹲在地上，靠在约翰毛茸茸的身体旁，一脸颓废地抽烟。楚岚靠在墙边，侧脸冷酷。约翰则一脸严肃地抚摸着楼兰德脑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见到楚年璟一众人，楼兰德愣了愣，连忙扔开烟袋，把约翰的狗爪从自己脑袋上移开，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咳了咳：
“你们来了，快进去吃饭吧。”
楼兰德的胡子已经被他剃光了，只留下短短的胡茬，这让他瞬间年轻了起码十岁。
乔纳东手肘戳了戳楚年璟：“楚哥，这是你们的哥哥还是叔叔？”
楚年璟：“……”
其实是爷爷。
楼兰德：“哈，你们叫我楼老师就行了，我以前是大学导师。”
一群小崽子嘻嘻哈哈的，也没在意楚年璟异样的沉默，而是一哄而上地围住好久不见的楚岚：“岚哥岚哥！”
乔纳东作势要抱楚岚，然而手都伸出去了，他却警惕地环绕四周，仿佛在搜寻着什么，见周围没有楼教授的存在，他松了一口气，立刻抱上楚岚的肩膀：“岚哥！我好想你啊！”
楚岚被他一个熊抱，还没说什么，钟乔乔也紧随而来：“乔纳东你每次都抢占先机，明明我也要抱岚哥！”
阿来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随后果断加入大家的队伍：“我也。”
汪杰克红了脸，闭着眼睛豁出命似的抱上去：“我，我也是！”
楚岚被堵在原本图清净的墙角，差点没被他们压死。
步燃一个Omega没法和这群alpha、beta交流“兄弟情”，便看了看身旁的楚年璟：“楚哥，楼教授呢？”
“他……”楚年璟顿了顿，“可能有事去了。”
他经常给楚岚打视频电话，有时候是楼叔叔接的，但更多时候，他并不在屏幕内。装作不经意问起时，就听楚岚说，他又忙了起来，耶和华与东宁的一项重要交流项目需要他当主负责人。
楚年璟内心对于楼桓身份的违和感越来越重。人就是这样，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出不对劲来。楚年璟从来没有见到过楼桓的证件照，身份证、护照或者一些其他的国家级的证……他甚至都没见楼桓拿出来过。
他对此的解释是，自己享受国家津贴，去哪儿都有“特权”，不需要相关证件。
特意去了解了相关政策后，楚年璟更加笃定楼桓是在欺骗隐瞒自己。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问楚岚，楚岚也不肯说。反而催着他过来这一趟，像要和他说什么重要事情似的。
楚年璟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注意到楚岚已经脱离了牛皮糖们朝他走来。
一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楚年璟恢复意识，和楚岚平静的目光对视上。
楚岚扫视他一圈，道：“胖了。”
楚年璟下意识道：“长的都是肌肉。”
作为艺术生，楚年璟有自己的一套审美，他知道什么样的身材是最好看的，平时再忙也不会忘记锻炼。
他先天条件本就优越，营养跟上后，个头居然还能继续窜，一直长到了现在的一米九。
钟乔乔也感慨：“楚哥本来和我差不多的，现在居然比我高小半头了。”
步燃闻言悄悄瞥了楚年璟修长板正的身体一眼，他在Omega中已经算高挑了，但每次和楚年璟站在一起时，作为Omega天生渴望被保护的本能就会被激发。
楚岚则道：“长太高大了也不好，以后要是惹了什么事，人群中最容易被击毙的就是你。”
楚年璟：“……”
你能不能指望点好的！
面对楚年璟的怒目而视，楚岚勉强转变口风。
“好吧，你这样也挺好的，看上去就是注定帮我和楼桓拎东西的样子。”
楚年璟：“…………”
很好，彻底失去与楚岚交流的欲望。
壁炉的火燃烧着，将室内照得明亮而温暖，和窗外雪白的冰雪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围炉寒暄一阵，吃了饭，又在怂恿下喝了酒——美其名曰成年后的放纵。
不知是谁过于无聊，提出了钓鱼。
楚岚：“你们怎么知道我上个月钓了一条两米长的大鱼？”
“……”
楚年璟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没人问你。”
“柯众的冰面垂钓可火啦！”钟乔乔说，“而且我们刚刚喝了酒，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这时候去钓鱼——”
“冰都会被我们融化。”乔纳东打了个酒嗝，脸上布满红晕。
钟乔乔被他打断，瞪他一眼，“反正，去不去嘛！”
“可以。”楚岚说，“也许你们会和我一样，钓一条两米大鱼。”
众人幽怨地瞪他。
谁问你了！
柯众的冰面垂钓是本国传统，也是游客的必玩项目之一。
楚岚上一次和深西来，冰面上还没有什么人。这次和楚年璟他们过来，发现不远处和超远处的冰坑都被不少游客占领了。
“我们好像来晚了。”
步燃拉了拉围巾，遮住风吹得失去知觉的下半张脸。他是Omega，体质不如其他人，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浑身上下都被冻得僵硬了。
但他不想一个人待在室内，从小O装A的经历让他没有交过什么朋友，好不容易能够和“朋友”出去玩，他不想落单。
楚岚抬头，望了望远处连绵连成一片灰色剪影的高大雪山，道：“雪山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冰坑。到晚上，还能看见极光。”
众人的眼睛都亮了，步燃顿了顿，旋即想到塞西塔在朋友圈发布的照片。
……塞西塔也不会天天待在那里吧。
对于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来说，忍耐寒冷观察极光的事做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天天待着。
决定了行程，他们回头带上滑雪板等雪具，开始去往雪山。
楼兰德带着约翰与几只雪橇犬同他们一同前往。登上雪山后，他们如同其他游客般围坐在一起，楼兰德为他们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说，这几座雪山有自己的名称，叫做“纳尔纳西”，在当地语言中，是“天堂之眼”的意思。
【关于纳尔纳西，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诞生于山顶最纯净冰雪中的雪女爱上了在山中迷路的书生，两人互生情愫，约定每年冬天相见。可书生在考取功名后死在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中，雪女年复一年地等待着自己的爱人，直到一名天使告诉她，书生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不会回来呢？”雪女问天使。
“因为他死啦。”天使说。
“死亡是什么意思？”雪女忧伤地问，“是他像冰雪一样，消融了吗？”
“冰雪可以年年凝结，周而复始；人却只能有一次生命。”天使说，“不要等了，你等不到他的。”
天使走了，雪女又在原地等了许多年，直到她的身体凝结成一座冰雕。这份爱意感动了上苍，于是上天让雪女回到她与书生相遇的那一天。
这一次雪女却并没有帮助书生走出雪山，而是围困住他，书生寻不到出路，死在了雪山之中。
雪女则选择永远留在雪山，成为了护山神女。】
楼兰德讲完这个有些悲伤的故事，小崽子们面面相觑，钟乔乔迟疑地问道：“雪女爱书生，为什么要困住书生呢？”
楼兰德：“正是因为她爱书生，也了解书生。她知道书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出人头地，可他刚正不阿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官场。书生的结局早已被注定，他会死在官场中，雪女不忍他郁郁不得志，便选择亲自结束他的生命。”
乔纳东咬着柯众的特产雪粘糕，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雪女没长嘴吗？她直接告诉书生你会死在那群老登手上不就好了。”
汪杰克推了推眼镜，叹气道：“这中途变故太多，雪女也许是想到自己终身无法离开雪山，又接受不了爱人生死不明，所以才这样做的吧。”
其他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想不明白。回溯时间的目的不就是要救下爱人吗？”
步燃把自己缩成一团，蹙眉道，“既然多了这样一次机会，就应该用尽所有的办法保住他的性命。雪女这样的行为，反而像是——绝望。”
永远看不到希望、看不到生路的绝望。
该是多么强烈的绝望，才能让她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
楚年璟忽然抬头，看着楼兰德，道：“难道回溯不止一次？”
楼兰德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缩在冬大氅里闭目养神不发一言的楚岚，道：“看你们怎么理解了。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
“什么版本？”
“有人说，书生前身其实是雪山山神，他怀着对冰雪的热爱，用纯净无暇的白雪捏出了雪女。雪女杀死书生，是想让书生重新成为山神，得以永远陪伴她。”
这个版本似乎更容易让人接受些，钟乔乔呼了一口气：“好像也不完全是be。”
楚岚在此时掀开眼皮，“雪女不会杀死书生的。”
他此前一句话没说，现在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年璟：“为什么？”
楚岚：“让我猜一猜。雪女回溯不止一回，她可能尝试过无数种方法，在最后一次选择困住爱人，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为了救他。”
“我们生活在三维世界，包括长、宽、高三个维度。在此基础上，加上‘时间’作为维度，就是四维，顾名思义，四维比我们的世界高一维，四维世界的生物可以任意穿梭过去与未来。”
楚岚道：“故事里的神明能够肆意改变世界，保底是四维生物。雪女回溯不止一次，却无法救回爱人，说明雪女是三维。比起她是因为绝望而杀死书生，我更倾向于——书生的确是一位山神，至少是一位四维的神明。他能够去到过去与未来，所谓的死亡，也许只是他在这一段时间消失了。”
“他作为可以跨越时间的‘神明’，前往了未来，在过去众人的眼里，就是消失了。”
“……”
在场沉默了片刻。
“也许……就是说，岚哥。”钟乔乔小心翼翼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这只是个古代穷酸书生做梦意淫出来的爱情故事？也许压根没有这么高大上呢？”
楚岚诧异地挑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着，他从大氅内部缝好的兜里掏出一本便利贴，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他翻到最后一页。
“这是我最近的研究成果。”他道，“要解出楚岚猜想，只能从宇宙维度的方向入手。像雪女书生这样的例子，我最近研究了不少。这还要从宇宙大爆炸说起……”
在场各位头都大了，有人连忙打断出楚岚，提出建议：“要不我们先滑雪，然后冰钓，晚上再在雪山背面看极光？”
“附议！”
“附议！”
楚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迅速达成共识，钟乔乔一拉楚年璟，几人随即哄地散开，走前不忘把楚岚垫在屁股底下的雪橇板抽走。
“滑雪咯！！”
他们手拉手冲下坡，随后因为打头的乔纳东被雪橇犬绊倒，身后的几人如多米诺骨牌般一个接一个摔了跤，楚年璟也不例外，惨叫着滚下了雪山。
楚岚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雪。
算了，横竖是陪着孩子们出来玩的。
老顽固楼兰德已经和少年们打成一片，楚岚远远地看着他们青春的身影，常年表情不化的面容轻轻微笑起来。
如果深西也在就好了。
才分别不到几天，楚岚就开始想念自己的Omega了。
柳巳与高中生
此时的深西正在教廷中主事, 微利娅抱着文件跟在他身边，头上仍然包得严严实实的宗教朝服，面沉如水。
教廷近些年分裂成好几个派系, 微利娅一派无条件支持楚岚, 其余的教廷虽然式微，这些年也难成气候，但他们自诩正统, 不愿意与微利娅同伍。
简陋墙壁上仍然刻画着犹大被审判的场景, 作为主的叛徒, 犹大多年来被教廷痛恨着。
楚厌冬当年以间谍身份不小心带出的信息素病毒，让楚家被其所害, 全军覆没。
教廷和楚岚直接称呼病毒为“犹大”, 从一开始就是在内涵楚厌冬。由于深西和楚岚一直受到教廷的庇护，当年对“犹大”最先进的治疗技术便落在了教廷内部。
这次深西受耶和华与东宁两国之托, 尝试与教廷谈判，想通过威逼利诱, 将教廷的权利削弱。这样，它便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很明智的选择。如果深西不是教廷的主事人之一的话。
“大人, 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微利娅翻着深西的手写信，蹙眉道, “您确定要将当年贮存的塐矿全部赠送给这位楚岚……小少爷？就因为，他说他能解决世界大战危机？”
塐矿的价值奇高，如果深西愿意转让, 只是一点点都足以让他成为首富。但他一直声称这是丈夫留下的遗产, 不愿做任何变动。微利娅忠心耿耿死守着塐矿, 只是为了将来给楚年璟这个小主人多留点东西。
深西头也不回：“嗯，就是这样。”
微利娅几乎失声叫出来：“可是……您疯了吗, 楚年璟才是您的亲生儿子！”
深西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什么问题。
“我又不是第一天疯，让这个世界也疯成我想要的样子吧。”
微利娅：“可是……”
“别可是了。”深西转头凝视她，“按我说的做，我和楚岚需要这份矿产。以及……我这里还有一份绝密文书，是耶和华那方给我的。”
一说到耶和华，微利娅瞬间提高警惕。
“他们说了什么？”
“楚岚想把柳巳接到教廷来。”深西说，“我向耶和华提交了这份请求，那边同意了，但有个条件：教廷的权利我们得交出来，从今以后教廷不再享有任何高于其他国家公民的特权，从合众国的独立组织变为隶属组织。”
简单来说，就是几大国家早就看不惯教廷人士持有的独特权利了，例如持枪权、外交权、领土权等等。由于某些历史原因，各国习惯性矮教廷一头。
一个教众信仰极其纯粹的组织无疑是极其可怕的一股力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马大，但只要交出掌印权，教廷便从叔叔变成了弟弟。
一般来说，是不会有掌权者同意这样粗略的提议的。
但微利娅不同啊。
她本来就不信神，是因为楚岚才加入这个组织，又不是她自己想当的高层，那都是被迫的啊。谁让楚岚缺个心腹呢？她只能含泪当领导了。
况且另外几派的主教闹得她心烦，现在来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把权利交出去，不仅能得到柳巳，还能让那些家伙勃然大怒。
但……
“怎么能这样做呢？”微利娅抿唇道。
“这样实在是太违反道德了……”
“所以？”
微利娅沉默片刻，扭过头咳了咳。
“……所以，纸和笔在哪里？”
**
微利娅相当痛快地批了下来，至于后续主教们跳脚在公众平台写小作文骂她，痛批她丧权辱国，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因为她签完之后就直接退休了。
深西拿回了塐矿，还得到了柳巳，生怕耶和华那边缓过劲儿发现自己被骗了，都来不及打电话叫私人飞机，连夜托航空快递把柳巳转运回柯众。
他没忘了提前告知楚岚，只说有个东西寄给他，楚岚随口告知楚年璟。
“明天有个快递，你有空帮我拿一下。”
楚年璟正在屋前空地上练习足球，闻言道：“你怎么不自己拿？”
楚岚：“太冷了，不想动。”
楚年璟盯他：“……我也冷。”
楚岚冷嗤：“白长这么大个子，我就说长得高不好吧。”
楚年璟差点没把脚下的足球踢楚岚脑门上。
于是，第二天。
在柯众游玩得乐不思蜀的几位高中生，正不亦乐乎踢着足球。突然，一架机身漆着“嘟嘟快递”字样的大飞机降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舱门打开，从里面运出一张大棺材，还有一台硕大的电脑。在场的有几个算几个，全都傻了。
飞机上的飞行员走了下来，拿着一张签收纸与一支黑笔，大声问道：“谁的到付件？请签收！”
众人：“……”
面面相觑。
谁死了，给自己邮寄了个棺材过来啊？
楚年璟脑海中闪过什么记忆，他黑着脸捂住额头，咬牙切齿：“楚、岚！”
到底什么人会跨国买个棺材运过来啊！还他妈是到付！
楚岚闻声从室内走了出来，看见面前场景后，也沉默了。
其他人惊恐震惊的目光投放在他身上，楚岚第一次体会到了些许的……尴尬。
“棺材而已，不要大惊小怪。”
他拿过纸，刷刷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给飞行员转了账，冷静得像个机器。
飞行员：“感谢您的惠顾。”
他对着楚岚挥一挥帽子，随即就坐上飞机，呜呜飞走了。
“……岚哥，这……”众人目送走飞行员后，再次看向楚岚。
楚岚依旧很冷静：“把它搬进来吧……不，先看看里面是什么。”
众人合力把棺材盖打开。
“岚哥，是一个木乃伊诶！”
……木乃伊？
楚岚走近，这才看清——棺材里有一个人，身上插着维持生命的细管，被沾满疗养液的绷带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看上去就是个木乃伊。
“哇，这是什么模型吗？”乔纳东的神经粗到令人发指，他说：“好酷啊，千里迢迢用飞机送了个漂亮的木乃伊！”
“但是是到付件。”钟乔乔说。
“我可以戳一下吗？”汪杰克的眼睛闪着好学而闪烁的光。
“就一下……它看上去好神奇。”
乔纳东：“我也想？”
钟乔乔缓缓道：“我也……”
楚岚：“……”
楚岚：“也许，你们可以问问他。”
在场唯一的两个正常人是阿来与楚年璟，阿来纯粹是没搞懂情况，而且他好奇也不怎么吭声。楚年璟从一开始的冷眼旁观到后面直接翻起了白眼。
“够了！”
他“砰”地一下合上盖子。从看见木乃伊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是他柳巳叔叔，不是什么木乃伊。
“哎呀，楚哥别发这么大的火嘛。”
乔纳东有些遗憾，那个木乃伊别的不说，脸是真漂亮，还没多看几眼呢。
楚年璟瞪他：“什么木乃伊，那是一个人，一个重病的人。”
“活人不会躺在棺材里的，楚哥。”钟乔乔也说。
楚年璟反唇相讥：“你一个东宁人怎么在柯众国？”
……好有道理。
钟乔乔闭嘴了。
楚岚接收到楚年璟幽怨的目光，道：“把他抬进去吧。还有，里面是个病人，那台电脑很重要，别弄坏了。”
钟乔乔小心翼翼搬起电脑，“岚哥，这台电脑是干嘛的？”
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啊。
“连接人脑的。”楚岚道，“小心点。”
钟乔乔的手臂霎时僵硬了：“这么高级的玩意儿？”
其余几个人都好奇凑过来，汪杰克的学霸灵魂觉醒，眼睛闪亮亮地问：“岚哥，所以现在的技术已经做到了将人的意识脱离身体，储存在电脑中吗？”
楚岚没否认：“严谨来说，还需要拥有对方的大脑。”
乔纳东小声感叹：“我去，那岂不是既不用做事，还能随时玩电脑游戏，我都不敢想象有多幸福。”
楚岚：“……”
好像、是这个道理。
棺材被他们移到足球场旁边的小木屋，楚岚按照深西曾经教给他的步骤，将电脑打开。
柳巳苍白的脸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段时间还好吗？”楚岚问道。
柳巳：“和以前一样，被关着，什么都不知道。”
楚岚背后忽然出现好几个小脑袋。
柳巳的目光看过去，透过智脑优越的收音系统，他能听见那几个少年在低声讨论着：
修长漂亮的女孩：“这人长得怪好看的。”
一个beta道：“你们听见他刚刚说什么了吗？我的天，这些年他的电脑不会一直没连上网吧？那岂不是只能玩单机游戏？”
熟悉的楚年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根本不玩游戏呢？”
他们自以为讨论得很隐秘，楚岚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去时，便一个个缩回脑袋，装作从没有出现过。
楚岚继续和柳巳交流。
“你现在已经脱离耶和华的掌控了，东宁在考虑帮你恢复身份。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柳巳：“我想回到研究所。”
果然是这样。
楚岚：“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身体已经能够短暂脱离仪器存活了。可以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这倒是个好消息。
楚岚：“你总有一天会彻底好起来的。”
他没有在安慰对方，楚岚相信只要深西在，柳巳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至于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大概率不是深西的技术问题，可能只是因为深西纯粹不想让柳巳恢复。
不过……额，深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楚岚默默想。
应该不是因为吃醋或者看不惯柳巳……吧。
他忽略这个想法，柳巳问他：“听说你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
他问的很隐晦，楚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答应过祁若歌，要保护东宁。但手段绝不会是一场战争。
楚岚慢慢垂下眼帘，却说起了别的话题。
“说实话，我也很茫然。越研究物理，就越发现自己的渺小。可能因为我们是生活在三维的生物，所以很难想象出更高层面的一切。”
柳巳皱起眉：“你什么意思？你研究到高维了？”
他还不知道时空回溯这一回事。
楚岚猜测，深西用塐、敏感点制造出的回溯，是在原有的三维基础上形成强烈波，在四维撕开了一道口子，于是回溯发生了——
也就是雪女和书生故事中，“神明”所使用的能力。“神明”是高维生物，回溯时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只是该怎么隐晦地告诉柳巳，他利用塐弄出人造黑洞来控制蓝星的计划泡汤了呢？
楚岚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等深西回来再一起商量——毕竟塐不是他用的。
他简单和柳巳扯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
他心里装着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一群小鬼从犄角旮旯里探出了头。
而电脑……处于充电状态。
柳巳原本正闭眼休息，睁开眼睛，看见一群高中生模样的孩子好奇地盯着他看。
其中那个长得很鸡贼的学生戳了戳那个高马尾女孩：“你看，你看，我就说木乃伊先生也需要睡觉！”
高马尾女孩迅速捂住他的嘴，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喂，不要当着别人的面给他取外号啊！”
戴眼镜的矮个子男生则一直盯着柳巳看，不停地推着眼镜。柳巳忽然开口道：“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啊！不是不是，我没有……”汪杰克疯狂推眼镜，眯着眼睛观察了很久，小心翼翼道，“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您……嗯，是在哪儿呢？”
电脑屏幕中，柳巳高清的脑袋上缓缓浮现了一个省略号。
汪杰克震惊：“还、还可以这样交流！”
其他人也震惊了，包括原本表情高冷的楚年璟，也微微瞪大了眼。
柳巳很久没有接触这么多年轻的孩子了，他想了想，又在头上打出一个“天使微笑”的emoji。
“哇！”
小孩们很给力地惊呼。
接下来，柳巳给他们展示了熊猫头表情包、emoji图库、标点符号大全，直到最后他的额头上流下三滴非常形象的冷汗。
“我累了，要休息。”
大家觉得他非常有意思，也没有距离感，乔纳东举手：“您饿不饿？要不要我给您买一点……额，您吃什么，电池？”
钟乔乔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
“我这朋友脑子有问题。”钟乔乔说，“哥您别介意。”
柳巳的目光放在她脸上，点了点头，头上浮现出“谢谢”的猫猫表情包。
好、好可爱！
钟乔乔愣了愣，随即面色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也不再敢直视柳巳，眼神游移：“不、不用谢。”
“我们下次还一起玩吧？”乔纳东，“拜托，有个电脑做朋友真的很酷诶。”
他戳钟乔乔：“乔乔，你说是不是啊？”
钟乔乔低着头，已经出了神，没有理他。
柳巳：“你们想玩什么？”
乔纳东霎时开口：“踢足球！”
场面瞬间尴尬。
柳巳怀念道：“……我好久没踢过了。真希望能够和你们一起踢。”
他的语气说不上很悲伤，有种岁月带来的平静。钟乔乔忽然抬头：“可以的！我们今天就可以一起踢足球！”
“……？”
众人看向她。
楚年璟：“你认真的？”
植物人怎么踢球？
钟乔乔：“轮椅！”
刚好，棺材里有配套的轮椅。
“卧槽！”乔纳东也想到了，当即愤怒地爆粗口。
“钟乔乔你他O真是个天才！让柳先生当守门员这样谁也踢不进球了！你这个鸡贼的女人！！”
钟乔乔：“……”
其余人：“……”
钟乔乔：“我没这么想，谢谢。”
楚年璟：“只有你这么想。”
阿来：“我们只是想推着柳先生。”
汪杰克：“去看足球比赛。”
乔纳东：“……”
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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