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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   蓝茶岛5

    ◎“爸爸,妈妈。”◎

    姜倚彤只想了几秒,快步走到江清风面前,说:“我先来忏悔!”

    江清风被她挤到了后面,姜倚彤站到了神像面前,怕白姑生气,他只好又坐了回去。

    白姑没说什么,默认了姜倚彤先开始。

    夏白见状,没有立即坐下,他说:“虽然可能有点不太好理解,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美杜莎、喻茵和方晓风:“……”

    姜倚彤看了他一眼,在神像面前闭上了眼。

    十几秒后,她开始忏悔:“我从小被哥哥压制,他上初中的时候,我找人跟他打架,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找人勾引他引他堕落,一次次让爸妈对他失望,我由此能从他手里分到一半家业。”

    “我进入公司后,用了很多卑劣手段排除异己,打击竞争公司。”

    “我心狠手辣,手段肮脏。”

    “我二十五岁那年,在一个美术学院,看上了一个清纯男大学生,他才十九岁,为了追他,假装自己是女大学生,欺骗了他。直到我们领证那一天,他才知道我的身份和年龄,属于是骗婚了。”

    夏白:“……”

    他回想在餐厅吃饭时,两人的相处,忽然觉得非常合理。

    “他大学就跟我结婚了,明明才华横溢,经济富足,却经常被误会是被我包养。跟我结婚后,也承担了家里大多数家庭琐事,受了很多委屈。他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公,不计较得失,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我生了儿子后,也没有悉心养孩子,都是他一手教养。孩子丢失那两天,我甚至没有回国,导致我的儿子目前下落不明,生死未知,他抑郁了很多年。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母亲。”

    “我愧对我的儿子和老公,如果他们活得不好,我身上确实背负着罪孽,活该受到惩罚。”

    当姜倚彤仔细地忏悔完,江清风站在神像面前时,忽然不知道该忏悔什么了。

    他望着神像,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话,“我弄丢了我的儿子,他是我的angel。”

    白姑问他:“就只有这?还有吗?”

    江清风还是那句话,“我弄丢了我儿子。”

    白姑不相信,“你身上就只有这一件罪?”

    江清风终于说了点别的,“我弄丢了我儿子,我妻子生他的时候大出血。”

    姜倚彤垂下了头,隐在黑暗里,手轻轻抹一下眼角。

    凌长夜看向夏白,见夏白抱膝垂头,好像在看自己的脚尖。脚尖在散开的裙摆底下。

    他拉住了夏白的手。

    夏白在他掌心里勾勾画画。

    队长,我想告诉他们。

    凌长夜握住了他的手。

    白姑可能也烦了,让江清风下去了。

    江清风之后,又有几个新玩家上去。

    他们忏悔的内容是真是假,除了他们的家人,谁都听不出来。

    当他们在忏悔,也是在展露人的坏与恶,在忏悔室里长久地回响,全都被白姑和狰狞的白海仙神像吸收。

    在他们的世界里,可能这个世界全是这些罪恶,没有美好。

    三人组也上去忏悔了,夏白一听就感觉他们的忏悔,至少是很有保留的,连杀人都没有。

    凌长夜也站起来了。

    夏白觉得他的忏悔有点难,圣游公会三人组把他当副会长,真正的副会长知道他是攻坚队的队长。

    凌长夜忏悔:“我经常见死不救,很冷血。”

    “……”

    没错。

    “一条命就算是一条罪,我现在身上罪孽深重。”

    “我对我的队友们也很残忍,他们看似对我还挺尊重,只是因为我对他们下过狠手。”

    “……”

    也没错。

    三人组太认同了,没想到副会长竟然知道,很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凌长夜想了想,“好像没有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看似只说了两件,其实里面有很多罪孽。”

    白姑说:“那你就具体说两件。”

    凌长夜没有犹豫,说:“我有一个同学,平时张扬高傲,认定一个地方没有危险,一定要过去,我的直觉告诉我那里有危险,我没阻止他,他死在里面了。”

    “有一对母子,儿子变成了杀人的怪物,母亲不相信,还觉得他儿子是个善良的人,我没有阻止她靠近儿子,她被儿子杀死了。”

    凌长夜平静地忏悔完,在白姑的默许下,回来了,换了通灵者上去。

    通灵者说了三件自己做的坏事,夏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接下来,又有几个玩家上去忏悔,最后一个上去的是老杨。

    夏白抬头看向老杨,他所做的这份工作,就足以让他被大家认为是好人,和其他人不同,他每时每刻都在救人,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身上都是功德。

    这样的人,身上会有什么样的罪孽?

    老杨慢慢地走上前,因为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他走得又有点慢,夏白才发现,老杨其实有一点点跛,很轻,像是腿受伤后的后遗症,不容易被发现。

    他在神像面前站定,说:“我以前是一位老师,教书育人。”

    怪不得初见时,警察局里的那位漂亮姐姐喊他杨老师。

    “老实本分,规规矩矩,有些古板,严肃都留给学生和女儿了。”老杨说:“那时候,我一辈子的梦想啊,就是希望我女儿能考上公务员,端着一个铁饭碗,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可是,她不是这样想的。她说她想跳舞,想做什么偶像。她还想学服装设计,想当设计师。”

    “为此,我没少打她,我认为她这是不务正业。”

    夏白没想到老杨以前是这样的,在他短暂地跟老杨的接触中,感觉老杨是一个很包容的人,思想也并不古板,不然他不会相信他说的喜神离家出走的事。

    “我那时,一直在想,我怎么有这样一个女儿啊,处处和我不合,我们相看两厌。她没把我当爸,倒是把一只猫当祖宗,有一次我们吵架,我说她对猫比对我还好,猫养她长大了,还是给她操心了?”

    他说的这些和忏悔罪孽好像没什么关系,但是白姑没有阻止他,安静地听着。

    “吵架时,我一气之下踢了那只猫一脚,她抱着猫走了。”老杨仰头看着神像,昏黄的烛光陷在皱纹里,“那天正好是她二十岁生日,下着大雨,她把衣服护在小猫的头顶上,湿漉漉地跑远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她。下一次再见到,她的尸体面目全非,我都快要认不出她了。”

    老杨说:“我前半生教书,后半生救人,一辈子只愧对女儿,如果当初我没有把她气跑,或许她已经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漂漂亮亮,体体面面。”

    老杨如夏白所想,是个好人,他这挺长的一辈子,罪孽只能说出这一件。

    与其说是罪孽,不如说是他压在心底无尽的悔恨和愧疚。

    十六个人一一上台,全部说完,外面已经和忏悔室一样黑了。

    白姑说:“今天结束了,但并不是说你们的忏悔就结束了,这只是第一次,以后你们还要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来这里忏悔,有新想起的罪孽,随时补充。”

    “一次次地忏悔,是要让你们牢记你们的罪孽,更好地赎罪。”

    “从明天开始,你们要每天六点起床,来这里正式开始你们的赎罪。”

    玩家们应下了,把最自己做的坏事当众说出来后,大家显得有些沉默,各自安静向外走。

    路上,夏白不动声色地靠近姜倚彤和江清风。

    凌长夜陪着他,他知道夏白这次是要跟爸妈相认了,在忏悔室里,他深刻地感受到,晚一天,他的爸妈心里的阴霾可能会多一天。

    他以为夏白凑过去,是要跟两人说,想跟他们聊聊,然后找个地方好好跟他们相认。

    夏白凑到了姜倚彤和江清风身边,呆着脸小声说:“爸爸,妈妈。”

    “……”

    凌长夜捏了捏鼻梁,对着一脸莫名的姜倚彤和江清风笑了笑,说:“别误会,他脑子没问题。”

    夏白点头,“就是性别有问题。”

    凌长夜笑问:“……姜总,江老师,我们能聊聊吗?去我们11号海草屋可以吗?”

    虽然这个女孩奇奇怪怪的,姜倚彤和江清风还是答应了。他们都知道凌长夜是多厉害的人,那四个耀武扬威的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在游戏里,他们不能得罪他。

    凌长夜邀请完他们后,捏了捏夏白的虎口,“别紧张。”

    夏白即便套着别人的脸,此时也有些呆,“我应该没紧张。”

    凌长夜“嗯”了一声,“确实没有那么紧张。”

    夏白放松了一点。

    11号海草屋里,夏白和凌长夜的房间是最大的,除了他们的床,还能搬来两个椅子放在窗边给姜倚彤和江清风坐。

    见凌长夜亲自给他们搬来椅子,还不知道从哪里给他们拿来两瓶水,姜倚彤和江清风更加防备了。

    他们自认为,还没到能让这位大佬这么做的程度。

    当凌长夜恢复成自己的模样后,姜倚彤一下就放松了下来,“你……你是凌长夜?”

    她跟凌家有过商业往来,所以见过他,她记忆力不错,几乎见过的还算重要的人都能记得,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凌长夜。

    凌长夜点头,对姜倚彤的称呼也变了,“是我,姜阿姨。”

    他看向夏白,夏白只磨蹭了两秒,就收回了身上的伪装,非常呆地看着姜倚彤和江清风。

    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一前一后地站了起来。

    江清风的眼眶已经红了,可他还是一句话不说,只是紧绷着站在那里,手指发抖,用力地盯着夏白。

    姜倚彤看着比他冷静一点,可是她的呼吸也变得很慢,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自从他们的儿子走丢后,不是没出现过找上门的人。

    现在亲子关系鉴定很简单,敢找上门的人,都是和他们的儿子长得有些像的人,并没想真正骗过他们,只是想着,他们思子心切,可能会留下。

    这个男生和他们的儿子长得太像了,他们不管哪套房子里都放着儿子的照片,这个男生就是照片上男孩等比例长大的,连表情都很像。

    姜倚彤在怀孕时,江清风在网上看到一只加菲猫,那只猫天生一副生气的表情,非常可爱。

    那时候江清风喜欢拿很多可爱的,搞笑的,美丽的东西给她看,他说:“阿彤,你说,我们的宝宝会不会也有一个天生的表情啊?”

    姜倚彤哭笑不得,“要是他也有一副这样的表情,就不是可爱,而是欠打了。”

    江清风笑着说:“怎么可能?他一定无敌可爱。”

    当时他怀着美好的期待,把那只猫画了下来,可能是怀着一颗年轻的父亲心,他画的比那只猫真实的样子还可爱,画就一直挂在他们卧室。

    后来,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刚出生时还没看出来,过了两个月他们才发现,他一直一副呆呆的样子。

    果然,不欠打,无敌可爱。

    更可爱的是,看着那么呆,小脑袋瓜特别灵活,有这个反差就更可爱了。

    就是眼前这样。

    “凌、凌长夜,他、他……”姜倚彤不敢跟夏白说话,仿佛夏白是个一说就破的虚影,她转头问凌长夜,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问。

    凌长夜说:“他叫夏白,被一位姓夏的爷爷收养,夏爷爷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只知道他名字里有个白字,所以给他起名叫夏白。他在姜岐市长大,目前在和平医学院上大一。”

    “好学校,和平医学院是非常好的学校!”江清风说,然后从看夏白的间隙里,抽出一秒眼巴巴地看着凌长夜,希望能从他这里听到更多关于夏白的事。

    这一刻,凌长夜觉得夏白很随爸爸。他说:“巧合之下,我们在信息系统里扫到一张和夏白非常匹配的照片,是十几年前失踪的江白,我们通过那张照片,找到了当年的失踪案,看到了你们的联系方式。”

    凌长夜说:“所以,我们就来找你们了。”

    两人都想到,进游戏之前,女孩模样的夏白是走到他们桌前了。

    刚才在忏悔室,他还说,他还说……

    凌长夜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说:“我们确实还没做过亲子鉴定,但因为游戏,一些玩家有了些神奇的能力,在夏白记忆深处看到了你们,所以,他跟你们相处过,应该就是你们的儿子没错。”

    神奇的能力,两人都见识过了。

    其实,在他们看到夏白真实面貌的第一眼,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姜倚彤第一次跟夏白说话,极力冷静,还是说了一句废话,“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夏白“嗯”了一声,靠近他们一步,抿了抿唇。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他经过了好长好长的路,才回到父母身边。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很奇妙,并不觉得陌生的父母相处。

    他想起蔺祥跟他说过,第一要遵循天性,第二可以拿他和爷爷的相处当参考。

    既然这样,夏白一下抱住了江清风,在他怀里蹭了蹭。

    江清风顿时石化了。

    石雕人眼泪稀里哗啦地落了下来。

    “怎么不抱我啊?”姜倚彤红着眼凑过来,“你和你小时候一样,就跟你爸爸亲是吧?妈妈对不起你。”

    夏白头都没抬,直接从江清风身上蹭到了姜倚彤身上,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

    凌长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给他们把门关好。

    他就知道,不用担心夏白跟他爸妈相处,他可太会撒娇了。

    等一家人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情绪缓和过来后,姜倚彤和江清风就开始跟夏白道歉,为当年他的走丢。

    和夏白了解的一样,江清风带他去森林里写生,夏白因此而走丢,那时候姜倚彤正在国外没能及时赶回来,两人都自责痛苦了很长时间,尤其是江清风,他自觉这件事他该负全责,抑郁了很多年。

    夏白直接说:“我不想被道歉,当年可能是我自己走丢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都找不到。现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了,比什么都重要。”

    夏白其实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当他知道父母没有再要一个孩子,一直还记得他时,他就知道,父母是爱他的,很爱。爱孩子的父母也不想孩子走丢,会时时紧张孩子。

    追究当年他的走丢,到底是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

    两人什么都听夏白的,这件事被夏白揭过去后,他们便不再提,又开始拉着夏白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过往的每一天都问清楚。

    夏白只告诉他们,他因为生病没了十二岁之前的记忆,爷爷对他很好,他过得很好。

    两人还是因他的生病沉默了几秒。

    姜倚彤又问他:“你怎么和凌长夜在一起?”

    夏白想了想,干脆今天来个双喜临门,认父母和出柜一起,他说:“他是我男朋友。”

    “……”

    江清风好像有点不能接受,“你不还是个宝宝吗?怎么就有男朋友了?”

    夏白:“爸爸,我都十九岁了,已经算错过早恋了。”

    “谁说你十九岁了?准确说,你还有27天才十九岁,你是元旦宝宝。”江清风说。

    夏白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生日是元旦那天,失踪案上的生日不是元旦。

    江清风之前不认识凌长夜,他只知道凌长夜在游戏里,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你跟他在一起,会不会受委屈啊,那个花衬衫都不敢顶撞他。”

    这也是姜倚彤担心的。

    如果没有游戏,他们这两年是不如凌家了,但勉强也能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可是这个世界有了游戏。她从商场打滚长大,很会看形势,刚进游戏,她就知道世界权力财富已经重新洗牌过了,她也知道为什么凌家这两年发展得这么好了,他们已经没法跟凌家相提并论。

    夏白声音大了一点,“我也是老玩家,硬要比,不一定会输给他。”

    两人惊讶地看着他。

    圣游公会那四人对游戏的科普太有偏向性了,为了让爸妈更清楚地了解游戏世界,了解他和凌长夜,夏白重新给两人科普了游戏,重点讲解了游管局和攻坚队。

    姜倚彤眼睛有点亮,那是明显的骄傲,为儿子。

    这已经不是为国争光了。

    可是她又很担心,江清风比她还担心,“这么危险的游戏,你们每周要去一次啊。”

    私心里,他并不希望夏白进攻坚队。

    “没事的,有游管局的游戏攻略,和灵魂技能,以及各种道具在,其实游戏不算危险。”夏白说:“如果我要是觉得吃力,我会主动退出的。”

    两人这才放心了些。

    很多事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已经领略过技能的神奇了,以为有技能的玩家真的不会那么危险。

    夏白呆着脸说:“你们可以在游戏里耀武扬威一点,没事。”

    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一秒不舍得移开地看着夏白。

    夏白被他们的目光看得温温热热的,说:“因为你们有儿子,会保护你们。”

    江清风说:“宝宝,爸爸也会保护你,就算死在这个游戏里,爸爸也心满意足了。”

    夏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宝宝”这个称呼,耳朵有点红。

    很神奇,他们有那么长的时间没在一起,却没觉得多陌生,很快就像是一起生活很久了。

    原来,蔺祥没有骗他。

    慢慢说完了自己的主要经历,夏白才说:“爸妈,你们认识老杨吗?我也认识他,老杨是游管局的人,在我还没成为玩家之前帮过我。”

    江清风说:“我认识他,在他还是老师时,我去他们学校教过一段时间的美术,就认识了。只不过,我不知道他竟也是游管局的人。”

    江清风刚大学毕业时,是想过做一名美术老师的,因此认识了老杨,后来他又回学校继续读研了,他们就没了接触。

    他们的关系其实算不上深,后来,他得知老杨的女儿死了,因都失去了孩子,他多跟老杨聊了一段时间,但也没有非常深入的了解,也就不知道,原来老杨也是游管局的人。

    “我把他带来,我们好好感谢感谢他?”江清风说:“也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

    说着,他立即站了起来。

    夏白没有阻止他,他和凌长夜也没想瞒着老杨。

    江清风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凌长夜,脚步不由沉重了起来。

    现在他几乎没什么原则,一切只要儿子开心就好,于是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假装很开心地说:“以后,你也可以叫我爸。”

    凌长夜沉默。

    为什么一副要哭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112   蓝茶岛6

    ◎这次死的是方晓风◎

    江清风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更偏左一些,比他的实际年龄43岁看上去年轻个几岁。

    他在24岁时就有了夏白,曾经是一位年轻充满童心的爸爸,后来因为夏白的走丢,抑郁了一些年,再加上艺术家大多情绪敏感,所以才会这样吧。

    凌长夜主动在心里给他找了理由。

    对于夏白刚认父母,就跟父母介绍了他的身份,凌长夜还是很开心的,他从善如流,叫了声:“爸。”

    江清风低下了头,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

    凌长夜:“……”

    凌长夜觉得不能这样,两个人的关系如果一开始就冷掉了,后面扭转会有点难,就问:“您要去哪儿,需要我帮助吗?”

    江清风头依然低着:“不用了,我去找老杨。”

    见到了老杨,江清风又变成了另外的人。

    老杨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感觉如果江清风再年轻一些,都要蹦蹦跳跳起来了。

    “老杨你来,我有事跟你说。”他连推带拽地把茫然的老杨带去了夏白他们的房间。

    一头雾水的老杨,一进门,见到夏白和凌长夜就愣了。

    “老杨,我来跟你介绍一下。”江清风开心地说。

    老杨心说,哪用你来介绍啊,这俩人的身份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这是我儿子,夏白。”江清风拉着夏白的手说。

    他没转头,“那是我儿子的男朋友凌长夜。”

    老杨:“……”

    他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夏白,儿子?”

    江清风笑着点头,“就是我们那个三岁的时候走丢的儿子,江白。老杨,我们找到他了。夏白说你以前帮过他,我们要谢谢你。”

    老杨多看了一会儿夏白,心里满是感慨。

    他也没想到,当时他顺手一帮的人,就是江清风夫妇寻找多年的孩子。

    “夏白和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姜倚彤可惜地说:“我们当时没给你看照片,不然我们可能更早就能跟夏白团聚了。老杨,谢谢你啊,在夏白挺无助的时候帮了他一把。”

    老杨摆摆手,“那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应该知道了吧,我在游管局工作,工作做的就是拯救自杀的人,我那时候看到夏白纠结到都快把树皮扣秃了,怕他想不开。”

    夏白:“……”

    也没有扣秃噜皮吧。

    老杨说:“恭喜你们啊,看到你们一家团聚,我也很开心。”

    他是真的挺开心的,当时他女儿死了,江清风特意陪了他一段时间,那时他就知道,失去儿子对江清风来说,痛苦到他难以承受。

    两人交浅言深,互相安慰,互能理解心里的悲痛。

    他的女儿无法复活了,江清风能找到他们的孩子也挺好,而且在这件事上,他好像也有参与感,让他心里多少感到慰藉。

    夏白和爸妈原本就聊了很久,他们又简单跟老杨聊了一会儿,说清楚来龙去脉,就很晚了。

    凌长夜对江清风和姜倚彤说:“要不然你们留在这里跟夏白一起住,我跟老杨去12号海草屋?”

    江清风眼睛很亮,刚要说话,被姜倚彤抢先,“不用,还是你们一起吧。”

    “我没有暴露我游管局工作人员的身份,确实是因为我没有技能,为自保隐身的。”

    老杨知道凌长夜和夏白在担心什么,他说:“可是我在游管局这两三年,也得到了点道具奖励,你们不用担心,我不敢说能保护他们,遇到危险让你们知道,还是能做到的。”

    既然这样,夏白和凌长夜就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三人回12号海草屋了。

    路上江清风问姜倚彤:“阿彤,你刚才为什么拒绝,我觉得凌长夜那样分挺好的,我们可以和儿子在一起,老杨不用管我们,还能被凌长夜保护,多好啊。”

    “嘘,别说他们的名字了,他们还在伪装中。”姜倚彤说:“我们这么多年没跟小白在一起,突然相认,要让他慢慢适应,太黏着他,他可能会有压力。还有,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我们要给他空间。”

    老杨说:“倚彤说的对,别着急。”

    江清风有些低落,“我们还没跟他亲密过多久,就要放手了吗?”

    姜倚彤:“不是放手,是要让他慢慢适应,从游戏出去后,我们就去他学校附近买房,好吗?”

    江清风一听就开心多了,“嗯,到时候我每天给他做饭,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和平医学院,为家为国,救死扶伤,我们儿子好厉害啊,也不知道他学什么专业的,刚才忘了问了。”江清风絮絮叨叨地说。

    老杨:“法医学。”

    “……”

    “法学好啊。”江清风又说:“他古古怪怪的好可爱,他还喜欢朝家里捡尸体,怎么这么可爱啊。”

    老杨:“……”

    一看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儿控。

    姜倚彤闷声笑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开心和爱意。

    江清风也看向她,“是不是阿彤,我们的儿子太可爱了。”

    姜倚彤点头,“嗯。”

    江清风又笑了起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开心。

    那座压在他心底的大山终于消失了。

    “我觉得,老天爷对我真的很好。”

    11号海草屋里,夏白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了凌长夜身边,凌长夜刚坐到床上,正要伸手,他又滚到了另一边。

    很快,又滚回来了。

    凌长夜这次没让他滚跑,压在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夏白身上,问他:“很开心?”

    夏白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点点头,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凌长夜伸手想捂住他的眼睛,被他躲开了,他说:“队长,我爸爸人很好。”

    凌长夜压着喉咙“嗯”了一声。

    “等我们结婚了,他也是你的爸爸。”夏白说:“我们的爸爸。”

    凌长夜手指在他唇上摩挲,“我已经叫过爸了。”

    夏白和某种小动物一样,开心时就会咬人,咬住了凌长夜的手指,又直勾勾地看着他。

    凌长夜微微起身,夏白用脑袋在他怀里拱,被凌长夜的大手按了回去,这算是凌长夜第一次对他武力镇压,一点也不温柔。

    夏白呆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如死鱼,“现在也可以吧,不用等我睡着了再通灵,每次我睡着,你通灵结束都不会告诉我。”

    凌长夜:“……”

    凌长夜看了他一眼,“你是要我通灵?”

    夏白:“我不是在挽尊吗?”

    凌长夜:“……”

    凌长夜对夏白进行了通灵。

    通灵结束后,他也有点兴奋。

    夏白也开心地睡不着觉,凌长夜最终放弃抵抗,两人简单互帮互助后,夏白经不住刺激,很快就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很幸福,一觉醒来见凌长夜正穿戴整齐地站在窗口向外看。

    见他醒来,凌长夜才说:“我闻到了血腥气,12号海草屋应该又有人死了。”

    夏白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还不到六点,12号海草屋里的人全都起了。

    江清风一看到夏白,脸上立即露出一个笑,刚要开口说话,看到他现在是女装,想到昨晚姜倚彤的话,又忍住了。

    夏白也先看了他们一眼,为了更方便利用圣游公会三人,他和凌长夜还是用的伪装,没跟他们说话,走到了死人的房间。

    还是昨天那个房间。

    这次死的是方晓风。

    他依然是被放血而死,这次血是从他手腕上流出来的,流血的伤口上面,一条红绸系了一个蝴蝶结,很像是礼物盒上的蝴蝶结。

    他就那么靠坐在墙上,浑身□□。

    美杜莎和喻茵没有回避,看着惨死的方晓风脸色惨白。

    姜倚彤也没有回避,她说:“他手腕上也有一条红绸,和昨晚的阎泉一样,红绸是海岛上结婚时用的,是不是某个新娘的报复啊?”

    江清风可能就是想跟夏白说话,看向夏白补充了一条显而易见的线索,“他也是被放血而死的,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夏白说:“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有你们说的这样的新娘,这个新娘也是被放血而死的,所以她害人时,也是用这种方法。如果是这种可能,这个鬼新娘就是这个游戏的主角,我们了解她的故事,找到她死亡的真相就能通关游戏了。”

    夏白说的比之前花衬衫说的清楚多了,不仅姜倚彤和江清风真正了解了什么是寻找真相,并借此了解了普通地图的玩法,其他玩家也明白了。

    刚见又一个厉害的人死亡而生出的恐慌,因此而减轻了很多。

    只要有具体方法,人就不会那么恐怖,就怕一头雾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二种可能,和我们昨天说的赎罪关系更深。阎泉和方晓风曾经一起用这种方法害过人,昨天方晓风在忏悔室没说出来,今天也因这种方法死了。这种死亡可以说是白海仙降下的惩罚,也可以说是游戏规则死亡,有人叫内罚。”

    说这种可能时,他看向了美杜莎和喻茵。

    美杜莎直问:“你的意思是说,在忏悔室要真实地说出自己身上的罪孽?”

    夏白:“我昨天在忏悔室就说了啊。”

    美杜莎:“你昨天真的把你真实的罪孽都说出来忏悔了?”

    夏白:“是啊,你们不信?”

    “……”

    骗鬼呢!

    “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啊小姐姐。”喻茵眨眨眼,“你长得这么可爱,我们当然想相信你,可是你这么瘦,看着最多也就90斤?真的能把同学从坟地里背出来吗?”

    夏白:“……”

    为了自证,夏白蹲在了凌长夜面前。

    凌长夜:“……”

    其实也不必。

    他看了一眼江清风羡慕的眼神,趴在夏白身上,被夏白背了出去。

    “……”

    白姑让他们六点就去岛北赎罪,时间快到了,夏白干脆就这样背着凌长夜向那边走。

    感觉这这才是他的罪孽,凌长夜只被背了一会儿,就赶紧从他身上下来了。

    夏白问他:“队长,你是怎么想的?”

    凌长夜:“我现在也没头绪,你分析的好像没问题。”

    但是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具体哪里又说不出来。

    夏白也是这样想的。

    “从那圣游公会四人的言行来看,他们四人身上是应该有很多罪孽,比新进游戏,一直生活在和平世界的新玩家罪孽多,所以就算大家都没完全忏悔自己的罪孽,他们也是先受到惩罚的,这没错。”夏白说。

    凌长夜接他的话:“可他们的死亡并没有那么顺畅。如果这个游戏的主题是赎罪,而不是惩罚,应该是先给我们赎罪的机会,当我们没有认真赎罪,再降下死亡惩罚。如果方晓风是这样,没有真实忏悔,所以受到了死亡惩罚,那阎泉就不对了,他刚进游戏第一天晚上,赎罪还没开始就死了。”

    夏白点头。

    他说:“如果真是鬼新娘的报复呢,就像是队长前面说的,赎罪只是洗脑,新娘也是赎罪的受害者。她被赎罪裹挟的信仰害死,死亡方法和阎泉,以及方晓风一样,是失血而死。所以她就报复岛上曾用这方法害过人的人,每晚一个。”

    “这个推理目前看没有漏洞。”凌长夜说:“长远一点看,有多少玩家用这个方法害过人?阎泉和方晓风死了后,之后每晚她害谁?”

    夏白:“失去鲜血是她的死亡方法,她生前可能还收到了其他的伤害,人口拐卖,囚禁,栽赃陷害等等,可能还有其他玩家也做过这种事,会被依次惩罚。”

    目前凌长夜没法否认夏白这一推测,他说:“我们先验证一下。”

    两人放慢脚步,等后面的几波人跟上。

    “有一点对通关游戏很重要,我们需要确认一下。”凌长夜直接问美杜莎:“阎泉和方晓风以前是不是放过别人的血,或者间接造成别人失血而亡?”

    其他人听到凌长夜这么问,都盯住了美杜莎。

    美杜莎原本就不太敢违抗副会长,阎泉和方晓风的接连死亡,又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她,凌长夜一问,她立即说了,“有,他们确实给别人放过血。”

    让别人一点点失血而死,是很有趣的惩罚方法,能欣赏够对方的恐惧,和因恐惧产生的一系列行为,他们确实没少做过。

    果然。

    凌长夜又问美杜莎和喻茵,“你们呢?”

    “做过。”

    “参与过。”

    两人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因四人技能组合的无往不利,在游戏里和现实里肆意妄为,打着圣游公会替游戏筛选人类的旗号,害了不少人。

    没想到,他们的报应就这么来了。

    没想到,他们的报应来自游戏。

    他们不是游戏的信徒吗?游戏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两人都看着凌长夜,不知道是在希望他能帮她们,还是希望他能帮她解惑。

    凌长夜只说:“你们今晚小心点。”

    站在他们身边的通灵者有点疑惑。

    据他了解他们圣游公会这四个年轻人无法无天,除了在圣游公会几个心狠手辣的玩家面前,还听话些,就算对上游管局的部长、局长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她们怎么这么听凌长夜的话?

    难道是被阎泉和方晓风的死亡吓到了,并且认出了凌长夜的身份?

    凌长夜确实是他们三人中,只伪装了面部的,身体和衣服还是他自己的,被认出来很有可能。

    没出息!

    通灵者心里骂了两人一句,有股被背叛的愤怒。

    凌长夜说:“我不知道等下我们要怎么赎罪,只希望大家在空余时间打听一下,蓝茶岛上有没有被放血而死的人,这个人可能是关键人物,多打听打听这个人的经历,尤其是受到的伤害。”

    新玩家们个个点头,纷纷表示会积极配合。

    花衬衫那样连威胁带嘲讽的,他们就算配合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像这个大佬这样,认真带他们通关游戏,他们怎么可能不认真配合。

    凌长夜看向喻茵:“尤其是喻茵,你的技能是魅惑,很适合打听消息,发挥你技能的优势,多打听打听,我们早一天找出真相,可能就能少一个人死亡。”

    他一口说出了喻茵的技能,本就对他没怀疑的喻茵和美杜莎,更加相信他就是副会长通灵者了,连连应是。

    通灵者生气地看了一眼两个没出息的女玩家,又愤怒地看向凌长夜。

    他告诉他四人的技能,不是让使唤他的下属的!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夏白:“……”

    他现在不觉得通灵者的技能是井延的高配版了,要是井延的技能,现在看看美杜莎和喻茵的心里话,应该就能发现真相了。

    喻茵又问:“我们还要去忏悔室,再把身上的罪孽真实地忏悔一次吗?”

    凌长夜继续朝前走,“如果有机会,你们可以试试。”

    他们匆匆赶到了岛北。

    赎罪第一天,白姑没让他们做其他的,只让他们进行劳动改造。

    砍树、摘果子、收粮食、缝衣服、盖房子……比监狱里的劳动改造种类还多。

    中午还没有饭吃。

    早上就没吃饭的他们,到了下午已经快要累晕了。

    夏白更觉得凌长夜说的对,赎罪就是洗脑,他们是用这个方法让他们各种付出,好从中牟利。

    其他新玩家倒觉得还好,确实要累死饿死了,可毕竟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更怕玄乎的事。

    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白姑也没叫他们去忏悔室,美杜莎和喻茵有点坐不住了,她们主动找白姑说要去忏悔。

    她们怕不真正忏悔,说出她们犯下的罪孽,尤其是和放血杀人有关的,她们两个今晚也会死。

    没想到,昨天还让他们多忏悔的白姑,脸上露出一个好像看透她们,显得诡异的笑,“着急了?昨天怎么不认真忏悔?现在不行了,有其他人要去忏悔,你们这一批下一次的忏悔时间是在后天下午。”

    后天?

    还要经过两天晚上,两人的脸顿时变白了。

    一直改造到天黑,他们才拿到了可怜的馒头和咸菜,才能回去休息。

    住蓝茶假日酒店的都是有钱的人,很多人就没干过体力活,刚结束时,已经没法走回去了,他们就坐在门口,啃着干硬的馒头,休息了一会儿。

    美杜莎和喻茵六神无主地来找凌长夜,问他该怎么办。

    “你们去村落里找找有没有白海仙神像,去其他神像面前忏悔试试?”凌长夜说:“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我能做的,就是今晚搬到阎泉和方晓风的房间里,就在你们隔壁,如果你们出事,能帮我会帮。”

    两人安心了很多,真正遇到危险时,她们才知道,副会长真的是她们的倚靠,他们最初真的太叛逆了。

    凌长夜说:“遇事最怕慌乱,别急,去找神像时,你们正好能跟村民们打听打听消息。”

    在通灵者幽幽的注视中,两人乖乖点头,立即就要去。

    有一个玩家站起来,说:“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找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陆续有其他玩家站起来。

    虽然没人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这几个都是昨天没真实忏悔的,至少对自己的罪孽是有隐瞒的,看到方晓风的死亡后,都怕了,怕今晚死的是自己,想去再做一次忏悔。

    去的人还挺多的,包括老杨,他昨天确实只忏悔了女儿一件事,人非圣贤,活到五十,还有其他错事很正常。

    夏白意外的是,通灵者竟然没去。

    “你不去?”夏白问。

    通灵者:“我为什么要去?”

    夏白:“你一定有隐藏的罪恶。”

    通灵者冷笑,“你倒是说说,我还能有什么。”

    夏白张口就来,“尸体贩子,借会长的名义建立罪恶公会,简直罄竹难书。”

    通灵者:“……”

    夏白看了一眼凌长夜,见他正在看门口一个赎罪的人,应该是在对那个人通灵,中午他看到他挺长时间地盯着白姑,应该是在对白姑通灵。

    通灵很耗费精力,他刚学会这个技能,一天通灵人数不超过五个,夏白昨晚跟他商量,白天他对游戏世界的人通灵,晚上再给他通灵,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发现什么。

    夏白问通灵者:“你一定对白姑通灵过了吧?有发现什么吗?”

    通灵者头也没回,朝海草屋走,只给他一声冷哼。

    附近没有其他人,夏白跟爸妈说:“他是个大坏蛋,比阎泉和方晓风还坏,你们看,他还这么自私,有线索不分享。”

    通灵者刚要转身,就听到姜倚彤稍显严肃地说:“小白,你不能这么说别人。妈妈觉得这位应该没有那两人那么坏,如果他真的那么坏,最先受到惩罚的怎么不是他?”

    通灵者听到有人教训夏白,还帮他说话,心情大为舒畅。

    他笑着转头,“小朋友听到了吗?要多听妈妈的话。”

    夏白呆呆地:“哦。”

    通灵者又多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几秒后,说:“我才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不就是想知道我从白姑那里看到了什么吗?”

    “我对白姑通灵两次。”通灵者说:“确实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作者有话说:

    加了一个故事,可能这个本也有个十章左右,还是列一个单独单元叭()。

    113   蓝茶岛7

    ◎只有悲痛的灵魂◎

    白姑年轻的时候就很白。

    她的肤色和常年在海岛上生活的人反差强烈,当她被一只只手按住时,对比尤其强烈。

    黑色的手把她按在地上。

    黑色的手把她捆绑起来。

    黑色的手拽着她的脚踝往回拖。

    在黑与白之中,出现了第三种颜色,血从她身下流出,把路染红。

    这是通灵者第二次对白姑通灵时看到的。

    几人听到后都有些惊讶。

    在他们看来,白姑几乎可以说是这个海岛地位最高的人了。岛北那些赎罪的人自然不用说了,对她就是盲从,村落里的人也一样,把她当成神婆,家里孩子结婚都要请她坐主位。

    没想到,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且在她的灵魂里,大概是她痛彻心扉,或者是恨之入骨的一段经历。

    姜倚彤说:“她看着不像是这个海岛的人,不会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吧。我们的世界中就有很多女生被卖到偏远大山里,很难逃出来,被卖到这个海岛里,更难逃出去吧。”

    很多女人被拐卖之后,很难逃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山里的村民狼狈为奸,另一方面就是地势,一重山连着一重山,是站在山顶上都能感觉到的无尽头的绝望。

    蓝茶岛更绝望。

    没有连绵不断的山,却是一望无际的海。人对海的恐惧远超于山,走向山里远比跳进海里要简单。

    “可是,如果她是一个外人,当地的人怎么会那么敬畏她。”江清风分析:“岛民们那么敬畏她,一定是因为白海仙,把她当成神使一样的人了,白海仙一看就是起源于当地的神,如果不是当地很有名望的人,怎么可能被当成神使?”

    夏白一直好奇的问题,在此时问出来了,“白海仙是黑色的啊,为什么叫白海仙?我觉得叫黑海神比较合适。”

    通灵者:“……”

    “你怎么有这么多奇奇怪怪,无关痛痒的问题?”

    夏白茫然,“哪里奇怪了?这不是很正常的,显而易见的问题吗?”

    通灵者:“因为那个女人叫白姑,不叫黑姑呗?”

    夏白:“……”

    江清风想替儿子说话,思考着怎么说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起这个问题,我想到了另一个仙。你们听说过白大仙,也就是白仙吗?”

    通灵结束的凌长夜说:“五大家仙之一,白门白仙?”

    江清风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白仙的原型是刺猬,也有人好奇为什么刺猬是白仙,同时这个传说中,刺猬化身为一位白老太太,受人敬畏供奉。”

    他并不是说了一个无关的传说,“白海仙和白大仙,在名字上只差一个字,白仙有化身白老太太,白海仙有个白姑,同时白海仙神像上全是针刺,也很像是白仙原型刺猬的刺,你们说,这二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夏白对江清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爸爸好棒,哭嫁和这个神像都是你点出来的。”

    他一开始看到那些刺,想到的是海胆。

    他以为是眼睛上长了海胆刺,还认真思考过那些眼睛是什么意思。

    对白姑和她背后的势力组织有一点负面的猜想,以为里面有摄像头和录像机之类的。

    别人对着神像忏悔,说自己做过的罪恶的事时,全被都拍下来了,回头拿来对付不听话的人,逼着他们为白姑做事。

    江清风嘴角一下就到耳朵上了,开心得恨不得昭告天下。

    他谦虚地说:“我没做什么,通关还要靠你们,能对你们有帮助就好。”

    “如果是这样。”姜倚彤说:“是不是说,白姑可能来自于有家仙信仰的地方,确实不是蓝茶岛本地人?”

    夏白点头,“可能是这样。”

    经过了两天后,江清风和姜倚彤适应游戏了,不再笨拙,他们本就是聪明的人,开始进入游戏状态。

    “那她确实可能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原本是受压迫的一方,后来她用家仙白门,创造了所谓的白海仙,反过来统治了这个海岛。”姜倚彤感慨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好厉害。”

    确实。

    如果真是这样,白姑是个自带爽文剧本的女人。从被拐卖的少女到统治海岛的女人。

    可既然如此,她为何又要这么对其他女人,以赎罪的名义,逼迫她们嫁给乱七八糟的男人,那应该是她最恨的事才对。

    姜倚彤:“有一个对她偏负面的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淋过雨,就要撕碎别人的伞。”

    暂时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夏白愈发觉得通灵者的技能太好用了,要是按照以前,这么关键的游戏人物的经历和故事,他们可能要经过很多调查,到游戏后期才能知道,而用通灵技能,通个一两次就知道了。

    他的技能对于通关游戏,尤其是寻找真相的普通游戏地图,简直是个bug。

    怪不得他能成为积分排行榜第二的玩家,从某种意义上说,积分排行榜前三,只有他是完全凭自己的能力冲上去的吧。

    至少二娃……二娃也很努力地在长成小英雄了!

    凌长夜说:“我们先回去,等他们回来,看看他们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夏白点头,“我们先去打扫一下阎泉和方晓风的房间。”

    凌长夜跟美杜莎他们说过,今晚他们搬到阎泉他们的房间去住,夏白很乐意,江清风和姜倚彤更开心。

    两人不介意那是个凶房,只是毕竟死过两个人,流了那么多血,肯定要好好打扫打扫。

    这件事姜倚彤和江清风没让夏白动手,江清风在路上就跟岛民借了水桶和抹布,一回去就给夏白清理。

    夏白本想让他的尸体们清理的,被凌长夜劝住了。

    看到两人开心地给他们擦地、铺床,夏白明白了凌长夜为什么要阻止他,就让爸妈做这件事。

    他们是真的很想为他做这件事,非常开心能为他做些事,来弥补过往那么长时间的缺位。

    打扫房间的过程中,凌长夜就把他这一天通灵到的消息跟他们分享了。

    “白姑确实不是蓝茶岛的人,我对她通灵时看到她抱着高考真题,蓝茶岛没有高中。”凌长夜说:“她抱着高考真题,站在一个路口不知道在等谁,一直等到天黑。”

    那个场景里,白姑穿着天蓝色的校服,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清纯漂亮。

    她开心地抬头,阳光透过盈绿的树叶,斑斑驳驳地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睫毛染光,眼底一片明媚,映着少女心底悄然冒出的欢喜,也能看到一个少女无限的未来。

    只是那眼里的光慢慢暗了。

    灯光代替了阳光,在她身侧照出一个孤单的身影。

    她要等的人没有来。

    夏白:“这个场景为什么能出现在她灵魂里?看似好像没什么。”

    凌长夜:“能在灵魂里的不是非常珍贵温馨的,就是最悲痛绝望的,这个片段可能连接另一件让她情绪异常激烈的事。”

    “不说这件事后面连接了什么。”江清风说:“支撑很多高三生走下去的就是考上大学,辛苦那么多年,不管她是还没考大学就被拐到这里了,还是考上大学后被拐到这里,都已经够绝望了。”

    夏白:“通灵者通灵看到的场景里,白姑就非常年轻。”

    可能就是大学前后,她被拐到了这里。

    第一次接触游戏的江清风叹了口气,凌长夜没有触动,继续说他通灵的发现。

    “我对岛北其他人通灵,看到的都是悲惨的事。”

    “在一个智障者灵魂里,看到他被父母抛弃在雪地里。”

    “在一个残疾人灵魂里,看到他被妻子绑在沙发上,可能经历了很长的时间,沙发上全是他的粪便,而妻子整跟另一个男人在主卧里。”

    “在一个漂亮的女人灵魂里,看到她小时候被爸爸推进一个男人的房间里。”

    第一次进岛北那个学校时,他们就看到了很多看起来挺惨的人,他们灵魂里的经历,比他们看起来还惨。

    他们的悲惨不只在他们灵魂里的经历里,一般通灵一次,不一定会看到想看的那一类,组成灵魂和人生的东西太复杂了,他们却都一次性被看到了悲惨。

    他们的灵魂里可能没有温暖美好的东西,意味着人生里也没有。

    所以,他们坚定地相信他们身上有罪孽是吗。

    人生这么苦,总得有些缘由,总得有些来生的盼头,要不然他们怎么撑过这么苦涩的人生?

    一边听凌长夜说这些事,他们一边清理房间的鲜血和污渍,等凶房变成温馨的房间时,其他玩家也陆续回来了。

    他们在三座海草屋之间的空地上,汇总打听到的消息。

    喻茵的技能确实在打听消息时好用,按照美杜莎说法是,对男人尤其好用,她打听到的消息最有效。

    “我从一个大哥那里打听到,蓝茶岛确实有一个割腕自杀的女人,她是在夜里海草屋外面的船上,一个人悄悄割腕的,所以等其他人发现时,她血已经流干了。”

    没想到她第一次去村落打听,就打听到了这么关键的消息。

    这个女人很符合,他们设想的可能的主角。

    凌长夜问:“打听到这个女人的其他事迹了吗?”

    “嗯!”喻茵点头,在凌长夜面前积极表现,乖乖地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你不是说,如果有这样的人,就多打听打听她的经历吗?我牢牢记在心里呢。”

    通灵者:“……?”

    美杜莎翻了一个白眼。

    凌长夜没接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张脸比通灵者那张脸温和很多,喻茵还是不敢造次,没得到什么回应,还是赶紧说了。

    “这个女人叫陆空,听说精神有点问题,经常被家里的男人打,也不爱说话。他们家经常下海捕鱼,刚跟这位大哥家买了一个新船,陆空就趁着这家人不注意,在船上割腕自杀了。”

    喻茵说:“听说她死的那个白天,嘴里重复着一句话,让我走。”

    这个女人越听越像是主角了。

    江清风说:“她说让她走,也是被拐到这个蓝茶岛的吧?船应该是她离开的唯一希望,她在疯癫中,就在船上自杀了,或许她以为她死在船上,这艘船下海时,会带她的灵魂离开这个地方。”

    可能是因他是画家,善于捕捉细微之处,他对人物心里的揣摩很细腻。

    喻茵:“也?”

    凌长夜说:“我们探到一些消息,猜白姑可能是被拐到蓝茶岛的。”

    就是通过通灵看到的吧。美杜莎和喻茵心里同时想。

    凌长夜问:“还打听到陆空受到了哪些伤害吗?”

    喻茵:“她都有点疯了,肯定受到过很多伤害吧,而且她疯了后,更容易被欺辱,从那个大哥语气里,我感觉他们挺不把她当回事的。”

    也就是没打听到具体伤害了。

    凌长夜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移到美杜莎身上。

    美杜莎其实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在喻茵的注视下,她又不想什么都不说,于是她就说了她唯一打听到,可能没啥用的消息,“昨天结婚那对,新郎不仅老,还有一个儿子。”

    “他们可能吵架了,我今晚听到那个新娘哭着对新郎说,让新郎相信她,她一定会把新郎那个儿子当亲生儿子。”

    喻茵捂着嘴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凌长夜才说:“这消息有什么用啊,姐姐你真的,一直以来都不会打听消息。”

    美杜莎头上的长蛇竖了起来,“闭嘴吧你!你不绿茶两句会死吗!”

    喻茵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是不是我做什么,说什么,姐姐都会说我是绿茶啊。”

    “……”

    凌长夜看向通灵者。

    通灵者:“……”

    看他干嘛!

    凌长夜又问其他人,“你们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一个啤酒肚男人举手,“我去跟岛民打听哪里有神像,一个大姐热情地带我去了。路上大姐跟我说,让我好好忏悔,好好赎罪。我看她挺好说话的,就假装疑惑地问她,好好赎罪真的有用吗。”

    “大姐说有,她就是因为好好赎罪,现在被白海仙保护,过得很满足。”

    他弱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之前以为赎罪是胡搞,现在感觉这个游戏确实是赎罪主题,我们来这个岛上就是赎罪的,虔诚的赎罪就能好好活着,不好好赎罪就会死。”

    凌长夜问:“你问过那个大姐是不是蓝茶岛土著吗?”

    “没有。”啤酒肚男人问:“这有什么关系吗?”

    喻茵替凌长夜解释,“可能蓝茶岛土著都过得很好,我们今天干的那些活不就是给他们干的吗?外面的人被骗来就是给他们服务的,为他们各种奉献的,他们过的当然好了。”

    啤酒肚男人恍然大悟:“我知道她住在哪里,明天我再去跟她打听打听。”

    一个温柔的女人说:“我在村落里没打听到什么,在岛北的时候跟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聊了一会儿,发现她非常信任白姑,把她当半个菩萨,我只是质疑了一句,她就不理我了。”

    夏白说:“我跟一个男孩聊时,也是同样的感觉。”

    白天夏白被分配去摘椰子,和他一起的有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男孩,骨瘦如柴,爬树如猴,干活特别卖力。

    他就跟那个男孩说:“你这么卖力地为你的白姑干活,她都不给你饭吃吗?瘦成这样。”

    那个男孩当场就拿着手里的椰子砸向他,如果不是他躲得及时,可能要被那个来势汹汹的椰子砸下树了。

    当时那个男孩看他的眼神让他印象深刻,冷冰冰的,又蓄满愤怒和恨意。

    美杜莎说:“很正常,看他们在操场上喊着要赎罪时那一往无前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被洗脑得有多成功,白姑在他们眼里大概是个救世主。”

    其他人也说了自己打听到的一些消息,有人打听到这里还有一个结婚没多久就死的女人,有人打听到白姑在村落里的住处,其他都是些细小杂乱,目前看起来没什么用的。

    说完后已经很晚了,疲惫一天的玩家们,各自回海草屋。

    进12号海草屋后,喻茵走到夏白身边,小心翼翼地说:“小姐姐,你别介意啊,我刚才看你男朋友没什么别的意思的。”

    夏白:“啊?”

    喻茵:“我特意来跟你说一声,怕你多想。”

    “……”

    喻茵又说:“我只是想配合你们尽快通关游戏,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夏白看了眼凌长夜,凌长夜靠近了一点。

    “真的吗?”夏白眨眨眼,“那你未来有一天死了,尸体可以给我们吗?”

    “……”

    喻茵立即想到在忏悔室,这位小姐忏悔了什么,她喜欢尸体。

    她就是因这个独特的爱好,接连让圣游公会两位大佬爱上的吗?

    游戏里的男人心理果然出问题了,真变态。

    凌长夜看向了她,有替女朋友出头的意思。

    其实死都死了,尸体怎么样,她没那么在意,被游戏卷走,还不如给她,说不定她因为喜欢尸体会把她带出去,还会好好对她的尸体。

    但喻茵怕这是她的某种技能,契约类的,如果她答应了,这位大佬的心头宠,会不会为了早得到她的尸体,而对她下死手?

    可她也不能直接拒绝,惹副会长不开心,尤其是在今晚这么危险的时候,如果她们真的遇险,还指望副会长能救他们。

    想了想,喻茵有了主意。

    “要是我的死亡和小姐姐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当然愿意把我的尸体给你这个爱尸体的人啦。”

    夏白:“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我从不主动杀玩家。”

    说完,他又看向美杜莎。

    说实话,他有点馋美杜莎的技能,有点酷。

    美杜莎:“……”

    前面有了正确答案,她直接照抄了。喻茵也就这点用处了。

    夏白心情很好地对喻茵说:“没事,你可以多跟他说说话,尤其是离开游戏后,你别看他平时一副很冷酷的样子,其实挺孤单的。”

    要不然也不会瞎揣摩会长的话了。

    喻茵开心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所以你就趁虚而入了吗?男人孤单时果然来者不拒。

    凌长夜:“……”

    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他们各自回房睡觉了。

    夏白问凌长夜:“今晚我们要注意点吗?要不要轮流守夜?”

    凌长夜不太赞成,“今天已经够累了,要是今晚不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一整天的劳动改造怎么办?如果是內罚,就算我们及时发现也救不了。”

    很好,不愧是见死不救,经常被骂的攻坚队的队长。

    夏白:“那我们睡觉,但稍微注意一点。如果还是前两次那么多血,我应该能闻到,我对血腥气比较敏感。”

    凌长夜:“我也是。”

    既然这样,他们就正常睡觉了。

    夏白确实把这件事装在心里了,心里装着事,睡得没那么沉,中途醒过来一次。

    没闻到什么血腥气,他正要睡觉时,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向外看,看到是老杨从对面房间出来,靠坐在沙发上,仰头盯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

    夏白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拿了一瓶水悄悄走到老杨身边,递给他。

    老杨轻轻说了声谢谢。

    夏白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问他:“老杨,你怎么起来了?”

    “之前我跟你爸妈说好轮流守夜,这个时间点是我守夜。”老杨说。

    夏白:“我们在这里,你不守也行。”

    “我知道,我也知道今晚有危险的应该不是我们几个,我睡了,睡得不踏实,做了个噩梦。”老杨说:“夏白,我梦到了我女儿。”

    夏白微愣,沉默着没说话。

    老杨看向他,轻声跟他说:“夏白,有件事我没跟你说,也没跟别人说过,就是我在你们镇警局看到你,就要帮你,还有一个原因,一个我没法拒绝的原因。”

    怕打扰别人睡觉,老杨的声音压得特别低,在夜里竟然显得很温柔,和当时骂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看他的眼神也很温柔,比当时他在餐厅外,喂那只流浪猫时还要温柔,“你的眼睛和我女儿长得特别像,好像,都是圆溜溜的杏眼,很漂亮。”

    看他这个样子,夏白心里有点酸涩,他觉得老杨不是他在忏悔室里忏悔的那样恶劣。

    他这样,还不如初见时那样中气十足地骂人。

    老杨是夏白刚窥见游戏这扇大门时,第一个对他表现出善意的人,因为他,还有后面的花昊明,夏白对游管局很有好感,对游戏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恐怖和绝望。

    刚才在房间,他就在老杨身影上看到了难过,他是想来安慰老杨的,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知道老杨大概在思念女儿,他就说:“老杨,你跟我讲讲你的女儿?她眼睛和我一样,其他地方呢?有我好看吗?”

    作者有话说:

    114   蓝茶岛8

    ◎“她应该是死于窒息。”◎

    “当然比你好看!”老杨想也不想地说。

    夏白:“……”

    但凡犹豫一秒,出于礼貌也行。

    “不是我有亲爸滤镜,她以前想学跳舞,想当偶像,不是随便一想,她是有这个条件的。”老杨说:“她长得很好看,笑起来有两个很可爱的小酒窝。身型也好,跳舞也跳得特别好。”

    “我去舞蹈班接她的时候,老师经常跟我夸她。”

    “杨晴是我教过的最有舞蹈天分的孩子。”

    “你看到了吗,她跳舞的时候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她值得更大的舞台。”

    老杨嘴角带了一点笑,枯槁的眼里也有了光。

    他女儿跳舞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

    他可能想到了看女儿跳舞的时光。

    “就是脾气挺大的。”老杨说:“不知道随谁。”

    夏白:“……”

    不是很明显随他吗。

    夏白呆着一张脸,直言:“随你。”

    老杨没生气,没惊讶,看起来还有点开心,“以前不觉得,现在回想是有点随我。”

    “两个臭脾气在一起,以前我们俩没少吵架。每次吵完架,她要是觉得她错了,就给我买个卤鸡腿和一盘花生米。我要是觉得我错了,我就给她买本杂志,我要是被逼着承认错误,还是觉得她错了,就给她买本习题册。”

    “现在想想,她给我买了好多卤鸡腿和花生米。”老杨说:“不一定那么多次都是她错了吧?”

    夏白:“嗯,她可能在包容你,主动跟你和好。”

    老杨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她一直都是一个好女儿,而当我可以成为一个好爸爸的时候,她却不在了。”

    有一句话说,子欲养而亲不待。

    不知道和老杨这个比,哪个更沉痛。

    夏白看着他,其实有点好奇,杨晴是怎么死的,但他又怕这时候问,老杨想到她的死会更难受,便暂时压下了这点好奇。

    他又陪老杨坐了一会儿,被老杨赶去睡觉,“明天可能还得干活呢,不好好睡觉哪有力气?”

    夏白听话地起身,看着他。

    老杨也起身,“行了,我也去睡。”

    两人各自回房睡觉了。

    夏白回去时,凌长夜正睁着眼睛。

    他躺到凌长夜身边,蹭到他怀里,说:“没有血腥气,睡吧。”

    凌长夜抱住他,两人一起睁眼,又一起合上眼入睡了。

    入睡的时候,包括入睡之后,两人都没闻到血腥气,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他们以为这天晚上,他们这座海草屋没出什么事,没想到还是死人了。

    这一晚上死了两个人。

    12号海草屋的喻茵,和13号海草屋的啤酒肚男人。

    他们先得知喻茵的死亡,在五点二十分左右,被美杜莎的叫声惊醒。

    夏白直接一个仰卧起坐,从床上坐了起来,没有用手撑,眼睛还没睁开。

    凌长夜站起来后,把他的眼睛撑开,单手把他抱下来。

    夏白这才真正醒过来,摇走迷糊,跟着凌长夜走出房间。

    “副会长,救我!救救我!求你!今晚一定是我,一定是我了!”他们刚走到美杜莎和喻茵的门口,美杜莎就冲到了凌长夜面前。

    看到自己同伴一个个死亡,今天还是死在自己枕边的,她情绪崩了。

    不怪她这样,除了死亡的逼迫,喻茵的死状一定也吓到了她。

    喻茵死了,没有流血。

    和阎泉一样,她被吊在屋顶上,不过她只是被绑住脚,倒立而下。头应该正好对着美杜莎的枕头,所以美杜莎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她紫绀充血,瞳孔散大的脸。

    老杨和江清风一起把喻茵的尸体放下来。

    老杨本职工作就是救人,在江清风的帮助下,熟练地把喻茵放下来,让她平躺在地上。

    他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几眼,合上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她也就是二十出头吧。”

    夏白知道,他在喻茵的死亡中看到了自己女儿的死亡。如果杨晴还活着,现在应该跟喻茵差不多大。

    他走到喻茵的尸体面前,简单检查了一遍,说:“她应该是死于窒息。”

    “和阎泉、方晓风不一样,她不是失血而死。”姜倚彤说:“但是她和阎泉一样被吊在屋顶,所以能提出两个关键点,失血和吊顶。”

    夏白点头,“我们晚上打听一下,昨天晚上喻茵打听到的那个叫陆空的女人,是不是曾经被吊在屋顶上做过什么。”

    他把喻茵的尸体收了起来。

    崩溃的美杜莎看到后,稍微安心了一点。

    喻茵的死确实和这位没关系,而且这位真的能把尸体带出游戏。

    在她崩溃至极的时候,一点安心都能被她紧紧抓住。同伴接连死亡,惊恐无助的她,把更加强烈的对同伴的依赖,转移到了凌长夜和夏白身上,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

    这次没有很多人来12号屋,他们出去才知道13号海草屋里也死了一个人,是昨晚跟村落一个大姐聊天那个啤酒肚男人。

    这个男人也是死得悄无声息,跟他住在同一个屋子的是他老婆,看起来比他年轻很多,他们过去时,她正在哭,神情有些恍惚。

    聊天时,夏白听了一嘴,她和啤酒肚男人是来蓝茶岛度蜜月的,刚新婚老公就死了,还死得这么惨烈,也难怪她这样。

    房间里全是血,啤酒肚男人看着也像是失血而死,但血大多从他的下面流出,浸透了他的裤子,流向了整张床。

    原本这座海草屋里没人说什么,只有一个中午女人在拍着啤酒肚男人的老婆,柔声安慰她。

    看到他们过来后,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看了一眼那个哭泣的女人,说:“我有发现。”

    凌长夜见他有些犹豫,鼓励他:“事关大家的生死,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出来,是对大家好。”

    男孩点点头,看起来很信任凌长夜,“我们昨天晚上不是去找神像忏悔吗?我看到这位死者大哥,要被他说的那位大姐带去找神像了,我就跟着他们一起过去忏悔了。”

    “这位死者大哥在我前面忏悔,我……我偷偷听到了他的忏悔内容。”男孩说着,又看了一眼那个哭得凄惨的女人。

    凌长夜:“他忏悔的内容,和他的死亡有关?”

    男孩点头,既然都被猜出来了,他便直接说了,“他忏悔的其中一件事是,他和他公司里的两个高管一起,把他们公司一个职员的老婆给□□了,以前他还□□过一个同学的妹妹。”

    正在哭泣的女人忽然卡住了一般停下了。

    玩家们视线隐晦地落在女人身上,又落在男人血流得最多的地方。

    女人推开安慰她的女人,疯了一样冲到男孩身边,伸手就要推他,“你胡说什么!我老公不是这样的人!他都死了你还要污蔑他!”

    男孩的爸爸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很有修养的人,不好动手,妈妈立即反推女人,就是刚才还在安慰她的中年女人。

    “你冲我儿子发什么火?他会在这种时候撒谎吗?是你自己识人不清,嫁了个烂人!”

    “我嫁了个烂人?你儿子又是什么好东西?”女人尖声大喊:“他也偷偷去忏悔了,他也做过当众忏悔时说不出来的恶心事!”

    “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心虚了?”

    两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被女人护在身后的男孩忽然大喊一声:“够了!”

    一开始说他的发现,还会顾及女人感受的男孩,颤抖着对女人说:“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怎么好意思推我妈?你跟我爸那点烂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

    “什么意思?你们早就勾搭上了,还是住酒店这个半个多月勾搭的?”男孩的妈妈更愤怒了,拽着老公的领子质问:“怎么回事,你说啊!”

    原本两个人的战局变成了三个,三人你质问我解释他发疯,闹成一团。

    男孩一个人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是因为游戏压力,还是因为看了太多人的恶,眼泪都掉下来了,“都是恶心的人,全都是!全都是……”

    夏白他们出去了。

    这还是夏白第一次在游戏里,遇到这种狗血的事,在这个要把罪孽公开的蓝茶岛上。

    几人沉默地向着岛北走,过了好一会儿,江清风才说:“宝宝,爸爸一定努力做一个不让你失望的爸爸。”

    夏白:“……爸,倒也不必,我知道你肯定做不出这种事,一看就被我妈拿捏得死死的。”

    姜倚彤笑了一声,问:“是不是在其他地方忏悔不管用啊,那个男人在神像面前忏悔这件事了,还因这件事死了。”

    他的死亡比其他三人的死亡明显,和他忏悔的这件事关联性很强。

    “有可能,应该就要在忏悔室里忏悔才有用,可是我们明天才能进忏悔室。”夏白无可奈何地说:“今晚可能还会死人。”

    但是他们都不怎么紧张,到目前为止,他们大概可以确认,先死在游戏里的不是杀人就是□□,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们中就算有人冷漠,有人无情,也没做过这种没良心的事。

    这也是夏白和凌长夜昨晚不守夜,能安心入睡的原因。

    夏白见老杨还没出来,他应该又在帮忙处理尸体了,问了江清风昨晚他好奇的事,“爸,老杨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老杨的女儿具体是怎么死的,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故。”江清风说:“我就知道她死得应该特别惨,老杨当时跟疯了一样。”

    “他当时闹得特别狠,自己好几次被人打成重伤,他老婆也受不了他,跟他离婚了。”江清风充满感慨,他是个很有同理心的人,“老杨当时死了女儿,又没了老婆,一个人一定特别难受。”

    所以,他知道后,去陪了他一段时间。

    “他被人打成重伤,所以他是有怀疑的凶手?”夏白问。

    江清风摇头,“可能没有,他当时疯了一样怀疑很多人,可能把和她女儿有关的人都怀疑了一遍,才会被人打,要是真有凶手,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去打他吧。”

    夏白点点头。

    老杨真的很爱他的女儿。

    江清风看了一眼凌长夜,说:“宝宝,要是有人欺负你,我也会和老杨一样跟他拼命的。”

    夏白:“……”

    他爸爸真的有点可爱。

    凌长夜感觉身上的视线压力很重,笑着跟着说:“我也一样,爸爸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不让您有拼命的机会。”

    听到“爸爸”两个字的江清风,像是一下被点了哑穴。

    四人说着话,到了岛北赎罪学校。

    今天又是劳动改造的一天。

    夏白这次被分配去砍树。

    白姑给他们分配的工作,年纪比较大的,实在干不了体力活的缝衣服做手工,其他年轻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做体力活,体力活有轻的,比如对夏白昨天的摘椰子,也有重的,比如今天的砍树,轻重轮流来。

    喻茵死了,夏白可以使用她的魅惑技能,他趁机跟两个来拉树的岛民,打听线索。

    魅惑技能加他现在的外表,打听起消息来很好用。

    夏白只是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大哥,听说咱这里有个叫陆空的女人,死在了船上?”

    那位大哥立即就说了,“是啊,你说,怎么死在船上呢,那船都不好再用了。”

    “她是不是过得挺惨的啊?”夏白问。

    “这怎么说呢,人家的家事,她是经常被她老公打。”大哥说。

    夏白:“会被吊起来打吗?”

    如果没有这回事,夏白这么问会显得很奇怪,可那位大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是啊,你也听说了?”

    夏白点了下头,垂眸思索起来。

    这样的话,陆空可能就是这个游戏的主角了。她失血而死,经常被老公吊起来打,能对应得上阎泉、方晓风、喻茵的死,那个啤酒肚男人的死也能对应得上,他也能算是失血而死。

    而且他们的死亡,能组合成她的遭遇,也就是她的经历,人生故事。

    除了失血而死,被吊起来打,她可能还遭遇过窒息的虐待,被家暴老公□□过,或许还有其他悲惨的遭遇,会体现在今晚死亡的其他人身上。

    她用死亡来展现她的故事。

    这次寻找主角很顺利。

    就是太顺利了,没有一点弯绕,夏白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夏白又问一个正在砍树赎罪的女人,“姐,你知道陆空吗?”

    那个女人动作一顿,只说:“她赎完罪了,下辈子一定会很幸福。”

    所以,她嫁给那个家暴男,也是他们说的赎罪?

    这不就是打着赎罪的名义祸害人吗?

    劳动改造结束后,他们和昨晚一样,大多数人已经抬不动脚了。夏白还能走几步,但他担心上了年纪的爸妈,所以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瘫坐在门口休息。

    夏白还能说话,先把他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通灵者说:“看来陆空真的是主角,接下来我们所有人精力都放在调查她的经历上,只要弄清的她经历就行了,应该很快就能通关游戏。”

    因为夏白确认了主角,他通灵看到的那些也就无关紧要了,就没再浪费口舌。

    夏白说:“这个游戏主角参与度是不是太低了?”

    他同意通灵者说的,他是下过的游戏不多,可是他看了很多游管局研究院整理的游戏案例,知道按照游戏的套路,他们寻找到相对完整的主角的故事就能通关了。

    他们现在有的人会通灵,有的人会魅惑,还有那么多人手,专攻这件事,明天可能就能完成,顺利通关游戏。

    而到现在为止,他们只是简单地从别人口中听到了陆空,陆空都没出现过。

    通灵者一听就知道夏白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她都没出现过?”

    夏白点头。

    通灵者:“你以为主角那么容易出现?很多时候都是我们调查得差不多了,快要离开游戏时她才出来,而且她可能早就出来了,那几个死亡的玩家就是她杀死的。”

    他说的也有道理,和平医学院和五姑村的主角出来的都很晚,尤其是五姑村副本,主角在他们离开游戏的前半个小时才出来,补全了她的故事,揭露了诅咒的真相。

    夏白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虽然一切看起来都很顺畅。

    以前他也有过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后来他得知他可能在十二岁之前,经历了很多游戏,这种感觉可能来自于他刷了很多游戏的经验,他更加重视这种感觉,不想这么容易地压下去。

    他看向凌长夜。

    凌长夜说:“她和这个游戏的主题关联不大,这游戏的重点在赎罪这边,她和赎罪有什么关系?”

    姜倚彤不偏不倚提出自己的看法,“她是不是就是赎罪的受害者,也是白姑他们用赎罪的名义,逼着嫁给了她老公那样恶劣的男人,最后被这个白海仙教徒们给逼死了。

    而白姑和她的白海仙就是这个游戏世界的邪恶势力,我们每天改造,就是在体会他们有多恶毒,从而体会主角曾被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压迫,更能了解她的故事背景,更理解她。”

    江清风想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通灵者赞赏地说:“姜总第一次进游戏,就掌握了游戏的套路,了不起,就是这样。”

    凌长夜也没法反驳姜倚彤。

    姜倚彤又说了一个她的发现,“你们注意到了吗,好多玩家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夏白看向其他玩家,是有几个人神思不属的样子。

    有个男人盯着一个地方好久没动。

    昨晚死了老公的女人正捂住耳朵,缩在一边。

    有一个年纪有点大的男人时不时就回头看。

    美杜莎也坐在树下不说话。

    个个看起来都很憔悴。

    通灵者:“不是累的?他们都是第一次进游戏的玩家,被吓到了吧?至于美杜莎,她害怕也很好理解。”

    姜倚彤:“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应该不是累的,我见过很多比他们还累的人。”

    夏白:“……”

    妈妈,你应该不是压榨劳动力的资本家吧?

    “正常。”通灵者说:“这个游戏就是很摧残人啊,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忏悔了自己那么多罪恶的事,又见了那么多死亡,情绪能正常吗?”

    说完这件事,他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手里的馒头也啃完了,该去村落里打听消息了。

    不管他们的推测对不对,今晚的任务很明显,就是打听陆空的事。

    最关键的是陆空老公家里,通灵者不知道凌长夜也会通灵了,夏白就提议他去做这个关键任务,带着他的爸妈。

    夏白没有主动提出要过去,因为他现在有喻茵的技能,想去找喻茵昨晚说的那个卖船的大哥,感觉他知道的挺多,还很爱说。

    而且他家卖船,应该和村落里很多人都熟悉,家人可能也知道些什么。

    他和凌长夜就去他家。

    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啤酒肚昨晚说的那个,带他去找神像的大姐。

    剩下的老玩家就是美杜莎和老杨了,美杜莎现在状态看起来不太稳定,正好让在安抚人上算是专业人士的老杨跟她一起去。

    其他人,就去村落其他地方打听。

    安排好后,他们各自行动,约定好两个小时后回海草屋。

    夏白和凌长夜向那边走时,问他:“队长,你白天通灵了几个人?有什么发现吗?”

    “两个,一个赎罪的人,一个白姑。”他知道今晚他们要来村落里找线索,所以只通灵了两个人,省点精神力晚上用。

    凌长夜跟他说起他通灵的内容,“我通灵了一个看着健康的男人,和其他赎罪的人一样,在他灵魂里看到的也是痛苦的事,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囚禁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

    这个人他简单两句话说过,他重点说起白姑。

    具体不知是什么时间,她看着消瘦了很多,不像是短时间内瘦下来的,大概是在白姑高中之后的几年。

    白姑坐在一个被门窗都被封死的房间里,肤色和之前一样白,看着甚至比高中时还要白了,只是眼里的光不同了。

    不是少女眼里明媚的,对明亮未来满是期待的光,而是更沉淀一些的安稳的光。

    如果不是看到她正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肚子,大概很难理解她的眼神。

    她摸着肚子,看向被木条封住的窗户,阳光斜斜从木条的缝隙中泄了进来,一条一条地落在她的脸上。

    凌长夜分不清她眼里是不是有爱,眼里的光又是什么。

    但这一幕深深地印在她的灵魂里,要是给它归类,如果之后没有接一段他还没看到的惨痛事件,他会把这归为第一次在白姑灵魂里看到的,属于她温馨珍贵的一段人生时光。

    作者有话说:

    115   蓝茶岛9

    ◎“她是世界的主角啊。”◎

    夏白惊讶:“所以白姑有过孩子?”

    “对。”凌长夜说:“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个孩子应该挺重要的。

    夏白说:“昨晚有个玩家打听到了白姑在村落里的住处,69号海草屋,我们可以先过去看一下。”

    凌长夜点头,正好顺路,两人说着,继续向前走。

    他们讨论着这个孩子时,看到刚来那天哭嫁的新娘,她正牵着一个男孩的手往家里走。

    她应该是带着孩子出去玩了,男孩抱着一个小水桶,里面装着几支黄色和白色的野花,里面还有水,随着男孩走路的晃荡,颠出来一点溅在男孩脸上。

    新娘蹲下来,拿出一个手帕,轻轻给男孩擦掉。

    男孩闭着眼睛,不仅不抗拒,还挺开心的样子,而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神色竟然很温柔,也很开心的样子。

    夏白低声说:“她真的和她所说的一样,好好对她老公的儿子了,是在认真赎罪吗?”

    可能是他刚接触到母爱,很敏感,觉得这个新娘对男孩是有母爱的。

    凌长夜看了他们一会儿,说:“或许。”

    两人没有惊扰他们,悄声向白姑的住处走。

    白姑的住处和其他岛民的住处,看着并没有什么区别,是一座挺普通的海草屋,屋子里没有灯光,白姑应该在岛北还没回来。

    凌长夜熟练地打开窗户,两人快速地在几个房间里扫了一眼,只看到了白海仙神像,没看到有孩子和其他人,海草屋寂静一片,像是许久没有人住的荒屋。

    他们今晚的任务是去船长大哥那里打听陆空,去晚了他们家可能有老人要睡了,两人没在这里浪费时间,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

    那位船长大哥就住在白姑住处的不远处,两人赶到时,海草房里还亮着灯。

    凌长夜刚要敲门,夏白先他一步,里面的人打开门后,疑惑地看着他们,“有什么事吗?”

    夏白伸手,手上一个小金锁。

    凌长夜:“……”

    被他学会了,钞能力。

    在帝豪公寓时,夏白在凌长夜面前像个苦行僧和小乞丐的结合体,他深刻感受到了凌长夜空间宝藏的威力,回去后想了想,自己是有点苦哈哈。

    于是他也用只赚没花的游戏积分,在游戏商场买了一个空间道具,在里面装了一些土豆零食,金豆金条,生活用品。

    现在,终于可以在凌长夜面前用上了。

    “哎呦!”大哥乐呵呵地给他们打开门,“是要买船吗?”

    “我先跟你们说好啊。”大哥是让他们进来了,但事先说好,“你们别想着买船逃出去,我这船啊,只能在蓝茶岛周围捕捕鱼,想离开是不可能的。”

    看来他应该遇到过这样的事。

    夏白把小金锁塞给他,不差钱,“不买,就是来听八卦的。”

    “呦!”大哥乐呵呵地说:“那您可是找对人了,我可是咱岛上的百晓生。”

    凌长夜说:“你说话……听着不像是蓝茶岛本地人。”

    “这怎么说呢。”蓝茶岛百晓生说:“在很早之前,我确实不是蓝茶岛本地人,但对你们来说,我是啊!我早就定居在蓝茶岛了,所以在你们面前算是蓝茶岛本地人了。”

    夏白不太信任地说:“你一外地人,还敢说你是蓝茶岛百晓生?”

    “都说我是已经本地人了,很了解这里的事,再说了,要是土地土长的本地人也不愿意跟你们说啊,他们也不太稀罕金子。”大哥说。

    甲方夏白点了下头,又问:“你不会也是来这里赎罪的吧?嗯,你倒插门,跟蓝茶岛女人结婚了,所以就成蓝茶岛的人了?”

    “……”

    “怎么了?不行吗?”气氛沉默了几秒,大哥抬着下巴说。

    夏白:“行。”

    大哥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自己挽尊,“什么娶妻入赘的,都是虚的,过的好不就行了吗?”

    夏白觉得他这时候得说点柔和的,不然后果会很严重,“大哥活得通透。”

    凌长夜好一会儿没说话,应该是在通灵,夏白多说点,让大哥的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

    “大哥你入赘的时候要哭吗?”

    “不瞒你说,得哭。”

    “……”

    “哭嫁是蓝茶岛的传统习俗,我是入赘,我老婆不用离家不用哭,但是蓝茶岛吧,办婚事没点哭声很奇怪,就跟不吉利一样。”大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所以,只能我哭了。”

    原来哭嫁是蓝茶岛的传统习俗。

    夏白说:“我还以为,哭嫁是和赎罪绑定的,因为是在赎罪,结婚时才要一直哭。”

    “你这么说也没错啊。”大哥说:“我感觉可能就是这样,我在这里这几年,感觉蓝茶岛就有一种女人天生就有罪的感觉,嫁人、伺候老公和公婆就是赎罪。”

    “他们觉得白姑也这样?”夏白问。

    大哥奇怪地看他一眼,不说话了,沉默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既然这样,夏白就直奔主题,“别紧张,我们其实是听到同伴说,你们这里有个死在船上的女人,想来听八卦的。”

    “哦,陆空啊。”大哥松了一口气,说:“她死得确实挺有话题度。”

    大哥没把他们带进主屋,而是穿过后门,把他们带去了他制船的后院。

    在这里他可以敞开了说,不怕打扰到老婆。

    “她男人刚从我这里买了船,结果就她就在船上割腕自杀了。”大哥说:“你知道有凶宅之说,人都不愿意住死过人的房子,对于一直信海仙,下海捕鱼的蓝茶岛人来说,凶船可比凶宅可怕多了。”

    “那船刚买就不能用了,她男人气死了,把她的尸体扔到海底喂鱼了。”

    夏白想到爸爸说的,问他:“船也跟她一起扔了吗?”

    “白姑说船不吉利了,对白海仙不好,也让他扔了,不过不是跟她一起扔的。”大哥说。

    那不知道她有没有坐船离开这里。

    “她也是外地人吧?”夏白问。

    “是啊,她比我来的还早,可惜啊没嫁对人。”大哥惋惜地说:“她那个男人特别爱打人,她被打了好多年了,死了也算是解脱了吧。”

    好像就这样了,大哥跟他说的,跟和喻茵说的,其实是差不多的内容,没有新的发现。

    夏白不放弃地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事?”

    “其他什么事啊,就是被他们家虐待啊。”大哥说:“要是说她有什么特别的,还挺文艺的?经常拿着一本诗集。”

    “蓝茶岛是海葬,就是把人的尸体放在墓船上,放到海里,随风去寻找海仙。她还没疯的时候,说这还挺浪漫的,和诗里一样,伴着鲜花去海的远方。”

    大哥:“说起来,这就是她在船上自杀的原因?去找她诗的远方了?”

    他爸爸说的有点相关,当时他说陆空可能是希望那只船带着她离开这里,可是那家人直接把她扔到海底喂鱼了。

    凌长夜问:“她还有什么特别惨的事吗?来海岛上赎罪的,都是过得挺惨的人吧?”

    “她不是主动来蓝茶岛赎罪的,我刚才说了,她比我来的还早,应该是被拐来的。”大哥说:“你要是问她来海岛之前经历了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就知道,她应该是个挺有文化的人,之前大概不是个苦命人。”

    两人都微愣。

    陆空应该是来赎罪的人才对,她竟然不是被白海仙赎罪教义害得凄惨的人。

    见在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凌长夜问:“她家住在哪里?”

    虽然通灵者他们已经去了,他们这边找不到陆空的新线索,不如也去那边瞧瞧。

    “我可以告诉你们她家住在哪里,就在11号海草屋,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去了,没人了。”大哥说:“陆空死后没多久,她男人来我这里买了个新船,出海时死了。她婆婆没多久也死了。”

    “白姑说她公公身上有罪孽,让他去岛北赎罪了。”

    “多跟你们说一个传言。”大哥凑近他们,小声说:“我听那天出海的人说,她男人死在陆空死的那个船上,当时他发疯了一样喊着陆空的名字,跳到了那个已经腐坏的船上,跟着船一起沉入了海底。”

    两人离开了卖船大哥家。

    夏白说:“有点奇怪。”

    凌长夜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奇怪,“陆空不是蓝茶岛赎罪制度下的牺牲者,她和赎罪的关联断开了,不像是主角。可是后面,她老公和婆婆的接连死亡,尤其是她老公的死亡,像是她死后变成鬼的复仇,她又很像是游戏的主角。”

    他们来这一躺,增加了一条肯定陆空是主角的线索,同时也增加了一条否认陆空是主角的线索。

    凌长夜说:“要是能见到陆空就好了,通灵者的技能对鬼魂也有用,虽然不像是人那样能百分百成功,多试几次,通灵看到的一定是最关键的部分。”

    夏白也是这样想的,找主角的故事,也就是找她主要的,最悲惨和最幸福的几件事,这种事一般都在灵魂里,通灵技能太好用了。

    可是他们目前还没见到陆空,就没法对她通灵。

    “要不我们今晚守着美杜莎?今晚她出事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真是陆空报复,就能看到她了。”夏白说。

    他刚说完,就见一个男人匆匆地跑了过来,边大口喘气边说:“大佬不好了!有人死了!”

    夏白神情一凛,这还不到十点,怎么就有人死了?

    难道不仅每晚的死亡人数增加了,死亡时间也提前了?

    凌长夜问:“谁死了?”

    “韩厘妃!”男人说:“就是昨晚死的那个啤酒肚的老婆,她跳海了!”

    他们立即跟男人向韩厘妃死亡地点走。

    凌长夜更具体地问:“她被人推下海的,还是自己跳下去的?”

    男人说:“不是被推下去。”

    “你确定?有可能推她的不是有形的人。”凌长夜再一次问。

    那男人愣了一下,确实,如果是鬼把她推下去的,他看不到,可是马上他就肯定地说:“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她在跳海之前就不正常了,疯疯癫癫的,是她主动跑到悬崖边跳下去的,可以说她是自杀。”

    夏白头有点疼。一开始听韩厘妃跳海,和陆空还有点关系,可听到她是自杀,他觉得一切都不对了。

    他想起来,在岛北学校门口时,妈妈说过,好几个人的精神状态不对,其中就包括韩厘妃,她没多久,就疯了,自杀了。

    这是不是说,这是一类死亡,那几个精神不太对的,也会这样死亡?

    这更像是一种精神污染导致的,内在精神折磨,进而导致痛苦发疯自杀。

    那和前面死的四个人很明显不一样,他们死得血腥或残忍,两类死亡怎么都连不起来。

    一个游戏的惩罚和死亡方法应该是统一的才对,要不然也不会有玩家默认的,死亡会提供线索了。

    头疼的关键点是,他们是从前面几人的死亡,推测出了一个可能的主角形象,正好有一个陆空符合了他们的预想,便成了他们认定的主角,通关游戏的主线。

    如果前面几人的死亡不是游戏关键的死法,那么,他们的所有推测都错了,他们努力几天,走到了一条错误的路上。

    夏白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对。

    他觉得不对,是因为他们找出主角太顺了,而主角又一直没有真正出现,参与度太低了。

    问题出现在,主角出现太顺,而且是他们先有了主角预设,然后把他们的预设当事实,去寻找这样符合他们预设的人。

    而实际上,他们的预设不一定就是真的,而且他们预设的人物,失血而死,被吊起来过,被□□过,都是相对笼统的,并没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在一个有拐卖女人的海岛上并不少见,很容易有符合的人物出现。

    现在有迹象表明,那死亡可能不是游戏的唯一死法,这推理就更没支撑了。

    凌长夜走了几步,停下了,“现在韩厘妃并不是重点,她已经死了,重点是另外几个精神不太对的人,可能他们也会发疯自杀。”

    “有那个男孩的爸爸,一个穿紫色裙子的女人,还有美杜莎。”夏白说:“美杜莎那里可能好一些,老杨是专业救自杀人的,如果他救不了,我们也没办法。”

    “我们要去试试能不能救下其他精神不对的人。”

    “那个男孩的爸爸,就是早上那个吧。”报信的男人话也没说清楚,但他们都知道是谁,“他们一家三口负责的是11到20号海草屋。”

    “先去那里看看。”

    老杨和美杜莎负责找昨晚啤酒肚男人接触的大姐。

    去之前,老杨问了那个目击男孩,那个大姐昨晚具体出现在哪里,不然他们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美杜莎没有这个意识,不是她笨,是她一直精神很恍惚的样子,没有精力想这些。

    老杨问到那个大姐昨晚出现的位置后,严肃地跟美杜莎说:“姑娘,我知道你同伴死了,你很担心,可你这样不行,越是在危险的时候,你越是要冷静。”

    “我怎么冷静啊!”

    美杜莎不知道老杨也是老玩家,她只是听副会长的,跟老杨一起找线索,她也不知道副会长为什么要让她跟他一起,只觉得一个普通老头,也来教训他了,毫不顾忌地骂:“你这个老头懂什么啊!你还敢教训我!”

    老杨可能是见惯了这样的情景,脸色都没变一下,还用更加温和的语气跟她说:“我不是教训你,我只是担心你,希望你能冷静下来。”

    “啊!”美杜莎大喊一声:“滚啊!都滚!”

    她一边挥着手,一边防备地蹲下,仿佛周围都是要害她的人。

    老杨立即后退一步,仔细观察着她,也蹲了下来。

    跟她差不多同高度,隔着一段距离,老杨双手往下按,“姑娘没事,这里没有其他人,是你的幻想,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你说出来,我替你甄别。”老杨耐心地说:“你看我,是不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美杜莎缓缓抬头看向他,声音里好像带了哭腔,“不一样,不一样,老杨你不一样,他们都想杀我,他们杀了我了……”

    “他们没有杀了你。”老杨肯定地说:“你还好好活着啊,他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杀死你呢,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美杜莎。”

    他说的那么肯定,像是呢喃着不可更改的,他能重复无数次的话。

    美杜莎看着安静了一点,想主动靠近老杨一点,老杨也配合着,拿出一块毛巾要递给她。

    “啊!——”美杜莎只是闭了下眼,忽然又惊恐地尖叫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向着树林方向跑。

    老杨忙跟上她。

    美杜莎逃似地跑到树林里,抱着一棵树猛地撞了上去,只撞了一下头皮就破了。

    “别撞了!你会死的!”

    在她即将撞第二下时,被老杨拉住了肩膀。

    这次美杜莎没有骂人,也没有挣扎,她感觉到了老杨坚实手掌的温度,现实世界里才有的温度,和她爸爸的很像,是她惊恐之中非常渴望抓住的安全感。

    她回头看向老杨。

    一把尖刀刺入了她的脖颈。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察觉到危险,她的头发应激般的扬起,身体技能自动开启。

    一块着火的毛巾盖在了她头上,她的黑发在变成长蛇之前,被从头皮上的根开始烧掉了,她的头皮都焦了。

    美杜莎痛苦得面部扭曲。

    这不只是头发被烧掉那么简单,头发蛇化是她的身体技能,联动她的全身,包括她的神经。头发被烧掉,就是把技能活生生在她身体拔除,她的神经好像都被拔掉了。

    连一声尖叫都没发出,她就疼晕了过去。

    就算没晕过去,她可能也无法尖叫。

    她的脖子上还有一把刀。

    再次醒来时,她脖子上那把刀没了,老杨正在给她缝脖子上的伤口。

    他那么认真,又很熟练,如果这是一个医生,美杜莎一定非常安心,可睁眼看到老杨,她只有害怕和愤怒。

    “别害怕。”老杨轻声安抚她:“这两年我走南闯北地救人,跟同队的医生一起做过很多急救,给很多人缝过伤口。不过,你不要说话,说话会扯到伤口,可能会非常危险。”

    老杨缝完伤口,从兜里拿出一条剪好的红色丝带,这条红丝带是用蓝茶岛举办喜事时用的红绸缎剪的。

    美杜莎看到那条眼熟的红丝带,更加震惊,更加害怕,张着嘴巴要说什么。

    老杨好像没看出她有话要说,他用那条红丝带在她脖子上,异常熟练地系了一个蝴蝶结,非常精美漂亮,像是训练有素的礼品店店员系在礼盒上的。

    “很好看。”老杨欣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笑来,笑出了几根鱼尾纹,不那么严肃,反而有些慈爱。“有一次我队友看到我系了一个蝴蝶结,说像是系了很多次,等我退休了可以去礼品店系蝴蝶结了。”

    “我是系了很多次。”老杨兀自点头承认,“也算是真的都在退休时来系蝴蝶结了吧。”

    惊恐又疼痛中的美杜莎,没听出老杨在说什么。

    很快她发现一件事,让她更惊恐,并且开始绝望的事,她肩膀上的衣服很快被血渗透了。

    老杨是给她缝了伤口,但又没有给她完全缝好。

    他好像,好像特意留了一线,可以流血的一线。

    美杜莎用尽力气晃动身体,乞求般地看着老杨,眼泪汹涌地从眼里流了出来。

    阎泉这个不学无术的,不知道从哪个电影里看到,说让一个人慢慢流血而死,是最绝望的死法。

    在现实世界,他们很好奇,但没机会实验,进了游戏,他们就有了实验台。

    看到那些人用尽各种方法,没有尊严地,抛开一切地乞求他们,他们从他们身上就知道,电影果然没有骗人。

    现在她在自己身上也知道了。

    电影没骗人。

    血慢慢从身体里流出,一点点带走温度的感觉,真的太可怕太绝望了。

    她的眼泪流到了烧焦的头皮上,被唾液和血液浸透的双唇不断颤抖,无声地乞求老杨。

    老杨好像没看到,他坐到美杜莎身边,说:“姑娘,在岛北忏悔室,你上去忏悔时,我听得特别认真,特别期待,可你和没忏悔没区别。”

    “第二天,又有了一个忏悔的机会,我跟着你,看你在神像面前忏悔。”

    “这次,我依然听得特别认真,你的每一个字我都没漏,你忏悔了好多伤天害理的事,你忏悔你害过的人,可是我没听到你说一个人。”

    老杨停顿了一会儿,好像觉得非常奇怪,“怎么会呢?”

    “这几年我的世界里全是她,她是世界的主角啊,可是你好像忘了她,怎么会呢?”

    作者有话说:

    116   蓝茶岛10

    ◎“游戏的主角是我女儿。”◎

    可能很疼,美杜莎更多的是感觉到冷。

    她像是在一个白茫茫的冰川荒漠中,微弱的心跳无法支撑她走出去,冷中透着绝望。

    她意识开始模糊,但不停地开合嘴巴,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动作了。

    不知道是求饶,还是在说其他什么。

    老杨低头看向躺在血泊里的女孩,“姑娘,你杀的那个女孩她叫杨晴,你要记得。”

    “你现在和以后应该会记住了吧,你是因为她而死的。”

    “看样子,你是杀了太多人,把她都给忘了。”老杨对这点很在意,在意得他的血也快流光了般难受,“我这两年多,为找你们报仇,我日日夜夜……你竟然在忏悔的时候都想不到她,怎么会呢,为什么……”

    一个漂亮女孩的模样,在美杜莎混沌的脑海里出现,越来越清晰。她记得她,当然记得她,她是她的同学,舞蹈班的同学,学舞特别快,几乎看个一两遍就会了。

    当时她很羡慕她的四肢,羡慕她每一根都会跳舞的骨头。

    后来,他们一起被卷进了一个游戏。

    在那个游戏里,她还不是美杜莎,但阎泉已经有技能了,他们刚在前一个游戏里实验过流血死亡,性质正高昂,在那个游戏里,他和方晓风,看上的新目标对象是杨晴和喻茵。

    她说选杨晴,她的骨头特别软,她想看看到底有多软。

    阎泉也偏向杨晴,杨晴比喻茵漂亮太多了。正是他刚有技能的时候,人刚掌握了能力和权力时,各种欲望都会更强烈一些,在现实世界被很多女生看不起的他,在游戏里就想找漂亮女孩玩。

    她不是忘了杨晴,她忏悔的时候,是先捡着罪孽重的来的。她当然记得,下一次忏悔,她就会忏悔到杨晴的。

    美杜莎嘴巴努力地开合,想要说她记得,她记得很清楚。

    记得杨晴。

    记得杨晴是怎么哭着求他们的,记得杨晴是怎么死的,记得杨晴死后的样子。

    她都还记得,在杨晴之前,她的猫是怎么死的。

    可是,她终究还是没能忏悔出来。

    她没法发声了。

    她也没有力气了。

    她的血流光了。

    在一场游戏里,有一天晚上,四个人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她问:“你们说,我们能活多久?”

    阎泉说:“什么傻逼问题,我们这辈子已经活得比很多很多人都值得了好吗?”

    方晓风点头,“是的,太畅快了哈哈哈,这不比我初中上课时畅想过的好很多?就是他妈的这个游戏有两个攻坚队的人,晦气,我最讨厌攻坚队的人了。”

    “我感觉,如果有一天我们死,也会死在他们手里,攻坚队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喻茵这人说话一直讨她烦,要不是她和他们一样,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她死活都不会同意她加入。

    但是她说的话,她心里其实是赞同的,阎泉和方晓风也是。

    他们那晚讨论过,都认为他们的死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死在攻坚队的人手里,一种是死在圣游公会几个大佬手里,一种是死在游戏上。

    那晚上的四人,不会想到,他们死在了一个听都没听过,普普通通,丢进人群里都找不到的老人手里。

    最后一点意识即将消失时,美杜莎想到,她其实听过老杨。

    第一次去那个舞蹈班时,下了大雨,一个女生把一块毛巾递给她,“同学淋湿了吧?给你用,快擦擦。我爸给我准备的,他真是的,都亲自送我来,看到我身上一滴雨都没有了,还要给我一条毛巾。”

    或许从那时,她就开始讨厌杨晴了。她有一个好爸爸。

    她有一个好爸爸。

    夏白和凌长夜来找老杨时,老杨正安静地坐在树林边上。

    没有其他人跟来,因为是他俩在去找那一家三口的路上,临时地,突然地来找老杨的。

    因为凌长夜的一句话:“老杨,老杨说他女儿死在了事故里,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故,是不是游戏?”

    刚才夏白提到,美杜莎跟老杨在一起,相对安全。经过对游戏死亡的矛盾梳理后,再提到老杨,凌长夜忽然想到了什么。

    夏白的脚步猛地停下了。

    他想到阎泉的死亡时间,想到老杨和父母的守夜时间,想到那个死亡时间点听老杨坐到沙发上讲女儿,想到,那天在餐厅看到老杨时的惊讶。

    两人抛下那个一脸莫名的男玩家,匆匆寻找老杨。

    老杨好像在等他们。

    他们看到老杨时,安安静静的他,抬起头,一点也不惊讶地说:“我看到美杜莎的不正常时,就知道我瞒不住,等不到晚上了。”

    夏白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已经没有了声息的美杜莎,“老杨,你女儿……”

    “这个游戏的主角是我女儿。”老杨说。

    “一群坏人来到了赎罪岛,罪大恶极的人,会被惨死的人害死,他们的死亡里藏着她的线索,失血而死,吊顶侮辱,当成人体礼物的红色蝴蝶结。”老杨说:“她是主角。”

    如果她不是,他就给她创造一个游戏做主角。

    夏白问:“主角呢,主角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老杨回:“主角不太方便出来,她爸爸作为她的助手,替她执行。”

    夏白明白了,“他们四人都是你杀的,你不是来蓝茶岛休假的,你是调查了他们,跟着他们来蓝茶岛的。”

    “是的。”老杨没有丝毫隐瞒,他还主动交代得更清楚,“他们很厉害,我一个没有技能的普通人没法对付他们,我准备了好久好久,这个游戏也帮了我,是要人赎罪的白海仙在帮我。”

    “他们中最厉害的阎泉,刚进游戏第一晚,就被凌队伤到了,精神凌乱,我才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他。他们中第二厉害的美杜莎,被我杀死时,正被游戏惩罚,精神更加凌乱。”

    夏白问得肯定:“杨晴是死在游戏里,是被他们杀死的?”

    老杨粗糙的手,虚虚握了握,垂下头,“是。”

    此时对他通灵的凌长夜,看到了他看到女儿尸体的画面,在游管局停尸房里。

    少女的脸已经看不太出原来的样子了,像是被重重地击打过,干瘪惨白,安静地躺在床上。

    老杨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一点情绪都没有,平静地问:“你们确定她是我女儿吗?”

    “很抱歉,我们能确定,您的女儿死在游戏里。”工作人员说:“想必已经有人为您科普过游戏了。”

    老杨知道游戏了,知道游戏有多恐怖,知道人死在游戏是很容易且无可奈何的。

    本来,他是能接受的,他真的能。

    可是他看到自己那已经认不出来的女儿,被□□过,被人为地虐打过,竟然还被人在裸体上打了一个蝴蝶结,好像她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拆卸玩弄的礼物。

    他养到二十岁的唯一的女儿。

    他怎么能接受。

    那场游戏扔出了四个尸体,有三家十一个人都接受了现实,接收了慰问金,最后连他妻子也接受了现实。

    就剩他一个。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工作二十多年,最高只当过班主任,没有任何权势,没有任何人脉,只知道有一个从那个游戏里出来的人,他只能抓住他,被打过无数次也要去找他,被拒绝过无数次,也要去游管局要一个真相。

    过去37天后,他托着被打断的腿,在游管局分局门口睡了一夜后,在天亮时,遇到了游管局后勤部的部长危正雨。

    她给他披了一个毯子,对他说:“老杨,很抱歉,游戏降临了我们的世界,我们现在还无法抵抗游戏,我们的法律也到不了游戏里。”

    她来这里听了老杨的事,知道他为了给女儿一个公道,丢了工作,没了妻子。

    她说:“杨晴死在游戏里,没法复活了,还有更多年轻的孩子还来得及救,我们正要成立一个救助小队,你愿意做这份工作吗?”

    于是,老杨成了游管局后勤部的一员。

    游管局后勤部很多都是下过游戏的人,已经死在游戏里的玩家的家属,如果是没下过游戏,也没有至亲死在游戏里,还能进游管局,一定是在现实世界里,也非常厉害的人。

    就是说,这里有老杨所需要的各种资源,游戏资源,人脉资源。

    他在游管局知道了,那场游戏所有活着出来的玩家,不多,也就是六个,其中四个还是一伙的。

    一年的时间,他救了很多人,交了很多很好的朋友,涨了一些能力,得到了一些奖励,进了两场游戏。

    他从那两个玩家那里,知道他女儿死在那四个人手里,知道了她是怎么死的,知道她喊过爸爸。

    一年的时间,那四个人都有了技能,进了圣游公会,开始在玩家交流中心被玩家提及。

    和他们相比,他还是普通人。

    又是一年的时间,或许他还是普通人,可是他还是一个潜伏了太久的父亲,他做了758天的准备,熬了758个夜晚。

    他去找他们了。

    他带着这两年他所有所得所想,来找他们了。

    那天晚上,他听到了新娘的哭声,他看到了女儿身体上的红色蝴蝶结。

    他用了他唯二两个道具之一,隐身道具,走进了阎泉和方晓风的房间,看到正做噩梦的阎泉,不断挥手。

    他拿出了救助队偶尔会用的,研究院研究出来的安抚致睡剂,用了十倍的剂量,放了他所有的血。

    在那场游戏里,他的女儿就是被他侮辱的,在她被放血时。

    杀方晓风时,一点也不困难,他的技能在他睡着时不算什么,他甚至让他看着自己被放血,慢慢见证自己的死亡。

    在那场游戏里,他的女儿就是被他放血的。

    杀喻茵时,遇到了难题,夏白和凌长夜住进了他们的海草屋。

    他知道这两个人有多厉害,不敢托大,没法再让喻茵失血而死了,只能让她安安静静地窒息而死,又把她的尸体吊了起来。

    在那场游戏里,他的女儿就是被她吊起来砸脸,她酷爱把人吊起来做很多事,她说仰头看人,会礼貌点,让人更有好感。

    杀美杜莎时,地利人和,就是时间不算好,没办法,再晚一步,他就杀不了她了,他只有那一次一刀入喉,放干她血的机会。

    在那场游戏里,他的女儿好几处骨头,就是被她打断的。

    那个拿了二十多年粉笔,普普通通的爸爸,熬过了758个夜晚,救了1244个人,终于杀了这四个人,为女儿拿到了公道。

    “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对不起,目前法律还到不了游戏里。”

    没事。

    法律到不了的游戏有爸爸。

    老杨从兜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有一个鸡腿和一袋花生米,他慢慢地吃起来。因为很久没吃,刚尝到那个味道时,嘴巴里受到刺激,分泌出许多酸涩的唾液。

    “对了,再跟你说一件事。杨晴进游戏时,提着一个鸡腿和一袋花生米,她在我们那个没有食物的末世游戏里都没吃。后来,她死了,鸡腿滚到她尸体不远处,我快要饿死了,实在没办法,为了活命,把那个鸡腿吃了。”

    江清风赶来时,看到老杨口水外溢,问他:“老杨,你怎么了?”

    “没事。”老杨擦掉口水,说:“她死了,我心里空落落的。”

    江清风向他旁边看了一眼,只看到一滩血,明显是死人了,他说的这个“她”也许是刚死的人,可能是跟他一起的美杜莎。

    “美杜莎死了?”江清风赶紧对他们说:“林通让我来找你们,我们那边也有个玩家死了。”

    林通是通灵者在这个游戏里的名字。

    死的是一家三口中的爸爸。

    今晚死了三个人了。

    江清风说:“你们过去看看吗?”

    凌长夜看了一眼老杨,说:“走吧。”

    见老杨许久没动,江清风过去把老杨拉起来,老杨沉默地跟着他向村落里走,看着非常平静。

    走了好几步,他才喊了一声:“凌队。”

    “这件事不归我管,我们攻坚队的人只管通关游戏。”他说,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据我所知,目前法律还到不了游戏里。”

    老杨又看向夏白,夏白说:“我也是攻坚队的人。”

    他知道,那天晚上,他看到老杨从房间出来,老杨说他做噩梦睡不着,其实只是刚害了喻茵,正要回房时,被他听到了动静,对他说谎了。

    他也知道,啤酒肚男人死的冤枉,成了掩盖真相的复仇工具人。

    但确实,他是攻坚队的人。

    他加入攻坚队的第一天,凌长夜就跟他说了,他们攻坚队的人只管通关游戏。

    他现在才终于知道,攻坚队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只管通过游戏就好了。

    其他,不管好事坏事,什么都不要管。

    世事复杂,因果缠绕,他们管不好,不沾惹。

    一家三口中的爸爸,也算是自杀的。

    早上还在痛骂他的妈妈,此时哭得不能自已,是儿子站出来,勉强把爸爸的死说清楚。

    “他精神状态很不好,向这边走时就忽然叫了好几声,我们跟岛民打听消息时,他一个人坐在那个石头上,就是,就是……”男孩声音有些哽咽,手指不停地颤抖,“血就出来了,他就在墙上撞死了。”

    跟韩厘妃在一起的男玩家说:“韩厘妃跟他也差不多!跟疯了一样!”

    通灵者走到夏白和凌长夜身边,很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很烦躁,“他们两波人的死亡不一样,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长夜现在没法给他答案,他先问:“他们具体说过什么?”

    男孩说:“他说的很混乱,什么别过来,放过他之类的。”

    “对对对!韩厘妃也说过类似的话,还说她都死了。”男人说。

    凌长夜说:“应该是精神污染,在他们的精神世界里,他们之前害过的人可能来报复他们了,二热他们已经被杀死过了。如果这种事反复进行,人会崩溃,也会觉得自己反正死过一次了,容易用极端的方法逃离,也就是他们的自杀。”

    夏白补充:“我们今晚从卖船大哥那里打听到,陆空丈夫的死也是这样,先是精神不对,再自杀,这应该就是这场游戏的死亡方法。”

    通灵者:“难道前面四个人也是自杀?不对,他们自杀前没有明显的精神污染迹象。”

    凌长夜捏了捏鼻梁,说:“太晚了,先回去。回去后,觉得自己精神状态不对的,最好跟我们说说具体感受。”

    此时,就没几个人看起来精神是好的,可能很多人都被污染了,也可能只是累的吓的。

    这其中,有一个人格外明显,当时姜倚彤提出他们精神状态不对劲时,他就很明显了。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听凌长夜这么说,还没回去,就慌张地挤到他们这边,“我,我……我昨晚做了一整夜的噩梦,全是我被人折磨的,是梦吗?是梦吗……不是,好疼,好疼,就是在蓝茶岛!”

    “好疼,好疼,皮都烧掉了。”他开始说些乱七八糟的,“快回来!”

    有人听到他说“皮被烧掉了”,忙说:“我知道!我跟他在一个神像那里忏悔的,他以前开了个工厂,因为违规生产,发生了火灾,烧死了好几个工人!”

    所以就是凌长夜说的,被他们害过的人用同样的办法折磨他们。一开始以为是噩梦,刚忏悔完,做这样的噩梦太正常了,不怎么在意,后面因精神污染,逐渐开始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自己内心的蓝茶岛里,被惩罚被折磨。

    直到,他们承受不住,疯癫,自杀。

    这是蓝茶岛的赎罪。

    江清风说:“白海仙神像上,那些遍布神像的眼睛,可能就是精神污染来源。”

    在一些人那里,那些生刺的眼睛是一个个受害者的眼睛,带着尖刺,无处不在地注视着他们,跟到他们的噩梦里,他们心底里,他们的灵魂里。

    12号海草屋只剩下五个人了。

    老杨回去后就回房间了,夏白和凌长夜什么都没说,让爸妈早点去睡,江清风却有话要说。

    “下午的时候,我没说,我还是想说。”江清风看了一眼姜倚彤,说:“我觉得白姑并没有那么恶毒。”

    “……”

    下午没说,是不想反驳老婆吧。

    当时说白姑他们是邪恶组织的是姜倚彤,用来说陆空和赎罪之间的关联。

    想了这么久,才鼓起勇气说出来。

    夏白赶紧替可怜兮兮的爸爸说了句话,“我们今晚在卖船大哥那里打听到了,陆空不是被人用赎罪的名义迫害的,她的死确实和白姑无关。”

    姜倚彤笑了,“你们这是干嘛,我是专权暴君吗?我一个游戏新人推理错误很正常,有错误你们就直接指出来,这么小心翼翼的做什么。”

    “不是小心,是爱护。”江清风说。

    “……”

    夏白:“爸,你快说吧,你为什么觉得白姑没那么恶毒?”

    江清风这才说:“岛北有很多残障人士。”

    确实。

    姜倚彤反思,刚到岛北,当她看到那些残障人士时,想的是白姑竟然连残障人士都不放过,连他们都剥削。

    这是她初来蓝茶岛,看到哭嫁,听到赎罪,由她的人生经历而生出的想法,或许是有偏见。

    而江清风,他这个善于观察人,尤其是底层穷苦人的画家,看到这些残障人士,生出了完全相反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有罪孽的,生活的苦的人太多了,如果她要洗脑,要借着赎罪的名义剥削牟利,她大可以选全是新娘那种健康年轻美丽的,能在他们身上榨取更多。”

    江清风说:“有些年老的残障人士,最多就能做做简单手工了,她还要给他们地方住,给他们吃,花费经历给他们洗脑,能赚什么?”

    他补充:“我打听过,岛北学校赎罪的人,比我吃得好,至少有鸡蛋和青菜。”

    夏白也想到了那个新娘,他们最初觉得白姑邪恶,就是因为那场哭嫁,新娘说她嫁给年纪大有儿子的新郎是赎罪,他们觉得荒谬,觉得她是被洗脑了,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人口买卖。

    可是今晚她见到新娘,她对新郎儿子的喜爱,不像是赎罪任务,而是发自心底的喜爱。

    而且,最初哭嫁并不是白姑创立的,卖船大哥说这是蓝茶岛传统,蓝茶岛上的人是觉得女人天生就有罪一样。

    是女人。

    可是现在岛北也有很多男人,那才是白姑创建的地方。

    凌长夜说:“卖船那位大哥是来蓝茶岛赎罪的,可是他看起来过的很幸福。我对他通灵时,看到他灵魂里温馨的场景,是和他老婆在一起的。他一直说他是蓝茶岛本地人,说明他是把蓝茶岛这个地方当成自己的家了。”

    这说明,白姑可能不是借着赎罪害人。

    几人沉默着,心里逐渐有了个想法。

    凌长夜:“白姑应该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且,她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元旦快乐!感谢大家陪伴着走进新一年,2024年希望给大家写出更好的故事,能继续陪伴大家,爱你们()。

    117   蓝茶岛11

    ◎我的灵魂太痛苦了◎

    白姑是主角,白姑已经死了。

    这两件事必须同时成立。

    如果白姑没死,白姑就不能是主角。

    夏白进过好几次游戏,又看过好多游戏案例,摸到了一些游戏套路,很顺畅地想到了,可是江清风和姜倚彤不能理解,江清风问:“为什么她死了?”

    姜倚彤说:“蓝茶岛的人都把她当成活人,她看起来就是挺正常的活人。”

    凌长夜很耐心地跟他们解释,说的都是干货,“普通地图的游戏,有一些主角是在现实存在过的,或者游戏背景就很接近现实的。这些地图里,普通的活人是不会拥有超出人类的能力的。”

    “人惨死后,因为怨恨、不甘、执念等,变成厉鬼,才会拥有攻击力很强的鬼神能力,像是诅咒、致幻等。”

    “有一个很大的可能,白姑是主角,白姑已经死了,不知道死于什么时间,但她死时一定有很多恨,拥有了相关的能力,也就是和赎罪相关的精神污染。”

    姜倚彤根据他说的,想了想,“可能是这样,蓝茶岛本来就觉得女人身上有罪孽,有罪孽的人在岛上就不会被多尊重,从岛外来的女人就更不用说了,是怎么对待都可以的,白姑在这种思想下死了。”

    “她死了以后,蓝茶岛的赎罪,就由她说了算了。”

    江清风还是觉得,“她死了后,不是全在报复,也做了一些好事。”

    “目前这些还是我们的推测,明天我们去确认一下,如果白姑真的是主角,我们只要找到她的死因就能通关游戏了。”凌长夜说。

    这下,江清风和姜倚彤放心去睡觉了。

    夏白和凌长夜没有睡觉,他们去找通灵者了。

    今天通灵者应该对白姑通灵了,说不定看到了什么。

    通灵者的通灵技能,对鬼也有效,鬼魂鬼魂,鬼也有灵魂,只是效果没有对人那么好,或许是因为白姑还有实体,凌长夜对白姑通灵两次,都成功了。

    昨天通灵者说,他对白姑通灵过两次,看到白姑被人拖走。

    今天他却没说,原本他不说,他们也没急着问,现在怀疑白姑是主角,如果他通灵到什么,就非常关键了。

    通灵者还在11号海草屋原来的房间。

    两人先把他们的推测说了,通灵者看起来并不惊讶的样子,他应该也猜到了。

    夏白:“所以说你通灵到的内容就非常关键了。”

    他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意思很明显,快给他们说说。

    通灵者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他现在确实有拿乔的资本了。

    只要找到主角,还是每天都能看到的主角,他一个人就能通关游戏,只要多通灵几次。

    夏白:“行,我们全家就靠你带飞了大佬。我们都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精神状态都很好,多等几天都没事,您辛苦点,一个人把游戏通了。”

    通灵者:“……”

    凌长夜仔细地看着他,“你精神状态还好?”

    夏白也惊讶,“你竟然没害过人?他们没来找你?”

    夏白的惊讶是真的,难道真的是他对通灵者有偏见?

    他以为通灵者会和圣游公会那四个人一样,不只是这个游戏,夏白想到,通灵者既然在积分排行榜前三,应该下过非常多的游戏,应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內罚的游戏,他全部通过了。

    夏白陷入沉思,皱着细细的眉毛呆呆地看着他。

    “我说过了,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通灵者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不就是想知道我在白姑身上看到什么吗?我看到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的场景。”

    那大概是白姑十几岁时。

    学校外的梧桐路上,两人一起踩着落叶慢慢走。

    雨后的晴空一片蔚蓝,女孩手里拿着一片翠绿的叶子,抬头看向男生时,眼里的光特别亮,脸上又带着微微的不好意思。

    少女的羞赧如一瓣桃花,很难想象会出现在现在的白姑脸上。

    夏白和凌长夜立即想到,这应该和凌长夜看到的那一段等人的场景,是差不多的时期。

    白姑等的人可能就是这个男生,从白天等到黑夜都没等到。

    好像和她的死亡没什么关系,两人听完就打算走了,被通灵者叫住问:“两种死亡方法是怎么回事?”

    夏白:“你自己想。”

    通灵者:“……”

    第二天早上,没有看到美杜莎,通灵者又问:“美杜莎呢?她昨晚死了?”

    夏白:“你自己查。”

    通灵者:“……”

    到了下午,通灵者的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

    这天下午又到了他们去忏悔室忏悔的时候。

    第一次来这里时,他们不知道要不要忏悔,当天晚上出现死人后,他们都迫不及待找神像忏悔,可是好像在其他地方忏悔没用,终于等到再次进忏悔室,这次再没有人犹豫了,迫不及待地上去忏悔。

    夏白一边听着他们忏悔,听着一个人一辈子能做多少恶事,一边看着神像。

    神像上那么多眼睛,真的如江清风所说的,有点像是精神污染来源,看久了很像是活的眼睛,里面有光怪陆离的东西,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可能就是自己一生的画面,是一个个和自己有因果的人。

    着急忏悔的人都上去忏悔完之后,老杨走了上去。

    他平静地站在神像面前,“上次我忏悔的是我不是个好爸爸,这次我忏悔这两天发生的事,我杀人了,我杀了五个人。”

    他一开口,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上次我说到,我女儿离家出走了,等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死了。她被人□□虐待过,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杀了她的凶手是谁,他们是阎泉、美杜莎、方晓风和喻茵。”

    通灵者眉毛一跳,慢慢抬起头。

    老杨深深呼了一口气,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夏白察觉到了不对劲,昨晚老杨刚杀了美杜莎时,都特别平静,不至于到这个时候,才开始紧张。

    他不是紧张,他是在压抑着什么,在对抗着什么。

    第一次来忏悔室忏悔时,老杨只忏悔了女儿,实际上他那时候已经杀了阎泉了,可是他没有忏悔杀阎泉这件事。

    夏白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微愣地看着老杨。

    “来蓝茶岛第一个晚上,我杀了阎泉。我把他吊在屋顶上,是因为他们把我女儿吊起来虐待过,我放干了他的血,是因为他们也放干了我女儿的血,她那么干瘪,那么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如果这里不是忏悔室,可能早就议论声阵阵了。

    新玩家都知道阎泉的可怕,而眼前的老杨,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老人,面上看着还挺和善的老人,他竟然悄无声息地把阎泉给杀了。

    那另外三人……

    “第二天,我杀了方晓风,第三天是喻茵和王闯,第四天杀了美杜莎。”他平静地说。

    果然。

    好多玩家震惊地看着他。

    “我最该对王闯忏悔。他没有杀我女儿,我却杀了他。那天晚上,我们去找神像忏悔时,我也听到王闯的忏悔了,他□□了好几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没满十八岁,当时我听到,就想到了我女儿,就动过杀心。”

    “那天晚上,我杀喻茵时怕被发现,没有放她的血,她的死亡和另外两个不一样,我怕被发现,不能完整地为女儿复仇,于是杀了他,转移目光。”

    老杨仰起头,用单薄的肩膀撑着他无力的脖颈,看着神像和尖尖的屋顶,“我这辈子杀了五个人,但是,我不后悔。我这辈子可以了,挺好的。”

    “只是很抱歉,拖了大家的后腿。”

    从忏悔室出来后,通灵者就要去找老杨,被夏白拉住胳膊,“你怎么好意思去找他?”

    他还是薄荷绿少女的样子,微微绷着脸时,比他自己那张脸严肃许多,“是你们圣游公会,你不知道他们四个人害了多少人吗?他们以虐杀为乐,造成了多少家破人亡,他们就以为他们真能潇洒地活着,真以为普通人是蝼蚁任他们碾杀无法报复吗!”

    通灵者猛地挣开夏白的手,拧着一张脸看着他,呼吸粗重,可见他是真的生气。

    夏白把手放在背后,低声说:“他已经被精神污染了,不用你动手。”

    通灵者转头看向老杨,沉沉的暮色里,老杨一个人安静地向前走,看着没什么问题,只是忽然,他抬手挥了一下,像是要把身边的什么东西挥走。

    被精神污染,产生幻觉后,人会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不断被自己害死的人杀害,如果只是以第一次在忏悔室为节点,老杨的精神世界里只有阎泉,要是精神污染是实时的,那就是五个人。

    一个人也不会比五个人好多少,如果是阎泉的话。

    老杨挥着手走远了,走到了看不到的夜里。

    江清风问:“老杨的女儿是死在游戏里了?”

    夏白点头,“在游戏里被那四个人虐待死了,这两年来,老杨每一天都在准备为她报仇,他进游管局就是因为他一个普通人没有门路,没有办法。但是,他确实救了很多人,不能因此抹杀他的工作。”

    江清风立即去追老杨了。

    他们走后,夏白低着头,跟凌长夜说:“队长,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攻坚队成员。”

    “谁说你不是了?”凌长夜说:“有时候,做好一个攻坚队队员,和你想做的一些事并不矛盾。”

    夏白直直地看着他,“比如?”

    凌长夜:“比如,在这个游戏里,尽快找到真相,通关游戏,即是合格的攻坚队队员该做的,也能完成你想做的事。”

    他把玩家们叫到一起,先问他们:“今天白天在岛北打听到什么了吗?”

    早上去岛北之前,凌长夜就跟他们说了,游戏主角可能是白姑,让他们打听白姑的事。

    好几个玩家都在摇头。

    “岛北的人就像是白姑的脑残粉,我问了好几个都没问出什么。”

    “你不会问,像我知道他们拥护白姑,就以夸奖的方式问问题,我说白姑好好,我要是她的孩子就好了,那个赎罪的人说,白姑的孩子不可能像我这么大。”

    “……”

    岛北的人确实很难攻克,还在岛北学校的人,都处在最信奉白姑的时间段。

    夏白用魅惑技能,也只问到一个人为什么那么拥戴白姑,那人说白姑是救赎和归宿,确实很像脑残粉。

    但经过一个白天,夏白更加相信白姑是游戏的主角。

    他也确认了,正如江清风所说,岛北赎罪的人过得其实不错,不仅有热乎的饭菜,住的地方也不错。

    凌长夜说:“去村落里打听,如果不好打听,可以拿出你们身上比较值钱的东西试试。”

    等其他人走远后,凌长夜问通灵者:“通灵到什么了吗?”

    “一次什么都没看到,一次看到的也不是关键。”通灵者说。

    白天那次通灵他什么都没看到,天刚有点黑,他又快速地对白姑通灵了一次,看到了一段亲密戏。

    通灵者直说:“看到了她和那个男生在床上的画面。”

    夏白立即看向凌长夜,凌长夜知道他在想什么。

    上次他对白姑通灵时,看到白姑怀孕了,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被封死的房间里,摸着肚子的动作,很温柔。

    当时他们都以为这个孩子,是哪个岛民的,那时凌长夜还不能确认白姑抚摸肚子的动作里,有没有爱,因为要是有爱,对白姑这样的人来说,有点怪。

    她会因为怀了岛民的孩子就甘愿留在这里吗,她会爱一个强迫来的都没见过的孩子?

    如果那个孩子是她喜欢的男生的,一切就合理了。

    可惜,那个男生死了。

    去村落打听消息时,凌长夜把他今天对白姑通灵的内容跟夏白说了。

    这应该是接了上次等人那一段。

    年轻的白姑一直没等到那个人,在灯光下抬头望着梧桐叶,走进了一条小路里,被两个男人捂住嘴巴拖上了车,正不断挣扎的她,看到了那个死掉的男生,顿时忘了所有动作和叫声。

    两人试着还原这个过程。

    夏白说:“白姑高三时和一个男生恋爱,有一次等男生,没等到,其实男生来了,被人杀了,拖着白姑到天黑,把白姑绑走了。后来,白姑可能就被带到了蓝茶岛,而那个男生,可能被扔到海底喂鱼了。”

    凌长夜接上,“白姑到了蓝茶岛,原本是极力反抗的,一直没放弃要逃离这个地方,后来她发现她怀孕了,她知道孩子是那个男生的,想生下他,于是就自愿留在了这里。”

    夏白:“那个孩子真的是关键。”

    凌长夜点头,“新娘看起来也很喜欢孩子,我们先去新娘那里打听打听,再去白姑的家好好查查。”

    因为下午忏悔,不用劳动改造,这次他们离开岛北的时间比较早,天刚黑,正是要吃饭的时候。

    村落家家户户飘着炊烟,饭香味扑鼻,让这个孤独的蓝茶岛多了些温暖的味道。

    夏白用上魅惑技能,凌长夜用钞能力,死皮赖脸地去新郎新娘家蹭饭。

    新郎和新娘的相处看着还不错,饭是新郎做的,新娘在旁边给他打下手,把饭菜一一端到桌上。

    夏白在一边看着,吐槽:“什么的时候才能过上你们这样的生活啊?在岛北赎罪好累。”

    “赎罪累?”新娘笑了笑,“说赎罪累的,都是过的很好的人吧。”

    夏白和凌长夜都没能理解她这句话。

    直到吃完晚饭,新娘送他们出门。

    夏白又问她:“你真觉得赎罪不累吗?”

    “上次你们的同伴来问我,为什么要结婚赎罪,为什么觉得自己身上有罪孽。”新娘说:“我跟她们说,一定有罪孽,我命那么苦。”

    “不过,我只跟她们说了一半。”新娘说:“我后半段的人生是,父母相继出事后,我嫁给一个渣男,我们刚结婚时,他说他没有准备好做爸爸,让我流产。”

    “流产后,当我们真的想要孩子时,我就习惯性地流产了,那个男人一直pua我,你们知道吗,在那样的情绪里,我疯了一样想要一个孩子,越是想要越是流产,到最后,医生确认我不能生了,那男人扔下我跑了。”

    “我还是陷在那个泥潭里,一定要有一个孩子,跟其他男人试过几次,还是不行。”

    “小拉是全蓝茶岛最可爱的男孩,我不用再那么痛苦,我也有了孩子。”新娘说:“这个决定,是白姑替我做的,看起来是以逼迫的方式。”

    新娘看向门前那条,在夜里格外安静的,唯一的一条小路。

    “你们知道,对于一个一辈子凄惨,怎么努力怎么做都不对的绝望人来说,什么最痛苦吗?”新娘问。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过得不凄惨,夏白和凌长夜一时都没有答案。

    “是选择,是还会选择,还要选择。”新娘说:“我信仰白海仙,我来赎罪,就是割掉了选择,我只用做赎罪一件事就够了,余生所有的选择由白姑替我做,已经过得那么惨那么绝望了,还害怕什么呢?还会更差吗?”

    “我把痛苦的灵魂交给她,她给我没有痛苦的安静余生,或者还有一点来生的希望。”她指着那条路,说:“我就慢悠悠地走下去就行了,什么都不用想。”

    两人都是一愣。

    新娘对他们笑了笑,关上了大门。

    两人还在门口站着没有动。

    参加婚礼那天,美杜莎和喻茵把从新娘那里打听来的话,跟他们说了,大概所有玩家都觉得新娘傻得荒谬,竟然相信结婚就是赎罪这么离谱的事。

    新娘真的相信吗?她好像相信,又好像没信。信与不信,好像没那么重要。

    新娘真的傻吗?愚昧吗?她不傻,不愚昧。

    岛北那些看起来过的很好人,长得很漂亮的人,残疾人,智障者——灵魂里只能看到痛苦的事,找不到一点温暖的人,他们都傻吗?

    以前夏白听人说,真正的信仰是要把灵魂献出去。

    那时他不懂,现在他懂了其中的一种可能。

    我的灵魂太痛苦了,您能把它拿走吗?

    我活得太累了,能把余生交给您吗?

    蓝茶岛的岛北学校,是一个存放痛苦灵魂的地方。

    两人向白姑的住处走,经过卖船大哥的家,看到他咬了咬一个金手镯,乐呵呵地跟玩家讲起蓝茶岛的故事。

    “我跟你说话啊,我就是蓝茶岛人,你们别不相信。我要不是蓝茶岛人,这岛上一半的人都不是蓝茶岛人了。”

    “昨晚那个小美女竟然不认可我蓝茶岛人的身份,可恶啊!”

    夏白问:“队长,如果跟所有蓝茶岛人说白姑死了,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凌长夜:“可能有一半人会不信。”

    夏白:“另一半人呢?”

    凌长夜:“无所谓。”

    他们才知道,原来现在的蓝茶岛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来赎罪的。他们留在了蓝茶岛,和卖船大哥一样。

    传统的蓝茶岛来了一批新的人,为小岛带来了一些新东西。

    在这些新人身上他们是问不到白姑的事的,因为他们的灵魂在白姑那里,他们要去找老人,卖船大哥说的,不喜欢金子,不会跟他们说什么的土著。

    两人临时改变计划,决定先找这样的土著。

    他们回想着这两天在这里看到的人,回想着那场婚礼上岛民们的表现,找到了婚礼上喜婆的家。

    喜婆没在家,但喜婆家里有个老人,可能是她妈妈。老人身上有些脏,一个人蜷缩着蹲在门口,头发凌乱,一双眼睛透过发白的头发,不安地向外看,看一眼就缩回去。

    老人更好,尤其是这样的老人,看起来就很有故事,知道很多事。

    夏白直接用上了魅惑技能,“老人家,我要结婚,需要个喜婆,喜婆在家吗?”

    “结婚,结婚哭,哭!”老人说。

    她精神好像不太对,夏白给凌长夜通灵的时间,蹲下来,问她:“我要是不想哭怎么办?”

    老人连忙摇头,“乖女,要哭,哭!不哭婚后会被打,疼一下,疼一下,好过疼一世,啊?”

    她说着就从兜里拿出一根针要扎夏白。

    夏白:“……”

    为了躲过这一扎,他脑海里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他说:“疼,不能哭,我怀孕了。”

    凌长夜通灵猛地结束,像是走路时忽然一个趔趄。

    118   蓝茶岛12

    ◎戴珍珠戒指的女孩们◎

    老人听到夏白说她怀孕了,一下安静了下来,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肚子。

    夏白也安静地看着她,他见老人精神不正常,故意说他怀孕,想试试能不能在她这里试探到白姑怀孕的事。

    “怀、怀孕?”老人再次问。

    夏白点头,“怀啦。”

    下一秒,老人“噗通”一声跪下,对着夏白的肚子磕起了头,“海神,海神,海神保佑!”

    两人微愣。

    老人磕头非常用力,“嘭嘭嘭”的声音很响亮,没两下,额头就磕出了血,顺着额角眉梢向下流。

    夏白见状,没有扶她,而是继续说:“你知道我肚子里的是海神?”

    “知道,知道。”老人咬住手指,嗫嚅着,“知道,李爷说的,肚子里是海神,海神降临。”

    夏白正要问话,看到老人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太快太大,像是在脸上炸开的,她笑时眼睛奇怪地睁得大大的,牵动整张脸上的皱纹如烟花。

    “你不配,嘿,你不配。”老人这样笑着,额头上的鲜血流进皱纹里,笑容里的幸灾乐祸,恶意比鬼冷,她指着夏白说:“你不配啊,你这个……”

    “你们干嘛!”

    一声厉斥打断了老人的话,喜婆从远处跑过来,边跑边指着他们大声质问:“你们对我妈做了什么!”

    他们没有做什么,他们反倒是被她吓到了。可是看到老人额头上的血,两人沉默了一秒,立即默契地在黑夜里跑了。

    夏白心说,不是怕她,是解释起来麻烦,现在时间紧张,查线索要紧。

    两人跑到卖船大哥家附近,见喜婆没追上来,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夏白看着凌长夜忽然笑出了声,他还是第一次见悠悠哉哉的凌长夜这样。

    凌长夜的回应是看向他的肚子,脸上一贯的笑容换成了认真的神色,好像在考虑,那里真的可以有孩子吗?

    夏白:“……”

    夏白忙捂住小肚子,赶紧把注意力拉回游戏,“队长,你通灵到什么了吗?”

    凌长夜的视线这才回到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自杀,应该是她丈夫,和玩家的死有些像,疯疯癫癫的,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夏白说:“所以她丈夫的死和白海仙,也就是白姑有关。”

    “那她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我肚子里……谁肚子里有海神吗?是白姑?白姑肚子的孩子是海神,所以她才能从一个被拐来被欺辱的女孩,变成了现在的白姑?”

    “刚才那个老人说了一个李爷,可能是个重要人物,我们去卖船大哥那里打听打听。”

    夏白:“好呀。”

    他们就在卖船大哥家附近,过去打听很方便。

    大哥看来今晚收获颇丰,手里一条金项链,还有一块手表,心情应该很不错,看到他们脸上都是笑,“呦,熟客啊。”

    这位大哥看起来很好说话,什么都愿意说的样子,但实际上有点滑,跟所有人说的几乎都是差不多的,重点内容一碰就哑巴。

    夏白问他:“李爷是谁?”

    大哥看他一眼,又低头看他的宝贝了。

    果然。

    夏白用上了喻茵的魅惑技能,见他眼神有点虚,再次问:“李爷是谁?”

    大哥:“是个老混蛋!”

    “……”

    大哥笑了一声,“不过他死了,现在是白姑的天下。”

    “李爷和海神有关系?”夏白问,刚才那个老人嘴里说的是海神,而不是白海仙。

    大哥又说:“现在是白海仙的天下。”

    两人懂了。

    李爷和白姑在蓝茶岛是相同的身份,对应海神和白海仙,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

    可能当时李爷说白姑肚子里的孩子,是海神降世。

    那个孩子和海神,以及现在的白海仙都有关系。

    两人都想到,上次去白姑的住处,没看到她的儿子,但看到了一个白海仙神像。

    他们要去时,还在被魅惑的大哥突然喊了一声:“去你妈的有罪,我老婆哪里有罪?”

    “……”

    夏白问:“谁说你老婆有罪了?”

    “他们说的,我老婆嫁人时,他们让我老婆哭,他们打我老婆,去他妈的有罪,男人也有罪,我哭!我就要哭!”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大喊大叫引来的,他们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着和大哥差不多年纪,三十六七岁,虽然有些黑,但真的很漂亮,眼睛很亮,笑起来又很温柔——在看着卖船大哥的时候。

    “我结婚时,我是说我初婚时,他们逼着我哭,我也知道我当时哭了,婚后会过得好很多,可以我不愿意,他们就打我,他原来都知道呀。”女人说。

    “我还以为大哥和您是初婚,他还说他是入赘的。”夏白说。

    “他就爱跟人这么说,哪里是入赘啊。”女人说,“那时我不知道,现在才知道,他是知道我怎么被打过,才不愿意让我哭。”

    “那时白姑说,蓝茶岛结婚总要有哭声,我不哭怎么办,他就说他哭,他是入赘的。他哭得特别响,把他们都惊住了。”说着,她笑了起来。

    夏白看了一眼逐渐清醒的卖船大哥,没想到大哥是这样的好丈夫。

    大哥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凌长夜说:“大哥这么做,一定是知道,您受了很多苦,这个蓝茶岛上的女人都苦。”

    女人笑了笑,像是在回忆,“我记得我第一次学哭,是在五岁的时候,妈妈说要大声地哭,哭得越响,眼泪越多越好。”

    “我跟妈妈说,可是我不想哭呀,不是只有伤心难过的时候才会哭吗,我很开心。”

    “很开心也要哭,萱萱你知道吗?你要学会哭,哪怕是假哭,不然他们会让你真哭。”年轻的女人对她年幼的女儿说。

    那时候,李萱第一次懵懂的意识到,在蓝茶岛,女人是没有开心的权力的。

    “为什么呀?”她瘪了瘪嘴,轻声问妈妈。

    “大概是因为,我们身上有罪。”妈妈说,“不过,不要紧,你好好哭,只要哭好了,嫁人了,生孩子了,你就有权力开心了。”

    李萱说:“蓝茶岛的女孩子们从小在哭声中长大,哭得不好的女孩会被指指点点,会被骂脏。我们这里有一个学堂,学堂里还有教女该怎么哭的,男孩不用学,每天到这节课时,男孩子就会趴在窗口,评哪个女孩哭得最好看。”

    “李爷说,眼泪是女孩的珍珠,越多嫁得越好,眼泪还能洗涤女孩身上天生带的罪孽,足够的眼泪才能洗清身上的罪孽,就能获得幸福。”

    “所以结婚那天才要哭一整天,所以婆家才会喜欢结婚时哭的好的女孩,那是干干净净的,没有罪孽的,能进家门的媳妇。”

    李萱看向他们,淡淡地笑着:“你们是不是觉得很离谱?”

    她的视线移向了在黑夜中没有尽头的海域,“可是我们就是从小被这么教导,就是这么认为的,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直到,一个女孩告诉我们,这是不对的。”

    “她说女孩的眼泪却是是珍珠,珍珠是美丽珍贵的。”

    “我第一次知道,珍珠是珍贵的。我们蓝茶岛遍地是珍珠,一捞捞一船母贝,因不能食用被嫌弃,在一些地方会捧在手心里的海水珍珠,在我们很多都这里掉进泥土里了。”

    夏白说:“那个女孩是白姑。”

    李萱笑了笑没说话,她的眼睛很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被打,我脊背上现在还留着疤,但我很开心,我好开心啊。”

    那天,她好像看到了更辽远的天空,好像获得了一颗种子。

    一个女孩在结婚时被打出了血,也没有哭,结婚当天趴在地上被退婚,李爷说全蓝茶岛没有男人愿意娶她这样的女孩,丢人现眼。

    “蓝茶岛的男人不娶才好。萱萱妹妹,他们不配,你才十五岁,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好的男人的。”一个女孩坐到她身边,在她手上戴上了一颗漂亮的珍珠戒指。

    “很好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她问。

    那个女孩沉默了,她也没有说,环住自己伤疤刚好的胳膊。

    所以,她也就不知道答案,但是她真的遇到了。

    李萱对卖船大哥招了招手,无名指上戒指上的珍珠,在没有阳光的夜里熠熠生辉,像是一片阳光借着月色偷偷逃逸到她的手上。

    卖船大哥立即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她身边,“老婆大人。”

    “……”

    夏白这才想到,那个新娘结婚时手上也带着一个珍珠戒指,他也在蓝茶岛上见过其他女人戴珍珠戒指。

    见李萱要走进海草屋了,夏白大声问:“为什么前两天结婚的新娘要哭?”

    应该说是,为什么白姑让她哭。

    “可能是她要记住,结婚并不是轻松开心的事,对于一些人来说,结婚就是受难的开始,她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带着这个想法走到婚姻里。”

    “老婆不是的,我哭的时候没有这个想法,我当时啊……”

    在卖船大哥的絮絮叨叨中,两人走进了他们的海草屋。

    “上次我对他通灵,看到了他和老婆相处的画面。”凌长夜说:“刚才我又对他通灵了一次,看到了他来蓝茶岛之前的画面。”

    凌长夜说的是卖船大哥。

    “他好像有严重的抑郁症,一个人在一个小房间里不停地吃药,手腕上好几道伤疤,这可能和他来蓝茶岛有关。”

    夏白微愣,“他一点也看不出来有抑郁症的样子,他是我看到的,蓝茶岛最开心的人了。”

    “小白!”

    听到姜倚彤叫他,夏白立即回头。

    姜倚彤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地说他们的发现:“白姑,白姑的孩子有问题,他多长了一只眼睛!”

    夏白和凌长夜同时想到了神像上那些眼睛。

    姜倚彤:“会不会和那个神像有什么关系啊?”

    她和他们是一样的想法。

    “我们得快点。”姜倚彤说:“老杨也自杀过了,你爸爸现在把他绑在树上,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还有三个玩家精神也开始不对了。”

    凌长夜说:“走,去白姑的住处。”

    三人匆匆向着白姑的海草屋赶。

    路上,夏白忽然问姜倚彤:“妈妈,你喜欢珍珠吗?”

    “喜欢。”姜倚彤没问为什么这时候问这个问题,直接回答他。

    夏白:“海水珍珠是比淡水珍珠贵很多吗?有什么区别啊?”

    “我感觉,他们最大的区别是,海水珍珠无法被圈养,不会在短时间内就被取用,所以它们才能长得那么明亮美丽。”姜倚彤跟儿子说起,“它们不算大,但非常明亮,有人说它们是海底的小太阳。 ”

    上次夏白和凌长夜来过白姑的海草屋,他们知道,在南向的那间房子里,没有床铺柜子,只有一座白海仙神像。

    夏白和凌长利落地翻窗进去。

    “妈,你等我拉你,我……”夏白的话卡在喉咙里,白姑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屋里看着他们。

    “好,儿子,妈妈准备好了,你拉妈妈进去。”姜倚彤在外面喊。

    夏白:“……”

    对不起妈妈,我不能拉你上来了。

    白姑从他们身边走过,伸手要拉外面姜倚彤,凌长夜一脚踢上窗户,对夏白说:“闭上眼!”

    夏白听出了凌长夜声音里的严肃,立即闭上了眼,他刚闭上眼,就猜到凌长夜为什么要他闭眼了,他又睁开了眼,“我觉得我比你清白,还是我来揭开他的真面目吧!”

    到了现在,很显然,白姑的孩子和神像有非常紧密的关系,是游戏的关键线索,也藏着白姑的死因。

    可是真相,不会让他们那么简单顺畅地找到。

    果然,夏白看到那座神像上的一只只眼睛都活了,纷纷看向了他。

    夏白不怕看,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猜在这个游戏里他一定比凌长夜清白,能抵得过最强的污染。

    刚向着神像走了一步,夏白就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凌长夜的爸爸,他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摇了摇头,凌长夜的爸爸没消失,又多了一个会长,他们都看着自己。

    “小白,你过得好吗?用我们的命换来的余生,幸福吗?”

    夏白僵硬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们。

    “啊!——”

    白姑惨叫一声,“不要!我的儿子!”

    夏白回过神,转头看到白姑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不要抢走我的儿子!”

    而凌长夜站在她面前,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

    他又用通灵技能了,还是技能里的灵魂攻击。可是他今天通灵的次数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精神力已经快要耗尽了。

    夏白见状,胳膊一软立即长出了蚯蚓臂,蚯蚓飞快地冲向神像。

    “啊啊啊!你敢我就……”

    白姑立即扑向夏白,被凌长夜拽住胳膊拉回去,“你敢我就把你儿子从你灵魂里抽走。”

    这短暂的两秒,蚯蚓臂已经撞开了神像,像是一个蛋壳,神像被撞碎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干瘪的婴儿尸体,一个非常小,还不足月的婴儿尸体。

    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可能有二十年了,婴儿的尸体还未腐烂,连脐带都还在,连着一块神像碎片的眼睛,那个眼睛正一眨一眨的,如同在呼吸。

    可是,夏白说:“他死了。”

    他是死的,即便看起来它像是被用诡异的方式养活了,夏白比任何人都清楚,都能感知到他是死的,这是一个婴儿尸体。

    “你胡说!”白姑尖锐地冲夏白喊,可她刚喊了一句,后半句就卡死了,怔怔地看着夏白和她的儿子。

    他的儿子扑到了夏白的怀里。

    夏白捡尸人技能附带的尸体亲密度,随着技能每升级一次,都会提升一点,他好久没在游戏里见到尸体了,这次终于有机会让他试试。

    尸体对他确实比在和平医学院副本里,还要亲密了。

    不用他摸摸蹭蹭,只要他张开手,就会扑到他怀里。

    “他确实死了,只有尸体才会这么对我。”夏白抱着干瘪的小尸体再次对白姑说。

    白姑又要伸手,看到他怀里的尸体又收回,又要伸手攻击,又收回,反复几次,踉跄坐在了地上,红着眼睛盯着那个已是尸体的婴儿。

    夏白和凌长夜第一次见到白姑时,觉得她严肃到诡异,说话语调也诡异,此时才在她脸上看到人该有的鲜活表情,即便是悲痛和茫然,她都像是活了过来。

    夏白说:“儿子是他们,是李爷从你肚子里剖出来的,是你和你爱的人的孩子。”

    “是。”白姑说,没有再隐瞒,或许是最后半句,她无法否认,她想要承认。

    夏白问:“他为什么要从你肚子里取出来?”

    “为什么?”白姑笑了笑,笑得非常嘲讽,“因为我不配。”

    她原本确实不是一个多听话多优秀的女孩,她还没上大学,就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爸爸妈妈和老师们都说不能早恋,尤其是女孩,早恋会吃亏。

    她就是不听话,她最美好最纯粹的学生时代,就是要有一场热烈的恋爱。

    她骨子里是一个叛逆的女孩,她知道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乖巧优秀的人,可她没想到她有一天会被认定不配孕育一个孩子。

    白姑叫白语,原本是一个长在还算幸福的家庭,不善言语,成绩不错的高三生。

    那天她在等她爱的男生,那男生说要带她去家里见爸妈。

    她从下午等到天黑,以为被骗了,他不会跟她一起承担时,被人绑到了车里,看到了死掉的他。

    她再次醒来时,在一望无际的海上,她问,他呢?

    一个男人指了指船后的海,那里一片鲜血正在四散,伴着一群牙齿尖锐的鱼。

    十八岁那年,她被拐卖到一个遥远封闭的海岛上,她最爱的男孩被海岛周围的鱼群啃食,像是晕开的一朵红色花,送她进入另一个世界。

    她看着鲜血越来越淡,听着绑她的两个男人说,她是被一筐珍珠买走的。

    “个个都是极品海水珠,还说以后还要多跟我们买几个,嘿嘿嘿。”

    “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啊?”

    “听说这个海岛上的女孩越来越少了,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不知道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到了蓝茶岛两个月后。

    最开始那个月,她一直想要逃跑,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次数多了,她会被打,会被关到屋子里。

    会有三个女孩偷偷来给她送药送吃的。

    一个漂亮的女孩对她说:“姐姐,他们打你,是不是因为你没哭啊,你哭一哭他们就不打你了,真的。”

    白语厉声道:“我为什么要对他们哭!他们会相信眼泪?我死也不对他们哭!”

    三个女孩震惊地看着她,好像她说出了多惊骇世俗的话,让他们久久说不出话。

    第二天,她们又偷偷来了。

    那个叫李萱的漂亮女孩,小声跟她说:“姐姐,眼泪对他们有用的,你相信我,你哭一哭,他们就不会打你了,不会不给你饭吃了。”

    “那我也不会对他们哭,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他们求饶。”

    三个女孩还是震惊地看着她,好像在看新奇物种,久久不说话。

    她没放弃,好不容易被放出去,再次跳进了海里,再次被抓回来了。

    她们也不放弃,再次来找她,给她偷偷送来被子和饭菜,还一人带了一个坐垫,大有一副要跟她促膝长谈的架势。

    “姐姐,姐姐,你看呀。”一个女孩在窗外喊,她被喊烦了,走到窗口踮起脚向外看。

    这一看,就对上了一个女孩在月光下干净美丽的脸,女孩长长的睫毛一眨,一颗大大的晶莹剔透的眼泪就从眼里出来了。

    因为离得特别近,女孩又仰着头,所以她看得特别清楚,那滴大大的泪珠先是从她眼里出现,染湿了她每一根长长的睫毛,然后从她眼角滚落,一路在脸颊上留下细细长长的泪痕,坠入纤细的脖颈中。

    白语看愣了。

    那是她看过的最美的落泪,像是一颗星的坠落。

    她在学校看杂志,上面说很多女明星哭不出来,要用眼药水,或者被导演骂哭。

    当时她就想,如果这个女孩能去演戏,一定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姐姐,你学会哭了吗?没学会也不要紧,萱萱可以再教你一次,她是全学堂男孩公认的哭得最好看的女孩。”她旁边的女孩说。

    另一滴眼里从李萱另一只眼里流下,她笑着说:“嗯,姐姐,你不会哭也没事的,我们会教你的。”

    “……”

    两个月后,白语就不想逃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因为她发现她不是这是世上最惨的女孩,这里有很多很惨很惨,也很傻很傻的女孩。

    119   蓝茶岛(完)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蓝茶岛◎

    “眼泪要大颗,声音要响亮。”

    “这是最好的哭,声音其实很好练,就是眼泪不好出来。”

    李萱、李粒和王静静三个女孩围着她,非常认真地教她哭,毫无保留地传授她们从小积累的经验。

    她问:“要是实在哭不出来呢?”

    胖胖的王静静拿出一根针,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她。

    “……”

    李萱拍拍她的肩膀,说:“姐姐不用怕,我们都被扎过。”

    在白语的世界,或许是她讨厌小孩的哭声,所以她记忆里处处是小孩的哭声,觉得小孩是很爱哭的生物,一点磕碰,一点不满就要哭个不停。

    她不知道在一个世界,为了让小孩哭,还需要用针。

    小时候用针多扎几次,看到针就会形成应激反应,以后哭会更容易。

    “好荒谬,好荒谬,好荒谬啊。”她连说三句,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在三个女孩茫然的注视中。

    “眼泪是一种情绪和感觉的表达,人在悲伤和疼痛的时候才会流泪。”白语站在那里,俯视着她们,厉声说:“流泪是你的身体和内心在告诉你和别人,你伤心了,你疼了,你需要治愈。”

    三个女孩是偷偷来的,她们应该小点声,不能被别人发现,可是三人听着白语的话,却没有打断,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白语的声音不是特别大,但是很响,“而不是娱乐男人的东西,他们竟然还评谁哭得最好看,哈,你被评为哭得最好看的女孩,不会觉得很光荣吧。”

    哭得最好看的女孩手指背到了后面。

    在蓝茶岛哭的最好看的女孩,是会被全岛的人夸奖的,每一个人都在夸她,好多人家想让她当儿媳,她以为确实是,光荣的,值得骄傲的。

    可是,此时,在白语的注视下,她向下缩了一点,竟然想缩到地下去。

    她生出了一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眼泪是人情绪和感受的表达。她想到她很小的时候也跟妈妈说过,难受才会哭,她为什么那么小就知道,因为那可能就是人的本能和天性。

    容易被唤醒的只有无可更改的事实。

    她感觉眼睛有点酸,一个手指扣进土墙里,极力把自己缩小的女孩,小声地为自己解释,“不是愉悦男人,是在赎罪,女孩身上有罪,眼泪能洗掉我们身上的罪孽,和那个、那个一样。”

    “嗯?哈哈哈哈哈!还不如说是绛珠仙子下凡还泪呢,说他们上辈子灌溉你们长大,这辈子你们要以泪还恩我还能接受点。”白语大笑又大骂,“什么恶臭厌女思想!”

    三个女孩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她们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女孩大笑着,嘴角被打的裂口都笑出了血,可是,她真的很漂亮。

    大笑的,浑身是伤的,脏兮兮的女孩,很漂亮,很奇怪。

    三个女孩偷偷往回走。

    李粒问李萱:“她那么说你,你明天是不是就不会再来看她了?”

    第二天,她们又来了,带着热饭热水和毛巾,听她骂她们。

    后来,白语察觉到她可能怀孕了。

    她心惊胆战,骂这里的女孩时她一副很勇敢的样子,那是因为她被这个蓝茶岛逼出了本性,她已经不在乎了。

    可她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面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平静,更重要的是,她被打过,跳过海水,她不确定这个孩子是不是健康,会不会出问题。

    她想了一整夜,她在蓝茶岛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想到了好像已经很遥远的高中时光,穿着白衬衫笑得很好看的男生,早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的样子,想到了她被带到这个海岛时,身后晕开的血花。

    她妥协了。

    她嫁给了一个岛民,那个岛民比她大十八岁。

    婚后的第二天,她擦干眼泪,见到那三个女生,又开始骂她们了。

    但是那三个女生始终没有走,她们还带了其他女孩来找她。

    她说:“女孩的眼泪确实是珍珠,但是珍珠是特别珍贵的东西。”

    第二天她们就捧了珍珠带给她。

    她觉得她们很傻,又很可爱。她们像是新奇的望着人类的小松鼠,被人骂了,还要把囤积的坚果送过来。

    她想,做些什么。

    她跟她们说:“你们知道吗?蓝茶岛只是一个很小的岛,岛的外面有一个非常大的世界,那么大,成千上万个蓝茶岛大。”

    一个女孩问她:“白语姐姐,你就是从很大很大的世界来的吗?”

    白语点头,准确地说:“我是被拐来的。蓝茶岛上的女孩越来越少了,他们拐了其他地方的女孩来赎可笑的罪。”

    至于蓝茶岛上的女孩为什么越来越少了,很明显,自己的亲骨肉,他们都想要男孩,而不是生下来赎罪的女孩。

    蓝茶岛的人都觉得本岛的女人有罪,更别说外面的女人了,外面那些有罪的女人是不值得尊重的。

    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要赎一辈子罪的。

    她恨他们,却没法恨这些比她还可怜的女孩。

    她至少去过蓝茶岛以外的世界,去了十八年,她们一直在这里,把罪孽当习惯。

    女孩们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女孩好奇地小心地问:“白语姐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啊?”

    “外面那个大世界里,女孩们结婚时是笑的,不说哈哈大笑吧,至少会笑得很开心。”

    女孩们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无法想象一个新娘在笑的婚礼。

    她说:“你们开心时会笑吗?”

    “会。”她们齐声说。

    她说:“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就是开心的事,可能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笑不是正常的吗?你们这么惊讶,反思的不该是你们吗?”

    她又说:“当然,我不骗你们,也有哭的。”

    女孩们抓到了正常的东西,短暂地安心了一些,哭也是正常的。

    “她们哭是自然的情绪反应,太过开心,或者不舍爸妈,只哭一小会儿,可不是什么赎罪。”白语笑了一声说:“你们这种赎罪型的哭嫁,要是传到外面,不知道有多离谱。”

    “女人怎么就有罪了?要是女人身上有罪孽,被女人生下的男人不也有罪孽 ?”

    她说:“每个人生而平等和干净,是他们内心肮脏和恐惧,才会说我们身上有罪孽,我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是我们基本的权利,让人在不想哭的时候哭,就是毁灭人性。”

    她一遍遍地跟她们说,一遍遍地讲。

    从最初她们面露茫然,到接受女人没有罪孽的大世界,到开始认真思考。

    从她肚子平坦,到她肚子凸起。

    女孩们围着她,问她:“姐姐,如果宝宝是个女孩,她不用从小学哭吧?”

    “当然不会!她想哭就哭,想笑就会笑。”

    女孩们更受鼓舞,很期待这个从小不用学哭的女孩,和她一样,把这个正在孕育的宝宝当成了一种希望,一种未来。

    她们渐渐明白了,她们不是天生有罪,她们从小练习哭是一种压迫,她们甚至有了反抗意识。

    第一个反抗的是那个蓝茶岛哭得最好看的女孩,她结婚时坚持不哭。

    她说,她也想要一个正常的公平的婚礼。

    她妈妈拿出了从小扎她的针,可是她不是小时候的她了,不管被扎多少下,被扎得多深她都不哭,连白语都惊讶,那么疼她怎么不哭,是因为眼泪都在之前流干了吗?

    那个瘦瘦弱弱的女孩被扎了好多针,差点被打断了腿,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哭。

    她在结婚当天被退了婚,被李爷骂丢人,她还是一声没哭。

    等到她去看她,给她带上一个珍珠戒指时,她终于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她从小学习哭,在这一刻表现得酣畅淋漓。

    “你骗我,不只是伤心和疼痛才会哭。”她一边哭一边说:“害怕也会,开心也会……但这是我想哭,自己想哭的。”

    后来,她看到好几个女孩带了珍珠戒指和项链,越来越多女孩开始明确反抗。

    李粒结婚时也没哭,李爷愤怒地骂她时,她一只手放在胖胖的腰上,一只手指着他,“你说我们身上有罪孽,只要是女的就有罪孽,你有罪的母亲生下的你就没罪孽?你的身体也留着罪恶的血!”

    李爷被骂得一时无言,出离愤怒。

    眼看着一个个女孩开始不听话,他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知道了她们变化的原因。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座海神像被搬到了白语住的房间门前。

    白语怀孕后,为防止她再逃走,每天晚上她还是会睡在那个被封住的房子里,只有白天才能从房间出来晒太阳。

    怀孕后,她特别嗜睡,那天早上,她睡到太阳高升,刚睡醒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从门缝里看到海神像出现在正对她房门的位置。

    她知道那是海神像,蓝茶岛的人一直靠海生存,他们信仰海神,岛上供奉着一座巨大的海神像,除了那一座,李爷的家里也有一座。

    就是她眼前的这一座,海神是一个长满眼睛的蛇形诡异物种,一层层盘旋,每一层都有好几只眼睛,眼观八方。

    听说,就是海神告诉蓝茶岛的人,女人生来带着罪孽,不能下海。

    她不知道为什么海神像会出现在这里,她直觉没有好事,小心地听着她那个丈夫跟李爷说话。

    她那个丈夫见海神像来了家里,也非常紧张,弯腰低声问李爷是怎么回事。

    “是好事啊,智全,昨晚海神托梦告诉我,海神降临在你老婆肚子里了,你的孩子是海神转世,天大的好事。”李爷笑着说。

    丈夫惊喜地睁大眼睛,激动地手都在抖了。

    这是轰动全蓝茶岛的大事,蓝茶岛的很多人聚集在院里门外,他看到好多人看他那羡慕的,还有点敬畏的眼神,兴奋得都不会说话了。

    “那,那……”

    “只是……”李爷看向房门,“你也知道,你这个老婆没怎么哭过,一身的罪孽,海神不能在她这样肮脏有罪的身上诞生。”

    对上李爷那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眼神,她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李爷是什么意思。

    她说,如果女人身上有罪孽,她生下的男人就没罪孽了吗?

    他就说,她身上有罪孽,就不配孕育他们信仰的海神,不然海神不就被玷污了?

    那天,阳光刺眼,她被拉出了房间,绑在海神像下。

    她拼命挣扎,声嘶力竭。

    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在这个地狱般的海岛活下去的希望,好几个夜晚,她想死掉一了百了的时候,都是这个孩子给了她希望,撑着她熬过一个又一个漆黑潮湿的夜晚。

    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唯一爱过的男生的,他因她在大海尸骨无存,她想让他们这个孩子,延续他的生命。

    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足月,还不能离开她。

    离开她,会死。

    会死。

    所有都会死。

    她可能是哭了。

    她听到很多女孩的哭声,很多女孩的挣扎声。

    在她的肚子被剖开第一刀的时候。

    尖锐的疼痛中,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失的绝望,怎么拼命挣扎都护不住的绝望。

    她听到李爷说,瞧瞧,不是很会哭吗?

    她看到她的上空,海神像是黑的,俯身看她的李爷是黑的,所以的一切都是黑的,她的尖叫无法穿透的黑,她的鲜血也无法渗透的黑。

    有什么被拿走了,不只是孩子,不只是一个不用从小学哭的孩子。

    晴朗的天慢慢黑了。

    昏暗的光线中,所有岛民都看到那个孩子多了一只眼睛,即便他还没足月,就已经能看出来了。

    岛民更加相信他是海神降世。

    他们欢呼着,没有人给地上的女人止血。

    那个血几乎流尽的女人,没有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慢慢站了起来,当有一个女孩哭着喊她的名字时,岛民发现她已经血糊糊地站在神像身边了。

    孕育海神的,海神之母怎么会死。

    海神之母说,海神告诉他,有些人身上确实有罪孽,需要赎罪,但并不是用眼泪。

    第一个赎罪的就是李爷,岛民们亲眼看到了他是怎么赎罪的,发了疯一样跳进了大海,去海神那里赎罪了。

    蓝茶岛来了一些新的人,给蓝茶岛带来了一些新东西。

    这些人有的被迫,有的自愿,但都带来了一些新东西,连海神都带来了新的。

    后来,蓝茶岛的海神变成了白海仙,越来越多的人听说,蓝茶岛是一个赎罪之岛,来这里赎罪,死在这里,或者留在这里。

    只有白姑一直在,她也在变老,和那些女孩一样。

    没人知道,她在那天,已经死了。

    不然,她会离开这里。

    没人知道,沉浸在只有罪孽的世界里,她在慢慢腐坏。

    这个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阴暗,此时,出现星星点点的光,慢慢汇集,照亮了这个房间。

    夏白更加看清怀里的小尸体,他的鼻梁处是有一个小眼睛的形状,他不确定,可能不是眼睛。

    他不能确定,不知道当年那些岛民是怎么确定的。

    小尸体特别轻,不知道有没有一斤。

    夏白把他还给了白姑,刚到白姑怀里那一刻,小尸体的手抓了抓,不知道他想抓什么,但他抓到了妈妈的眼泪。

    夏白问她:“你离不开这里吗?”

    白姑低着头说:“何止是我。”

    走上光路,即将要离开这里的夏白,看到两个疯癫的玩家慢慢清醒,脸上有茫然,有惊喜,有眼泪,还有些别的什么。

    他明白了白姑的话。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蓝茶岛。

    可能有时会看不到,但永远存在,偶尔自我审判,从不或永远自我赎罪。

    【恭喜您捡尸人夏白,成功解锁蓝茶岛地图。】

    【游戏核算中,请稍等。】

    【捡尸人夏白本地图获得奖励和成就如下:】

    【游戏积分:4812700】

    【技能进度:技能等级187,新增两个尸体,新增身体技能【美杜莎的头发】,新增灵魂技能【无害的脸】,详情请前往技能书查看。】

    【恭喜您,捡尸人夏白。】

    夏白又回到了蓝茶岛的餐厅里。

    蓝茶岛就一家酒店,人不多,本地游管局检测到有游戏降临蓝茶岛后,直接派人过来了,没有遮遮掩掩。

    夏白看了一眼,除了之前死在游戏里的五个玩家,还有两个玩家没有出来,十七个人进游戏,只有十个人出来。

    这一次,游戏把死掉的玩家也吐出来了。

    有点不幸,只有五个尸体。

    通灵者看了一眼夏白,夏白面露茫然,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新玩家们看着那些惨死的人,一阵沉默。

    凌长夜打开了餐厅大门,游管局分局的人看了他一眼,不认识,匆匆拿着裹尸袋收尸,夏白熟练地帮他们收尸,游管局分局的人看了他一眼,不认识,但是见他动作熟练,没有阻止他。

    后面进来的人,视线在他们中扫了一眼,惊讶地说:“你们都是新玩家?出来这么多人?好厉害!”

    夏白和凌长夜嫌丢人,没有露真脸,还带着伪装。

    通灵者也一样,他更觉得丢脸。

    只有老杨站出来,他说:“游管局总局后勤部……前救援队队长杨宗光。”

    游管局分局的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他。

    老杨微微低着头,手指还在不停地颤抖,说完这句话,再没说什么话。

    分局的人把他们所有人都带去了当地分局,路上夏白偷偷跟爸妈解释了一遍去分局要做什么,然后说他要溜了。

    姜倚彤非常配合地小声问他:“为什么要溜,你不是攻坚队的人吗?在游戏里表现得那么好。”

    夏白只说:“不想掺和很多事。”

    爸妈跟他说好在哪里集合后,让他溜了,还给他们打了配合。

    夏白和凌长夜一起溜了,还有一个尾巴一样的通灵者。

    三人在海岛的大街上互看一眼,各自沉默。

    游管局不强迫所有玩家必须在游管局注册,有玩家不去也不会追究,所以他们逃了也没事,就是为难那些新玩家们复盘游戏了。

    别说他们,通灵者都不能完全复盘游戏。他站在大街上,以一副老人之姿,阴阳怪气地说:“不错啊,把我带飞了。”

    凌长夜非常礼貌地说:“客气。”

    通灵者:“你们怎么找到真相的?”

    夏白:“靠努力。”

    “……”

    通灵者呼了口气,继续问:“美杜莎和喻茵的尸体呢?你这个爱去坟地里背尸体的人,别说你不知道他们的尸体去哪儿了?”

    夏白:“那我就不说了。”

    “……”

    老人脸皮上的皱眉都颤了一下,“人的灵魂技能和经历有关,你的技能一定和尸体有关。”

    “你慢慢猜吧,反正我的游戏积分还挤不进去排行榜,你不可能猜到我的游戏身份。”

    “……”

    通灵者被气走了。

    夏白笑眯眯地靠近凌长夜,拉着他的手等爸妈。

    他们两个小时后才出来,游管局当地分局又把他们送回了蓝茶岛,夏白和凌长夜也回去了。

    回去后迎来了姜倚彤和江清风略显幽怨的眼神。

    凌长夜不敢说话,夏白摸了下脑袋,问:“爸妈,你们复盘游戏还好吗?”

    姜倚彤:“好好好,被问问题时,就一口一个大佬说的,大佬查的,大佬做的。”

    “……”

    好在杨仪离开研究院后,研究院对游戏复盘就没那么严格了,攻坚队下游戏做任务写报告都行,对被带出游戏的新玩家也不会被为难。

    夏白没有看到老杨,问:“老杨呢?”

    江清风说:“老杨在游戏复盘时,把他在游戏里做的事全交代了。我听到分局的人给你们总局打电话了,好像是后勤部一个女人说的,说麻烦他们把老杨送回总局。”

    他有点担心老杨,“不知道他会被怎么处罚。”

    凌长夜主动说:“那个女人应该是后勤部部长危正雨,当时是她跟老杨说的,我们的法律还没到游戏里,目前的情况和她当时说这句话时差不多,在游戏里玩家之间发生了什么,游管局暂时还管不了,教育院只管在现实世界危害社会的玩家。”

    话里的意思,他们都明白了。

    凌长夜继续说:“如果爸担心,我们就去游管局总局看看。”

    “……”

    夏白看了凌长夜一眼,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凌长夜笑着把他的手盖住了。

    江清风确实想看看,更主要的是,找到儿子的两人不想再度假了,迫不及待地想带儿子回家,所以第二一大早他们就离开了海岛,打算先去游管局,再回北宁市。

    即便他们一大早飞过去,也晚了一步。

    危正雨告诉他们:“老杨走了。”

    凌长夜问:“走去哪儿了?”

    危正雨:“回他家了,我把他的地址告诉你们吧,因为他之后还要去教育院受教育,所以备案了住址。”

    去北宁市前,四人去了一趟老杨在丰宁市的家。

    那是一个在郊区的小洋房一楼,带一个院子,还没靠近,他们就听到了猫叫声,不只一个。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出乎预料的人。

    夏白看着眼前的少年呆了呆,说:“好久不见,宋明亮。”

    作者有话说:

    蓝茶岛完啦,最后一个小地图!

    120   游戏公开1

    ◎全民游戏时代来了。◎

    老杨的院子里养了好多只猫。

    夏白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些全是他捡来的流浪猫,有的猫耳朵被人剪掉了一半,有的猫一只眼糊住睁不开,有的小猫瘸腿。也有一些比较娇贵的品种猫,大只的布偶,矮脚的拿破仑和卷毛的赛尔凯克,很像是个猫舍。

    被人伤害过的猫咪也不怕人,看到他们进门,还有两只叫着凑了过来蹭他们的脚,大概是它们流浪讨食时养成的习惯。

    江清风问:“老杨,这些都是你捡的?”

    “有捡来的,有救的。”老杨刚从房间里端出来两大盘猫饭,里面肉类肝肺和蛋黄都有,他看着小猫们跑过来吃饭,说:“心情好的时候啊,人把猫当祖宗,游戏降临后,很多人焦虑紧张,猫盯着一个地方多叫两声,都会成为被抛弃的理由。”

    他们几人都知道,老王为什么会在救人时把猫也救了,并收养了这么多。

    他们也没进屋,就在院子里跟猫一起晒会儿太阳。

    夏白蹲在门口,摸着一只对他露肚脐的三花小猫,问:“宋明亮,你怎么在这里?”

    老杨先问:“你们认识?”

    夏白和宋明亮去游管局复述游戏时,老杨不在,他也就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夏白说:“我和宋明亮是大学舍友,大学报道那天我们进了同一个宿舍,很不幸地,被卷进了和平医学院那个游戏。”

    “嘿,我和你们学校的学生还挺有缘的。”老杨说。

    宋明亮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但是这里没有他那个爸爸了,没有人逼着他说话。

    他不爱说,就老杨说,“那次去了你老家查喜神后,没两天我处理完那件自杀事件就要走了,就是要走的时候,撞见了他自杀,就把他救了。”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个哑巴,问什么都不说话,就把他送到警局去了。没想到,第二天警局的人就跟我说,他不仅什么都不说,还又要自杀,我就把他带回我这里了。”

    夏白没想到,宋明亮竟然两次要自杀。

    不用问为什么,肯定和他爸爸的死有关。他那个对他来说是怪物一样的爸爸死了后,他可能在某一个时间点,忽然觉得世界空空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老杨接着说:“我经常天南海北地带队救人,家里这些猫总托人上门照顾也麻烦,就让他住在这里给我养猫。后来有一天,我才知道他不是哑巴,他告诉我他叫送明亮。”

    那天天很好,阳光普照。

    老杨从外地执行任务回来,那次的任务稍微有点麻烦,他去了十几天才回来。

    推开家门时,他看到院子里的小猫们都在等他,还有那个小哑巴,小哑巴指着头顶上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太阳,说:“老杨,我叫宋明亮。”

    老杨愣了一下,说:“我看你叫小哑巴还差不多!”

    “在游戏里时,我决定给杨晴报仇,是抱着死亡的心态去的。”老杨说。

    蹲在猫咪中的宋明亮听到这句话后,转头看向了老杨。

    “那时候,我也想,如果我死了,家里这一群小的和这个大的要怎么办。”老杨说。

    宋明亮又低头喂小猫,把表情藏在头发里。

    江清风笑着说:“你没死,老杨,你回来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了。”

    老杨笑了笑,他们都看到他笑得眼眶有些红,很真实,也没有那一层很硬的凶巴巴了,也显得轻松。

    “就这样吧,我啊,一边去教育院接受教育,一边看着这群小的别被饿死了,大的别再犯傻了,就这样。”

    四人放心地离开了。

    夏白和江清风一样有点开心,这次来老杨家,还有意外收获。

    宋明亮以后再也不会被逼着说话,学着溜须拍马了,他甚至可以做个小哑巴。老杨应该也不会孤老余生了,他有一群治愈人心的小猫咪,还有一个小哑巴。

    这么想着,夏白回头,看到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宋明亮正站在门口,目送他们。

    夏白给他挥了挥手。

    他也给夏白挥了挥手。

    两个同学就此告别。

    从老杨家离开后,夏白自然跟爸妈一起去北宁市。他看向凌长夜,凌长夜的家就在丰宁市,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一般就住在这里,“队长,你跟我们一起吗?”

    凌长夜看向江清风,江清风刚要开口,他先一步说:“我还有其他事,这次我就不去了,下次再登门拜访。”

    姜倚彤笑着说:“长夜,随时欢迎你来啊。”

    她以前就认识凌长夜,接受他比江清风来得快多了,相处起来也自然。

    凌长夜点头:“一定。”

    夏白知道凌长夜是想让他,在刚跟爸妈相认的这几天,好好跟爸妈相处,就没再多说。

    三人中午就飞回了北宁市,只不过他们只在北宁市住了一晚上,一家人三口又来了姜岐市。

    姜倚彤和江清风要在和平医学院附近买房。

    夏白真的被陪读了。

    买房没费多少心,不用选小区,就夏白住的那个小区,在这个小区里正出售的房子里,选一套最大的硬装还不错的就行了,当天他们就签合同买了,就在夏白旁边的楼里。

    夏白也很想爸妈住在这里,游管局已经让各部门准备,要慢慢向全社会公开游戏的存在了,到时候社会一定有一个相对混乱的过渡期,爸妈住在他身边他安心一些。

    周一夏白正常去上课,江清风在家煮饭,姜倚彤去外面谈生意。

    晚上,姜倚彤才跟他说,她买下了一个超市和几个仓库。

    夏白:“……”

    姜倚彤说:“我正在让人向仓库里添东西,以后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未来五年我们全家都饿不死,我再买块地,给我们宝宝种土豆。”

    夏白呆着一张脸“嗯”了一声,眼睛很亮。

    姜倚彤有点受不了地伸手捏他的耳朵,“我家宝宝怎么这么可爱啊。”

    夏白的耳朵被捏红了,江清风伸手去拉她的手,“你捏我的就罢了,怎么连宝宝的都捏呢,快松手,别捏疼了。”

    夏白:“……”

    周二下午,夏白三点半之后就没课了,他带着两人回了闽石村的老家看爷爷。

    这是江清风和姜倚彤主动提出来的,他们想来谢谢夏爷爷,也想看看夏白长大的地方。

    两人带了鲜花和爷爷最爱的烈酒,坐在院里,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夏白一边听着一边把他找到爸妈的事告诉了老钱。

    老钱连发了三个“好”字。

    之后,姜倚彤又请蔺祥一家来家里吃饭。

    蔺祥看起来比夏白还开心,饭桌上一直在夸夏白有多优秀,然后就是他和夏白的深厚友谊,当然他又一次讲了他和夏白友谊的开端,那个坟地,那场梦游。

    夏白:“……”

    “哈哈哈!”姜倚彤笑着说:“这件事我们知道,我们在游戏里听夏白说了。”

    蔺祥特开心:“哇!夏白也会跟人主动说我们友谊的开端了?”

    江清风:“他是在忏悔室里忏悔的时候说的。”

    蔺祥:“……”

    总之,一顿愉快的晚餐。

    晚餐结束后,家长们在房间聊天,夏白和蔺祥坐在露台喝红豆芋圆奶茶。

    蔺祥说:“夏白,真好啊,你也有爸爸妈妈了,还是那么好的爸爸妈妈。”

    夏白“嗯”了一声。

    他也觉得真好啊。处处,时时觉得真好。

    爸爸妈妈把他在妈妈肚子里时,爸爸画的可爱猫咪挂在了他的卧室里。

    爸爸做的饭菜特别好吃,还亲手教他画画,他那个388的绘画课不用每天紧巴巴地跟了。

    妈妈给他买了地种土豆,给他囤了好多听说很香的大米。

    就刚才,爸爸妈妈看到蔺祥后,两人偷偷在房间里说给他买手表买衣服的事。

    夏白就觉得,别人有的他都有,原来这不是攀比,不俗气。

    蔺祥又问了他和爸爸妈妈相处怎么样,即便他已经看到了,他还是问了一遍。

    夏白说的和他看到的一样,“和你说的一样,原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我跟他们相认时就抱他们啦。”

    夏白跟他讲了他们一家在游戏里的事,说到游戏里的老杨,夏白又跟他说了宋明亮,蔺祥听了也挺开心的。

    他们都知道,宋明亮爸爸的死不能怪宋明亮,他能找到一个可以自由又安心生活的地方挺好的。

    说着说着,他们就说到了游戏上。

    蔺祥说:“今天我们学校很不安,有几个学生说很多地方出现了鬼,还有人说是能量异动,次元空间都出来了,是不是有游管局要公开游戏了啊?”

    连蔺祥都猜到了,看来游管局已经在做这件事了。

    夏白说:“之前我听攻坚队的人提过,不过攻坚队和事业部都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我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部署的,他们应该已经在慢慢向外透漏消息了,可能快要正式公开了。”

    “是要公开了,不然游管局压力也太大了。”蔺祥说:“游管局已经做的够多了。”

    确实如此,之前夏白就听局里人说过,游管局快撑不下去了。他从游管局后勤部的志愿者,到游管局攻坚队的队员,在每一个地方都感觉到了游管局的各方面压力。

    而且,今年以来,游戏降临的频率增加,城市一个接一个出问题,不是游管局不努力,是真的撑不住了。

    夏白说:“你们多囤点食物应急。”

    蔺祥点头,“你放心。”

    到周四下午,夏白都没收到宋石发来的本周任务,一般周三和周四,最晚周四晚上,宋石就会给他发过来。

    夏白在群里问了一声:[这周没有任务吗?]

    宋石:[忘了跟您说了,这周三开始,攻坚队暂停每周一次的小地图游戏攻坚了。]

    夏白 :[是因为要公开游戏的事情吗?]

    宋石:[是的。游管局决定公开游戏了,就在这个月,既然马上要公开游戏,这周就不着急再攻坚游戏,以免出现问题影响游戏公开。]

    宋石:[不过,游管局在考虑,在公开游戏前,或者公开游戏后,立即通关大惠市那个大型游戏地图,以给社会信心。目前还没定下时间,一定下时间,我会立即跟您说,游管局应该希望您能进那个游戏。]

    夏白知道为什么要他去。

    大惠市那个大型游戏地图,在大惠二中,是大惠市有名的高中。

    玩家们都知道,一般游戏和它降临地点有关,这个大型地图降临在大惠二中,那游戏的世界,没有疑问,和大惠二中同名,一定也是一个高中,最多就是初中,不会逃离中学范围。

    在一个中学校园里,如果是普通大型地图,是寻找真相,寻找真相的过程中,他们可能要做一些和中学生相关的事,比如在和平医学院他们要上课,在更看重学习成绩的中学可能还要考试。

    如果是特殊大型地图,玩法更加多样,那考试和竞赛的可能也不低。

    如果就是高中学校,什么样的玩家最合适?

    不一定是大学已经上了两三年的大学生,硕士生和博士生这一类的高知,他们可能已经把高中知识忘了,最合适就是刚高考不久的人和马上要高考的人。

    整个攻坚队,就夏白最合适,攻坚队其他人最接近的只有一个大三的队员了。当然这么大的游戏,也需要其他有经验的,聪明的玩家一起。

    夏白没有推拒,[好,确定好时间就告诉我。]

    这周末不用下游戏,夏白就在家陪爸妈。

    期间,通灵者来给他通灵了一次。

    通灵者对夏白的几次通灵,虽然没少看到夏白和其他内测玩家在一起的画面,但也仅限于此,没有看到夏白具体是怎么从游戏里出来的。

    通灵者说:“我这段时间比较忙,下周再来给你通灵两次,合同就约束不了我了。”

    夏白:“游管局在忙着游戏公开的事,你们圣游公会在忙什么?也忙着另一个版本的公开抢占头条?”

    公开游戏这件事,游管局并没有保密,玩家交流中心已经有很多相关热帖了,圣游公会自然也知道。

    通灵者:“……”

    他终于问出了那个让他好奇很久的问题,“我说,你为什么就跟我说话的时候带刺啊?你不能像跟别人说话那样好好跟我说话吗?”

    夏白眨了下眼,“我怎么会跟一个尸体贩子好好说话?你想的倒还怪好。”

    “我都说我们家不是尸体贩子了!”通灵者气得差点跳脚,“我爸他以前是茅山的!”

    夏白:“……”

    夏白以前听爷爷说过很多他们那行的事,茅山当然也听过,外人听到茅山会想到茅山驭鬼术,其实茅山道法涉猎很广,也有赶尸术。

    只不过茅山赶尸派貌似在其他派系那里很不受欢迎,他在[老死不相往来]群,见过每一个人骂过茅山赶尸人。

    夏白又沉默了。

    通灵者还以为他不信,他掏出手机,给夏白看照片,“看,这是我小时候在茅山老子神像下拍的照片!”

    那时候茅山还没成为著名旅游景点,通灵者已经拍到了到此一游照,绷着一张脸,背景里有两个道士。

    他又从他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瓶,打开后递到夏白鼻子前,“闻!”

    夏白闻了闻,问:“闻什么?”

    通灵者:“地地道道的茅宝养生葛根茶!我是地地道道的茅山后人!”

    夏白 :“……”

    通灵者再次重申:“我可不是那种丧尽天良的做冥婚买卖的尸体贩子!你以后跟我说话注意点!”

    夏白:“你建立了圣游公会还不算丧尽天良吗?你祖上积的阴德都被你败光了。”

    通灵者还是被夏白气走了。

    他走后,夏白立即给老钱发消息:[你知道通灵者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老钱:[不知道啊,可能和我很像,做点死人生意吧,要不然他怎么那么巧找到了会长的尸体?]

    夏白:[他是茅山后人,他爸是地地道道的茅山道士,说不定就是茅山赶尸人。]

    老钱:[?]

    老钱:[???]

    不经意地挑拨了圣游公会高层的关系后,夏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去跟凌长夜聊天了。

    秒回消息的凌长夜,这两天也不忙,游戏即将公开,他家里的公司是有很多事要做,不过不用他插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作为攻坚队队长,参与讨论大惠二中游戏的事。

    夏白问他:[确定时间了吗?有倾向吗?]

    cc:[没有确定时间,不过应该是在游戏公开之后,大惠二中这个游戏会向全民公开,到时候应该会有多家媒体公开直播。]

    直播当然不是直播到游戏里,可能只有杨仪有这个技术,其他任何媒体都没法做到。

    他们的直播也就是直播游戏的准备、进场和出场,游戏世界里时间可能很长,在现实世界里,最长不超过五个小时,经常有不到一个小时的,做一场直播没问题。

    游戏降临一定是轰动全社会的大事,到时候一定会有无数人盯着。

    夏白第一次感觉到有点压力,[宋石说,应该会让我去。]

    cc:[夏白,大惠二中这个游戏,你是整个攻坚队,乃至所有玩家最合适的人选。]

    cc:[如果你去,我一定会陪你。]

    夏白一下就安心了。

    周六晚上六点,游管局在玩家交流中心发帖公告,将在本周日晚八点,向全社会公开游戏。

    这天晚上,应该是玩家交流中心上线玩家最多的时候,大家纷纷在这个帖子下发表他们的想法,更多的是感慨。

    1L:【这一天还是来了。】

    2L:【这一天终于来了!】

    3L:【呦,游管局当年的雄心壮志呢?这就坚持不住了?】

    4L:【早就该公开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向我同学朋友,向那群傻逼公开我玩家的身份了,我的天堂就要来了哈哈哈!】

    5L:【我也迫不及待看他们的反应了哈哈哈,他们一定会非常惊恐吧,让他们感受一遍我当时的感受,我已经准备好瓜子了。】

    ……

    21L:【心情复杂,我们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以前虽然也不卑微,但总觉得我们是走在黑暗里。】

    22L:【真正走在黑暗里的是游管局的人吧,他们在不为社会大众所知的暗地里,默默地维护着社会的正常运行,给了大众三年和平的生活,以后他们会知道这三年无忧无虑的生活有多珍贵。】

    23L:【我替家人感谢圣游公会,很理解这一选择,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

    99L:【同志们,全民游戏时代要来了!】

    当天晚上八点档新闻,主持人一改往日的结束语,预告了明晚将有一件关乎每个人的大事要宣布,请观众们务必要准时观看。

    这个预告之后,就是一个网略不眠夜,网友们紧张又激动地讨论着是什么事,这次没有删帖,没有禁言,有人已经触到真相了。

    这三年来一个个游戏来过又消失,并不是没有留下痕迹,游管局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能抹除所有异常,有所察觉的人越来越多。

    同时夏白听到了楼下的嘈杂声,不用看,从网上就知道,很多人去超市抢购了,还有金价正飞速上升。

    每当社会出现动荡,大家就会屯粮,接着是囤金,这是可以预见的正常现象。

    紧张持续到第二天白天。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玩家,大家都在等待着晚上的新闻。

    玩家相比普通人淡定很多,他们就算有情绪波动,也是激动,而不是紧张和恐惧。

    攻坚队的人就更淡定了,包括队伍里服务团队,他们这一天正常为队员服务,还把二娃送到了夏白这里。

    二娃看到家里的两个陌生人,没有像以前一样躲开,而是礼貌地跟他们打了招呼,“叔叔阿姨好。”

    姜倚彤和江清风没他这么淡定,姜倚彤有点激动地说:“这不是……”

    夏白:“是的,他就是攻坚队的小明星二娃,圣游公会盗用了我们的游戏科普片。”

    大概每个进游戏的玩家都见过二娃这张脸,在游管局游戏科普片第一个游戏里。

    晚上八点,不仅是玩家,全国观众都看到了二娃这张脸。

    爸爸妈妈、夏白、二娃和雪木妹妹,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准时迎来了万众瞩目的新闻。

    八点一到,新闻由一道开场白开启:“最初的异常,发生在三年前……”

    游戏科普片他们并不陌生,主要的游戏案例还是那三个,只不过,不用担心游戏锁定时间很快就结束,这一版更加精细详实,更加适应电视,有点像是纪录片。

    在网上激烈的讨论中,三十分钟的游戏科普片结束后,电视上出现了一身正装,面容严肃的老王。

    “大家好,我是游戏和异常管理局局长王鸣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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