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尔体内存在尚未解析的基因片段。
利诺进入帝国研究院之前, 有做过一次入职体检，所有资料都录入到研究院的数据库中，经过比对, 两种基因片段并不相符。
如果他进行编辑融合的基因片段，是蕴含有锚点力量的那一部分血肉呢？
血液是最常见的、承载力量的媒介。
在帝国大学, 普通科的学生钻研炼金、阵法时, 为了确保效果, 就会刻意使用蕴含有天赋力量的血液作为媒介。
他们还在交易区发展出一种特殊的交易方式。
战斗科的学生去买东西，不用付钱, 给点血就行。
在挑战赛上受伤时, 和治愈师不熟的战斗科学生不会急着包扎, 而是先收集自己的血液。
郁朔天天住在擂台上, 受伤最多, 夕音偶尔也接过几次辛白的委托，让她帮忙捞点红狼的血。
夕音最开始还不太明白。
别看他们俩的吵得厉害, 但实际上的关系还不错, 郁朔又是个不怕痛的, 辛白想要血, 吃饭的时候提上一嘴，粗神经的红狼能给他放上一海碗。
后来，辛白做炼金课作业的时候，顺便解释了两句。
血液是承载力量的媒介，当力量达到一定阙值，血液的性质就会发生微妙改变——在高强度战斗的情况下, 血液中蕴含的天赋力量是最多的, 性质也改变得最明显。
她得知这点后，还和研究院讨论了一下, 可惜，得到的答案不尽如人意。
负责解析未知基因片段的院长说得很清楚，利诺的天赋开发率很低，即便使用过天赋力量，也不可能制造出这样的基因。
但…利诺是代行者。
锚点的力量无色透明，在未调动的情况下，顶多就是携带有一点锚点的气息。
【没办法，我把自己的血当成载体了。】
【该死的排异反应！你们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兼容！】
含有锚点力量的血是载体。
生灵之泪和世界树的力量，是“一样的东西”。
利诺确实无愧于天才研究员的名号，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能去尝试，最关键的是，还真让他做出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夕音看着生灵之泪近乎茫然的脸庞，心下摇头。
“孩子？”生灵之泪喃喃自语，似哭非哭，“难怪、难怪我见到他时，他体内的力量都消耗干净了。”
祂沉默片刻，突然道：“我可以去见见那个孩子吗？”
夕音：“西里尔患有很严重的基因病，目前还在沉睡阶段——利诺割掉了前代虫母的腺体吧？把它给我，那里面的信息素对西里尔来说，是救命的东西。”
生灵之泪的表情凝固住了。
夕音察觉到不对劲，把蛋壳饼干掰成几块塞进嘴里，起身，迟疑地凑过去，嗅嗅祂身上的气味。
没错，是前代虫母信息素的味道。
难怪她一直觉得饿，炫完这么多爆米花还是很想吃东西。
夕音：“你把腺体吞了？”
生灵之泪尴尬道：“我不知道他身上带着虫母的腺体…利诺当时的情况很不好，情急之下，我只能把他拖到卵里。”
夕音按按眉心：“那也没见你把利诺消化掉啊。”
这句吐槽杀伤力十足，生灵之泪还不敢反驳。
祂思索片刻，给出一个最稳妥的解决方式：“可以把那孩子带到这里来吗？我会回归到最初的样子，把信息素转移过去。”
夕音看看待在卵里的利诺：“这个呢？要搬出去吗？我可以让虫族帮忙捞一下。”
生灵之泪摇头。
祂笑了笑：“让他待在这里吧。”
“我答应过他，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在遥远的国度，有一位小王子生活在那里。”
“他的头发像是苍青色的羽翼，眼睛像是琥珀色的蜜糖。”
“美貌的小王子，他长着蛇的尾巴。”
“因为身体太差，他只能待在安静的宫殿里。”
“我为什么会拥有这样奇怪的身体呢？”
“小王子问布偶，布偶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某个寂静的夜晚，小王子背起行囊，偷偷溜出宫殿。”
“他越过曲折的山脉，渡过汹涌的海潮，穿过贫瘠的沙漠，在世界的尽头，看到了一片停驻着彩虹的花海。”
“在花海深处，他见到了自己真正的母亲。”
“人的面孔，蛇的尾巴，她展开双臂，给了小王子一个拥抱。”
“我珍贵的、可爱的孩子。”
“我爱你。”
当富有韵律的女声响起时，漆黑的视野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西里尔知道，他依旧没有醒来。
他正在做梦。
小蛇躺在花海中央，任蛇尾展开。
一个女人坐在他身边，正在编织花环。
“你是谁？”
“西里尔，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
西里尔警惕起来。
“不用紧张，我是生灵之泪，算是你的母亲。”
花环被轻轻放在他的头上。
西里尔应该继续保持疏离状态的，但不知为何，他看着祂的眼睛，突兀地感觉到了放松。
他没有摘下花环，也没有主动向自己的母亲搭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沉默着，注视着天上缓慢飘动的云朵。
“抱歉，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不曾知晓你的存在。”生灵之泪语带歉意，“我明白，这不是狡辩的理由，你在过去所忍受的痛苦，都是真实存在的、不可更改的。”
西里尔其实有很多话想问。
既然你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我会是被制造出来的“残次品”？
既然你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我诞生时，看到的只是冰冷的实验室？
既然你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我没有强大的力量，也没有健全的身体？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凝望着碧蓝的天空。
“我没办法赋予你强大的力量，也没办法让你立刻变得强壮起来。”
生灵之泪发出一声叹息。
祂的手抚过西里尔的额发，温暖得像是被太阳晒过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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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眼泪落在他的额心，融入他的皮肤，柔和的力量顺着血液，奔向五脏六腑。
“我希望你不再被病痛所困。”
“西里尔，我的孩子，希望你拥有幸福的、自由的未来。”
花海自边界处消散，飘散的花瓣汇聚成一股绳，绕在西里尔的尾巴上。
即将沉入虚无的灵魂被拽了一把，向着光亮的地方飘去。
西里尔睁开眼。
他依旧待在姐姐的房间里，医疗机器人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屏幕还亮着。
【当前身体状态良好，已休眠32天6小时9分，请监护者于2小时后执行喂食程序。】
【推荐菜单：肉粥，蛋黄碎，牛奶。】
五感在缓慢恢复。
他听到一点细碎的声响。
月见花的香气中混杂着一丝冰雪的气息。
医疗机器人的状态更新了，发出“叮”一声轻响。
小蛇转头，目光定在夕夜脸上。
他坐在床边，握着夕音的手，发觉另一侧的动静后，下意识想把手缩回去。
夕音还在睡梦中，把他的手捞回来，另一只手在被窝里摸索一阵，帮西里尔把被角扯上来。
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那些不甘的、嫉妒的情绪，在这个瞬间，突然烟消云散。
西里尔：“兄长大人，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需要照顾的幼弟。”夕夜道。
他的目光很宽和，带着隐约的愧疚之意。
西里尔突兀地笑了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夕音会优先选择夕夜。
每一次，夕夜被优先选择时，都会露出这种愧疚的目光。
毕竟是品德高洁的兄长大人嘛。
西里尔一向都很擅长应用这种愧疚，为自己谋得一点特权。
和姐姐住在一个寝宫、邀请姐姐一起吃晚餐、请求姐姐陪他看书……
夕夜知道他的小心思，但很少阻拦，只有太过越界的时候，才会把他拎走。
从前，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姐姐偏爱兄长大人，那他去争取自己应得的待遇，不是很正常吗？
他习惯了争抢，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所有的前提，都建立在“兄长大人会谦让”的基础上。
所以，在寝宫中见到姐姐和兄长大人接吻，他才会产生那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在惶恐。
他在害怕。
他在…自卑。
西里尔一直都以为自己看得很清楚，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看到内心的怯懦与卑劣。
“抱歉，兄长大人。”他说，“让你担心了。”
不用因此感到愧疚。
也不用因此作出让步。
西里尔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眸。
夕夜收回视线，轻轻点头。
他们达成了共识。
……
夕音醒来时，夕夜已经离开了。
床头柜边摆放着需要处理的文书，仅仅是用余光瞟了一眼，她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决定眼不见为净，翻了个身。
正巧对上西里尔的脸。
小蛇眨巴一下眼睛。
“醒了？”
“嗯。”
“吃饭了吗？”
被窝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蛇尾缠到她的小腿上，西里尔抱住她，嗓音甜腻：“想吃姐姐。”
“……我又不是饭。”
“那姐姐要在餐厅里和我接吻吗？”西里尔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苍青色的发丝落在肩膀上，微痒，“我不介意哦。”
算盘打得还挺响。
夕音往被窝深处挪了挪。
厚实的被子遮蔽大部分光线，在昏暗的环境中，西里尔的蛇瞳变得格外显眼。
“过来拿吧。”夕音短促地笑了一声，“奖励。”
西里尔凑过来，尖尖的牙齿蹭过她的唇瓣，带着一点含含糊糊的抱怨：“姐姐和兄长大人亲了多少次？过了这么久，他的气味还是没有散掉，简直就像是被标记了。”
夕音没有回答。
西里尔已经吻下来了。
他的舌头很长，顶端是分叉的。
很灵活。
夕音听到清晰的吞咽声，西里尔的眼眸湿漉漉的，脸上遍布潮红。
“是甜的。”
他说。
第 72 章
夕音把处理好的文书放到一边。
露莉娅坐在对面, 正在和自己的课程作业作斗争。
虽说帝国大学是按照学年来计算的，但学年的中间，冬假之前, 都会有一次数据统计，查看学生的课程进度, 以防出现“玩性太大, 连自己学过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的情况。
课程芯片的学习是可以自由安排时间的, 她一般都是每门课学上一点，打完基础, 然后再开始做作业。
她现在在赶进度的这门课, 是《艺术概论》。
看着像是用来刷分的水课, 她安排顺序的时候没太多想, 直接就压到最后了。
谁知道它的全称是《武艺与治疗术概论》啊！
辅助科的必修课程！冬假之前不光要交上一堆书面作业, 还要写一篇报告！
露莉娅表情扭曲。
露莉娅冥思苦想。
夕音欣赏了一番她的苦瓜脸，坐过去, 了然道：“艺术概论？”
对上露莉娅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笑道：“湛芽是负责给报告打分的, 她有时候忙不过来, 我和小骨头也会帮忙看一下。”
虽说她们都是战斗科的学生，但一个接受过王储教育，一个是接受过传承记忆、天然擅长此道的精灵，应付这种工作，还是绰绰有余的。
“湛芽学姐的业务范围真的好广啊。”露莉娅有些恍惚。
又是带新生又是处理校内事务，居然还负责给辅助科的报告打分。
她光是想个题目, 就觉得脑细胞要被榨干了。
夕音：“正常, 她的目标是下任校长，现在做的工作, 都是在为未来打基础。”
她随口就透露了一个大消息。
露莉娅愣是没想起来现任校长长什么样，为数不多的校内场合，几乎都有湛芽的身影。
露露猫肃然起敬。
湛芽学姐，已经完全把校长架空了！恐怖如斯！
“所以，也不用太拘泥于报告的格式。”夕音眨眨眼睛，“能体现出自己的想法和收获就行，没那么严格。”
露莉娅悟了。
她拿着笔，悄悄环顾四周，慢吞吞挪到夕音身边，小声道：“音音，虫域这边的锚点？”
夕音：“在缓慢恢复，凭证也拿到手了。”
她拿出那枚从机械装置上撬下来的青色宝石，在西里尔苏醒后，这枚宝石就变成了水滴状，内部还盛开着微缩的锡西花。
露莉娅已然从夕音口中了解前情，可她还是摸不着头脑：“生灵之泪和利诺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我们不来这边，虫域这边的生态也在缓慢复苏…感觉我们就是过来串了个场。”
“也不是非得参与到危急事态啦。”她意识到自己的形容有些不对劲，描补道，“我就是觉得，我们似乎也没做出什么改变…预言中糟糕的命运，真的改变了吗？”
很哲学的问题。
夕音托腮，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把西里尔从虫巢里带回来时，我有注意到一点。”
“生灵之泪身上的污染消失了。”
露莉娅：“欸？”
“虫巢中分泌出来的特殊物质不会对祂造成影响，再怎么说，生灵之泪也是和世界树同等地位的锚点。”
“正如你所说，虫域这边的生态在缓慢复苏，足够让生灵之泪凝聚出化身，想要救利诺，祂完全可以出去找虫族帮忙。”
可生灵之泪没有出去搬救兵，而是选择把利诺封印在卵中，用锚点的力量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露莉娅同样想到了这一点，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所以，祂不是真心想救利诺？”
夕音摇头：“是没有必要。”
“锚点是没有形体的，化身只是祂们行走于人世间的方式，所以，对祂们来说，拥有思绪、具有实体的生灵，从本质上来说，和意识体没有任何区别。”
生灵之泪想要让恋人活下去，但又希望恋人以意识体的形式和自己长久相伴，长久处于煎熬与矛盾中，这才出现了“污染”。
露莉娅：“所以，利诺死掉也没关系？”
“是啊。”夕音意味深长道，“祂已经想通了。”
侵吞恋人的意识、将他拉入虚无之中，实现过去的诺言。
有点恐怖，但生灵之泪的状态的确是稳定了不少，也算是一种双向奔赴的扭曲羁绊吧。
至于西里尔…他是第三位王室成员，是被艾黎西娅承认的孩子。
从前是，今后也是。
露莉娅听明白了。
她看看那枚泪滴般的宝石：“好复杂的爱。”
夕音的语气也染上几分疑惑：“是啊，好复杂，完全弄不明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露莉娅警惕转头。
“音音很迟钝，根本不会去考虑这种问题。”她用精神力包裹住03，开始无声尖叫，“是谁！是哪条狗上赛道了啊啊啊啊！知不知道狗是不能上桌吃饭的！”
她一边在私聊频道发疯，一边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试图找出那个即将上桌吃饭的混蛋。
露莉娅：“音音为什么想要思考这个问题？”
夕音：“我想要了解爱的定义。”
她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在从前，我一直都觉得，爱是一个很广泛的名词，我爱艾黎西娅，爱你们，同样也爱着帝国的子民——在我看来，所有温暖的感情，它们的本质，都会回归到‘爱’这个最原始的基底上。”
她是世界树的孩子，是祂的代行者，所以，她灵魂的、观念的本质，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艾黎西娅的影子。
这种爱是宏大的、面向众生的，不会偏向单一的个体，也没办法辨别乃至回应单独的爱意。
可夕音不是神明，她是这个纪元的王，是和“众生”一般无二的个体。
“这样的爱…会不会有些居高临下？”
在生灵之泪那里窥见的记忆碎片，并非完全没有触动。
夕音记得幼年期时身侧亮起的暖灯，也记得武艺老师夸奖她的笑脸，她理所当然地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却从来没有注意到，在某些时刻，自然而然散发光亮的星体，同样会刺伤他人。
这种理所当然，是不是也背弃了“爱”的主旨呢？
露莉娅注视着她的眼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黛紫色的，像是荡漾着一片星海。
在此时此刻，这片星海被意料之外的轨迹扰乱了，变得模糊不清，稍稍带着些迷惘。
她抱住夕音的手臂，扬起一个甜滋滋的笑容：“没有啊，我和音音相处的时候，音音不是一直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吗？”
教她锻炼自身，为她开解烦恼，引导她转变为更坚定的自我。
没有把她当成拖后腿的累赘，屡次强调，她是同行者。
“爱的确是一个复杂的命题啦。”
“家人之间、朋友之间、恋人之间，都可以萌生出名为‘爱’的感情，这种感情会在长久维系中转变为更深层次的羁绊。”
露莉娅思索片刻，认真道。
“音音，你说，爱是一切温暖感情的基底，那你已经掌握了最原始的密码。”
“你所拥有的爱是最初的三种颜色，你想要明晰的、爱的定义，只是这三种颜色所调配出来的不同色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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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种的生命很漫长。”露莉娅说，“音音，你可以慢慢寻找自己的答案。”
“不可思议。”03听得非常震撼，“这居然是从你嘴里吐出来的象牙。”
“可恶，别以为听不出来，不许说我是狗！”露莉娅的精神体开始阴暗爬行。
露露猫，帅不过三秒。
夕音听着他们斗嘴，肩膀一抖，大笑起来。
她眼中的迷惘已经散去了，就像是蜕去了一层壳，周身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露莉娅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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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到氛围的改变，小动物一般，蹭蹭夕音的脸颊，突然，她嗅了嗅，目光定格在夕音异常红润的唇瓣上。
露莉娅：……？
“音音？”她试探道，“你刚才是从哪里过来的？”
夕音：“卧室。”
她对上露莉娅忧心忡忡的目光，眯起眼，微笑了一下。
莫名有点…色气。
露莉娅慢吞吞挪开，开始奋笔疾书。
像极了化悲愤为动力。
在这种奇怪的力量加持下，露莉娅成功在傍晚之前，赶完了所有作业。
她虚弱到快要吐魂，几乎是被夕音捞到餐厅的，才进门，就瞪大了眼睛。
“好、好多人。”
裴佩凑过来，戳戳她的脸颊：“哎呀~这不是我们可爱的小学妹嘛，虫域好玩吗？有没有和虫族睡？他们的服务意识还不错，因为特殊的种族性质，花样也挺多的。”
不愧是魅魔。
劲爆，实在是太劲爆了。
露莉娅脸色爆红，一个劲摇头：“没、没有。”
“喔，露露是保守派啊，也行也行，虫族一堆混沌乐子人，不太好拿捏，要不下次你蹲在擂台附近捡热血笨蛋？我帮你打听打听，保准找个漂亮纯情的。”
夕音把露露猫从魅魔的魔掌下拯救出来，语气有些无奈：“佩佩，不要逗她了，露露对现实男性没什么兴趣。”
露莉娅疯狂点头，恨不得对天发誓自证清白：“老婆可以是纸片的，可以是亚克力的，可以是棉花的，唯独不能是碳基生物！”
裴佩：“欸？那机械的可以吗？虫域不是还有不少cos成游戏角色的仿生人嘛？那种是攻略下来之后，就拥有购买资格的哦。”
露莉娅坚定的心灵动摇了。
“仿生人也不错啦，所有程序的指令都建立在让主人开心的基础上，就是行为模式有些固定，给出的反馈也有些呆板。”
裴佩形容得很学术，但露莉娅听懂了，小脸通黄。
03一边清理数据垃圾，一边抓狂：“露莉娅！不许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我要卡死了！”
众所周知，当一名魅魔决定搞黄色的时候，倾听者会陷入“大脑宕机”“好怪，再听一段”“混乱”等负面状态中，根本没办法打断对面的输出。
裴佩继续呱唧呱唧：“反正你一直跟着音音到处跑嘛，下次去英特域的时候，可以拐一个觉醒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回来。哦对，那个003就不要管了，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003？”露莉娅茫然抬头。
她用精神体戳戳03：“有仿生人和你同名欸。”
“……我比他少一个0。”
她的关注点很奇怪，但好歹不再生产数据垃圾了，03勉强松了一口气，甚至都有心思解释了。
“很正常，这不就是出厂编码么，他是觉醒自我意识的机械造物，我是系统，都不是一个序列的，撞一下编号也很合理。”
露莉娅若有所思。
裴佩观察了一下小学妹的表情，以为她是想要挑战高难度的，忙劝道：“003可是出了名的皇女派鹰犬，而且他的能力比较变态，能黑进任何电子设备里，很没隐私的。”
露莉娅回神，正好听到后一句，默默打了个哆嗦。
夕音叹气：“003不会随意窥探隐私的。”
裴佩理直气壮：“我知道啊，不然我哪敢说坏话，说不准下一秒浏览记录就要公开到星网上了。”
我看你胆子还挺大。
夕音把这句吐槽咽回去，给柏骨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再让她说下去，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柏骨把自己缩在斗篷里，默默走过来，扯扯裴佩的衣角：“佩佩，吃东西吗？我看了一下今晚的菜单，有番茄拌面。”
热爱番茄的魅魔小姐被拉走了。
湛芽稳坐后方，等闹剧暂停，饶有兴趣地看向夕音：“小音呢？你身上的气息变了，是在虫域那边——”
“哈？和那帮没有礼义廉耻的虫族？”辛白发出一声冷笑，率先替夕音反驳，“怎么可能，蠢狗稍微弄脏一点，她就碰都不想碰了，虫族玩得这么开，她更不会去碰。”
郁朔：“好端端的，怎么还把我扯进来了。”
“我就是身上沾点血和灰，不要把我和虫族扯在一起啊。”
他啧啧摇头，开始表明自己清白的立场。
笑死，守男德到和虫族割席。
湛芽都没眼看这两个同级生，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夕音和露莉娅坐过来。
夕音坐到湛芽身侧，探头看了一眼她膝盖上的文件，发现是校园活动的策划。
“不是冬假之后才举办吗？”
她推开红狼凑过来的脑袋，朝辛白摊开手。
辛白瞪她一眼，给她递了一把糖果，橘子味的。
湛芽从夕音手里摸来两颗糖，一颗递给露莉娅，一颗塞到自己嘴里。
她顶着辛白仿佛要杀人的愤恨目光，淡定道：“今年不是多出来一个带新生的程序嘛，说不准有人想要在假期的时候接任务，在这之前举办，正好能培养一下感情。”
“这都到学年中期了，还培养感情吗？”夕音不解。
湛芽：“好吧，其实是因为冬假的时候，我打算去古境住一段时间，抽不出时间。”
校园活动是需要提早开始准备的，往年的冬假，湛芽为了协调各方，基本都是在学校度过的。
湛芽还穿着学校的制服，夕音把手从衣摆那里探进去，摸到几块树皮一般的凸起：“奇怪，你还没到一百岁啊。”
“不是非得一百岁。”湛芽把她的手拽出来，无奈道，“不许乱摸，灵槿树没有固定性别，当心我下个轮回季变性，直接让你负责。”
夕音：“我不介意啦，但你得帮我处理文书。”
“那还是算了。”湛芽摇头，冲对面露出胜者的微笑，“感觉辛白快扑上来咬我了。”
辛白把牙齿磨得咔咔响，用手肘撞了一下郁朔：“蠢狗，还不上去咬死这个家伙。”
郁朔：“不干，真变性了再咬。”
辛白：“也行，到时候我负责处理后续。”
“你们俩一个杀人，一个抛尸是吧。”湛芽扶额，不刺激这两个恋爱脑了，把腿上的策划书摊开，“目前的想法是分三块区域，战斗科、辅助科、普通科，在各自的区域中，细分出不同的活动场地。”
夕音：“之前不是有大型活动吗？”
她瞥了眼餐厅角落，暗示道：“像鬼屋之类的。”
郁朔笑了一声，毫无出卖朋友的负罪感：“是啊，路青可喜欢了。”
湛芽一点就通。
“不要添乱。”她努力收敛起八卦的欲望，一本正经道，“大型活动不可能一直都是鬼屋。”
场地上单独建一个倒是可行。
夕音心领神会：“好哦，我到时候写申请表。”
湛芽轻咳一声，把话题拉回来：“来吧，提点建议，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大型活动可办。”
“跑酷？”
“摊位会遭殃的，我不想处理一大堆纠纷。”
“舞会？”
“……小音，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会打起来的。”
“鬼怪游行？”
“和鬼屋的概念撞了，驳回。”
夕音也想不出来新点子了，决定祸水东引：“露露，你怎么看？”
“咦？”露莉娅正在和03斗嘴，听到呼唤，回过神，思考片刻，试探道，“非得我们想吗？既然有不同的活动场地，那让负责人各自想一个活动，通过者盖章——”
她还没说完，就被湛芽猛地抱住了。
夕音握住她的手，一脸感动。
“露露，你是天才！”
“无为而治，真正的无为而治！”
露莉娅：？？？
这不是各种嘉年华的常见套路吗？
第 73 章
临近冬假, 校园活动如期展开。
图书馆前方的空地被改造成兑奖中心，侧边摆放着一块巨大的电子荧幕，上面的排名实时变动。
夕音把批阅好的文书归拢到一处, 转头看湛芽：“你就一直坐在这里？”
“再盯一会儿。”湛芽看着那块荧幕叹气，“不该额外弄出来一个排名制的, 这些人哪里是在玩, 分明是在比赛。”
早上八点开始集章活动, 才过去一个半小时，排名最前面的那个已经拿到8个章了。
是平时的挑战赛还没有打够吗？这就是个娱乐性质的校园活动啊！
“这也是玩啊, 开心就好。”夕音安慰一句, 话锋一转, “去不去鬼屋？”
“刚刚佩佩给我发消息, 问我有没有在哪里看见小骨头。”
聪明人无须多言。
湛芽振奋起来, 没过一秒，又迅速萎靡：“算了, 我还是在这里坐着吧, 万一哪里有纠纷, 我还得当调解员。”
夕音：“好辛苦啊, 要不你揪一片叶子给我，我带你的分身到处逛逛？”
湛芽嘴角一抽：“音音，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我怕被追杀。”
“咦？”
“对灵槿树来说，可以依附精神体的叶子是定情信物。”
湛芽摇头, 双手压在夕音的脸颊两侧, 朝中间挤。
她温和地笑：“音音，我还没有当上校长, 不想中道崩殂。”
气势惊人。
夕音默默点头。
湛芽松手，顺手帮皇女殿下整理一下散乱的鬓发：“知道就好，去玩吧。”
夕音犹豫：“一直坐在这里不无聊吗？”
湛芽：“我快要进入轮回季了，不想动才是常态。”
湛芽今天穿的制服是裙装，她稍稍提起一点裙角。
夕音：“这样显得我像是偷窥女孩子裙底的变态欸。”
湛芽轻笑：“我是自愿的，顶多就是一点小情趣。”
行吧。
夕音还是没抵挡住好奇心的诱惑，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
湛芽的小腿已经转变为木质结构了，往常不太显眼的经络都变成了凸起的树根。
夕音：“你现在还能走路吗？”
“可以啊。”湛芽晃腿，“其实不影响行动，就是要减少摄入的营养和水分，总不能在主域扎根吧。”
夕音：“要不我把你带回皇宫？艾黎西娅是树，你也是树。”
“……我怕那位小殿下半夜爬起来砍树。”
不开玩笑。
夕音：“那我送你去古境？”
她计算了一下：“你自己去的话，得花费半个月时间。我的星舰可以直接传送到幽灵港，然后再跃迁到古境，四五天就够了。”
星提到过，锚点的凭证相当于一个定点传送的信物，不论持有者身处何方，都可以直接传送到对应锚点所在的界域。
古境隶属联盟，却是联盟境内唯一一个不需要办理通行凭证的盟约方，不论是来自何方的星舰，都可以把古境设为跃迁点。
“好。”湛芽没和她客气，“我这几天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一下。”
夕音从空间纽里掏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腿上，又去不远处的摊贩上买了点打发时间的小零嘴，外加一大杯奶茶，都堆在桌子上。
湛芽扶额：“我刚才说的话都白说了？”
夕音振振有词：“零食又没有营养，奶茶是奶和茶做的，没有水。”
“行行行，知道了，快去玩吧。”
挥别湛芽，夕音遵循内心指引，去鬼屋看热闹。
鬼屋里没有鬼，只有各种各样的机关——本来是应该布置几个NPC的，但大家都想在外面闲逛，索性就去掉了鬼演员的戏份。
申请表是她写的，设计图她也审核过，夕音熟门熟路地绕过一众机关，成功抵达某个僻静角落。
她刚要探头观察，腰部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
绒尾缠上来，把她往后一拽，来者捂着她的嘴，把她拖到漆黑的幕布后。
鬼屋光线不好，幕布后的空间更是狭窄黑暗，夕音却没有表露出抗拒的态度，甚至表情都平静得过分。
“怎么不躲？”黑暗中，青年懒洋洋地笑了一声，绒尾松开，灵活地圈住她的手腕。
他放下手，伸展手臂，圈住她的肩膀。
夕音：“也就你的尾巴天天掉毛。”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郁朔哼笑：“掉毛都没秃，这就是我的实力所在了。”
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
夕音懒得理他，试图探头观察外面的情况：“他们俩凑到一起了吗？”
郁朔：“还没到饭点呢，路青还在磨蹭他那爱心便当，就柏骨一个人。”
夕音发出失望的叹息。
郁朔低头，嗅嗅她身上的气味：“总和你待在一起的那个新生呢？”
“前两天虫域不是送来一个仿生人嘛，正新鲜呢，估计在到处闲逛。”夕音随口道。
郁朔：“看来虫族对她的印象还不错？那个仿生人挺灵活的。”
夕音：“嗯，最新款的。”
其实最新款也达不到这种程度，最主要的原因，还是03接管了仿生人的程序。
大概是拗不过露莉娅，只能出来体验一下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吧。
“虫族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吧？”
红狼的夜视能力很不错，郁朔偏过头，看到夕音莹白的脖颈。
她穿着冬季制服，但没有围上配套的围巾，黑发垂落在锁骨上，显得肌肤愈发白皙。
郁朔伸手，拨开散乱的发丝，舔了一口。
维持这种姿态时，他的舌头上带着倒刺，有些粗砺。
脖颈这块的皮肤很薄，夕音被他的热度烫了一下，下意识拧住他的尾巴。
郁朔闷哼一声，低低地笑了起来：“夕音，你的腰变软了。”
他的手放在夕音腰上，稍稍用力，把她安置在桌子上。
“哪来的桌子？”
“布置机关时用到的，这里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他们想要在最后收拾，就围了一块幕布。”
“放心，我擦过了，很干净。”
解释完，郁朔上前一步，更紧密地拥住她。
夕音坐在桌子上，正巧和他高度持平。
系在手腕上的绒尾已经松开了，她迟疑地伸出手，缓慢地落在郁朔的肩膀上：“郁朔？”
散发着草木香气的身躯紧贴着她，她甚至能感受到坚实有力的心跳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她发出声音的那一刻，郁朔的心跳声突然失了序。
“其实我不喜欢这种狭窄黑暗的环境，会让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经历。”郁朔说。
他的声音突然染上一丝笑意：“可是，待在这里等你的时候，我完全不觉得难捱，光是想象一下你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夕音：“那我岂不是让你失望了？”
“完全没有。”
“能像现在这样抱住你，可是梦里才有的待遇。”
夕音：“不要说得这么可怜，你平时不是老和我勾肩搭背吗？”
郁朔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抬起头，和夕音拉近距离，几乎是面贴面。
在黑暗环境，红狼的眼睛泛着浓郁的碧色，带着猎食者特有的锐利。
“不一样的。”他意味深长道，覆盖在柔软腰肢上的手掌缓慢地移动着，“夕音，你已经和其他人接过吻了吧？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我舔你的时候，你摆出的不是防御姿态。”
而是微微仰起头，就像是知晓即将发生什么一般，顺理成章的迎合。
即便隔着好几层布料，夕音都能感应到他掌心近乎灼热的温度。
“嗯。”
她承认得相当干脆。
随即，夕音稍稍歪过头，注视着郁朔的眼眸，带着几分困惑：“你也喜欢我？想和我接吻？”
红狼的感情一向外露，给出的暗示也足够明显，迟钝如夕音，也能发现一点端倪。
皇女殿下还在摸索阶段，所以，她吐露出来的话语，并非陈述，而是疑问。
“你完全可以改成自信的陈述句。”郁朔说。
红狼眯起眼眸，眸中闪着晦暗的光彩：“不止是接吻，我在梦里对你做的事情，可比现在糟糕多了。”
夕音：“详细说说？”
她完全不害羞，眼中闪烁着渴望求知的光芒。
郁朔：……
这种反应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夕音见他愣在原地，踢了一下他的膝盖：“快点。”
郁朔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气氛散得一干二净。
“还能有什么？和你接吻，然后再抱你，把你欺负哭。”他故意作出一副凶恶的表情，“把你的眼泪舔掉，带你去浴缸清洗的时候，再把你弄得一塌糊涂。”
夕音很敷衍地呼噜一把他的脑袋：“那你还是做梦吧，我才不会哭。”
每次接吻的时候，都是夕夜在哭。
夕音偶尔也会怀疑一下，是不是艾黎西娅在捏夕夜的时候，哭泣的权利给太多了。
郁朔：“夕音，你在走神。”
直觉惊人的红狼侧过脸，用狼耳蹭蹭她的脸颊：“好歹也给我一点面子啊。”
夕音没有回应。
她抬起手，抓住郁朔的狼耳：“嘘，小点声，我听见脚步声了。”
狼耳的手感很好，她捏在手里，无意识地揉搓着。
郁朔不是幻想种，但对混血来说，这种姿态下显露出来的特征，同样敏感得过分。
扣在夕音腰上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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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共有两道。
说话声传来。
“唉，门口就应该放一个战斗科免进的牌子，怕鬼还往鬼屋跑，甚至对我们的机关重拳出击。”
“行啦，别抱怨了，赶紧把机关修好，这样我们还能赶上其他人集章的进度。”
“明白明白，让我想想，多出来的零件好像都放在幕布后面了。”
不是路青。
是来维修机关的同级生。
或许是因为身处黑暗的环境，夕音莫名产生了一种偷偷做坏事的心虚感。
郁朔用气音和她说话：“往里面去点，桌子是靠窗放的。”
“窗户？”
“封死了，外面看不见。”
夕音摸索着往里面挪，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玻璃。
郁朔手臂一撑，越到桌子上，半跪着，伸手，扯过窗帘，盖住他和夕音的身影。
窗帘的扣环发出轻微的响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同级生进来了。
“咦，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夕音头一回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心脏一紧。
另一个同级生很快便接上话茬：“你刚刚没看见吗？戴着南瓜头坐在那里的，柏骨。”
“……外面都是人，对她来说的确有点辛苦啊。”
“唉，拿完东西就走吧，估计她也挺紧张的。”
紧跟着，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神经无声绷紧。
郁朔低下头。
窗户只是用黑色纸张封住了，边缘处还留着一点细缝，借着从缝隙中钻出的微弱光亮，夕音辨认出他的口型。
【可以接吻吗？】
明明不是紧密拥抱的姿势，夕音却感应到了如有实质的心跳声。
她呆滞片刻，鬼使神差的，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郁朔的左手还扯着窗帘，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右手，压在夕音的后脑勺上。
他的嘴唇压过来，撬开唇齿，把夕音的舌头叼出来，含着咂弄，就像是在舔/弄一块糖果。
犬牙压在软滑的舌肉上，避开了所有可能划伤的角度，只是压出浅浅的齿痕。
同级生还在杂物中翻找零件，距离很近。
“我好像又听见一点奇怪的动静。”
“鬼屋的机关有一半都是你布置的，你还担心闹鬼吗？”
“怎么可能！”
“那就不要胡思乱想。”
“不是，我真的听到声音了，好像是水声。”
“……不会是柏骨被我们俩吓哭了吧。”
空气安静片刻，深知柏骨社恐本性的同级生干笑几声，迅速达成共识。
“零件够用了，我们撤吧。”
幕布晃了一下。
他们离开了。
扯着窗帘的手缓缓松开。
郁朔扶住夕音的腰，更深地吻过去。
第 74 章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分开的时候, 夕音的舌根隐约有些发麻。
郁朔把脑袋压在她的颈窝里，吐息湿热，带着一点沙哑的笑意：“夕音, 你刚才的表情…真的很棒。”
压在后脑勺上的手缓缓下移，缓慢地摩挲着她的肩颈。
夕音不太想说话。
她知道红狼的夜视能力, 含着薄怒, 瞪他一眼。
“怎么还瞪我？不是你自己答应的吗？而且你也很兴奋吧？刚才一直抓着我的耳朵, 小腿还压在我的尾巴上。”郁朔慢条斯理地舔掉她唇边的涎水，闷笑出声, “好啦, 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可不是那种定力很好的正人君子。”
“夕音, 你应该很清楚, 不管是蕴含着什么样情绪的目光，只要来源是你, 我都会兴奋起来的。”
夕音都懒得骂人。
怕奖励到这家伙。
她更用力地揪住手中的狼耳。
郁朔任她揪, 甚至还把绒尾晃到前面：“要不要再扯一下尾巴泄愤？”
夕音把他踢下桌子。
郁朔战斗神经发达, 没摔倒, 蹲在地上，仰起头。
狼耳还抓在夕音手里，她垂下眼眸，看到探到桌子边缘的绒尾，抬腿，踩住他的尾巴尖。
郁朔扣住她的脚踝, 嗓音带笑：“是我不对, 亲得太过分了。”
他的手掌顺着腿部的曲线向上，压在某个位置：“下次, 亲这里的时候，应该就不算过分了。”
夕音思考许久，才意识到这句话中隐晦的暗示。
“……你是变态么。”
郁朔用脸颊蹭蹭她的裤腿，哼笑一声：“说是这么说，但你不是很兴奋嘛，我都闻到了。”
“我是你的狗，当然要有点服务意识，万一主人开心了，说不定能赏我几口肉汤？”
他的目光落在夕音的唇瓣上，缓缓向下，片刻后，咧开嘴，露出野兽一般、毫不掩饰的渴望。
“夕音，你会奖励我的，对吧？”
*
柏骨坐在角落里，脑袋上套着南瓜头。
校园活动的时候，到处都是人，就连宿舍都不能避免——今年，女生寝室有开展枕头大战的活动，她早上起来，差点被卷入人群中。
对社恐来说，简直就是灭绝性灾难。
虽然很对不起佩佩…但她真的不想在人群里穿梭tvt
社恐的精灵小姐坐在影子里，默默发呆。
被南瓜压着的尖耳朵动了动，她的目光在幕布前一掠而过，随即，柏骨从空间纽里掏出一对特制的隔音耳塞，塞到自己的耳朵里。
唉。
……
快到饭点的时候，捧着便当的路青姗姗来迟。
夕音观察半晌，发现这两人恨不得隔八百米远，一个坐角落，一个坐外侧。
唯一的接触就是路青递便当，柏骨接过便当，南瓜头晃了一下，大概是在道谢。
“不可思议。”她纳闷道，“小骨头本来就是那个性格，倒也不算奇怪，路青不是挺活泼的？”
如果非得给个形容词，路青绝对是像裴佩一样的外向型。
“他憋着呢。”郁朔一眼就看穿好友的算盘，“这不是还没和柏骨熟悉起来么，怕把人吓跑。”
夕音：“小骨头之前都没单独接触过他吧，佩佩天天和她黏在一起。”
“据说是联赛的时候碰过面，路青被星兽抓伤了，柏骨路过，找来草药，帮忙处理了一下。”郁朔耸肩，“联赛结束之后，路青想买个礼物当面道谢，结果根本找不到和柏骨当面说话的机会，观察她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就坠入爱河了。”
夕音的表情有点复杂：“他居然没被佩佩揍。”
郁朔：“……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精灵会和魅魔待在一起。”
甚至精灵还是日光精灵那一支的。
夕音：“呃，算是青梅竹马？”
裴佩经常胡扯，有关她和柏骨认识的全过程，已经出现二十多个版本了。
迄今为止，唯一被柏骨认可的说法，是“尚未固定性别的幼年魅魔不慎离开暗峡，被毒辣的日光击倒，路过的好心（社恐）精灵把同龄幼崽捡到树洞里治疗，由此打下了跨种族友谊的基础”。
郁朔战术性沉默：“别告诉我，裴佩也能变性。”
“她都成年了，性别早就固定了。”夕音不以为意，“就算有机会变，佩佩也不会那样做，不管是天赋力量还是族内地位，女性魅魔都比男性魅魔要强上许多。”
路青正笑眯眯托着下巴，看柏骨吃饭。
夕音停顿片刻，还是提醒了一句：“路青是纯种人类，如果真的走到缔结伴侣契约那一步…佩佩大概会抢先占据小骨头第一伴侣的位置。”
纯种人类寿命短暂，与长生种所拥有的时间相比，如同时光长河中的一捧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得现实一点，伴侣契约“共享生命”的内容，只对短生种有利，对长生种来说，就是原本漫长的寿命直接砍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抢走第一伴侣的位置都算是温和做法了，再怎么说，裴佩都是暗峡里走出来的恶魔族，说不准还会惹出点乱子，直接断掉这段关系。
郁朔听懂她的潜台词，点头应下：“好，我会转告的。”
至于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郁朔勾住她的肩膀：“去吃饭吗？”
夕音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校内通行证，和郁朔的碰了碰：“自己去吧。”
郁朔挑眉，发现通行证上冒出来大大的“250”，是夕音转到他这边的点数。
看起来像是在内涵他。
但郁朔完全不生气。
“这么大方？”他低头，舔了夕音一口，“谢谢主人。”
夕音面无表情，扯过他的衣领，擦了一把脸：“快滚。”
郁朔愉快退场。
夕音又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两人真的是单纯坐着发呆，失望离去。
走出鬼屋，她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知不觉，夕音走到了普通科的区域。
普通科设计的活动大多是需要动脑的，路边贩售的物品都有些千奇百怪。
左边，会动的果子被竹签穿过，发出凄厉的叫喊，动手的学生看起来格外冷酷，把果子浸到糖浆中，7秒后，直接拎起，亮晶晶的糖浆变成不可名状的诡异色彩，但闻起来很诱人。
右边，粉色的鱼被架到烤架上，炭火铺在下方，在热力熏烤下，鱼身的色彩不断变幻，最终定格在五颜六色的黑，仔细看去，和那条鱼对视，似乎还能看到鱼眼中泛着一丝诡异的光。
夕音果断放弃在这里觅食的想法。
她展开精神力，搜寻一圈，脚步一转，坚定地走向某个方向。
还是那辆熟悉的小房车。
外观没变，但贩售的商品从冰激凌变成了各式各样的机械玩偶，夕音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面，敲敲。
“我这里没有集章活动。”
听起来有点烦躁。
看样子，已经被骚扰过好几回了。
夕音：“机械玩偶卖不卖？我包了？”
片刻后，门被打开，辛白抱臂，发出一声冷笑：“好啊，承惠100万星币。”
“这么贵？”夕音踏上台阶，看看摆在台子上的机械玩偶，“这些零件都是校内课程统一发放的吧？”
辛白侧身让开一条通路：“嗯，用剩下来的零件做的。”
“怎么摆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夕音拧动发条，猫咪形状的机械玩偶开始喵喵叫唤，和露莉娅有几分神似。
辛白：“申请表被驳回了，湛芽说，除非我接受促销活动，不然就没办法参与校园活动。”
好的，明白了。
以辛白的吝啬程度，当然不可能接受促销活动，所以，就只能接受“被排除在外”的命运了。
夕音忍笑安慰：“没事，至少你不用盖章了，听说其他活动摊位还得有一个人专门负责盖章，胳膊都快抡出火星子了。”
辛白把门关上：“也没闲到哪里去，总有人跑过来问这里有没有章，你这么清楚，看来——”
他止住话头。
辛白注视着夕音背后的红色狼毛，目光上移，落在她的脖颈上，那里有一点红痕。
“咔哒”一声，门落锁了。
夕音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还在兴致勃勃地研究机械玩偶。
辛白：“往旁边让让，我把沙发床打开。”
好像更烦躁了。
夕音抱着机械小猫挪到一边，仔细观察辛白的表情：“你昨晚没睡好？”
辛白拖出沙发床，把牙齿磨得咔咔作响：“我今晚也睡不好。”
夕音：？
她很自觉地坐过去，摆出一副谈心的架势：“不要想不开，有什么烦恼和我说说？要是缺钱买材料，我给你买嘛。”
一拳打到棉花上，辛白无处发泄，只觉头昏脑胀。
这家伙是笨蛋吗！
“你身上都是蠢狗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完自己的心情，开始逼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夕音就没有这方面的概念，肯定是郁朔那只蠢狗弄出来的痕迹。
雄性，犬科，标记是本能，和占地盘的狗没有任何区别。
夕音：“你怎么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辛白眼中闪烁着寒光：“视情况而论，如果他真的对你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我用等离子炮轰死他。”
……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夕音莫名觉得，辛白是认真的。
为了郁朔的小命和辛白的未来，她还是决定放下之前的小矛盾，为郁朔辩解一二。
“没到那种地步。”
迎着辛白平静中带着一丝锐利的目光，夕音的声音慢慢变轻。
“就是亲了一下。”
辛白冷笑：“就是？”
他的气势实在很惊人，甚至让夕音产生了一丝心虚感：“舌根那里有点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来亲了很久。
醋意在心中翻涌，辛白阴森森磨牙，起身，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医疗箱。
“张嘴。”
夕音很配合地张开嘴。
辛白打开医疗箱，调配出适量的药剂，指尖冒出一团水球，吞没药剂，彻底稀释溶解。
水球被丢到夕音嘴里。
很冰，味道也很奇怪。
夕音扯住辛白的衣袖，开始疯狂摇晃。
“这样效果更好。”辛白冷酷无情地合上她的下巴，“不许咽下去，也不许吐出来。”
水球在他的操纵下，缓慢地碾过口腔内壁，仔细地压过每一处痕迹。
就像是在复现郁朔的吻。
辛白注视着她，湛蓝色的眼眸如同起伏不定的海潮。
片刻后，他缓缓道：“张嘴。”
水球被丢到外面。
他抬手，往夕音嘴里塞了一颗糖。
薄荷味压下方才那种古怪的味道，舌根的不适感尽数散去，夕音舔舔糖果，有些诧异：“怎么不是橘子味？”
“我看你也吃腻了。”辛白把医疗箱放回原位，头也不回。
有点阴阳怪气。
夕音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不过，和辛白相处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我喜欢橘子味的。”她一脸严肃，强调道，“糖果和饼干都好吃。”
不是谎话。
夕音确实挺喜欢。
而且辛白基本只做橘子味的甜点心，如果说吃腻了，这家伙绝对会记一辈子，之后就再也没办法在他这里蹭到吃的了。
辛白转身。
怒气值好像下降了。
他蹲下来，脱掉夕音的鞋子。
夕音：？
她茫然地眨眨眼睛。
辛白：“我要睡觉。”
夕音：“你不是说你今晚睡不着？”
而且，哪有人要睡觉是脱别人鞋子的？
皇女殿下大为震撼。
辛白仰起头，凝视她的眼眸：“现在是白天。”
夕音：“所以……？”
“没带抱枕，你陪我一起睡。”
辛白脱掉鞋子，上床。
夕音想到常年盘踞在床上的龙龙抱枕，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挪到沙发床内侧，躺下。
辛白：……
这家伙完全没思考过还有拒绝这个选项吗？
夕音展开被褥，拍拍身侧的位置。
无声的邀请。
红晕一点点泛上脸颊，辛白强撑着自己的表情，默不作声躺下。
夕音慢吞吞蹭到他怀里。
辛白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从床上弹跳起来，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带着几分羞恼：“你、你干什么？”
夕音回答得理直气壮：“你不是说没带抱枕吗？”
她敷衍地拍拍辛白：“快睡吧，要不要我给你唱个摇篮曲？”
辛白：“不许唱。”
夕音乖巧闭嘴，只是盯着他看。
“也不许这样盯着我。”
他伸手，把夕音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气急败坏道：“闭上眼，睡觉。”
行吧。
夕音决定体谅一下失眠患者。
恒温系统持续运转着，月见花与柑橘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狭窄的空间被编织为温暖的眠床。
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
他们陷入梦乡。
第 75 章
梦境是轻飘飘的, 像绵软的云朵。
身侧萦绕着淡淡的月见花香气，辛白隐约听见一点细碎的说话声。
“原价100万星币，现在促销打折, 只要99999！”
“欸，这些玩偶都是皇女殿下亲手做的吗？”
“是我的星舰维修师做的, 促销活动也是背着他开的, 偷偷的, 他不会发现的。”
“皇女殿下，你对我们这么好, 辛白不会生气吧~”
“噗, 我想要那只企鹅, 殿下直接拿给我吧。”
“我要小狗！”
“拿好哦, 转账扫这边。”
“好~谢谢殿下, 我们继续去逛校园活动啦。”
意识缓慢回笼。
辛白睁开眼，发现台子上的机械玩偶已经少了一大半。
清空的台面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吃, 能看出来明显的分装痕迹。
被顾客投喂的皇女殿下正在一一试吃, 发觉他醒来后, 轻快地摆摆手：“要吃点东西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天空已经变成了浓郁的橘色, 他起身，望着远处的云霞，神情有些呆怔。
夕音打了个响指：“如你所见，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五点半。”
“……居然睡了这么久。”
辛白在台面上挑挑拣拣，最后拿了几样甜食。
他的口味一向很清淡。
夕音犹犹豫豫：“这几样一看就很甜？”
辛白把抹着蜂蜜的切片蛋糕送入口中, 头也不抬：“才做完测试, 用脑过度。”
破案了。
难怪心情这么差。
和战斗科、辅助科的放养式教学不同，普通科基本都是线下课程, 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很紧密，每天都有课程作业不说，每逢假期前后，老师都会安排测试，目的在于“巩固知识”。
如果假期前的测试没有通过，老师甚至会安排假期补习，名单还会张贴在公告栏上，不学就丢脸得人尽皆知。
假期补习不是无偿的，老师有翻十倍的工资补贴，还可以在校内资源库中自由选择一些稀有材料。
能在普通科任教的老师，当然不会缺钱，他们更喜欢那些稀有材料。
为了得到那些材料，每次假期前的测试都堪称丧心病狂，主打的就是谁也不捞，老师还要拿着网兜把人往底下按。
夕音深表同情：“几个人挂科？”
辛白：“全部通过的就5个人。”
又不是只有一场测试。
但是，只要有一场测试没过，就会被留在校内。
夕音：“哇。”
她干巴巴地发出一句感叹。
没记错的话，他们这一届普通科的人数，是历年来最多的，足足有187个。
不到两百，但普通科培养的都是科研人才，每年还有学分不够转系的、被打击太过转学的，到现在，能存留下这个数，已经很惊人了。
“你过了？”
“废话。”辛白冷哼一声，“如果连我都过不了，老师就该考虑，是不是测试的方向错了。”
明明是在放狠话，但他的脸颊被蛋糕塞得鼓鼓的，连外貌所带来的冰冷气质都被削减不少，没有半点攻击性。
夕音忍笑。
辛白瞥她一眼：“你假期还要继续外出做任务？”
夕音：“大概吧，暂时还没有头绪，打算先把芽芽送到古境那边。”
辛白：“我也要去。”
很平静的陈述句。
夕音诧异道：“你假期不做生意了？冬假，补习，不管是当老师的助教，还是当同级生的活菩萨，都能赚到好大一笔吧？”
辛白唇角微勾。
他抬抬下巴，表情很得意：“机械玩偶，零成本，你一个卖99999，还卖出去一大半。”
夕音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本来打算卖多少？”
“2000星币一个。”
辛白哼着歌，开始在脸颊侧边编自己的招财小辫，表情愉快得像是凭空得了一百万。
哦，不对，累积起来的数额已经不止100万了。
夕音沉痛闭眼：“我的良心好痛。”
辛白把小猫玩偶拿过来，塞到她怀里：“十万星币不到，能和你说一次话，他们开心还来不及。”
“没这么夸张吧。”夕音心不在焉地拧发条，“我又不是那种不好接近的高岭之花。”
辛白：“你还真是迟钝得可以。”
先不谈他，看看经常待在夕音身边的几位。
湛芽，板上钉钉的未来校长；
裴佩、柏骨，一个魅魔一个精灵，都是实力超群的幻想种；
郁朔，虽然总被他骂，但武力值仅次于夕音。
就连上学年休学的那个眠兔族混血，都是在擂台最上层占据一个位置的强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不是有他们挡着，夕音早就被狂蜂浪蝶淹没了。
小猫玩偶开始“喵喵”叫唤，夕音抱着它，挪到辛白身边，和他肩并肩靠在一起。
辛白：“干嘛？”
他转头，长发晃了一下，像是白鸟遇到天敌时，惊惶失措拍动的羽翼。
“你说得对，我很迟钝。”夕音坦诚道，黛紫色的眼眸注视着他，很认真，“就像刚才，我能感觉到你有些闷闷不乐，但我没办法解析出你不开心的原因，只能依靠直觉和你相处。”
辛白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目光。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嗯，我刚才很不开心。”
“为什么？因为测试很累？还是因为玩偶没有卖出去？”
测试通过了。
玩偶卖出去大半，价格出乎意料的高。
辛白在心中一一反驳回去。
他的心脏像是泡在酸涩的温水中，一面觉得酸涩，一面觉得温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慢道：“郁朔和你接吻了。”
“是因为讨厌郁朔？”
“是因为喜欢你。”辛白咬住唇瓣，自暴自弃一般，抬高音量，说出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我在嫉妒他，夕音，我在嫉妒。”
他重复了两遍。
肩膀一沉。
少年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愤恨道：“这里也有蠢狗的气息，你身上到处都是他的味道。”
简直就是耀武扬威的标记。
肩膀上的布料被濡湿了。
辛白在哭。
夕音没有处理过这样的状况，只好侧过身，抱住他。
辛白：“你决定让郁朔成为你的伴侣？”
“我不知道。”夕音说，“我想要了解爱的定义，露露说，这需要我自己去探索。”
但这种懵懂的探索伤害到了辛白，尽管这是无心之过，但就像从前那位武艺老师所流下的泪水一般，这些眼泪都归溯于她。
辛白：“你爱他？”
夕音：“对现在的我来说，爱是很广泛的，如果非得得到一个答案，我爱所有人。”
“这种广泛的爱也是一种无情。”辛白说，“你不会把目光投向单个人，你的心不会属于任何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夕音看见他皑皑如白雪的长发，她的手指穿过被大雪封冻的冰川。
“在这之前，我遇到一位和世界树相似的存在，祂也是这么评价我的，祂说我…无心无泪。”
当时产生的迷惘被露莉娅填补，在此时此刻，夕音产生了新的迷惘。
她真的可以依靠自己找寻到答案吗？
在此过程中，会不会有更多人受伤？
辛白：“你在害怕什么？”
他敏锐地察觉到夕音的沉默，抬起头，泛着水雾的眼眸注视着夕音，像是宁静的海。
“我的眼泪和话语让你动摇了？”
夕音点头，又摇头。
她试图用语言表达出自己此刻的所思所想：“我在尝试着解析爱，但是，我的探索，让你感到难过，把你惹哭了。”
在某些时刻，语言是很匮乏的，无法确切传达出内心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障壁。
但辛白足够聪明，也足够敏锐。
“笨蛋。”辛白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你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就是因为你正在逐步理解爱吗？”
迷惘是人之常情。
求索、迷惘、前进、再求索，循环往复，螺旋式前进。
辛白：“听好了，夕音，我只说一次，不必为此感到愧疚，也不必因为谁的眼泪或是话语动摇，你是世界树的孩子，是帝国的皇女殿下，即便你的心冷如铁石，也会有很多人爱你，这是他们自愿奉献出来的爱意，你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不论是把这些爱意当成美丽的花朵来欣赏，还是挑选合心意的花朵带走，这都取决于你——嫉妒是合理的，争吵是正常的，泪水或许也会成为武器。在帝国，产生恋慕的前提，便是清晰地认知到，‘我的恋人不会仅仅属于我自己’。”
伴侣可以是恋人，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血亲。
恋慕是爱的一部分，也仅仅是爱的一部分。
夕音：“你也是因为那些原因…对我产生爱意的吗？”
因为她是世界树的孩子，是帝国的皇女殿下。
“我才没有那么肤浅。”辛白停顿了一下，“最开始，我对你的印象很差。”
“帝国的皇女殿下，人上人的待遇，账户里随手划出来一笔钱，就够普通人花用一辈子，实打实的特权阶级。”
他去夕音面前自荐，只是因为缺钱，走皇女的路子，是来钱最快的方式。
其实是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问题，只要做过背景调查，就不会考虑雇佣他。
夕音：“……你居然讨厌过我？”
她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
“算不上讨厌，只是不想接近。”辛白道，“我知道，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维持简单的金钱关系，不去深入彼此的生活，是最稳妥的做法。”
辛白的养父是维修师，不算厉害，只是维修一些家用机械，接的都是一些散活。
有上门维修的业务，偶尔会和顾客聊些闲天，一些琐碎的八卦、引人深思的事件，又经过养父，传到辛白耳中。
和富商儿子交好的普通人，为了和朋友拥有更多的共同话题，试图接触一些“来钱快”的活计，撞上枢心军，被揍得满头包，转而把怒火发泄到朋友身上，把人捅伤了。
爱上某位高阶幻想种的混血，无法接受恋人的第一伴侣不是自己，找到恋人的哥哥对峙，结果发现自己被全方面碾压，哭哭啼啼地和恋人分手了。
被好心大臣资助的孩子，嫌弃自己贫穷的父母，顺着打款账户所遗留下来的信息，找到大臣家中，希望成为那位大臣的养子，正巧撞上放学归家的大臣孩子，为了确保自己能成功，直接对那个无辜的孩子发起了攻击。
诸如此类的事件有很多。
贫穷与富有、平庸与优秀，本就是全然相反的词语，在上位者不去向下兼容的情况下，两者根本不会产生交集。
辛白很小的时候，就产生了相当明确的认知。
不要尝试融入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中。
也不要奢求太过遥远的事物。
走上机甲师的道路，对当时的他而言，已经是一个相当冒险的决定了。
“奇迹般的天资”是上天赋予的，想要继续走下去，光靠天资是没有用的。
他拥有的不算多，所以要合理规划一切资源，只有这样，他才能一点点靠近自己的梦想。
辛白不知道自己的品德能不能经得起考验，在见证过他人所拥有的事物后，是否会产生强烈的不平衡感，所以，在最开始，他是打定主意，要和夕音保持距离的。
“那为什么后来又改变这个想法了？”
夕音问。
辛白狼狈地躲开她的视线：“我也不清楚。”
他的声音很轻：“你具备很多优秀的特质，等我回过神时，已经习惯站在你身边，长久地注视着你了。”
“笑起来很可爱，捉弄人失败的时候脸颊会鼓起来，获得胜利的时候眼睛会一点点亮起来，吃东西习惯先吃掉最喜欢的口味，爱吃甜品，但偏好是不太甜。”
“在感情上很迟钝，但直觉很准，偶尔会说出一些没有常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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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亲密接触有一点认知，但不多，就算郁朔成天用那种灼热的目光看着你、肆无忌惮地舔你，你的第一想法，也只是‘红狼好烦’，根本不会想到其他方面。”
夕音打断他的叙述：“前面就算了，后面那些算是优点吗？”
她怀疑辛白在夹带私货。
辛白：“算。”
夕音不太明白。
少年抬起手，有些生疏地摸摸她的脑袋。
辛白并不习惯做出这种温柔的动作，语气也有些凶巴巴的：“我喜欢的人是夕音，这和你的身份无关，不管你是帝国皇女还是生活在荒芜星的小猫小狗，我都会喜欢上你。”
“……还有其他人。”
“仅仅是因为身份地位而爱上你的人，根本不会走到你面前。”
他不允许，其他人也不会允许。
更何况，怀有这种目的靠近夕音的人，总是会被夕音的直觉讨厌。
辛白的手落在夕音的脸庞上。
夕音：“你想要吻我吗？”
意外大胆的发言。
那只蠢狗到底和这家伙说了什么。
心脏依旧很酸涩，但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那些阴暗的想法了。
蠢狗进度再快有什么用，做事情不过脑子，被本能驱使，惹出一堆麻烦事。
辛白靠过去，只是单纯和她额心相贴。
夕音额心的图腾在发烫，他的手缓缓向上，盖住夕音的眼睛。
视野昏暗下来，夕音闻见淡淡的柑橘香气，捂在眼睛上的手带着一点湿痕，大概是未干的泪水。
“我才不会吻你。”
【我想要吻你。】
“等你弄明白爱是什么，再来向我兑现这个奖励吧。”
【希望你可以坚定不移地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找到自己所期望的答案。】
“我讨厌笨蛋。”
【我喜欢你。】
夕音确信，自己倾听到了泪水中蕴含的声音。
第 76 章
星雾区域, 幽灵港。
景一舟端正地坐在束缚笼中：“放我出去。”
星关掉游戏，啧啧摇头：“你出去做什么？夕音早就离开了，对她来说, 幽灵港就是个中转站。”
“我和她通讯的时候，你不是就站在旁边吗？看见没, 她身边有个白毛, 比你漂亮, 比你年轻，你拿什么和人家斗？趁早死心吧, 老老实实在我手底下干活。”
好一套资本家言论。
景一舟沉默片刻, 磕磕绊绊道：“不、不是。”
“不是什么？幽灵港的信号源都是我在管, 你成天都在搜索夕音的消息。唉, 不是我说, 你们俩总共就见过一面，怎么还能惹出一见钟情, 然后死心塌地的戏码？”
星抱起胳膊, 表情带着几分嫌弃：“哦, 不对, 是你单方面死心塌地。”
“恋爱脑可要不得啊。”
景一舟说话慢，根本没办法控制对话节奏，只好低头，点开光脑，开始打字。
片刻后，他取消光脑的隐私模式, 把光屏转向星。
【快到三个月期限了。】
【我得去保护姐姐。】
星撇撇嘴：“看不出来, 你们姐弟关系还不错。”
“嗯，我的饕餮血统不太稳定, 发狂的时候，姐姐会把我打昏。”
星：……
她嘴角一抽：“你能平安长大，还真是个奇迹。”
没记错的话，拥有饕餮血统的混血，饭量都比较大，状态不稳定的混血更是需要摄入大量食物，以此来维持身体技能的正常运转。
一发狂就打昏…这是连吃饭的机会都不给啊。
景一舟没听出话中真意，很认真地点点头：“姐姐一直很照顾我。”
星翻了个白眼，解除束缚笼：“丑话说在前面，你选择介入预言，就会成为‘变数’，我看不见变数的命运，更没办法为你提供指导。如果你因为救人死在外面，我最多帮忙收个尸。”
青年安静点头，灰发垂落在止咬器的绑带边缘，意外显得很温驯。
“我明白的。”景一舟依旧坐在地上，“已经足够了，大人，虽然我不明白很多事，但姐姐是联盟未来的希望，决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星转动转椅，不再看他。
直到脚步声响起，门被带上，她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真是的，一个个都想去改变命运，命运可不是那种轻飘飘的、儿戏一般的事物啊。”
“算啦，不管他，星星的轨迹早就乱成一团了。”
脸颊侧边的图腾闪烁起来，带着熟悉的刺痛感，星习以为常，伸出手，摸摸图腾。
“乱，乱点好，有个成语说得好啊——唔，怎么说来着？”
“绝处逢生。”
……
联盟，千星域。
景沁迈步，进入街角的一家甜品店中。
圆头圆脑的机器人在各处穿梭，路线固定，模样呆板。
自从出现仿生人觉醒自我意识、叛逃到帝国的事件后，主行星便很少出现拥有类人姿态的机器人了。
甜品店里有不少人，她左右环顾一圈，坐到靠窗的空位上，点单。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没想到您真的来了。”
景沁没有回头。
“不需要用这么生疏的敬称，我们可是合作关系。”她的语气带着一点笑意，“托你的福，这段时间，我连饭都多吃了一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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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莺：“不用谢，互惠互利罢了。”
景沁：“通过保护者向我传达会面请求，应该不是单纯为了寒暄两句吧？”
“嗯，有件事需要当面提醒你一下。”流莺说，“他最近对古境表现出了异常的兴趣，前两天，我查探到宅邸地底存在辐射源，就在今天早上，有人造访宅邸，在那个人离开时，辐射源也消失不见了。”
景沁神色微变：“什么类型的辐射源？”
“我的身体没有出现异常。”流莺停顿了一下，道，“但是，宅邸里的植物换了一批。”
“景沁姐姐，没记错的话，你是古境人。”
“古境快到丰收季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流莺把最后一块焦糖饼干丢到热牛奶里，一饮而尽。
她离开了。
景沁坐在座位上，看到流莺扑到一个橙发少女怀中，两人亲密地说了一会儿话，牵着手走远了。
她清楚流莺的为人，这条消息是真实可信的。
古境是由科技水平落后、但自然资源丰富的星域所组成的盟约方，没有明确的政治偏向，但培养了不少杰出人才。
景沁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和她同阵营的议员、军团成员，也有不少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正值议会选举的紧要关头，尹征想要做什么，也昭然若揭。
用辐射源危害古境，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借机占据大量议会席位，通过这种方式，来保住元帅的位置。
这是实打实的阳谋。
景沁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愤怒。
尹征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古境是联盟的粮仓，种植在那里的作物是重要的粮食来源——联盟一直都在发展科技，除去古境以外，没有任何一个星域在发展种植业，营养液、各色食物、压缩食品……在联盟，所有可以入口的食物，原材料都产自古境。
如果古境的环境被辐射源影响，丰收季没办法收获足量的食物，联盟的粮食经济就会全面崩盘。
生活在发达星域的人尚且可以和星际商人进行贸易，那些生活在小星域甚至是无名星的联盟人、那些本就勉强维持生活的联盟人，要怎么办？
战后经济本就不算景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任何问题，都可能让联盟滑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仅仅是为了一个最高统领的位置！
仅仅是为了该死的一己之私！
用虚伪的语言来粉饰自己、用激昂的语气来欺骗民众，坐上那个位置后，不想着为民众谋取福祉，结党营私、刚愎自用。
哈，这就是尹征，联盟至高无上的元帅大人。
愤怒如同炽烈的火焰，几乎要顺着胸腔蔓延，烧到她的五脏六腑，将一切焚尽。
景沁缓慢地深呼吸，开始告诫自己。
不可以被愤怒冲昏头脑。
不可以被冲动焚尽理智。
不可以，不可以。
当务之急，是把这个消息递给信任的人，尽快追踪辐射源的去向，及时拦截。
同时，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辐射源抵达古境，得在第一时间控制情况，必要的时候，向帝国请求援助，邀请拥有特殊能力的幻想种前往古境，尽量恢复原有生态。
她起身，刚准备离开，便有一个圆头圆脑的机器人走上前，递上餐点。
她把光脑对准扫描口，付完钱，随口道：“帮我打包吧。”
乍然得知这样的消息，景沁胃口全无。
机器人的电子屏闪烁了一下。
跳出来的不是店铺广告，也不是机器人的应答语，而是一个气泡形状的对话框。
【你好，景沁上将。】
对话框后点缀着一朵银色的花。
月见花。
与帝国皇女一同诞生的花朵。
景沁坐回去，接过餐点：“皇女殿下？”
【是我。之前没有和你交换联系方式，只能委托003帮忙了。】
那也可以通过其他渠道交流。
景沁隐约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有效缓解了她焦躁不安的情绪。
【事情是这样的，在古境边缘，我截获了一艘运载有高危辐射源的星舰。】
【虽说古境是中立区域，但总归是联盟的地界，我不是合适的处理人选。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景沁上将来一趟吗？】
景沁：“有控制住辐射源吗？”
【嗯，我的星舰维修师恰好购买了防辐射材料，有点贵，他希望能报销ovo】
景沁长舒一口气。
她戳戳那个刻意卖萌的颜文字，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当然，用十倍价格报销都没问题，谢谢您，皇女殿下。”
*
夕音关闭对话界面。
星舰内部已经被树根和枝杈占满了，辛白骂骂咧咧地拿着测量尺到处跑，手腕上的光脑信号灯保持闪烁状态，大概是在绘制改造图纸。
露莉娅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抱着一个银白色的箱子。
皇女殿下叹息一声，拍拍身边的树杈：“芽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简单概括一下事件的始末。
她的星舰抵达跃迁目标，与一艘小型载物星舰同轨航行了一段时间，在此过程中，湛芽出现身体不适的情况。
夕音发现异常，委托003强制接管了那艘星舰，在上面检测到高危辐射源的能量波动——辐射源无法对人体造成影响，却对植物有着毁灭性伤害。
湛芽所属的灵槿树一族，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植物。
灵槿树拥有净化属性，当本体进入轮回季时，净化效果会大大增强，所以，在遭遇高危辐射时，湛芽的身体自动触发了保护机制。
轮回季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止，就算辛白制造出隔离箱，控制住辐射源，湛芽也无法回到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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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挤，叶子也蔫蔫的。”湛芽道，“星舰里没有土壤，也没有水分和营养。”
“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到目的地了。”
夕音左右看看，拿起桌上的水杯，试过水温后，撒到树根上。
“不许往地上泼水！”
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般，辛白发出气势十足的怒吼：“会短路的！”
夕音低头看看没有连接任何线路的地板，陷入微妙的沉默。
湛芽：“……他到底在绘制什么样的改造图纸。”
“不知道。”夕音摇头，忧心忡忡地比划了一下，“要是实在不行，我把星舰劈开，然后把你带出去吧。”
湛芽只觉树根一痛。
她委婉地拒绝了这个提议：“说不定辛白的改造可以成功。”
夕音仰头，看看她郁郁葱葱的树冠，深表怀疑。
湛芽垂下较为柔软的枝杈，翠色的叶片蜷曲起来，慢吞吞戳戳夕音的后背。
“小音。”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困惑，“外面是不是飘着一个小孩子？”
叶片拢起，推着夕音的肩膀，示意她看向某个方向。
夕音转头，目光穿过透明的舱壁。
她迟疑地眨眨眼睛，又伸出手，揉了揉。
的确有一个小孩子。
蓝发，紧闭着眼，胸膛缓慢地起伏着。
看上去还活着。
第 77 章
景沁顺着夕音给出的坐标赶到古境, 刚下星舰，便结结实实地愣在原地。
一棵参天大树矗立在大地上，树冠郁郁葱葱, 树根虬结。
但树干是从星舰中央穿过的。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眼前这个场景, 让她想起了从前绝境求生的时候, 用树枝串起来的烤肉。
好怪, 再看一眼。
树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着，景沁突然产生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经年累积的战斗经验让她产生了本能一般的戒备感, 她不动声色地绷紧身体, 右手往后, 按在光剑开关上。
“请不要紧张。”
女声响起。
“我没有恶意。”
声音来源是树。
景沁迟疑抬头, 目光和顺着树干滑下来的夕音撞了个正着。
夕音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落地后，皇女殿下迅速伸手, 把疑似昏迷的小孩交付到景沁怀中。
景沁：……？
夕音仰头, 看向上方：“你们怎么不下来——可以直接滑——”
“在湛芽学姐身上滑不太好——”
“没关系——湛芽不介意——”
“我介意啊笨蛋！”
高度差太大, 交流都有回声, 树的枝叶摇晃起来，大概是在笑。
片刻后，几根藤蔓慢悠悠地晃到地上，迅速编织成柔软的藤梯，一名白发少年拎着一个银白色的箱子，开始往下爬。
藤蔓没有在地面上找到固定点, 本来就容易摇晃, 更不必说对方还是拿着箱子、单手着力的。
景沁陷入微妙的沉默中。
果不其然，上方响起气急败坏的怒吼。
“快把藤蔓绕到树根上！”
“可, 可树根也是湛芽学姐的，不、不太好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
话语突兀地中止了。
银色流光漫向天空，薄薄地覆盖在白发少年身上，像是一层柔和的茧，夕音上前一步，伸展双臂，接了个正着。
藤蔓畏畏缩缩地收拢回去，编织成一个网兜，树的枝叶轻轻垂下，挂住网兜。
一名金发少女慢吞吞挪到网兜里，被枝叶安全托运下来。
落地后，金发少女吹了个口哨，避开白发少年仿佛要杀人的目光，缩到夕音身后。
夕音很配合地挡住少女，随手呼噜了一下少年的长发，像是在撸猫。
“好啦，不要生气，露露又不是故意的。”
“她无意间造出来的梯子都差点把我摔死，要是有意，我是不是可以去见阎王了？”
“我不是接住你了？”
“不许转移话题！笨、笨蛋，快把我放下来！”
夕音：“就不。”
她抱着人，转了个圈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少年即将炸毛之际，皇女殿下见好就收，把人放下来。
景沁忍笑。
她和夕音有过几面之缘，但基本都是在社交场合，对帝国皇女的印象，其实很模糊。
现在看来，不管在外表现如何，私底下和朋友相处时，总归是热闹活泼的。
“皇女殿下。”她用左手抱着那个昏迷的孩子，右手握拳，放在肩膀处，低头，弯腰，行了军团的最高礼节，“很感谢您的帮助。”
夕音稍稍侧身，避过她的大礼：“不是已经道过谢了？举手之劳，不用太客气。”
景沁：“不论如何，您确实挽救了古境。很快就是丰收季了，如果古境的作物出现问题，未来几年、或者说几十年，联盟的一般民众都会陷入吃不饱饭的窘境中。”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呈现出来的谢意也是发自内心的。
夕音：“那就意思意思一下，报销掉这个防辐射材料？”
如果不让景沁给出一些实质上的补偿，对方大概会一直维持这样的低姿态。
辛白咳嗽一声，也顾不上羞耻了，强调道：“十倍。”
“……你当时不是在画改造图吗？”
“那个仿生人是拿星舰当信号基站的，我当然能看到。”
夕音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给景沁介绍起来：“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可以信任。拿着箱子的是辛白，我的星舰维修师；躲在我身后的是露莉娅，联盟人；还有这棵树…湛芽，她是幻想种，受辐射源影响才变成了这副样子。”
“不用太担心。”发现景沁流露出来的愧疚情绪，夕音道，“问题不大，她在这里扎根一段时间就行。”
景沁一一打过招呼。
她看看那位名叫湛芽的幻想种，目光落在被树干贯穿的星舰上：“皇女殿下，你的星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是辐射源导致的意外事故，那这艘星舰…应该损坏得很彻底。
“哦，辛白改装了一下，除去必要的结构性改动外，还添加了一些阵纹，看起来有点奇怪，其实没坏。”
如果对面站的是尹征，夕音会狮子大开口，连着星舰费用也一起报上去。
但是，和她交涉的是景沁，夕音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更何况皇女殿下本来就不缺钱，没必要做出这种为难人的事。
景沁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辛白眉梢微动。
他转头，看夕音：“我用的是什么材料？”
“这是什么？考题吗？”夕音思索片刻，给出答案，“秘曜银，我记得是融化后用来做机甲涂层的？”
“嗯，一共4kg。”辛白微笑，“知道市价多少吗？”
夕音不了解这个，她要拿什么材料，基本就是用挑战赛积分兑换，又或者去夕夜的空间里翻找，基本都是零元购。
她陷入迷茫。
露莉娅举手，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兴高采烈：“我知道我知道！秘曜银比较珍贵，一般分布在靠近活火山的地底，100克就要50万星币，4千克就是2000万！不过嘛，越大的秘曜银成色越好，你那块看上去像是从大块秘曜银上面分割下来的，市价可能在3000万往上。”
好贵。
景沁的唇瓣抖了一下。
再乘以10，是多少个零来着？
上将大人默默打开光脑，解除隐私模式，把光屏摊到夕音面前。
【星际通余额：294672.95】
有零有整，贫穷得令人心酸。
“抱歉。”景沁诚恳道，“我暂时还拿不出这么多钱，需要去筹一下。”
夕音：……
她终于意识到辛白的险恶用心，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辛白。
“回去之后用我的积分换。”别为难人家了。
“这又不是投放在帝国的辐射源。”辛白眼皮也不抬，“私人补不了就往上找，谁惹出来的麻烦谁处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话里有话。
“联盟内部早就分裂成各个派系了。”景沁道，“正值议会选举的关键时刻，即便把证据甩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会矢口否认。”
这些话其实不该放到明面上说的。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同一阵营的伙伴，而是帝国的皇女殿下、还有明显是皇女一派的追随者。
但景沁是从古境走出来，在军团里一点点磨砺出来的上将。
从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普通人，到如今可以和元帅一争高下的位置，她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强大的战斗能力，还有敏锐的直觉与政治嗅觉。
譬如现在，景沁的直觉告诉她，适当交代一些事情，或许能让她得到一位强大的盟友。
属于联盟的灰鹰，善于抓住每一个时机。
夕音：“这样啊，那将计就计怎么样？”
“那艘小型载物星舰开启的是自动跃迁模式，星舰的主人删去了对话记录和身份认证，但是，003很擅长和数据打交道，我看了看，都是一些让人大吃一惊的内容呢。”
这是她之前未曾提到的内容。
景沁没有冒进，她直视着夕音的眼眸，问：“我需要付出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
景沁见证过现任元帅在政治上的每一步，她知晓贪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任何事物都有其代价，她不愿让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成为“代价”——如果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她就是在否定自己一直以来所坚守的人生，完全扼杀了如今的自我。
景沁不愿意走上那样的道路。
夕音：“在你眼中，我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反派角色吗？”
她抛出一个活跃气氛的玩笑，大大方方地回视景沁：“和帝国建交，怎么样？不是现在这种浮于表面的友好关系，而是经济、文化上的交融，人口的自由流动。”
这个提议…对联盟来说，是完全有益的。
景沁：“为什么？”
“被一个老头子求婚，对我来说是毕生耻辱？”夕音耸肩，轻松道，“当然，当然，不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间接导致联盟进入萧条时期的虫族，现在是帝国的子民，作为帝国的王，我也有义务弥补他们的过失。”
“其实相关文书早就发到联盟这边了。”夕音说，“可惜的是，联盟现任领袖，很抗拒和帝国‘加深交流’，他觉得我们想要借此吞并联盟。”
嗯，其实大可不必，一个帝国就惹得她和夕夜连轴转了，之前那些纪元的皇帝陛下更是忙得连睡觉都成奢望，离开辅佐官就会猝死，再加上一个联盟…不管是她和夕夜，还是之后纪元的王，一定会走得非常安详。
景沁神色微变：“议会从来都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
“大概是被拦截了吧，毕竟那位元帅大人连任了好几届，说是一手遮天都不为过。”
景沁垂下眼眸，眼神出现一丝动摇。
这种事听起来很荒谬，像是这位皇女殿下编出来挑拨离间的，但景沁很清楚，尹征很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是有过前科的。
在战后，军团提交上去的“伤亡士兵补贴申请”，甚至都没有搬上议桌，与尹征同阵营的议员拦截了那张申请表，把它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最后，军团上层自掏腰包，又接受了几位富裕贵族的援助，才勉强凑够最低额度的抚恤金。
那次事件让她真正看清了所谓“联盟领袖”的真实面孔，自此，她才坚定了踏入政坛的决心。
夕音：“比起顽固不化的老头子，我还是更喜欢和英勇果敢的姐姐交流。”
“现在的联盟已经被害虫搅和成了一潭死水，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把源头处的淤泥、盘根错节的藤彻底灭除，是没办法盘活这里的。”
景沁：“我同意您的建议。”
“请把那些重要的数据交付给我吧，它们会成为我的武器，会为联盟与帝国未来的友谊劈开荆棘、斩出一条平坦的通路。”
她深深地低下头。
夕音：“请抬起头来，也不必使用敬称。”
昏迷的小女孩被抱走了。
银白色的箱子被递到她手中。
“那些数据都被收录到芯片中了，就在辐射源旁边的小盒子里。”
景沁一怔。
帝国的皇女殿下露出一个稍显狡黠的笑容：“本来是打算白送给你的。”
景沁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现在呢？”
“我得到了一个承诺，还有未来联盟元帅的友谊。”夕音满意点头，拍拍箱子，“拿去吧，记得在尹征那边狠狠捞上一笔，至于钱…就作为交流计划的启动资金吧？”
辛白：“……喂，不要慷他人之慨。”
夕音凑过去，贴到他耳侧：“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之前帮我制作机甲的时候，材料清单里，有秘曜银吧？哎呀，我记得那块秘曜银还挺大的。”
少女吐息柔软，带着淡淡的月见花香气。
辛白红着脸炸毛：“不许贴着我的耳朵说话！而且你的记性是有多差？明明是你自己送给我的！”
夕音：“咦，居然是我送的？”
“废话！每次多出来材料，你都不肯收到空间纽里，直接往我这边塞！”辛白不自然地撇过头去，声音越来越轻，“说什么维修费小费的，普通科都快传成什么样了。”
夕音若有所思：“难怪我去普通科找你的时候，路上总会出现大大小小的意外事故。”
辛白狐疑地看着她：“什么意外？”
他的气势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夕音毫无所觉，掰着手指数。
“搬着一大堆书闪现，在我面前摔倒。”
“拿着机甲模型碎碎念，突然和旁边的人打起来。”
“又或者是突然拉住我的手，邀请我去看看正在制作的机械设备。”
她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是觉得我在羞辱你，决定为你报仇？”
“理解得很好，下次不要理解了。”辛白冷笑，“羞辱？他们巴不得你拿那些材料羞辱他们，如果不是因为成天泡在书本里，没有那个脑筋，他们恐怕会冲到你面前，问介不介意再包几个。”
有些材料是用钱也买不来的，譬如需要用挑战赛积分兑换的稀有矿石，譬如堆积在王室宝库中的稀有藏品。
于夕音而言，这些“门槛”等于不存在。
说真的，如果不是顾忌着师德，普通科的老师们估计也能过来掺上一腿。
辛白越想越是气闷，转头，看向景沁：“那个箱子，之后用星际快递邮寄到帝国大学。”
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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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太好吧。”她压低声音，道，“相当于我们和人做生意，把钱全部骗来了，然后又卷着东西跑路了。”
好怪的比喻。
辛白：“重要的是箱子里的东西，又不是箱子。”
好好好，瞬间从卷款跑路变成买珠还椟。
辛白：“材料是你之前送我的，但箱子是我自己做的。”
他抛出一记绝杀：“别的我不管，请我做东西要收费，原样还回来就不收了。”
景沁：……
上将大人谨慎地看了眼自己的余额，毫不犹豫地为五斗米折腰了。
“好的，处理完之后，我会把箱子包装好，邮寄回去。”
景沁停顿片刻，强调道：“次日达。”
第 78 章
双方顺利达成共识。
确定盟友关系后, 夕音说话的态度更随意了一些：“听说上将是古境人？我们打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古境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
景沁想了想，从空间纽里摸出来一个缠绕着青翠枝叶的发饰, 直接别到夕音发间。
发饰下方坠着一颗湛蓝色的宝石，夕音晃晃脑袋, 表情有些疑惑。
“这颗宝石是能源石, 古境特产。”景沁说, “现任首领是我的好友，这朵发饰也是她赠送给我的, 上面附着有她的气息。”
明白了, 用来骗导游的信物。
夕音：“那我之后还你？”
“不必。”景沁看着那朵发饰, 眼中划过一丝柔和之色, “它已经不适合我了, 月灯明白我的心意，会为我准备更合适的礼物。”
说完, 她拎着箱子, 再度朝夕音行了一礼, 缓步离开。
露莉娅仰头, 看向那艘即将开启跃迁的星舰：“是军方的标志欸。”
“感觉有点招摇。”她小声道，“这样一来，有心人一查就知道她的行踪了，万一路上安排一伙人伏击——”
露莉娅止住话头，觉得这个推测实在有些不吉利，呸呸两下。
03注意到的细节更多：“死不了, 我看到夕音给她上了好几层加护, 那个箱子上也刻录了防护阵法。”
湛芽：“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买不起星舰？”
虽然景沁是把光屏推给夕音看的, 但她们都站在旁边，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露莉娅：……
好有道理，根本无法反驳。
她偷偷看了眼自己的小金库，开始和03讨论买股的可行性：“你说我要不要资助景上将一笔？”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03和她相处这么久，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还记着弗雷的事？我看你那天略过去了，还以为你没有放在心上呢。”
“我又不是那种很没良心的人。”露莉娅小声反驳，“弗雷之前不说，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不管怎么样，我们家确实没什么背景，就是个有头衔的小贵族，要是能搭上官方背景…万一鸡犬升天了呢？”
别说，还想得挺有条理，简直都不符合平时表现出来的咸鱼样。
“你不是都打算好了？”
好的，那就是支持的意思。
露莉娅开始计算流动资金。
夕音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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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另起一个话题。
“这个小孩子怎么办？”
人是昨天捡的，昏迷到现在，也不见醒过来。
湛芽：“我还是感应不到她的生命体征。”
湛芽是治愈师，还是对生命体感应最为敏锐的灵槿树一族，她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夕音：“但她还有呼吸。”
“你不是还用医疗机器人检查过吗？”
辛白从空间纽里取出一堆造型古怪的零件，铺在草地上，开始敲敲打打做东西。
“医疗机器人也没检测出来个所以然。”夕音忧愁低头，“难不成是没登记过的新种族？和亡灵巫妖沾边的那种。”
这就涉及到知识盲区了。
和死亡沾边的幻想种，大多不爱出门，分散居住在各域，很少能碰到一个纯种的。
湛芽沉默片刻，给出一个最妥帖的建议：“要不带回去问问世界树吧。”
“也行。”夕音拍板，“等你恢复之后再说。”
“那得到冬假末尾了。”湛芽笑笑，枝叶垂落下来，“星舰上不是有传送阵？”
夕音侧过脸颊，蹭蹭泛着浓郁碧色的叶片：“联盟的情况有些复杂，古境已经被卷入这场风波了，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不太放心。”
她刚才提出“将计就计”，景沁没有反驳，那就是打算沿用这个计策。
不出意外，几天后，“古境受高危辐射源影响，粮食产量大量下降”的消息，就会在联盟上层的信息网中传开。
尹征能用出辐射源这一毒策，显然不会介意让双手染上更多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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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情况下，拥有净化能力，还正巧处于轮回季、扎根在古境的湛芽，必然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湛芽把更多的枝叶垂落下来，落在夕音的肩膀上、后背上，像是一个温柔的拥抱。
“好，谢谢小音。”
横里伸过来一只手，把夕音扒拉出来。
辛白臭着脸，身旁飘着一个造型古怪的飞行器。
夕音：？
“什么东西？”她绕着长方形的飞行器看了一圈，发现空间还挺大，差不多能蹲进去一个人。
眼看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辛白冷哼一声：“把这个昏迷的放进去，难不成你还要一直抱着她？”
他一贯是这种口不对心的傲娇态度，夕音早就学会转译了。
“你在担心我？”
“才没有。”辛白撇过头，“正好有多的材料，我想练练手。”
夕音也不拆穿，笑眯眯点头。
“有自动跟随功能，不用管太多。”辛白简单解释过一句，低头看了眼光脑，“走吧，这里是主城郊外，步行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正好过去吃个午饭。”
古境是境内众多星域的统称，他们降落的这片星域，名为“厄斯星”，地位等同于千星域的主行星。
和境内其他星域相比，厄斯星的科技水平已经算是比较发达的了。
夕音左右环顾一圈，没发现任何基础设施，路是石子路，旁边甚至都没有架设路灯。
“和虚空域挺像。”她给出一个相对中肯的评价。
当然，是以前的虚空域。
在灰鳞病事件彻底解决之后，虚空域开始谋求发展——由于距离太近，虚空域的磁场还是会被星雾影响、扰乱，但在告死之钟和安波莱特的帮助下，信号失灵的情况已经好转了不少，所以基础设施建设推进得还算顺利。
最近从虚空域送过来的文书基本都是在转播每一日的新变化，拜阿维德的话痨所赐，即便夕音没有全程监工，该知道的也是一样不落。
辛白：“古境发展种植业，居民的生活习惯也偏向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认为星球是拥有灵的，科技会破坏自然，损伤灵性。”
“听起来和森精灵差不多。”
夕音扯扯湛芽的枝叶：“要不你把叶子给露露？一个人待在这里多无聊啊。”
“我的根系很发达，随时都能和你们聊天。”湛芽停顿片刻，突然道，“主城弥漫着一股好香的味道。”
看来根系已经蔓延到主城那边了。
夕音：“我看看是什么，给你带点？”
“她现在又不能吃。”辛白伸手，把一个圆形的机械装置安在湛芽的树枝上，“自动报警器，我添加了检测系统，其他人靠近会响，遇到危险就挥一下树枝。”
“然后呢？”夕音凑过来，打量片刻，没在上面发现防护阵法。
辛白：“然后我们赶过来给她收尸。”
哦，赶过来救人。
露莉娅已经算完账了，闻言，疑惑道：“湛芽学姐不是说，随时都能和我们聊天吗？”
辛白：……
和飞行器一起做的，他哪里知道灵槿树还有这能耐。
夕音：“重点是报警功能，芽芽总有想要睡觉休息的时候。”
她冲辛白眨眨眼睛。
辛白不自然地应了一声，牵过她的手：“走了。”
露莉娅：？？？
她快步上前，抱住夕音另一侧的手臂。
辛白缓慢地停下脚步。
露莉娅怒目而视。
这种无声的交锋持续了很久，几乎要碰撞出具象化的火星，夕音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莫名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像是两只猫猫在打架。
……
千星域，主行星。
宴会上觥筹交错，尹征拿着酒杯，与宾客碰杯，面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是私人性质的宴会，会被邀请到这里的，都是与他建立了利益关系、与他目标一致的人。
——也是将在议会占据大半席位的盟友。
与他碰杯的宾客是位贵族，笑得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元帅，心情不错？”
“该办的事都办成了，心情自然不错。”尹征笑得意味深长，“年轻人，总归是心浮气躁的。”
他畏惧衰老，但不可否认的是，过去所度过的岁月都是他所拥有的“资历”，那些积攒下来的经验、处事准则、人脉、财富，都是属于他的筹码。
惹人厌烦的麻雀飞得再高、聚集得再多，也不过是看着声势浩大，使出一点声东击西的伎俩，就会溃不成军。
“那边怕是要焦头烂额喽。”贵族摇头，稍稍抬起衣袖，向他比了一个数字，“我打算去其他星域，收购一些粮食。”
这是打着灾年炒粮价的主意。
有钱的贵族只是少数，大多数贵族都是留着所谓的“世家底蕴”，借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汲汲营营。
走人情、办宴会都是要花钱的，贵族又尤其热衷于打肿脸充胖子，说是花钱如流水都不为过。
现在，一个赚钱的好时机就摆在眼前，自然要狠狠捞上一笔。
尹征很清楚。
他笑了笑：“动作谨慎些。”
“这是自然。”贵族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等到那时候，还请元帅行个方便喽？”
尹征笑而不语，举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
*
流莺坐在图书室中，放下笔。
题册已经做完了，雪结束用来练习手感的节奏游戏，摸出答案，开始帮她校对。
流莺挪到雪身边，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怔怔地盯着窗外。
“怎么了？”
流莺：“我看了宴会的账单明细。”
“一瓶酒就要100万星币，够买下老板的酒吧。”她注视着花园中的煌煌灯火，“来到主行星之后，我每时每刻都会产生一种割裂感。”
雪不懂那些复杂的事情，但她能听出流莺话语中的迷惘。
她明白，流莺很擅长整理心情、确立目标，她现在需要扮演的角色，是安静的倾听者。
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缓慢地顺着流莺的长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概是因为这些东西距离我太过遥远了吧，它们不属于过去的我，同样也不属于现在的我。”
“归根究底，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好奇怪，他们在杯盏交错、谈笑风生，无名星域的人还在为吃饭问题苦恼——联盟在建立之初，不是约好了要彼此帮扶、共享一切知识、资源与技术，让每一个联盟人都能拥有幸福的未来吗？”
明明是议会共和制，与帝国相比，联盟的法律也更为完善。
即便如此，理所应当的“公平”，也没有出现在联盟。
流莺垂下眼眸。
她缓缓道：“我想去指挥系。”
第 79 章
蔚蓝色的行星缓慢地旋转着。
陨石带呈环形分布, 如同散着淡淡荧光的飘带。
视野无限拉近，穿过淹没陆地的海洋，拨开与天空同色的海水, 来自久远过去的建筑寂然无声，静静地矗立着, 空无一人。
苦涩的海水如同泪水, 夕音被震荡的海潮包裹, 听到了谁人的低语。
“好寂寞。”
“那些孩子迷路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去…把他们带回来。”
夕音睁开眼。
壁灯亮着，烛火在玻璃灯罩中轻轻摇曳, 很温馨。
她缓慢地坐起身, 注视着依旧在身侧沉睡的小女孩。
“艾黎西娅。”
她呼唤了祂的名姓。
世界树的枝叶未曾荫庇此处, 如果是在从前, 即便她捏出一具化身, 艾黎西娅也无法降临。
但是，就在前不久, 夕音吸收了属于轮转沙刻的法则力量。
千星域毗邻古境, 边缘界域也多有重合。
银色流光缓慢凝聚成虚幻的人形, 明灭不定, 片刻后，轮廓加深了一些，周身的光芒变得更加稳定。
艾黎西娅发出带着笑意的惊叹声：“我居然能出现在联盟。”
夕音：“要出去逛逛吗？不过嘛，古境人休息得早，我们只能散散步，看看星星月亮。”
“太消耗精神力了。”艾黎西娅坐到床边, “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夕音和祂额心相贴, 把梦境记忆传输过去。
“这孩子没有佩戴任何防护设施，就那么飘荡在宇宙中, 我顺手把人捞回来了，但一直没有醒过来，昏迷到现在。”她简单讲述了一下捡人的始末，“有呼吸，但没有生命体征。我原本以为她是没有登记在册的幻想种，打算冬假结束之后带回去问你的。”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艾黎西娅俯身，将手搭在女孩的额心。
“不是幻想种。”祂的语气带着几分疑惑，“这孩子更像是聚合的能量体。无色透明——不、不对，力量的流转方式不一样，也不具备法则。”
“似乎是漂流者。”
艾黎西娅思索片刻，还是给出了答案。
“漂流者？”
“因为某些意外，穿过世界与世界的空隙，漂流至此的特殊存在。”艾黎西娅说，“世界是流动的，交汇产生的空隙时刻都在变幻，所以，漂流者大多来自不同的世界、掌握着不同的知识、拥有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
夕音：“虫族算不算漂流者？”
话题开始偏移。
艾黎西娅很乐意为自己的孩子解惑，闻言，摇头：“虫族是自愿来到此处的旅者，现在，他们扎根于此处，便是世界的一份子。”
“漂流者是因为意外来到这里的。”夕音恍然，“也就是说，漂流者没办法返回原本的世界？”
“嗯，可以这么理解。当两个世界交叠之时，才会产生空隙，但世界是流动的，空隙不是每时每刻都存在的，也不是永恒不变的。”
听到这里，夕音的表情变得苦恼起来。
“她一直没有醒过来，不会是不适应这个世界的环境吧？”
聚合的能量体。
听起来和水精灵差不多。
水精灵需要蕴含有纯净力量的水源，说不准这孩子也需要原本世界的能量作为补给。
“我刚才输送了一些力量给她。”艾黎西娅说，“虽说力量体系不太相似，会产生一点损耗，但也足够了。不出意外，她明天早上就能苏醒过来。”
锚点的力量是无色透明的，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最适合塑形、染色的。
夕音：“总感觉这个纪元消耗掉的力量格外多。”
她压低声音，小声道：“不会和大臣们猜测的一样，下个纪元的王很不擅长战斗吧？”
艾黎西娅用手指虚点她的额头，失笑道：“这个纪元还很漫长呢，不要去提前担心这种没影的事。而且，你未免也太看轻自己和小夜了。”
“一想到还要处理那么多年的文书，我就好忧愁。”夕音虚靠在祂的肩膀上，声音很轻，“星舰是在幽灵港中转的，但我没有去见元初之枝。”
艾黎西娅：“不愧是小音。”
“预言不是行动指南，命运的轨迹本就是复杂多变的，如果事事都要以‘改变预言’为目的，说不准会产生反效果，把糟糕的事态催化得更加严重哦。”
“小音可以规避这一点，很棒。”
祂总是这样。
明明没做什么，也能被夸得天花乱坠。
夕音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艾黎西娅：“好啦，我的小勇者，说说你的烦恼吧。”
“你也在预言之中。”夕音道。
【扎根世界之树啊，祂怀抱着我们的尸骨。】
艾黎西娅：“是你之前传输给我的那一段预言影像吗？”
祂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笑意：“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你看，世界都快崩塌了，我还能留到最后呢。”
有点道理，但不多。
夕音：“为什么你一直都待在那座塔上？”
她侧过脸，黛紫色的眼眸中带着很深的探究之意。
“世界是流动的、不稳固的。”艾黎西娅说，“我扎根于世界，是维持整体稳定的‘锚’。”
比其他锚点多了一重职责。
所以，受到的限制也更多。
夕音默然不语。
艾黎西娅：“如果我的预感没有出错，只要其他锚点的状态趋于稳定，我和元初之枝会自然而然地避开前往终焉的命轨。”
祂的嗓音很温柔：“小音，责任心是值得嘉奖的，但不需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我希望你的旅程不仅仅是为了世界，偶尔也要停下脚步，给自己一点休憩的时间。”
夕音：“我也没打算在冬假干活啊。”
艾黎西娅扑哧一笑：“这才对嘛，需不需要我把小夜打包送过来？唔，好像太显眼了，要不让西里尔过来？或者是离和渊？”
“饶了我吧，绝对会打起来的。”夕音想起白天时两只猫猫的交锋，头疼道，“已经够乱了。”
“唉，好吧好吧，看来小音已经有人陪了。”艾黎西娅发出遗憾的叹息，“好可惜，我还挺期待伴侣决斗呢。”
夕音：“没有那种奇怪的决斗啦！”
“好哦，那小音更喜欢谁？”艾黎西娅摸摸下巴，“第一伴侣的话，果然还是小夜吧？你和他亲了好多次。”
夕音：……
说真的，她怀疑艾黎西娅还拿着小本子计算次数了，每次添一笔，专门用来观测涨幅。
如果夕夜站在这里，大概已经把脑袋钻进地缝里了。
但坐在这里的是夕音。
这招，miss！
她稍稍坐正，笑容甜美：“我最喜欢艾黎西娅，艾黎西娅可以当我的第一伴侣吗？”
“哎呀，还真是一个有趣的邀请。”艾黎西娅莞尔，“不可以哦，你可是我宝贵的孩子，我希望你拥有灿烂的、完满的一生，我会注视着你，直到纪元终结，然后，妥善地保管好这份回忆。”
“融为一体什么的，对你来说太残忍啦。”
夕音当然知道祂在指代谁，一本正经道：“我看他们也挺开心的，尊重，祝福，锁死。”
“促狭鬼。”艾黎西娅点点她的额心，送入一股温和的力量，“好啦，快睡吧，这具化身还能坚持一段时间，需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要。”
夕音乖乖缩回被窝，闭上眼。
在低低的哼唱声中，浓重的睡意袭来。
再度睁开眼时，壁灯里的烛火已经燃尽了，熹微晨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照射进来，夕音伸手，在枕头边摸到一朵沾着露水的花朵。
月白色的，看着像昙花，似乎是古境这边特有的品种。
看来祂还是出去逛了逛。
夕音起身，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从空间纽里掏出存放药材的盒子，把里面的药材取出来，顺手把花朵放进去。
她把药材拿在手里，端详片刻，决定一会儿拿去换点古境货币。
说来奇怪，古境居然有一套单独的货币体系——除去粮食贸易这种大额交易之外，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沿用的都是自己那套货币体系。
纸钱、硬币，面额不同，购买力也不同，看起来还挺复古的。
夕音正琢磨着事情，突然，耳朵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响动。
她低头，正巧对上一双深蓝色的眼眸。
“醒了？”她冲小女孩招招手。
小女孩从被窝里爬起来，看看她，表情带着几分茫然。
她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却是一串陌生的音节。
夕音一拍脑袋：“啊，你是漂流者，应该听不懂星际通用语。”
这下可好，交流都成问题。
她冥思苦想片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开始呼唤湛芽：“芽芽——你醒了没有——”
还没有等到回答，房门就被敲响了。
“湛芽在和古境首领聊天。”
是辛白的声音。
夕音拉上纱窗，快走几步，打开门。
辛白把手里的纸包递给她：“叫她做什么？”
夕音打开纸包，发现里面包着抹了酱的面饼，她试探性咬了一口，眼睛一亮：“你哪来的钱？”
古境这边流通的货币名为“古币”，可以用星币兑换，但换起来比较麻烦，好在露莉娅保留有存钱的好习惯——昨天，她在空间纽里翻找一圈，成功找到一只沉甸甸的小瓷猪，里面装的都是古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那一刻，露露猫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得意洋洋地拍拍胸脯，说这趟的花费她全包了。
辛白当时没说话，但明显是被气到了。
才结上梁子，他自然不可能问露莉娅要钱。
辛白：“帮老板修了点设备。”
他说得风轻云淡，但眼神还是流露出“扳回一城”的愉快。
夕音：“好吃。”
她毫不吝啬地夸奖给出夸奖，开始埋头干饭。
辛白：“……不要站着吃饭，去那里坐着。”
他的目光转到角落里，微微一顿。
“那个小孩子醒了？”
夕音“嗯”了一声：“她是漂流者，来自其他世界，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她说得笃定，辛白也不多问，打开光脑，开始绘制自己的假期作业。
不清楚小女孩的食谱，夕音也不敢随便给她投喂，快速解决掉早饭，把纸包丢到垃圾桶里，走到小女孩身边，把她抱到飞行器里。
小女孩没有挣扎，只是低头，打量着飞行器，看上去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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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和这边存在语言壁垒，她没有再说话，坐在飞行器上，安静地注视着周遭的景物。
夕音：“不知道湛芽能不能和她交流。”
灵槿树和生灵的交流方式更类似于“心语”，在轮回季，甚至可以听到自然万物的声音。
辛白一边绘图，一边道：“不行的话就用画画交流，总有办法交换讯息的。”
“有道理。”
夕音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下楼梯，和坐在柜台前的旅馆老板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旅馆老板是个年轻女人，笑着冲她招招手：“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夕音点头：“床很舒服，环境也很温馨。”
“哈哈，那就好，早餐的口味如何？”旅馆老板眨眨眼睛，“你身边那位可是卯足劲修了一大堆设备呢，拿到钱之后，又跑了一趟集市，向我借用了厨房。”
辛白被出卖得相当彻底，红晕几乎要把他的脸颊浸透了，连耳鳍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只、只是我肚子饿了，所以顺带着给她也做了一份！”
旅馆老板摇头，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坦诚地表达好感又不丢人，不要别别扭扭的，不然功劳可能会被别人冒领哦？”
“就像我家那位，实打实的锯嘴葫芦，不管做什么都不说，恋爱之前，我一直以为帮我干活的是隔壁小哥。”
“然后呢？”夕音迅速被八卦吸引走注意力。
“隔壁小哥更喜欢有钱还慷慨的好姐姐，跟着千星域的大人物离开了。”女人摊手，眼中带上几分好笑，“然后呢，我坐在家门口掉眼泪的时候，我现在的丈夫坐到我旁边，给我递了一张手帕。”
“我一边哭，一边数隔壁小哥从前是怎样对我的，每一次，旁边都会传来一道声音——”
“那是我做的。”
夕音捧腹大笑。
辛白恼羞成怒：“不许笑！”
故事和他无关，但他还是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
“又没有笑话你。”夕音拖长了声音，“再说了，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啊。”
根本不会有误会产生。
她的眼眸实在太亮，明明没有肢体接触，辛白还是狼狈地偏过头去，眼尾浮现出红鳞。
旅馆老板看得啧啧称奇，不再打趣这位低攻低防的客人，抬手，给他们指了个方向：“月灯在外面，正在和你们的朋友聊天。话说回来，你们都是帝国人吧？那位幻想种难不成是肉眼看不见的种族？如果不是恰巧路过，听到一点对话的声音，我都意识不到那里站着一个人呢。”
“算是吧。”非常时期，湛芽的本体不方便明说，夕音含糊过去，“她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古境这边环境好，我们陪她过来休养一段时间。”
古境人对家乡拥有很强的归属感，听到她这么说，旅馆老板的态度更柔和了。
“是生病了吗？科技发达的地方污染也多，确实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奇怪病症。”
夕音：“和生病差不多，多亲近自然，就会好起来的。”
她煞有其事地就着“朋友的病情”和老板聊了几句，摸清楚古境的情况后，才结束话题，慢悠悠走向门外。
对话声顺着晨风飘来。
“原来如此，可以短时间控制作物状态，还真是了不起的能力。”
“不是控制，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和这里的植物共鸣、沟通，与它们达成某种共识。”
“湛芽小姐的天赋力量可以覆盖多远？”
“现阶段力量翻倍，差不多可以和厄斯星范围内的植物沟通，露露可以帮忙吗？”
“咦？我能帮上忙吗？”
“嗯，你是森族混血，这段时间天赋开发率也提高了不少，可以单独揽下一块区域。”
“还是不太够…得让小音参与进来，唔，来了？”
湛芽的声音是从地底响起的。
露莉娅坐在横倒的树干上，身边还坐着一个黑发黑眼的女性，长发编成麻花辫，垂落在胸口的位置，看起来温和。
古境现任首领，月灯。
“这位就是皇女殿下吧？”她起身，行了一礼，“具体的情况，阿沁已经告诉我了，很感谢你的帮助。”
月灯又冲辛白行了一礼。
辛白不太习惯，避让开，没注意到身边还飘着一个飞行器，手臂撞到上面。
飞行器摇晃了一下。
夕音转头，想要把小女孩抱下来，却发现对方一直盯着月灯的头发，表情很奇怪。
音调古怪的陌生语言响起。
月灯张了张口。
相似的音节响起。
第 80 章
小女孩跳下飞行器, 跌跌撞撞地奔向月灯。
喉间溢出的古怪音节变得紧凑了一些，她稍稍提高语速，方才还一派平静的眼眸充斥着希冀之色。
月灯沉默片刻, 轻轻摇头。
她们之间交流持续了一段时间。
随即，月灯伸出手, 把小女孩抱到自己的腿上。
小女孩抱住她的脖颈, 埋在月灯怀里, 没有再说话。
“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月灯面上浮现出愧疚之色, “这孩子…大概是古境人, 但记忆有些缺失, 连星际通用语怎么说都忘记了。”
联盟是由不同文明构成的, 某些拥有血脉传承的幻想种会保留种族特有的语言, 文明传承尚未断绝的星域，也会存留有自己的语言。
——如果夕音尚未知晓“漂流者”这一前提, 这个解释也能行得通。
夕音：“这孩子不是古境人。”
她观察着月灯的神情, 缓慢道：“我是在宇宙中捡到她的, 她所拥有的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 换言之，她是从其他世界来到此处的。”
月灯的表情有些茫然。
不是谎言被揭穿、不知道如何圆场的茫然。
而是乍然接触到某个意料之外的真相，思维一下子被打断的茫然。
夕音：“你为什么会掌握世界之外的语言？”
“在厄斯星，人人都会这种语言。”月灯坦诚道，“和方言类似，追溯源头, 大概得到祖先那一辈了……呃, 用帝国的纪元来计算，应该是5个纪元前？”
似乎是想要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月灯抬高声音，喊了一嗓子。
远处接连响起几声应和，发音方式完全一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打招呼的惯用语，翻译过来，是‘吃饭了没’。”月灯解释说。
辛白：“你们是有多喜欢吃东西啊，居然用这种奇怪的问候语。”
露莉娅反驳得比谁都快：“民以食为天，吃饱了才会开心，这样问候对方也很合理啊。”
“你急什么。”辛白简直莫名其妙，“难不成联盟人都是这样打招呼的？”
当然不是。
露莉娅理直气壮：“反正我能理解。”
夕音若有所思。
月灯没必要撒谎。
厄斯星人的祖先，同样是来自世界之外的漂流者。
5个纪元前……
夕音：“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还没有遗忘过去的那份羁绊吗？”
“幻想种拥有漫长的生命，我们‘人’所拥有的，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知识。”月灯说，“语言也是知识的一种。至于羁绊…我们所拥有的羁绊，是与古境息息相关的。”
“换言之，过去的羁绊只属于‘过去’，现在的我们所建立的，是属于自己的羁绊。”
她看得非常透彻，想法也很豁达。
夕音：“这孩子呢？”
月灯的表情稍微有点苦恼：“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蓝，别的一概不知。”
“是穿梭世界导致的记忆缺失吗？”湛芽终于捋清事态，“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出现太过思念家乡、心情低落的情况，她年纪小，说不定可以慢慢适应这个世界。”
艾黎西娅说，世界是流动的，交汇产生的空隙时刻都在变幻。
思及此处，夕音没有给出多余的提议。
她倒是有些想法，但需要验证，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们刚才说，要和植物沟通并达成共识，还打算让我帮忙。”夕音把偏移的话题带回正轨，“怎么，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
月灯颔首：“昨晚就已经传开了，我前前后后接到了不下三十条通讯，几乎都是在打听古境的作物情况，甚至还有想要大批量收购粮食的。”
她的嗓音依旧很温柔，表情却变得肃然起来。
打听消息的好歹还有块遮羞布，那些想要大批量收购粮食的，明显是打着囤货居奇的主意。
饶是夕音对联盟上层的腐败程度早有预料，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免不了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这种事放在我们帝国，是要被砍头的。”夕音诚恳道，“精神体也会被亡灵族的审判官撕碎了吃掉。”
帝国没有那么多严苛的法律，可一旦出现这种触犯底线的行为，惩罚力度就变得格外大。
月灯苦笑：“他们一向会钻空子，何况尹征对这种做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之，我勉强搪塞过去了，但他们并没有相信。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应该会有不少人过来。”
夕音：“和你谈生意，顺便再确认一下古境的作物情况？”
月灯点头：“在古境生活的联盟人，基本都是没有天赋力量的纯种人类，没办法和植物沟通，想要将计就计，还需要仰仗诸位的帮助。”
“今日事今日毕。”夕音拍板，做出决定，“走吧，去湛芽那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星舰悬停在空间基站上方。
“只是委托兰斯先生收购一些粮食罢了，顺带的事，何必急着拒绝呢？”
兰斯压下眸中的不耐之色：“卢克先生，我说得很清楚，我有固定的粮食交易点，就在帝国，如果您需要粮食，我可以为您准备——商人逐利，去联盟各个星域收购粮食，并不符合我的经营理念。”
再说了，联盟从事耕种的只有古境，去其他星域收购粮食，也收不到大批量的，只能从贩售商手里买，费钱又费事。
与他谈话的联盟贵族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话不要说得太死，你知道弗雷吧？他是做矿石生意起家的，最近有发展跨星际贸易的打算。”
这是指使不动他，打算用同行竞争的方式来胁迫了。
兰斯：“那就烦请卢克先生另请高明吧。”
他拒绝得毫不留情。
卢克被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倒仰，想起与这位星际商人有关的信息，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听说兰斯先生与帝国皇女关系匪浅，也难怪这么有底气，希望你和那位皇女殿下天长地久，能避过之后的祸患啊。”
好一番暗藏机锋的威胁。
但兰斯选择性倾听，只注意到“关系匪浅”和“天长地久”，瞬间觉得这人也没那么无理取闹，至少实话还挺动听的。
原本还有些烦躁的心情瞬间被抚平了。
“嗯，我的确很有底气。”他微微一笑，“很感谢您的祝福，请回吧。”
卢克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转身就走。
为了这场谈话，他们的星舰处于对接状态，等他踏出兰斯的星舰，堪堪走到自己的地界，对面舱门就猛地关上了。
实在很嚣张。
但这也是有恃无恐的证明。
看来那些消息也并非空穴来风。
卢克看着一声招呼都不打、单方面断开对接，大摇大摆离去的商队星舰，面庞被阴云笼罩。
“需、需要和相熟的星盗联系吗？”
下属观察一番他的脸色，战战兢兢开口，手掌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一道。
卢克抓起花瓶，重重地砸在下属的后脑勺上：“联系个鬼！连着找他们两次，当那些星盗是傻子吗？暴露身份怎么办？而且那是帝国皇女养在外面的情人！动了他，等着那个女人来追杀我吗！”
他瞳孔紧缩，泛出深重的恐惧之色。
尹征看轻女人，他们也跟着应和——只是应和。
抛开自身立场，卢克拥有十分清醒的认知。
虫族的破坏力十分惊人，最先面对他们的联盟束手无策，甚至称得上一句损失惨重，他至今还记得虫族扇动鳞翅的声音、黑压压一片的天空、遍布鲜血的荒芜土地，那种近乎噩梦级别的恐怖军团，却被帝国的两位王储轻而易举地收服了。
同时出生的两位王储，力量等阶自然不会相差很多，如果这些年来收集到的情报没有出错，那位皇女殿下，才是实力更强的“王”。
不戴冠冕，不登王座，匿于影子之中的君主。
像这种全身上下都是谜团的角色，才是最棘手、最可怕的。
花瓶碎成好几瓣，下属蜷缩在地上，不顾被碎瓷片划破的脸颊，硬挤出一丝笑容：“那我去联系其他星际商人？”
卢克：“弗雷那边怎么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要牟取暴利的贵族和议员有很多，排得上号的星际商人几乎都有固定的合作对象，没办法挖墙脚。
他知道兰斯是帝国人，想要另辟蹊径，结果还没谈拢。
现在看来，就只能和那个落魄贵族合作了…也罢，就当是顺手提拔一把，至少弗雷知情识趣，如果能够适当地送出一些“礼物”，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和弗雷建立友谊。
下属看他一眼，抖得更厉害了：“他、他婉拒了，说是最近业务繁忙，和蔚蓝星有贸易往来，此外，他还和帝国皇女建立了合作关系，忙着出口羊毛制品，没、没空去收购粮食。”
卢克眼前一黑。
帝国皇女，哪里都有帝国皇女！
那位皇女是闲着没事干在到处玩图鉴收集吗！
下属继续汇报：“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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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好、好像也不能动，他有一个妹妹，和那位皇女殿下是好友，一起同行大半年了。”
卢克踢他一脚，破口大骂：“我问你了吗！不要擅自补充这种多余的情报！现在，立刻，给我汇报一条好消息！”
下属唯唯诺诺，开始翻光脑，片刻后，欣喜地抬起头：“星盗成功截获景沁上将的星舰了！”
卢克长舒——还没舒完，下属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遇、遇到黑吃黑了，带头的那个星盗还是景沁上将失踪的弟弟，他们被抓了！”
“信号！我们的信号被追踪了！”
一声闷响。
下属慌忙爬起来。
“您、您清醒一点！不能晕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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