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岛领导换届，郭会长以压倒性优势战胜柏林顿总理，一跃而成最高领导人。大局落定后，琉璃岛进行大肆改革，首要解决贫民窟问题，在新领导人指导方针下，政府联动十大富豪成立基金会，专项执行贫民窟改造计划，基于池念建造的学校，相继解决穷人的就业、居住、教育、养老等问题。
而此项计划的负责方便是池上集团，负责人为财务总监兼集团董事席梦歌。一向低调的席梦歌，开始频繁出现在电视台里，她在低调与高调中周旋，同时代表着官方和池家，应对各方都游刃有余。
章章诊所
阵阵咳嗽声此起彼伏，最近流感爆发，感冒者骤增，附近小区的人不想去拥挤昂贵的医院，都相继来到诊所买药打打点滴，章羽凝忙不停跌地接诊，新来的助诊医生玛丽协助自己，另有一名护士协助挂水拿药。
日子平淡如水，也恢复了平静，那些记忆和经历就像一场梦，直到电视上报道池上集团时，章羽凝心里才会激起波澜，望着屏幕里的席梦歌，她很渴望在某个角落或者镜头下，能够寻觅到那个身影，可每次都落空。
一次次的期待，换来的只有一次次的失落，对池念的想念和牵挂也从未随着时间停止过，章羽凝知道自己的心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从第三针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多，她再也没从任何地方得到过池念的消息。哪怕接触蝴蝶庄园，她也没再听三小姐提及池念，所有的八卦媒体都不曾拍到过池念的私生活。
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因病去世了吗？还是不想让自己看见她？恍惚间，章羽凝的心思飘远了。
“小章医生，我要不要挂水啊？”一个病人打断了她思绪。
听到“小章”两个字，章羽凝的心头一颤，可她知道这个声音不是池念。
“没什么问题，病毒性感冒，吃点药好了，不用挂水。”章羽凝回神，点了点鼠标打印出病历和药单给患者，患者道了谢谢后，直接去自助柜机那边扫码付款拿药，全自动操作的机器，省去了人力，很是方便。
说起来这个自动授药柜台也是池上集团所出，这两年池家的科研成果飞速，智能自动化的设备正逐渐覆盖生活，据说目前所研究的重大项目，未来可能会运用到空间站、军工武器领域，是能强国强军的顶尖技术。
这应该是池念科研团队做的，有时候虽然看不见这个人，可与她息息相关的东西随处可见，就好像她还在身边一样。
章羽凝有意识地让自己忙着，累着，不想停下来胡思乱想，她不想感知那种爱而不得的情绪，不想深入单相思的境地。
往年这种流感爆发，诊所人络绎不绝的时候，她就会关门休息，不为赚钱，也不悲天悯人，只为自由自在。
“插播一条最新消息，一直备受争议的婚姻法案修订现场，今天将进行最后的决策。一群拿着彩虹旗帜的同性恋者集聚在国会大楼广场，经过理事会和国务会决策，琉璃岛将予以同性婚姻合法化，由于民政机构系统需升级，同性夫妻的领证服务将于三个月后执行，恭喜大家。”主持人看起来很激动，现场更是沸腾一片。
这起轰动全国乃至世界的新闻让这座小诊所也热闹起来，病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章羽凝皱眉望着待诊区的电视，反而没来由得失落起来。
那些期待已久的彩虹群体，在国会大楼前大喊万岁，很多人相拥而吻，也有人喜极而泣，如果不是从电视上看到，章羽凝都不知道原来喜欢同性的群体会这么大。
虽然琉璃岛开放，可同性婚姻一直未能进入婚姻法。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章羽凝低眉浅笑，想起上周萧长盈向余可寻求婚场景，才明白原来三小姐早就知道同性婚姻会合法，想来她背后扶持郭主席上位的交换条件，可能就是这个。
如果三小姐要同性婚姻合法是为了自己的幸福，那池家图什么呢？贫民窟改造计划么？一个利己，一个利民，悬殊这么大，让章羽凝想不通。
这些事好像与自己有关，又好像跟自己无关。如果没有池念催动这件事，贫民窟的问题也很难被注意，她说为了自己的心愿，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心愿？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要做那么多？
不能再想了，每次想到这些，章羽凝都头疼不已，她不愿意深想，那些深埋心底的疑惑，早就应该烂掉了。
“没有退烧药了，章医生。”助理医师玛丽探头来说，章羽凝抬头，回答：“今天闭诊吧，最近药物紧缺。”
“好的。”
章羽凝看了眼还在等待的人，说道：“不好意思大家，我们退烧药售完了，还有一些抗病毒的药物，今天免费给大家，症状重的还是去医院吧。”
“玛丽，接完最后几个，回去休息吧。”她今天累了，心中的疲惫感因为这起新闻忽然加深，自从跟池念分开后，章羽凝笑容就少了，平时言简意赅，除了看病干活，跟别人几乎0交流。
章羽凝此时犯懒了，什么都不想干，准备去冲一下新的游戏通关，光是打有游戏比赛，她就能获得不菲的奖金。
她脱去白大褂，摘下口罩做了清洁处理，准备出去买点零食回去死宅一阵子。
刚走出诊所，发现门口来了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女人，她身穿米色大衣，身材高瘦，长靴齐膝，几乎全副服装，看不清脸，她盯着“章章诊所”四个字发呆。
章羽凝很少仔细关注别人，直接说：“关诊了，也没药了，看病去医院吧。”说罢她跨上摩托车，戴上头盔准备离开。
她骑车时从后视镜发现这个女人正望着自己，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却也没多想，摩托还没加速，开到停车位置时，一辆豪华的轿跑赫然映入眼帘，章羽凝瞬间按下刹车停了下来。
这辆白色轿跑曾经停在迪安公寓过，章羽凝没有开过，可她知道这是谁的车。这一年，她都不敢经过迪安公寓，怕自己忍不住上去找池念。
尽管知道或许她不在，又或者那里早就人去楼空，可她依然没有勇气踏足那些充满回忆的地方。
她从摩托下车，走到车边发现里面没人，视线余光感觉到刚刚那位米色大衣女人正向自己走来，章羽凝这才看向她。
她越走近自己，章羽凝越觉得这个身影熟悉，熟悉到开始紧张。
那女人步伐从容，她边走边摘下墨镜，挂在打底衫的领口，敞开的大衣随着步伐摆动，那双灵动的美眸，让章羽凝的心瞬间暖了下来。
她眉眼含笑，慢慢走到章羽凝面前，淡定地摘下口罩，唇角微扬：“好久不见，小章。”
章羽凝的心怦怦乱跳，她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她想过池念会不会有天打电话或者发邮件给自己，也想过池念会不会忽然出现在诊所门口，她每去一个地方，都渴望在那里和池念再见。
她更加担心过池念的身体，害怕她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离世了，否则为什么所有池家的新闻都没有她的影子。即便是这样，章羽凝也不敢用自己的技术去窥探这些事，她怕看到自己无法承受的事实，她宁愿永远不见，也希望池念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整整一年半，说不清是在等待，还是麻木地活着，章羽凝守着心中这份爱，独自行走在这个世界，直到这一刻，再次见到池念，她才发现这么久了，自己从来没有放下过，忘记过，那些远去的记忆和心情，再次涌上心头。
尽管喜悦失落和伤感的情绪，在心里搅得天翻地覆，章羽凝还是平和地说：“池小姐，好久不见。”
池念还是那么美，淡淡的妆容点缀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即便没有穿光鲜亮丽的礼服裙，也遮不住她高贵脱俗的气质。她头发长了，发梢烫了微卷，看似没什么变化，却好像跟当初见的那个人，有些说不出的差别。
比起之前的孱弱病态，现在的她精神抖擞，整个人散发着光芒，也没有大病初愈的迹象。想到她曾经器官衰竭，席院长说她时日无多，章羽凝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你身体好了？”
池念轻咳了两声，始终保持笑意：“身体时好时坏，最近流感病人多，你还好吗？”
“挺好的，药都卖断货了，准备关门几天休息一下。”
平平无奇的寒暄，让章羽凝感觉到了陌生，心中难受不已，这种见面是池念刻意来寻，也是自己等待已久的，可是真的见面了又怎样呢？她们的关系本来就莫名其妙的，没名没分，身份也天差地别，在一起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看到新闻了吧？”池念忽然问。
“你是说贫民窟还是婚姻法。”
目前琉璃岛只有这两件事备受瞩目，前后发生的时间也不过就一周，这也是郭上台后做的两项最重要的决策。
池念顿了顿，低眉像在思考什么，过了十几秒才回答：“民政局要升级登记系统，你有没有兴趣？”
“今天刚公布婚姻法，招标都还没发布，我是有兴趣，但这种一般都是招企业单位做吧。”
“只要你想，可以用池上名义做，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民政司的司长。”
章羽凝沉默了，两人的碰面像要建立新的合作，又像池念要向自己施舍业务，她只是单纯地对设计系统感兴趣而已，对这种跟谁合作，能赚多少钱，并不在意。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得到池念的这种“照顾”，如果见面只是为了这件事，她不接受。
“不用了，我自由自在习惯了，不喜欢被冠上什么名头，做个事情还要借助别的名义。”章羽凝重新走回车边，看向池念，心里满怀眷恋，但嘴上却说：“池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如果感冒了还在家休息比较好。”
池念怔怔地望着她，章羽凝也不知自己在别扭什么，一股莫名的委屈劲上来了，这不是她要的重逢，可她有什么资格要？
她骑上摩托，踩响发动机，忽见池念上来，抚上她的肩膀：“你不想看见我吗？”池念眼中充满疑惑，那不是再见的欣喜，也不是关心的真诚，更多是一种小心地探索和尝试。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比起之前悲色包裹的池念，现在的她或许更好吧。可是，池念，你在疑惑什么呢？难道你不知道我爱你吗？我爱你就无法以平等地看待你，更加无法用淡定的态度对你。
章羽凝鼓起勇气正对池念，实在笑不出来，她们现在就连对视都没有以前的感觉。
“我是很想见你，可不是这样见。”章羽凝甚至能感觉到喉咙的哽咽，这么久她从来没再发过病，她深刻地相信是池念救了自己。
她救了自己的命，可自己却只剩下一副皮囊了。
“那你要哪样？”池念蹙眉，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伤感。
我要哪样？这个问题真令人心酸，章羽凝不要索来的东西，池念这个态度让她伤心欲绝，这一面，真的不见也罢。
她沉默不语，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这个女人，心不知被什么拖拽到了深渊谷底，琉璃岛的冬天，忽然更冷了。
章羽凝无奈一笑，嗅了嗅泛酸的鼻子，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后视镜里面，池念的影子渐渐变小，拐弯后便不见了踪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62章 记忆回忆
章羽凝心烦意乱地去了超市，维持了近两年的平衡和平静，因为池念的出现，开始失衡，凌乱。不似寒暄的寒暄，尴尬别扭的问好，匆匆一瞥的见面，意义何在？
池念，你不如不要出现。
她心不在焉地选了很多速食，又随手拿了一堆薯片、瓜子等零食，装进购物车向收银台走去。平日里诊所会收一些现金，章羽凝会在购物时花掉，当她掏出皮夹准备付款时，被对折的支票再次映入眼帘。
那是池念曾经开给她的一百万琉币，那笔钱就像她的回忆，完整地封存着。每次看见，章羽凝都会心一沉，分秒之间的记忆涌现，会让她觉得害怕，为了不让自己感知过去，被心情左右，她把支票塞进了内层。
皮夹的第二层还有张合照，那是从池念包里拿出来的，跟那个药瓶一样，章羽凝虚晃一招也没有丢，偷偷留了下来，当做纪念。
可她从来不敢拿出来看，一旦看到这些，心中那些久存的疑惑又会搅乱她的心扉。
章羽凝想封闭自己，回家后就直接关紧窗户，拉起窗帘，窝在书房里，开始打游戏。
困了她就蜷在飘窗上睡一觉，累了就去洗澡，饿了就吃泡面，颓废麻木地过着每一天。因为窗帘紧闭，她不看时间甚至不知道白天还是夜晚，也不知天气如何，只有需要丢垃圾时下一趟楼。
在虚拟世界里，她想忘却一切，放下现实世界的东西，躲在虚无缥缈的游戏里。
她日夜颠倒，像走火入魔一般，拼命打本。可是直到通关，章羽凝也没有一点满足感和喜悦感，她好像失去了对快乐的感知，满屏的金币掉落声，队友线上的称赞，收入不菲的高级装备售卖金额，也不能够缓解心中的苦闷。
“开麦吧，葬大。”队友语音发出邀请，她的网名叫“脏赃葬”，因为游戏技术好，被人称为“葬大”，她没有搭理，完全没有心情跟这些网友交流。
“困，先下了。”键盘打下几个字后，章羽凝仰躺在椅子上，深深呼出一口气，脑海中依然挥之不去池念的身影，她烦透了，起身走到床边准备好好睡一觉。
可这个家哪里没有池念呢？就算很久不见，阳台、厨房、床上好像都残留着她的气息。
章羽凝趴到床上，准备呼呼大睡，忽然听见门铃响了起来。她没什么朋友，就算跟蓝成瑾只会偶尔喝茶见面，从来没有上门客，会是谁呢？
她不想理会，可想到家里是户内门，只有通过诊所上楼才能过来，而诊所已经关门闭诊了，谁会顺着大门摸上来？
章羽凝的诊所依然不会锁门，有些急用药，她是免费对外开放的，这里左邻右里都很熟悉，没人会故意来诊所偷盗，何况四周的监控，都在她掌握之中。
她懒得拿手机查监控，捂着头想继续睡，可敲门声还在继续。
“谁啊？！”章羽凝不耐烦地喊了一句，她无语地坐了起来，开门正想发火，见到来人愣住了，池念一袭蓝色大衣站在门口，卷发随性地挽着，两根细长的银色耳坠自然垂挂，浓淡相宜的妆容，让她精致的脸庞美丽更甚。
“你怎么来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池念双手插在大衣口袋，挂着淡淡笑意。
章羽凝本想拒之千里，可对思念已久，占满心房的女人，说不出这样的话，她作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吧，家里有点乱。”
“我又不是没来过。”池念从容地进门，屋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帘的缝隙带了点亮度，章羽凝打开灯，不知该说什么，困意和倦意也消失殆尽。
是不是池念只要出现一次，就会频繁出现？
池念像在打量这间屋子，环顾四周后走向书房，她掩了掩鼻口，皱眉说：“你几天不开窗不出门了？”
“不知道，反正一直在打游戏。”
“幸好你不抽烟，不然这屋子都不能进。”池念说着走到飘窗跟前，拉开了窗帘，由于很久不见强光，章羽凝闭了闭眼，眯眼时池念的身影占满了视线，她甚至不想睁开，这种朦胧感像在做梦，如果做梦是不是可以奢望不再醒来。
恰好池念站在光亮下，转身时眉间柔和，章羽凝低头揉了揉眼睛，有意识避开对视：“你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是不是新闻也没看。”
“没有。”章羽凝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又怎么会关注新闻呢，所有信息窗口全部关闭，也不会看见时事新闻的弹窗。
池念转身走到电脑桌，再看眼垃圾桶，零食果壳一堆，表情复杂。
“我说了家里很乱的，你如果想聊事情可以去外边。”
“我就是想来这里看看。”池念似笑非笑地说：“过了这么久，这里没有任何变化。”
章羽凝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她真怕两人每次见面就这么相对无言，尴尬地交流。池念是在没话找话，还是为了什么？
沉默片刻，章羽凝感觉她在走近自己。
她抬头，两人目光交汇，池念闪亮的双眸，不再如当初那么悲伤，反而多了一丝清亮，像拨开云雾见天明，压抑在眼底的愁云惨雾都已消失。
她嘴角微扬，明媚如阳，让章羽凝整个世界都亮了。
以前的池念很少这样放开笑，自带一股感染力，让她这颓废的屋子都跟着明亮起来。
“小章，做我保镖吧。”
章羽凝惊讶地抬头，两人像经历了一场宿命轮回，发生了这么多事，又回到了原点。
“你应该不缺保镖吧。”
“可别人怎么能跟你比。”池念说着同样的话，语气表情跟当初却大不相同，她语气虽带着几分暧昧，却再也没有当初挑逗的意味。
这话似曾相识，相同的对话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初被池念撩拨也好，设计也罢，章羽凝都是戒备森严随时准备反击的状态，可现在她只会暗中窃喜，甚至满心期待。
她算欠池念一条命吧，那三针之后，自己没再发过冷，也没有生过病，连感冒发烧都很少，只不过皮外伤的恢复力，不如从前。
当初那个寒菌病毒可以让章羽凝伤口快速愈合，打针之后，身体机能也随之改变，她现在跟正常人一样。
离开医院时的承诺，章羽凝记得，只要池念需要，她定会出现。她最怕池念再也不需要自己了，这是分开后最大的煎熬。
“好。”章羽凝不假思索地回答，池念反而有些意外：“你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也不问问薪资待遇？”
“我不需要你开工资，我的命都是救的，当保镖算什么，再说你以前给我的一百万还没花，不缺钱。”
池念笑容顿了顿，低眉思忖几秒后，说：“你是说之前当保镖的那一百万琉币你没花？”
“嗯，没用得上，我没什么大开销。”
“不会是舍不得用吧？”池念双手抱臂，饶有笑意地望着章羽凝。
章羽凝面无表情，池念又转口说：“开玩笑，别当真，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以前池念从来不会解释，更加不会强调是玩笑，章羽凝失落地回答：“随时。”
“那，现在就跟我走吧。”
“行。”章羽凝回答利索，她走到衣柜旁边，准备换衣服出门。
可能曾经有过亲密关系，看过彼此的身体，所以章羽凝不避讳地脱了衣服，从内到外，一si不挂地站着。
柜门的镜子照到了池念的脸，她有意识地转过身去，像在躲避。章羽凝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动作，埋头苦笑，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再也回不到曾经了吧。
池念这一年多经历了什么呢？她再见自己又是怎样的心情？章羽凝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愿意当牛做马，想要时刻陪在池念身边。
两人关系回到起点，池念再次成为了自己老板，章羽凝不知该喜该悲，只是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再像从前，总觉得少了一股亲密感。
曾经的池念总是表现得很了解她，对很多事情都拿捏自如，了如指掌。现在的她，平和爱笑，从容不迫，不知在其他场合又是怎样的？
章羽凝扎起马尾，高龄毛衣配着短款皮袄，休闲裤配着马丁靴随时方便行动，保镖就该有点保镖的样子。
“不错，还是那么帅。”池念笑着往门外走，走到吧台桌时停了下来，她望着厨房怔怔出神，眼神有些缥缈，不知在回忆还是在缅怀，那些忙碌的身影就像在昨天，对她们来说，却好像过了半个世纪。
可她又怎么会知道，章羽凝这些日子，无数次被这些回忆的画面冲击着。
池念快速收拾好情绪，章羽凝走到前面，给她开门。
“等会有个谈判，你跟我去一下。”
“好。”
两人走到门口，池念仰头看向“章章诊所”四个字，许久才收回视线。章羽凝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那眼神像许久没见之后的重逢，又像望着什么特别意义的东西。
“小章，过去的事情，你都还记得吗？”池念忽然问。
章羽凝点头：“都记得。”
池念收回视线，看向她，认真地说：“你说记忆的意义是什么？”
“记忆的意义？”
“它清晰地存在脑海中，那些所有的场景和自己有关，回想起来，也能感受到置身其中的心情和体感，可有时候又觉得好像跟自己无关，像在看别人的故事，恍恍惚惚，虚无缥缈，它好像成为了过去，又好像永存在了心底，像个记忆卡，总会不受控制地点一点现在的自己。”池念说着好像思绪飘远了，整个人变得若即若离。
章羽凝深深地望着她，问：“你想说什么？”
“嗯？没什么，矫情一下，走吧，开我车。”池念潇洒地笑了笑，那转身的刹那，敛起了所有的笑意，可刚刚那一通感慨，到底怎么意思呢？
对章羽凝来说，记忆只是记得的事情，是一种状态，可回忆却是深藏内心的情感寄托。
她不知道池念想表达什么，她永远看不懂池念，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第63章 不想误会
人生是个圆，抵达的终点，其实是另一段起点，正如章羽凝和池念，兜兜转转，又重叙以前的关系。
老板，保镖。像一段故事的重写，又像一段经历的重生。
开着池念的轿跑，回忆一幕幕地涌现，章羽凝的大脑不受控制地上映往事。以前池念在车上只会望着窗外，或者闭目养神，但现在的她一直在低头回信息，时不时还接个电话，跟人有说有笑。
“皮埃，今天我可没空。”池念又接到一起电话，她慵懒地靠着，饶有笑意地说：“是么，新店？有什么好玩的？”
电话那头是个男人在滔滔不绝在讲什么，池念低眉浅笑，抬眸时瞥了章羽凝一眼，说：“那晚上我去看看，捧个场。”
“嗯，先这样。”
章羽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似乎在跟别人约玩，以前的池念几乎不太玩手机，很难得才会与人通话，每说一句话都很吃力，可她现在似乎精力充沛，可以应对各种事。
“你怎么一声不吭？”池念转过头来望她，章羽凝目视前方，淡然地回答：“说什么，你一直在听电话发信息。”
“我可不是冷落你哦。”
“你可以当我是空气。”
“你要跟我寸步不离，怎么可能当你是空气。”
章羽凝紧了紧方向盘，转头看了池念一眼，只觉得这句话好熟悉，是曾经那个感觉，但眼前这个人总会有一些陌生感。
她收回视线，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心底再多情绪和心情，也不适合释放。
池念要去的地方是医保局，今天有一场重要会议，是关于抗癌药纳入医保的谈判。经过近两年的试药和研制，有款抗癌药可以让癌症患者避免做化疗，直接杀死体内癌细胞，让病情好转。
经过临床试验，目前这款药已经投入到私立医院中，昂贵的费用，天价的治疗费让穷人无法购买，因此政府出手了。
这款药属于念华生物科技公司，最大股东是池念和萧长盈，也就是说决策权也基本在这二人手里。值得一提的是，这款抗癌药要配合池念研发团队所出的智能注入机效果更好，这项技术专利领先世界，不仅琉璃岛政府想收购大批量的药物，就连其他国家也纷纷发出邀请和申请，想购买专利。
这款药之所以能这么迅速入市全因为谜岛实验室留下的数据，抗癌成果的问世也因为艾琳和余青桦作出的牺牲和奉献，这是造福全人类的福药，可她们的极端实验也牺牲了许多。
有时候对错的分水岭很模糊，如果没有那些宝贵的实验数据，艾琳的研究不会有突破性地进展，她为了治疗余青桦的癌症，急于求成，可还是没能赶上，所幸留下了这些宝贵的研究数据和财富，造福后人。
业界觉得两人可以功过相抵，毕竟抗癌药已经正式起效，已有人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让人不再恐惧死亡。
池念不会出现在谈判桌，企业的谈判团队已经准备就绪，她被带到一间隐秘的VIP室，刚进去就见到了熟悉面孔。
“池小姐来了。”迎面而来的是蓝成瑾，她作了个请的手势，池念笑脸盈盈地问好：“三小姐。”
“请坐，好戏还没开始。”萧长盈说着视线落在章羽凝脸上，两人相视点头，没有说话。
萧长盈的旁边坐着一位美女，她站了起来，走到章羽凝身边，挂起迷人的微笑：“章医生，好久不见。”她就是余可寻，萧长盈的伴侣，两人即将登记结婚，她们也是琉璃岛第一批同性领证的人。
“好久不见，可寻。”章羽凝不隐瞒跟蝴蝶庄园的交情，她和余可寻偶尔见面，都为了切磋，她擅长近身战，余可寻喜欢玩飞刀、扑克，随手操起的东西可以直接远攻，毕竟是特工出身，功夫无人能及。
蓝成瑾开了一瓶香槟，给几人倒上，章羽凝摆手：“要开车，我不喝。”
“知道你不爱喝，没给你准备。”蓝成瑾保持淡淡笑意，她从来不会开玩笑，也难得会用这种轻松语境说话。
池念的眼神在几人身上转了转，端起一杯酒晃动几下，玩味地笑了笑：“话说小章到底算蝴蝶庄园的人，还是算我的人？”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萧长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蓝成瑾先是看向她，再望向章羽凝，没有说话。
余可寻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章羽凝自己回答：“我现在算是报你的救命之恩，我们之间没有雇佣合同，我也不需要你发薪水，我们的关系随时可以结束。”她说罢看向萧长盈：“三小姐是我的恩人，没有她我出不了贫民窟，二位有任何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章羽凝都会挺身而出，但我不属于任何人。”
池念脸上笑容渐失，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气氛骤然变得凝重，每个人都有心思，只有章羽凝头铁，天不怕地不怕，谁的面子也不买的气势。
此时，电视画面动了，原本安静的谈判会议室，双方人员到期，即将“开战。”
蓝成瑾趁机说：“要开始了，三小姐，池小姐。”所有人注意力被拉回，立马化解了尴尬的氛围。
“拭目以待啊，池小姐。”萧长盈举起酒杯，池念抬了抬酒杯，一饮而尽，不快全写在脸上。
章羽凝盯凝着池念，故意说出这番话，也是想看她反应，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就是会忍不住带着情绪。
池念的生气，代表她也在乎吗？有时候多希望能够揭露心中所有的疑惑，可这些答案，世上除了池念，无人可知。
她不喜欢逼迫池念，更加不想通过追问的形式得到答案，查也查不出，问也问不到，不如释怀一点。可越想释怀，这些事就在心里像滚雪球，越来越大。
谈判现场如战场，硝烟四起，双方为了几毛钱唇枪舌战，企业的研发成本都靠这些药物回报，可政府想最大化给病患争取利益。虽然念华药物有意成全，或者半公益形式出售，可也不能血本无归，所以价格拉扯战一直在一两块之间浮动。
期间，企业代表多次向两人请示降价问题，蓝成瑾作为代表发言人，经过两人一致点头后，会给现场批示。
奇怪的是，萧长盈对价格总是松口得比池念快。
“三小姐，我们是企业，不是慈善家，这药成本在这，亏本卖就没什么意思了。”池念似乎心有不满。
萧长盈点了点沙发，伸出手指，蓝成瑾递上烟杆，余可寻给她点上火，看向池念，说道：“生意人利字当头没错，但我们的利益可以放在他国，不是非要对待琉璃岛的百姓，国内患癌群体越来越大，我们可以多做点。”
“贫民窟改造计划的拨款，已经给池上集团造成很大的负担，科研成本和研发成本，也让我捉襟见肘，总要回点利益，否则如何让公司保持可持续发展？”
萧长盈淡定地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后淡定地说：“如果把这项专利技术卖了，利润翻3.15倍，如何？”
“卖掉？我们耗尽心血，牺牲多少才研发出来的专利，怎么能轻易卖掉，只有独家稀缺的东西，才能有更大的利益回报。”
“其他国家和企业研究出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这药物一旦问世就会有人拿去研究，等到别人研制出来就会形成竞争格局，到时候我们的药物价格也打不上去，现在还能高价售给其他国家，未来就不好说了。”
“就算要卖专利也一定不是现在。”池念态度坚硬，两人对这件事的想法截然相反。
章羽凝眉头紧锁，她想起之前池念默默建学校带自己去看。当时的池念，用共情怜悯的语言跟自己说着贫民窟的历史问题，那时候为了给自己制造生日礼物，池念真的不惜重金出击。
现在的她，竟会有一丝资本家的意味，反而凌厉霸道的三小姐，对这件事多了一丝怜悯。其实她们都没有错，想法也都合情合理，无论哪种方式，这么大的成就在这，如何收回成本和利益，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池念作为企业股东这么想无可厚非，可章羽凝没法不带私心去看她，没人有资格要求一个企业家去做慈善家，所有的慈善公益也是基于能力之上的，可到底是什么让她发生这些改变呢？
章羽凝想不通。
今天的谈判，最终没能谈到适中的价格，双方没有得到满意的反馈，暂时落幕，三天后将会进行第二轮。谈判结束后，池念也没有逗留，直接走了，章羽凝紧随其后，一言不发。
池念表情严肃，脚步飞快，她走到车旁，忽然转过身问：“小章，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人情味？”
“为什么这么说？”
“这些药是许多人的救命药，但多数人都是用不起的，这个药物要长期用，价格不菲，但普通家庭咬咬牙不是不行，但智能注入机没几个人用得起，毕竟是机器人运作，成本太高了，而且这项研究的投入已经让我的科研公司欠下了大笔外债，再没有利益回报，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团队交待。”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与我无关。”章羽凝回答。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站萧长盈。”
章羽凝低头：“我不站任何人，我也不关心这些。”她不理解池念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
池念忽然凑近，握着她手臂，语重心长地说：“我会在我有限的能力里面，尽可能做到普及大众，救助那些可怜人，可我也不能不管公司，嫂子无限制的宽容，给我拨款，股东们也不好交待，池上集团这两年的资产增长率大大下滑，这企业是我爷爷的心血，不能被我败了。”
她在极力解释，试图让人去理解她，章羽凝皱着眉头问：“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跟三小姐之间产生分歧，是你们企业高层间的决策问题，不用跟我来解释。”
“我就是要跟你解释，我不想你心里认为池念一点同理心没有，我也不想你觉得很久不见，池念变得让你陌生，让你失望。”池念的声音回荡在停车场，她忽然提高的音量，像迸出的心声，每句话都扎进章羽凝的心底，又疼又暖。
第64章 寻找感觉
如果说以前的池念晦暗深沉忧郁，那么现在的她散发着光芒和活力，也有着与年龄匹配的精神与高傲。章羽凝看到了不一样的池念，会悦然于她跟自己的解释，也会欣喜于她在意自己的看法，心情复杂。
池念吐露心声，气有不顺，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章羽凝忙安慰：“好了好了，你别气了，商场的事我不懂，你跟三小姐意见相左，总能商量出适中的方案来，心平气和点吧，别让好事变得只剩下利益计较。”说罢她打开车门。
“我刚故意问你是哪边的人，你的立场倒是很坚定呢，谁都不属于。”池念语气似有不满。
“我难道应该属于谁吗？”
池念又思考了片刻，像在回忆什么，她轻瞪章羽凝一眼坐进车里，满怀哀怨地说：“充其量你就是蝴蝶庄园的技术外援，但现在是我的。”
“反正雇佣关系迟早结束。”章羽凝坐到驾驶室，拉上安全带，感觉到充满“杀意”的目光，她抬眸：“怎么？我说错了么，之前你设定三个月，这次想设多久？”
“无限期。”池念不假思索地回答。
章羽凝就当她打嘴炮，笑着摇摇头。
“不信？我可以让法务出雇佣合同。”
“我不签。”
“为什么？”
“这跟签卖身契有什么分别？”
“卖身给我你很亏吗？”
“也赚不到什么。”章羽凝说着启动引擎，开始出停车场，她不让自己去在意池念打趣的话，有时候过于认真就输了，就因为自己不小心投入才会陷入，不设防的曾经，让她现在饱受感情的折磨。
池念眯眼笑道：“章羽凝，你可是过河拆桥一把好手，得过我的身，接过我的钱，用了我的药，还说赚不到什么？”话音刚落，章羽凝突然踩刹车，惯性让池念身体前倾，也受到了惊吓。
“你做什么？”
章羽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踩刹车，只是听到身钱药这些，觉得很刺耳。话没什么不对，理也是这个理，她无话可说，可为什么心里那么难受，恨不得甩车离开。
可，池念曾经真的对她很好，钱药和身确实给自己得到了。
池念图什么？她不想再反复这个问题了，以前问无解，现在依然这样，不如游戏人间呢。
“小章，你不要曲解我的话，也不要因为许久不见就觉得陌生，你还是你，我”池念似乎压着一股情绪，话没说完却是失落起来。
章羽凝莫名的心疼，也有不忍，说道：“没事，我只是有点走神。”她是不是可以选择更加轻松的方式对待池念，把那些情绪深埋心底，让彼此轻松点。
现在的池念，应该不至于对自己还有算计，也没什么针要打。
也许待池念身边久了，当年那些疑惑的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我们现在去哪？”
池念也正襟危坐，严肃说道：“你帮我侵入医药局的后台看看他们底价，如果超出我接受范围，这第二轮谈判也不用谈了。”
“现在？”
“晚上你等我的时候可以干，先去吃个饭，饿了。”池念说着翻聊天记录，随后打开一个定位：“我朋友说这家中餐馆不错，就去这里吃。”说罢把手机屏幕上的地址给章羽凝看，她像个爱吃爱喝爱玩的姑娘，可聊正事的时候又很有魄力和魅力。
“好。”章羽凝看一眼地址就知道在哪里，池念竟然变得爱吃了，以前总是食之无味，吃什么都没胃口，从来没有表露口腹之欲，现在会特地去翻找新开的餐厅。
这一年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情会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章羽凝很好奇，晚上要等她做什么，她竟还怕自己无聊。
到了新开的中餐厅，池念点了一桌子菜，看着像一群人聚餐。
“你还有朋友要来？”章羽凝好奇地问。
“没有啊，就我俩。”
“那你点八个菜？”
“我每道招牌菜都想尝尝。”池念拿起筷子，望着章羽凝，小心地问：“是不是有点浪费？”
以前池念确实不会这么铺张浪费，但现在的池小姐吃饭奢侈也合情合理，章羽凝觉得自己过界了，不该管她吃喝消费。
“没事，吃吧。”章羽凝生活随意，吃饭也没那么讲究，温饱就行，她对那些奢华的大餐，向来没什么感觉，也许是经历过很多苦难，她始终会对吃饱这件事很敬畏，粮食的浪费会让她想起曾经在贫民窟吃饱饭是多么的奢侈。
池念吃饭讲究，公筷夹菜，每道菜都吃一点，章羽凝爱吃米饭，很快便能吃饱，她尽量控制吃饭速度，跟池念保持一致。
“晚上有个朋友的迪吧开业，我要去捧场，你如果嫌吵就去办公室做事。”池念边吃边说。
“迪吧那种地方这么乱，我得在旁边陪着你。”
“都是朋友，还怕我有事啊？”
“数据不急晚上我回去给你搞，半小时就够了。”
“你回去？”池念打量着她，眉头挑了挑，饶有笑意地低头，没再说话。
池念比以前健谈得多，吃饭期间时不时和章羽凝闲聊，话匣子打开后，她甚至可以滔滔不绝。
只是偶尔，章羽凝还是会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像极了人在快乐中，突然想起悲伤，在享受时忽而记起往事的失落。
吃完饭，一桌菜还剩了很多，池念竟让人打包了。
“池小姐，竟然吃完饭会打包？”章羽凝觉得她的一些变化，似乎是好事。
“点太多了，是有点浪费，你以后可以拉着我。”
“我可以？”
“你都不可以，谁行？”池念说罢挤了挤眉。
章羽凝被这股轻松的氛围，渲染了好心情，她的情绪似乎都是被池念牵着走的。
“行，不过你会吃这些打包食物吗？”
池念摇头，笑着回答：“总有人吃，我们用的公筷，除了菜被动过，还算卫生。”
于是，章羽凝拎着好几盒大包菜走到室外停车场，两人刚走到车边，就有个人跑过来，问：“请问这个打包菜能施舍给我吗？”
那男人骨瘦如柴，衣着单薄，虽不是破破烂烂，但看得出来很贫穷。他像在蹲点，看到开豪车的打包者就上来乞讨，章羽凝看向池念，她一言不发地坐进车里。
“不吃了，拿去吧。”章羽凝做主把东西赠予出去，那人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贵人。”他恨不得下跪磕头。
“你是贫民窟的？”
那人翻看塑料袋时惶恐抬头，茫然地望着章羽凝点头。
“怎么不去安贫村，那边不是可以住也有吃的，怎么还来乞讨？”
“我还没有登记上，我是从艾克洲来的，那边还没有安贫计划，听说这里有饭吃就来了，可是需要等待”
“哦，这样”章羽凝忽然顿悟，这项重大计划的实施，需要很久很久，从首都做起兼顾到下边的州市很难，短时内无法解决国家贫富分化的难题，总会有人被遗忘，被遗漏，无法赶上第一波红利。
这项大工程，因为与池念有关，章羽凝一直在关注，池家也很努力地投入，政府也在尽力地开展各地的落地政策，但琉璃岛的穷人群体太大，贫民窟的取缔至少需要三五年，再加上安顿就业，不仅要付出大批财富，更会影响一座城市的发展运作，从上到下牵扯太广，并非真的当官有钱者三言两语，拨点财政就能解决的。
坐到车里，章羽凝看向池念，问：“你是不是知道这里有乞丐？”回想她的细节行为，池念打包这件事并非偶然。
池念在翻手机，低头回答：“我朋友说这家味道虽然好，但周边会有乞丐，体验感太差了，让我避雷。”
“那你还来？”章羽凝惊讶无比，池念果然是故意点这么多菜，准备打包给乞丐。
池念放下手机，抬头看她：“餐厅里面没乞丐就行了，我吃的是味道，何况餐厅老板知道附近有乞丐，并没有驱逐，足以证明是个不错的商人，再说那个乞丐也不脏不缠人不要钱，不过就是要点剩余饭菜而已，没什么。”
她说起来漫不经心，但这样的善举很容易令人动容。平时，章羽凝遇到这种事可能会买一份新餐，或者给点零花钱，往年这种事她会选择无视，但跟池念在一起过后，心变软了。
“你在笑？”池念歪头似有惊讶，章羽凝这才感觉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我又不是不会笑。”
“至少你从见到我到现在没笑过，我差点以为你变得自闭了。”
“你总是出现得很突然，总要适应一下。”章羽凝准备启动车子，池念忽然按住她肩膀，慢慢靠近：“我们都那么亲密了，难道会因为这么久不见而陌生吗？”
两人距离相近，章羽凝可以清楚地从池念眼中看到自己，眸光闪烁的她，让章羽凝沉沦。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轻抚池念的脸，她却闪躲了，池念坐直了身子，不自然地目视前方：“时间不早去了，出发吧。”
章羽凝的手悬在空中，心痛得无以复加，原来被抗拒这么难过，这么悲哀。池念不是当初那个池念了，而她也别妄想得到特殊的对待，也别再奢求获得情感的回馈，就连这半点亲密动作都变成奢望。
她只能自己吞咽下情绪，长呼一口气，挂挡准备开车，池念却忽然抓住她的手：“小章。”扶住档位的手被池念覆着，章羽凝望向池念：“怎么了？”
池念低头望着两人交叠的手，像在进行某种尝试，她用手指抬起章羽凝掌心，与自己十指相扣。
她摩挲着章羽凝的指背，又抬起她的手放在脸颊，微微闭眼。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章羽凝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再起波澜，她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刚刚拒绝我，现在又”
“我在感受你。”池念用脸轻摩章羽凝的手背，沉醉其中，她好像在回味什么，寻找失去的感觉么？
章羽凝一直没有动，细细感受这片刻的肢体接触，可她的脑海中至始至终会想起以前的池念，她手指屈了屈，略显沉重地说：“池念，你变了。”
第65章 还是喜欢
听到章羽凝的话，池念眉头紧锁，她几次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落下一声叹息。
两人一路沉默到梧桐街，这边新开了一家高级娱乐会所，迪吧只是其中一部分，池念的车刚到门口，就有小厮过来停车。
很难相信，这座豪华如城堡的地方是一家会所，保镖站岗，礼仪一路迎宾，池念抵达时，几乎所有人都会弯腰：“池小姐好。”
池念褪去大衣后，贴身低领的红色毛衣，束得身材凹凸有致，半身裙随着长靴高跟摆动，一摇一摆尽是妩媚，她下车前特地补了妆，侧看，正观，无死角的美颜，仿佛天然的滤镜，自然动人。
迎客前殿金碧辉煌，喷泉一路涌动，闪烁着七彩霓虹，第二道门拉开后，是一座露天舞池，月影下是人造星空天幕，墙体的立体环绕音响，放着动感的音乐。
三三两两的富家子弟见池念来，纷纷迎了上来：“池大美女来了。”两男一女热情地上来，池念笑着上前与他们相拥，章羽凝站在原地，左右观察环境。
这应该是富二代们的宴会吧，每个人应该都带了保镖，有的不止一个，但女保镖只有她自己。说是开业捧场，其实还是他们富贵圈的自嗨，今晚到场的十几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年轻人，章羽凝一眼能认出其中几个，是高官富豪的后代。
他们都是玩咖，时不时闹出点绯闻和丑闻来，更有些人闯过祸被轻松善后。人以群分，这四个字说得一点不假。
“池小姐难得赏脸，今晚必须不醉不归。”有个染着红发的男人对着长条桌上的酒，说：“池池，你最近都不出来，是不是先罚三杯？”
池念落落大方，双手抱胸，无畏地说：“三杯而已，给我倒上。”
“来来，倒上倒上。”旁人也跟着欢呼起来，那些都是高度数的烈酒，章羽凝无奈地望着池念，在起哄中，一次性喝掉了三杯烈酒，紧接着他们就去了舞池，开始舞动身姿，跳着热辣的舞蹈。
总有两三个男人试图跟池念靠近，跳贴面舞，章羽凝低头不想看这一幕，以前她怀疑过池念的身份，不止一次以为自己遇到的那个人是假的，眼前这个人才是池家大小姐给世人的印象。
可她显露出真实的一面，自己反而接受不了。
池念的生活圈，让她觉得格格不入，可作为保镖，没有资格说什么。她也必须要接受，现在的池念，既是喜欢吃喝玩乐的千金，也是会看中企业利益的老板。
两人的关系，始终都是章羽凝一个人在不停地自我调节。
红毛端着酒瓶喝高了，一直拉着池念灌酒，这个红毛叫约克里，是来自做运输生意的约克家族。他们是琉璃岛第三大富商，承包了海陆空的运输生意，他是三房独生子，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
他从开始就表露对池念的垂涎，色眯眯的眼神从来没离开过，章羽凝见他不断地劝酒，池念也没特别拒绝，心里很不爽。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约克里，他的红毛很扎眼，就算灯光若明若暗，章羽凝也死盯着这人。他疯狂甩头，像个嗑药的精神病，总会有意无意地往池念身边凑近，好在有个女孩一直护着池念，那可是总理的侄女，由此可见现场的每个人都身份了得。
“你别让阿念喝了，约克，她不爱这款酒。”她一直在推搡约克里，章羽凝往前跨了一步，池念还在笑着摇摆，似乎听不到任何人对话，约克里狂点头，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被推到旁边后，灯光一闪一闪时，章羽凝发现他从口袋拿出了什么东西放进了酒瓶。
这是在下药？章羽凝原本坐在卡座沙发，看到他这行为后，站了起来往视角好的位置挪了挪，只见他重新回到池念身边，这时候走来另一个男人拉走了护池念的女孩，约克里趁机凑了过去。
章羽凝想再忍忍，这种场合，这些身份的人最好不得罪，万一让池念难做善后就麻烦了。可是他下药的酒瓶就要对着池念灌了，她再也忍无可忍，直接箭步冲过去，一把握住他手腕，狠狠推了出去。
约克里见忽然闯进来一个人，恼怒地把酒瓶往地上一砸：“你TM谁啊？”周围的人也停了下来，池念看向章羽凝，面含笑意，过来挽着她：“我保镖。”
“一个保镖，低等人，谁允许你到这里的？”
章羽凝瞪着他，拳头硬了，但她不想让池念尴尬，还是忍气吞声地沉默着。但约克里得寸进尺，过来又推了章羽凝一把，她顶着身体没动反而把他顶了出去，约克里火了，准备挥拳打人，池念忽然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音乐停止，众人面面相觑，约克里怔怔地望着池念。
“给你脸，你不要脸，我一再忍让，你还敢对我的人动手。”池念猝不及防地变脸，让所有人都惊讶。
“池念，你敢打我？？”约克里怒火中烧，抬手却不敢还手，只是指着池念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池家现在的财政状况，你是不想要约克家族的合作了是不是？”
“正好，有一家新的运输公司最近在洽谈，他们的陆地运输价，低于你们10%，要不要结束合作，我到时候会问一问约克明叔叔。”
约克里震惊地缩回手，感觉自己闯大祸一般，心虚不已。此时约克里的三名保镖走来，章羽凝上前一步，准备随时护着池念。
“诶诶诶，大家都是朋友，喝多了喝多了。”有人出来打圆场。
池念没有喝醉，只是不为扫兴，才没有拉下脸来争吵，但她也兴致缺缺，冷笑一声，拉着章羽凝转身就走。
她那一巴掌打在了章羽凝的心头，想想自己被打过几次都是自找的，可这次池念是为了护自己。她很清楚这样的局或多或少带点应酬在里面，就算池念爱玩，也应该会择友，所谓的给面子，不过是为了生意合作。
池念牵着章羽凝的手，气呼呼地走到门口，小厮把车开了过来，此时安妮追了过来，也就是会所的老板。
“小池，我刚去卫生间出来，不知道约克里这么不礼貌，真是抱歉。”安妮一头漂亮的金发，瞳孔呈碧，高挺的鼻梁，衬得五官非常立体。
她是琉璃岛土著，也是这帮富贵圈的大姐头，今天也是她组的局，保护池念的那个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天她为了请来池念特地打过好几个电话。
“没关系，安妮姐，我倒没什么，但约克里指责我的保镖，不就是指桑骂槐，以后有他的地方都别叫我。”池念对安妮还算客气，安妮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他就是个纨绔子弟，要不是运输生意，谁愿意带他玩，你别生气了，这位”她看向章羽凝，虽不知名字，但也真诚道歉：“抱歉，冒犯到你。”
章羽凝摇头不说话，池念始终挽着她，笑容满面：“好了，我怎么会跟安妮姐生气呢？有机会再约，我有点累了，先走了。”
“我送送你们？”
“不用了，姐，你回去吧，约克里还要你哄。”池念招招手，车被小厮开过来，章羽凝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看了安妮一眼，她向章羽凝微微点头，挥手：“拜拜。”
章羽凝不想理睬，但想到这人是池念朋友，也说了一声“拜拜”。
“去兜兜风吧，随便哪里都好。”池念一身酒气，看起来也有些疲惫，参加这种玩咖局，她似乎并不开心。
“那我们去月亮坡吧，那边月色不错。”
“嗯。”
郊野一处山坡，虽是断头路，却可以眺望市中心的夜景，一路上，池念都托着额头，心事重重。
“我今天是不是让你为难了？”章羽凝本不想出手，但约克里实在过分，并且下药行为明显，意图对池念不轨，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你是不是看见他下药了。”
“你知道？”
池念轻嗤一笑：“他这个伎俩都不知道用过多少回了，之前闹过事，是约克家族出巨资摆平的。”
“那你还”
“你只是比我出手快一点而已，你如果不站出来，安妮也不会放过他，这帮人愿意带着他玩，全看在他哥哥的份上。”
原来池念什么都知道，显得自己的出手保护有些多余，章羽凝开着车，总觉得池念有些不对劲。
“你是喝多了头晕还是？”
池念烦恼地皱眉：“我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的状态很奇怪。”
“愿意跟我说说吗？”
“我以前很爱玩，蹦迪喝酒泳池派对经常参加，偶尔会出海开快艇、玩滑翔机、骑马射箭，甚至跳伞、蹦极、热气球那些也都喜欢，可现在，每当有人向我发起邀请，每当我想到要做些这些的时候，都觉得力不从心。”
“身体原因么？”
池念摇头，无奈地说：“我自从醒来后，好像没那么喜欢了。”
“醒来后？”章羽凝记得当时自己从医院离开时，池念身体虚弱，甚至被告知器官衰竭，活不了多久，再后来她忍不住偷偷回到医院，再也没听说过池念的消息。
此后，池念像人间蒸发，章羽凝也刻意不让自己关注这些，生怕得到池念因病去世的消息，有段时间，她甚至不敢上网，不敢开电视。
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说错话，池念又摇摇头：“可能人真的会变。”
“喜欢也会变吗？”章羽凝这句话，另有一层含义，她停下车，望着池念，等待她的回应。
池念似乎读懂了她的画外音，认真的目光投了过来，与章羽凝对视。
她低眉沉音说道：“喜欢那么刻骨铭心，怎么会变”池念喃喃自语，像在跟自己对话，又好似在回答章羽凝心中的那个问题。
喜欢真的不会变吗？章羽凝不知道，她只知道分开这么久，再见池念感觉一如既往，甚至更加深刻，克制的爱，在心中疯狂滋长，只是不知道池念到底什么心意。
第66章 她的害怕
月亮坡之所以得名，只因这里是琉璃市最佳赏月地点，每到十五，圆月如盘，高高挂起，洒落的清辉，笼罩着整座城市，透过丛林树枝，开出银色的月花。
车侧方停着，打开天窗是满天繁星，还没到十五，月色朦胧悠远，像戴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池念将座椅调低，整个人仰躺着，不言不语。
月亮章羽凝抬眸望去，想起那盏月亮灯，也想起了神秘的“月亮”，至今她都不知道“月亮”对池念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盏月亮灯我一直在用。”池念忽然开口，她笑着看向正襟危坐的章羽凝：“月色好时，我总会想看看，有时候坐在躺椅上，有时候拿着天文望远镜，有时候坐在月亮灯下写日记。”
章羽凝望着她，脑海中自动闪现池念所说的场景，她能够想象得出，安安静静的池念，独自在夜晚，坐在月下发呆、瞭望、畅想的样子。
她多想陪着那样的池念呢？可那时候自己又在干什么，躲起来，不愿意面对这繁华大千世界，不愿意清醒在现实中。
“月亮对你有特殊意义。”章羽凝语气略沉重。
“我说过月亮是你吧，可你从来不信。”池念歪头望着章羽凝，语气平和，嘴角扬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怎么会是你的月亮，我没有失忆，我们认识时间也浅，你叫我怎么相信？”
池念无奈一笑：“没关系，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不重要。”
“是不重要。”章羽凝耸耸肩，不想回应她无谓的冷漠，曾经池念提及月亮便会伤感，甚至悲伤，现在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像否定了过去的一切。
终究，人会变吧。可有时候，又觉得池念没有变过，正如此刻她望着天空，星星倒映下来，眼神却是空洞幽深的。好像少了灵魂，也找不到与她共振的地方在哪里。
池念慵懒地躺着，两人沉默良久，她说：“听说三小姐要和余小姐结婚了？”
“嗯，三小姐已经求过婚，可寻也答应了。”
“真好啊，自从同性婚姻合法后，许多同性伴侣快速注册，把隐藏的自己曝露在阳光之下，试图让世界接纳，能为自己勇敢活一次的人，值得钦佩。”
章羽凝听着她说这些，心中不是滋味，不知为什么，池念明明只是客观理智地说这些，她却感到失落。可正因为这种抽离和与己无关的态度，才让人心酸吧。
可是同性婚姻合法，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她还能更深入地奢望什么吗？
章羽凝低头专注地想着，心事重重，但余光却感觉到了盯视，她转眸，池念正略有深意地望着自己，眼神复杂，掺杂着不明所以的情愫和情绪。
章羽凝收回了视线，问道：“你看起来很疲惫，要眯会吗？”
池念笑笑，坐直身体，把座位调整好：“不早了，回去吧。”
“你要回哪？”
“我要回哪”池念顿了顿：“回迪安公寓吧。”
“你还住那？”章羽凝惊讶不已，她一直以为那地方是池念临时打造的，早就空置了。
“我会换地方住，看心情选地方，今天想回迪安。”
章羽凝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好几次想去迪安公寓看看，都没有跨出那一步，根本没有勇气去哪里，现在想想这些日子何尝不是一种逃避状态。
“小章？”
“嗯？”
“这么久没见，你从来没回去看过对吗？”
“嗯。”
“为什么呢？不想见我？还是不敢见？”池念以前不喜欢追问，反而是章羽凝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可现在好像反过来了，她的问题越来越多，令人无法回答。
“也没什么，现在不是见到了嘛。”章羽凝挂上倒车挡，倒车顺着山坡往下开，这里离迪安公寓有半小时车程，傍晚的道路只有两旁的路灯亮着，柔和的月亮始终挂在车顶，通过窗顶玻璃清晰可见。
池念没再多说什么，章羽凝的专注力也被其他事分散了，他发现有辆车似乎有意识地跟着她们，上山时候见过一次，下山又遇见，这绝不是什么凑巧的事。
这条路是观光大道，平时除了看山景或者旅游团，很少见普通私家车出没，何况现在不是赏月节，傍晚早就没什么车影了。
黑色的山地车，以大约五十米的速距跟着她们，章羽凝瞥了后视镜一眼，轻踩油门，速度拉起后，弯道漂移再加速，试图甩开后面那辆车。
池念明显感觉到异常：“想感受赛车啊？”
“不是，感觉有车跟着我们。”章羽凝发现那辆车跟得更紧了，她加速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发现了，这个信号看来没起任何作用。
池念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片刻，问：“你怕不怕惹麻烦？”
“我孑然一身，怎么会怕？”
“甩不开那就撞吧，我的车很结实。”
章羽凝惊讶地看向她：“你这车一撞，少说几十万没了。”
“我给你的权利，怕什么，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修车钱要我自己出？”池念疯得很，她抓住车窗上端把手，做好撞击准备：“来吧，小章，我相信你的车技，教训教训他们。”
池念不心疼车，章羽凝还有点舍不得的，她观察四周路况，回忆刚刚路过的地方，哪些地方有监控，哪些地方没有。
她可舍不得把池念的车撞烂，何况万一不小心伤着她，更加得不偿失了。
“那你坐稳了。”章羽凝揪准机会加速，后车紧跟不舍，等到机会，她忽然90°漂移转弯，急刹声划破寂静的夜晚，只听得后面传来“咚”的一声，那辆车没来得及转弯，撞在了路边栏杆。
章羽凝停下车，池念满怀笑意，当成了一场疯玩，她坏笑道：“真刺激，小章，你去看看，别打人哦，不过呢，实在想打人也可以，有什么事我保你。”
“你说得我有暴力倾向似的，你在这待着。”章羽凝打开车门走过去，那辆车的前车盖撞烂了，发动机撞坏，冒着轻烟，车里的人也随之下车，是两个男人，看得出来，因为紧急刹车减少了冲撞，车内并没有弹出安全气囊。
猛烈撞击让两人脸上有些外伤，但他们似乎并无恶意，而是惶恐地看向池念的车，对章羽凝说：“你开车小心点，伤到大小姐你担待得起吗？”
章羽凝听到“大小姐”三个字，顿悟了，这是池家暗中派来的保镖，或许是觉得池念跟自己一起不够安全，又或者近期惹了什么事，需要展开保护的，难道跟药物谈判有关系？
能够专门派人时刻保护池念的，章羽凝只能想到一个人。
“你们是席董派来的？”
两男人相互看了一眼：“不关你的事。”
章羽凝轻嗤一声，径自回头：“不要再跟着，池小姐不喜欢。”既然是池家的人，她当然不会动手，但被人这么盯着跟着，谁都会不爽，说好听点是保护，说难听点跟监视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席梦歌，章羽凝相信是真心想保护，如果是池经，那就无法判断了。
池念像个叛逆的孩子，偏偏不乐意被安排任何事情，哪怕是保镖。她的事情，她要自己做主。
“走吧，别理他们，我知道谁派来的。”
“我猜是你嫂子。”
池念抬眸，饶有兴致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一来他们态度还可以，只有席董事才会对你这么上心，虽然我并不能够理解她的那份关心和用心；二来他们头破血流也没有动怒，他们的态度取决于老板对你的态度，如果是你哥哥的话，未必。他受制于席董事和你，忌惮又恨，却又不敢怎么样。”章羽凝娓娓分析，虽然有时候刻意躲避，可也会忍不住关注池上集团的事。
她很矛盾，一边在寻找池念的踪迹，一边避免自己去两人有过回忆的地方。所以这两年，池上集团的动荡也好，波动也罢，多少都会有些掌握，感兴趣的时候，她还会深挖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
池念兴致高昂地问：“你倒知道得多，你还知道什么？”
“也没什么，豪门嘛，不就是争权夺势那些事，还好席梦歌护你，项目都还算顺利。”
“你都不关注我吗？”
“不是不关注你，是你销声匿迹了。”
“以你的本事，想找出我，有什么难的？你甚至可以查出来我有没有离开琉璃市，有没有出境，可你从来也没这样做呀，迪安公寓你甚至没回去看过一次。”
章羽凝重新启动车，后视镜里两个人站在原地没敢动，似乎在打电话汇报情况，她听到池念的话后，沉默了一阵，才说：“不知道该不该和你再有交集。”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你为什么要怕？”章羽凝好奇地问。
池念长叹一口气，忽然握住章羽凝放在档位上的手，轻轻抚了抚，沉音说道：“我害怕很多事，要去接纳很多事，又怕超出自己接纳的能力，我努力地适应、探索，小心翼翼地消化那些好像属于自己又好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章羽凝听得一知半解，不懂池念话中的意思，为什么她会说害怕？那些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东西，是什么？
第67章 在一起吧
苏醒后，池念的脑袋昏昏沉沉，沉睡间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记忆原本停留在出车祸的刹那，可后来大量的信息涌入到脑袋，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真真假假，如梦似幻。
那些事情真实到仿佛就在昨日，好像是亲历了一切，又似乎是别人的故事。池念小心翼翼地吸收那些属于自己，又不像不属于自己的故事，开始去一步步求证，一件件去适应。
她有些害怕，甚至恐惧。就像和谁互换了灵魂和记忆，也像自己钻入了别人的生活中。她用了近两年时间，才能慢慢适应周边的千变万化，接受内心的浮浮沉沉。
她才26岁，昏迷一场，却好似度过了十年。
章羽凝这个名字，总会抨击着她的心头。一觉醒来，多了个刻骨铭心的人，好像在梦里爱上了她，那感觉若即若离，似真似假。
她试图不去回忆章羽凝的部分，她去家里、公司、研发中心，凭借记忆数据重新熟悉那些，也会见三小姐、莫琳迪、程诺这些合作伙伴，去求证事情真伪，掌握自己该掌握的事。
可她唯独不敢见章羽凝。
她去过迪安公寓，去看过她们一起生活的痕迹，一切都历历在目。她也开车路过章章诊所那片对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拐进去见面。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让池念有些畏惧，那些科研进程和重大医疗成果让她陌生又熟悉。
未来的自己，给她真的留了个很大的摊子，她就不怕自己兜不住，处理不了吗？
重新见章羽凝，池念也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她会控制不住地想念这个人，也会克制想见的欲望。如果她们注定要在一起，她相信不管过了多久见面，依然会有心动的感觉。
她不知道章羽凝对自己怎样，带着未来一些记忆，池念知道她们有过的结局，可故事被改写了，现在的她们，又会怎样呢？
看到章羽凝总是疑惑地看向自己，池念与未来的自己一样，无从解释，也无力说什么。
天方夜谭的经历，就让她自己承受好了。池念只知道，再次想见，她依然有那种欣喜，紧张、期待甚至不安的情绪。
章羽凝对自己应该还有感觉，池念根据她反应来判断要不要重叙以前的关系。虽然章羽凝会极力控制情绪，说话语气也平淡无奇，但她能够捕捉到一些不明显的细节，那些是内心不受控制地投射，代表着关心和在意——
迪安公寓
时隔多日，两人再次一同回到这里，格局物件摆放什么都没有变过，甚至连章羽凝专属的衣柜，还如同昨日。
不管有没有人住，都会有人过来打扫，如果池念来小住就按照她规定时间进来做清洁。这里充满回忆，回想起来总会想到池念安安静静的模样。
看到眼前这些熟悉的景象，那座天文望远镜，那远处的风景，近处的灯光，章羽凝恍然觉得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这里一点都没变，是吧，小章。”池念抚摸着洁净如新的办公桌，走到望远镜旁低头看了看。
“嗯，没变。”
“你也没变。”池念低头专注地看风景，章羽凝望着她，支起难得笑意：“那你呢？”
“你觉得呢？”
“变了又好像没变。”
这便是章羽凝真实感受，她时常觉得眼前的还是以前那个亲密无间的人，偶尔池念也会做出与之前性格相悖的事情来，可她本来就不知道池家小姐的多面性，也不奇怪。
一切都在被感情牵着走，她已经无法客观地看待池念了。
池念表情收了收，转眸看向章羽凝，变得深情款款，笑意浓浓：“我对你的感觉没变过。”
这句带着挑逗和撩人的话，章羽凝蓦然想起曾经，心也不由得凌乱起来。
感觉，是什么感觉？是喜欢的感觉，还是相处的感觉？
她甚至没有勇气问出口，怕答案不是自己心中所想。
她只是微微一笑：“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你要回去？”
“不然呢？”
池念一把拉住她：“不行！不许走。”
“我是你保镖，可不是保姆。”章羽凝想回到从前，又怕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煎熬着自己，矛盾得很。
“这话你以前说过，不照样留在我身边三个月。”池念从单手拉扯变成双手握着，她把人往身边拽了拽：“反正不许走。”
章羽凝手指有些僵硬地动了动，想甩舍不得，想拒绝心有不忍，自己也贪恋池念的温柔，怎么做到决绝呢？如果真的可以那么决断根本不会答应继续做她的保镖。
“那你这次要我跟你一起多久？”
“没想好。”
“你给我规定上下班时间吧，我不想跟你同住。”章羽凝来不及多思考什么，跟池念的关系微妙至今，好像是自己一厢情愿，有时候觉得自己被在意，有时候觉得池念无所谓，永远不知道她真实想法是什么。
池念面露不悦，拧眉说道：“那不行。”
“那你要怎样？”
“我开你十万一个月，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章羽凝听到后，气呼呼地要甩手，池念却死死抓住不放，她抬起左手要上力气了，池念却忽然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眼巴巴地说：“小章，你是不是变心了？”
“什么？”
“不然你为什么要这么冷淡？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章羽凝无奈地笑笑，以前她可比现在“凶”多了，因为觉得池念算计自己，她甚至动过手。
“我以前也这样，你是不是失忆了。”
池念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我知道了，是那时候，不是那时候。”
“什么那时候，那时候？”章羽凝生气的是池念试图用金钱收买自己，如果她看中钱的话，不需要做这种事。
再说，这句话也真的奇怪，还这时候，那时候，她再次觉得池念莫名其妙，更想走了。
“总之我不许你走，你要在这陪我。”比起以前的霸道，现在的池念更像在撒娇，甚至耍无赖？
“我又不是签了卖身契，大不了我明天早点来。”
“不行，你要卖身契的话，我给你整一个。”
“你”章羽凝无语至极，她是这个意思吗？本质是卖身契的意思吗？池念能不能get一下她内心的想法。
“反正你安全到家了，我也该走了。”她坚持要走，刚转身几步，被池念从身后抱住：“那我们在一起吧？”
“在一起”三个字直击章羽凝心房，可她怕自己会错意，又担心是池念玩弄自己。她被池念紧紧抱着，那双时而有力时而卸力的双臂，让章羽凝感觉到了彷徨和不安。
“你别玩我了，你知道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吗？”
池念矮于章羽凝半个头，下颚恰好可以抵住她的肩膀，呼吸的轻盈声在耳边回荡，她轻声说道：“我们试试吧。”
“试什么？”
“在一起，做我女朋友。”池念盯视着章羽凝，一只手勾住脖子，一手从身后搂住腰。
章羽凝沉默了，心中没有半点喜悦，不知为什么，这种随意而出的请求，所谓的试一试，不是儿戏又是什么呢？
池念在耍自己么？她是个感情纯粹的人，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池念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话，什么试试，这么随心所欲吗？
她低眉苦笑，刚想开口，忽然被池念捂住嘴：“不许拒绝我。”
“池念。”章羽凝转身过来想说清楚，却被池念捧着脸深深吻住了。
她很难去抗拒这样的诱惑，池念吻得认真，章羽凝很自然地就迎合上去。敞开心扉很难，可这么久不见，池念依然能轻易地撬开自己的心锁。
章羽凝揽过池念的腰，从被动化为主动，同时唇口也被霸道地撬开，她忍不住抚摸池念的头，指间却好像触到了头上的一处疤痕，那不是曾经车祸受伤的地方吗？
池念不是说做医美把疤消除了？现在又是？章羽凝脑海瞬间像炸裂一样，忽然闪现过无数场景，池念的奄奄一息，池念的口鼻出血，池念的器官衰竭。
器官衰竭的人怎么会有活命的机会？消失的疤怎么又出现了？
虽然正在激吻时，章羽凝还是极力推开池念，喝问：“你到底是谁？”
“什么？”池念一脸疑惑望着她。
“之前车祸的疤不是好了么？之前明明没有，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同一个地方你又受过伤。”
池念双眸下垂，抚摸着头上侧边的疤痕，眼珠转了转，像在迅速思考应对措施，她想了片刻，淡定笑了笑：“是，骑马摔了。”
“你骗鬼呢？”
“你不信我？”
“你这理由很难让人相信。”
“所以呢，你要再次怀疑我不是池念吗？”
章羽凝愣住了，池念能说出“再次”这个词，足见她确实知晓之前的种种，真是奇怪，她怎么总是一遍遍怀疑眼前人。她很害怕眼前的池念不是自己心中那个池念，她之前怕被人算计，现在怕什么呢？
又有谁没事会伪装别人，去做整容，搞那些真假千金的伎俩吗？简直可笑。
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疑神疑鬼？
她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脑袋，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还是自己有点不正常。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小章，不要伤害自己。”池念似乎心有不舍，上来阻止，她凝望着池念，心念一动，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重逢让我欣喜又害怕，你这么久去哪了，你身体怎么好的，器官衰竭治好了吗？这么久有想过我吗？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
章羽凝像失控一般，一口气凌乱地输出了所有的情绪，乱七八糟没什么章法，感情像喷发的火山，汹涌而出，席卷着池念。
她恨不得永远把人扣在怀里，融入到自己身体里，再也不想失去。
池念也紧紧地拥着她，气息打在耳畔，抚摸她的头，轻声说：“我们在一起吧，小章，在一起好不好？我也很想你，很想你。”
第68章 甜蜜久否
这是认识这么久，池念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出喜欢，章羽凝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份喜欢是怎么产生的，就沉醉在温柔中。
沙发很软，却不及池念的柔情蜜意，章羽凝沉迷其中，不管是真实还是梦境，都再也不想醒来。她敞开自己，不设防地把自己交给池念，感情的洪流和旋涡，把她搅了进去，她也不愿再出来。
“带我去床上。”池念勾着她脖子，提出要求，章羽凝腰间稍稍用力，把人直接提了起来，抱在怀里，缓缓地走向房间。
“你知道吗？我本来就属于你。”池念贴在她耳边，像喃喃自语，又像意乱情迷下的表白。
“我想你永远属于我。”章羽凝深深吻住了她，将池念揽在怀里，用尽身与心去呵护她，爱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池念会说“本来”。她们本就是一对，在琉璃岛婚姻合法后举办过婚礼，曾经的章羽凝，甚至因为胆怯婚姻，逃过求婚，可最后还是默默地拉着池念去领证了。
细数本来故事里的美好，可以写成数百首诗，也能写成一部浪漫的传记。就算这个世界被改写，那些记忆也变成了数据，刻进了池念脑海中。
与其说那些记忆似真似假，不如说那像上辈子未尽的缘分。
见章羽凝之前，池念不确定心意，不敢笃定那份思念和喜欢是否属于自己。见到章羽凝之后，她肯定自己那份牵挂的真实性，更加沉沦于触摸到爱人的安心和踏实。
或许是这次重逢，或许在初次见面那一刻，又或许在某个时刻，池念忽然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想要的，就是自己命定的那个人。
乐此不疲地享受亲密后，池念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章羽凝却失眠了。她望着怀里的人，忍不住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她手臂紧了紧，怕失去的心情再度袭来。
明明人就在身边，却害怕她忽然不翼而飞，再度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她想要这个女人，永远拥有她。
望着躺在怀里安然无恙的池念，章羽凝靠在她额头，鼻间不觉得酸涩起来。
就这样，章羽凝始终保持侧躺抱着池念的姿势，一直等到天亮。
池念迷迷糊糊醒来时，往章羽凝怀里凑了凑，声音沙哑地问：“这么早就醒了？”
“想吃什么早饭，给你去做？”
“不吃，陪我。”池念睡眼惺忪，好似还没完全醒来，章羽凝笑着拉了拉被角：“那你继续睡，我陪你。”
“有点舍不得睡。”池念眯着眼睛说话，嘴角却一直含着笑意。
“我不走，我保证你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好不？”
池念点点头，似乎很瞌睡，很快又陷入了深度睡眠，章羽凝手臂被压得发麻，稍稍动了动，她都没醒。
上午9点，池念在睡。
上午10点，池念依旧没醒。
中午11点，章羽凝低头感觉她温热的气息，想叫醒她，又怕她是因为太累了。可这种嗜睡就像一种信号，让章羽凝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池念？”章羽凝带着担忧轻轻叫了她，池念没什么动静，她又叫了一声：“念念？”
这是她壮胆叫的亲密称呼，池念竟有了反应，她皱起眉头，手在章羽凝后背轻轻抚摸几下，吃力地睁开眼，微笑：“几点啦？”
“中午了都。”
“我睡了这么久。”
“可不，睡了快10个小时。”
池念躺平后慵懒地伸展了几下，惬意地说：“那还不是你把我折腾累了。”
“怪我，那我下次不折腾你了？”
“我可没这么说哦。”池念噘噘嘴，又靠了过来：“肚子有点饿了，吃点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
“出去吃吧。”
“好，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章羽凝宠溺地揽过池念，亲吻她的眉眼，她抬头含住章羽凝的嘴唇，深深一吻，推了推她：“你先起，我要去冲个澡。”
“不要我陪你洗？”
“不要了，你先出去，今天想吃西餐，你去选好餐厅。”池念带着丝丝撒娇的意味，章羽凝笑脸盈盈地起来：“好好，我去选。”
走到衣帽间，章羽凝熟练地打开自己衣柜，穿好衣服后，池念还赖在床上，章羽凝迷恋地看了她一眼，先去客卫洗漱了。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甜意，涌上心头，像热恋期的糖果，回味无穷，沁在脑海。想起两人的缠绵话语，章羽凝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她打开手机寻找餐厅时，听见主卫传来淋浴声。
等了一会，池念还没出来，章羽凝选定了几家，想让她选择，就走到洗漱间，准备问问。
本来想先敲门，但章羽凝想皮一下，搞个“突袭”。她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猛然打开，想逗一逗池念，不想却见她站在盥洗盆那边低头洗鼻子，池子里是被自来水冲刷的血水痕迹，还没有流完。
看到章羽凝，池念瞪大眼珠，拿上纸巾擦了擦鼻子，她关掉水龙头，盥洗盆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但带血的纸巾在纸篓里还没来得及清理。
章羽凝的心猛然一沉，惊得说不出话来，池念却是淡定地说：“吹了一夜空调有点干，出了点鼻血。”
上次流鼻血是什么场景，章羽凝记得一清二楚，她怎么会忘记，池念早期体衰的样子。
“你的病没好是么？”章羽凝语气沉重，池念却是愣了一下，走来搂住她的脖子，安慰道：“你说什么呢？我没有生病，真的只是有点太干燥了，我本来就有鼻炎你知道么，小时候就常常流鼻血。”
想到池念睡了这么久，又加上这次流鼻血，章羽凝很难不多想，可她的精神又很好，看着没有半点病态。
“我真的没事，阿凝。”池念再度强调了一遍，轻轻拍了拍后背：“我上周才做过全身检查，健康得很呢，不信我把体检报告给你看。”
“好，给我看。”
池念望着她，眉眼微弯：“还真不相信我呢。”
“我相信医学。”
“我们阿凝可真会较真，我这就给你看。”池念似乎把“阿凝”瞬间就叫顺口了，章羽凝享受被这样称呼，可越沉沦就越担心，注意力都被池念的身体转移走了。
直到池念真的调出体检报告，章羽凝一字一句看完了才稍微放心点，想到之前池念也是什么症状都没有，忽然查出内脏衰竭，依然殚精竭虑。
想到此，她忍不住问：“当时席院长都说你内脏衰竭，活不久了，你是怎么看好的？”
“你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如果我说内脏衰竭是误诊，你肯定也不信叻？”
章羽凝摇摇头，她当然不信，池念都是专人专项检查，不可能跟别的病历混在一起，又怎么可能拿错报告。
“我用了特效药，当时身体的衰竭是仪器导致的，可能是辐射，也可能是其他，我不知道。”
“仪器？什么仪器？”
“科研基地都是高辐射研究，防护措施没做好吧。”
“可你的科研基地我是看着成立的，怎么会那么短时间内把身体糟蹋成这样？”
池念揉了揉眉心：“好啦，在此之前池家一直搞科研，我接触得也深，并不是你看到那样，反正我现在好了，你也别多想了好么？”
“那你用了什么特效药？”
“这是没公开的药，临床试验都做完，我也是以身试药。”
“不会有副作用吗？”章羽凝越听越担心，害怕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很难消除，可池念却好像失去了耐心，她没了笑意，严肃道：“你不要再问了，有些事我真的无法跟你解释清楚的。”
章羽凝捕捉到她的不快，心有不悦，可这种关心的问话似乎真的给池念造成了压力，她不想两人刚交心在一起，就为这种事吵架。
“好好，我不问了，你别生气了。”
见章羽凝示软，池念更加不舍，上前轻抚她的脸颊：“我真的没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跟我谈恋爱，好么？”
章羽凝抱住她，头抵在肩膀：“好啊，巴不得跟你天天这样，永远这样。”
“我努力，你争取。”
什么都不要想，只想抓住每分每秒与她在一起，遇到池念后，章羽凝愿意做个恋爱脑，让自己的世界围着她转，为她而活，为她倾尽一切。
只盼池念留在自己身边久一点，如果可以，希望是永远。
第69章 想要永远
互道心意后，两人之间的隔阂消失不见了，唯一梗在章羽凝心头的，便是池念的身体。
难再承受一次失去，尤其是生死相隔。
关系变质后，章羽凝依然如保镖期间那样，寸步不离地守着池念。医保的谈判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章羽凝黑进系统看到底价后，池念也心中有数。
二轮谈判必须定下价格，否则这场持久战会耽误很多病患的治疗，这种特效药一天不纳入医保，就会有很多人因为患癌而等死。
池念和萧长盈先单独碰面聊了关于医保定价的事。
萧长盈轻点烟杆，无名指的戒指，闪烁着光芒，再看一旁的余可寻对戒与她相配，幸福感洋溢着周围。
章羽凝忽然很羡慕，琉璃岛同性婚姻的合法意义或许就在此吧，她有没有可能拥有呢？
“我打听到医保局的底价，三小姐可以参考，我们先保持一致，才能跟医保局谈。”池念说着用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
萧长盈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看向章羽凝：“看来黑客比关系好使。”
她意有所指，谁都能猜到说的是谁。池念笑而不语，章羽凝回答：“三小姐如果需要，随时开口。”
“你是池小姐的人，我可不敢随便用，再说，现在的局势，杀鸡焉用牛刀？”
一旁的余可寻，斟茶倒水，把杯子推到每个人跟前，略有笑意地说：“羽凝，什么时候来切磋一下拳击，未逢对手很没意思。”
“随时都可以。”
五人出行，蓝成瑾负责对接谈判团队，今天他们没有去现场，远程观战。四人在卡座沙发喝茶，余可寻与萧长盈并排而坐，章羽凝习惯性地站在旁边。
没人把她当保镖，话题甚至都在围绕她转。池念抬头，扯了一下她的衣角：“你坐下来，别站着。”
“没事，我站习惯了。”
“不行，坐我旁边来。”池念坚持，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章羽凝抿嘴笑笑，听话地坐了过来。
池念有意识地依偎着她，继续谈正事：“今天第一轮报价其实已经很接近了，这样磨下去也没意思，要么就第二轮直接命门，定了吧，你觉得呢，三小姐？”
“池小姐愿意让利，我自然也维护我们的共同利益，就按照你的价格办，未来成本投入是个无底洞，没有经费我们也无法去研发其他的肿瘤药物。”萧长盈说着看向蓝成瑾，她即刻领会，对着耳麦交待了几句。
不出所料，现场同步谈判，经过二轮拉扯后，终于和医保局敲定价格，这就意味着这批药很快就要投入生产，并且在第一批量产后，会出口到国外。
本国的定价与国外定价是天壤之别，目前已有8个国家约谈抗癌药的代理权，接下来的时间，池念和萧长盈会针对这件事，多频次碰面开会。
章羽凝和池念关系的转变，没有逃过余可寻的眼睛，她目光寻到池念的细节动作，端起茶杯说道：“恭喜池小姐。”
“什么？你应该恭喜你们家三小姐吧。”
“我恭喜池小姐寻觅良人。”余可寻瞟向章羽凝，径自抿了一口茶，老板下属和情侣之间互动的差距很微妙，细腻又美好。
池念反应很快，毫不避嫌地牵起章羽凝的手：“盼望和你们结局一样呢，是吧，阿凝。”
“可寻是跟三小姐登记了结婚，举办了婚礼的。”章羽凝心里盼望着有天也能这样，露出羡慕的眼神。
“你不怕这个了？”池念忽然问。
“嗯？我怕什么？”
“额”池念记忆中有章羽凝逃婚的画面，总会错乱地把眼前人当成另一个故事里的，一切被改写之后，她会不会真的逃婚，不得而知。
“没事，我们先走了。”池念没再继续话题，有些事只能深埋心底，不能与人说。
知道秘密的萧长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民政局的同性婚姻登记窗口24小时开门，琉璃十二岛想去哪里办婚礼，知会一声，我可以安排。”
章羽凝脸颊一热，领会萧长盈话里含义，抱拳：“我努力，三小姐。”
“你努力什么？走啦。”池念笑意浓浓地按下她的手，十指相扣地走了。
两人开始了情侣模式的相处，会甜甜蜜蜜地看场电影，天气好时观看一场日落，闲暇时开车兜风。热恋期的甜蜜，章羽凝体会到了，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的幸福，她也深深刻进了心底。
她要记住这个感觉，等到老了重新回味，让心永远停留在最爱池念的时候。
池念充满活力，像向阳而开的花朵，焕发着无限精彩，她又重拾了那些爱好，带着章羽凝一起体会不同的生活。除了有点贪睡，身体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章羽凝也渐渐把她流鼻血的事抛诸脑后了。
她以为她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消除过往的疑惑，按下自己的好奇，就这么纯粹地、简单地，相守到老。
平时，章羽凝很少接触池念名下的产业，她知道科研和医疗很多专利属于池念个人的，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光抗癌药的出口，就利润惊人。目前，她在用医药的收益去做科技研发，同时协助池家造智能机器人，广泛运用到各个领域。
她们很少谈及工作，但今天池念却把章羽凝带到了科研基地。基地新建了一处电梯塔，走进去直接到地下研究室，看起来别有洞天。
“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去看一项伟大的研究。”池念神神秘秘，不愿意透露，但她并没有因为企业机密有所隐瞒，她可以让章羽凝完全走进自己。
章羽凝不敢相信，在现实世界里还有这么一处充满科幻感觉的地方，所有的门都通过识别池念身份而开，需要服务时都是机器人，哪怕喝杯饮料，也是语音识别，自动制作。
电梯不知道下了多少层才抵达秘密实验室，她没有感觉到呼吸的异常，内部空气含量是标准值，人在里面的舒适度与地面无恙，微风阵阵，像户外自然风一般。
透明玻璃一层又一层，安全门三道，章羽凝瞅着那个密码，自己都不一定能破开，到最后一扇金属门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偌大的实验室赫然引入眼帘。通厅似的空间内嵌三层，旋转楼梯和升降梯区隔出楼层，第一层是电脑和机器人在办公，第二层是几台巨大的仪器舱，有人在操控着，第三层则是办公室一样的地方，放着十几个不同大小的显示屏。
跟着池念每走一步，都有人投来目光，没人会破坏此时的宁静，这里只有小声的讨论还有机器人和仪器声。
“这是在做什么研究？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再突破就要取代人类了，再说那么多领域，什么才是研究的尽头呢？”池念解释道。
“那这些是？”
“他们在做空间扭曲和时间穿梭的课题研究。”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程诺实验总控室，章羽凝看向眼前人，有点不敢认。
“程博士？”
程诺转头，看到章羽凝怔了怔，恍然笑道：“好久不见，章小姐。”他的口径称呼变了，比起当初见面的模样，程诺依然精神抖擞，可整个人却苍老了。
他还没到四十岁就白了头，但人看起来并不憔悴，哪怕被蹉跎了青春，眼里依然有光。
或许这就是做自己喜欢的研究所获得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吧。
“我带她来看看，最近怎么样？有进展么？”池念走到显示屏前，低头瞥了瞥数据，随即点了几个键盘，似乎在查阅什么。
“还不错，三个月内能出初步成果，可以试试看。”
“挺快啊，比本来的计划快了两年。”
“得亏你提供的数据。”程诺心满意足，不知疲倦地跟池念汇报：“我们上次开会，想着把循环数据往里面输入，想着是不是可以循环穿梭，可以设定一个时间值，但损伤这块始终还没有突破。”
池念眉头挑了挑：“没关系，先按照你自己的节奏走。”
章羽凝对写程序感兴趣，也对破解各种密码颇有研究，这些研发无关她的领域，却也能激发她的好奇心。池念看起来比她更懂这些道道，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感觉这项研究可能并未公开申请。
她不太理解，池念为什么想让自己来看这个。
她应该在这些研究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池念转过身来，笑吟吟地说：“阿凝，我去开个会，你等我会吧？”
“好。”
或许池念只是想时刻粘在一起，办正事迫不得已只好把她带来。随后，章羽凝被带到休息室，里面放着几个监控屏幕，切换着各个区域的工作影像。
休息室像间卧室，看起来是程诺私人休息区。床、书柜、衣柜、卫生间一一俱全，是酒店式的布局，隔绝外面的声音，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声音。
章羽凝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一本书，翻开看了几页，发现竟然是手稿，也是未出版的著作，署名是程诺本人。
与其说一本书，不如说是手札，像工作记录，只不过封面很精致，经过精心设计装订的。
里面很多学术语言，还有英文摘录，章羽凝看不出什么，但眼前闪过“穿越”两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知道翻看这个可能不好，可既然安排她在这里等，应该不算什么高等机密吧？
想到此，她仔细研读了那段，发现这个基地研究课题真正的核心内容是：时空穿越
第70章 不安再现
时空穿越是科幻片里的高频词，是现实中不存在。科学疯子果然很疯，原来他的空间扭曲只是学名，实际上要做更深层次的研究，如果人类真的攻克时间、空间的屏障，是不是多维空间也能探索？
深想下去，章羽凝愈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不可能。可换个角度想想，如此隐秘的实验室，不对外公开，深藏基地下边，不就是为了偷偷研究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么？
池念为什么会支持程诺研究这些呢？穿越这么可怕的事情，如果真的被人类攻克，岂不世界大乱？
胡思乱想一通，章羽凝不再关注这件事，瘫坐在沙发，开始刷手机，百无聊赖地等着池念。
她总会忍不住去看监控画面，这里面人不多，都是顶级技术员、工程师，借助机器做研究数据，再经过大量换算，再进行实验测试，整套流程都很先进。
本来以为要等很久，休息室却忽然被打开，程诺冲进来，看了章羽凝一眼，就去抽屉翻找东西，随即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又匆匆走了，两人没说一句话。
章羽凝托腮沉思，这是谁不舒服了？她走到抽屉边上，犹豫要不要拉开看看，这屋内是没有监控的，偷瞄一眼没什么吧？
想到此，她走到桌子旁，手指轻佻抽屉把手，发现里面瓶瓶罐罐的药放了十几瓶。章羽凝毕竟是个医生，有些药物瞅一眼就知道是什么，除了几瓶缓解抑郁症的，其他有些是没有标注的。
程诺有抑郁症？她打开白色药瓶，把药丸倒出来闻了闻，跟速效救心丸味道神似，这种没有出厂和成分资料的恐怕是违规药物。
她淡定把东西放回远处，不知为什么，心头略过一阵慌乱，莫名其妙。
半小时，一小时过去了
“阿凝！”池念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章羽凝的瞌睡被冲醒。睁眼池念已经依偎到了自己身边，她微笑地问：“是不是等累了，今天事情复杂，聊久了些。”
池念刚刚是精神焕发地过来，可此时却显得很疲惫，眼皮甚至有些抬不动的样子，脸上虽有妆，但眼中倦意很明显。
章羽凝轻轻刮了刮她额前留海：“不累，你看起来才累。”
“可能话讲多了，我们走吧。”
“好。”
章羽凝被池念牵着手，毫不避讳地走过每个工作人员跟前，程诺一直把人送到门口，毕恭毕敬，但也心事重重。
这让章羽凝更加心中生疑了，程诺有病还是谁有病？她开始胡思乱想了，甚至担心到池念的头上。
回去路上，章羽凝一言不发，池念闭眼小憩，车内开着轻音乐，安静如许。
“回家么？”章羽凝轻声问，暂时漫无目的，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池念睁眼，顿了几秒，兴致勃勃地说：“去旅行吧？”
“嗯？”
“我想看雪，去极光岛，看雪中极光，怎么样？”
“可以呀，你睡会，我慢慢开。”章羽凝欣然答应。
池念会说走就走，想到什么就会去做，没有任何计划，也不需要收拾行李。
但没想到她随口一说，章羽凝就与她一拍即合。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带诶。”池念说。
“路上买点一次性用品好了，饿的话我停服务区，我们随便吃点。”
池念悠悠地笑着，脱下了高跟鞋，抬脚缩在副驾驶位，身子微侧望开始凝视章羽凝。
感觉到池念的目光，章羽凝笑着问：“你盯盯我干嘛？”
“真好啊。”
“好什么呢？”
“你会随时接我的突发奇想，也会迎合我的任性，跟着我一起疯，甚至不问一句为什么。”
“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都行，干什么都好，不需要为什么。”章羽凝本就是个自由散人，不喜欢受到约束，也没人可以管她。
能够围着池念的世界转，她很开心，是一种以来从未有过的那种快乐。
池念能够感应到自己这种痴迷和迁就，也让她很满足。
深爱其实不必常挂嘴上，她们的行为语言中都是爱意。
“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池念语气轻柔，章羽凝忍不住旁侧一瞥又收回了视线，只那一眼，她却看到了池念双眼满目忧伤。
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左手扶方向盘，右手握住池念的手十指紧扣，会心一笑：“当然了，只要你愿意。”
“真希望时间过慢一点。”池念双手裹着章羽凝的手，似乎有些低落。
“会的，我们还年轻呢。”
池念不吭声了。
沉默片刻，章羽凝试探性地问：“程教授是不是身体不好？”她试图用聊天方式去问自己好奇的事。
“怎么这么说？”
“我看到他回休息室拿药，但药瓶没有标签，看不出是什么，而且他这么年轻，头发都白了。”
“他是献身事业，过于操劳了。”
“是不是你们开会出现了什么突发情况，他进来拿药时很匆忙。”章羽凝依然在坚持问。
池念意识到她问话方式，笑着说：“你想问什么呢？是担心生病的人是我？”
被洞察到意图，章羽凝不自然地叭叭嘴，饶有羞意地说：“被你发现了。”
“你看我像生病的样子？”
“你忽然好像就很累，去基地之前还好好地。”
池念仰了仰头：“牵挂的事情多，心里装的事情多，累一点也正常，跟那帮科学家开会啊，脑子得像发动机。”
“睡会吧。”章羽凝拇指揉了揉池念手背，两人牵手时总会忍不住摩挲对方，她喜欢时刻保持这种紧贴的亲密感。
“嗯，你要是困了换我开。”池念缩回去，调整了座椅，进入了休息模式。
她一路睡得很沉，章羽凝停靠服务区，下车买了点日用品和一次性换洗衣物回来，池念依然没醒。
晚上七八点，终于到了极光岛，章羽凝直接选了一家高档酒店，车到停车场时，池念还在睡。
章羽凝打开副驾驶的门，望着熟睡的人儿，她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眉眼的发丝，在前额、上眼处分别落下一吻后，才温柔地唤道：“阿念，我们到了。”
但池念像没有听见一样。
想到之前在木沁茶餐厅的事，章羽凝心一沉，立马开始检查池念的心跳脉搏，甚至开始用手表记录一分钟心跳。她想了无数可能，甚至查了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心里慌慌张张，行为却很冷静。
就在这时，池念忽然醒了。
“到了？”
“阿念，你没事吧？吓死我了。”章羽凝紧张地抚她额头，吓出一身冷汗，想到从前就觉得后怕。
池念按了按她的眉心，往两边划动，舒缓章羽凝的情绪：“没事没事，不用紧张，我之前失眠做过治疗，所以累的时候就会叫不醒。”
“可你以前也这样。”
“怎样？”
“嗜睡之后身体出现了问题。”
池念顿了顿，笑道：“现在又不是以前，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你不是以前的你？”听到这句话，章羽凝很难不去多想，池念或许是感应到这句话的不妥或是另有心思，忙说：“我是说身体比以前好了，你不用担心。”
“希望是这样，你治好了我的病，自己可不能倒下。”
池念笑容一滞，心疼地抚摸章羽凝的脸：“你一定受了不少苦。”
“你不是都知道吗？”章羽凝总觉得这些话表达奇怪，她身世也好，发寒也好，池念都在自己身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病菌的强大，现在怎么好像对此不熟悉似的。
这种感觉不止一次了，真的是另有隐情还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时至今日，章羽凝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怀疑池念的任何，心中的疑惑要么随着时间抚平，要么总有一天会全部解开。
她只是想不要失去池念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了。
“幸好都过去了。”池念有些晃神甚至走神，但她如水如忧的目光好似透着一种勾人的魔力，牵引着章羽凝的心，她开始脸红心跳，两人眼神对上的瞬间，她忍不住在吻住了池念。
一切磨难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池念闭眼，捧着章羽凝的脸迎接这个吻。氛围忽而变得伤感起来，池念的回应让章羽凝的心直直下坠，这种下坠感让她产生了不安甚至恐惧。
章羽凝抬头，忽然把池念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尽管她弯着腰在车门边，姿势很别扭，可她似乎忘记了场合，也忘了其他阻碍，只是害怕的念头再次起来了。
池念轻拍她的后背：“你怎么了？阿凝，我没事了。”
“不知道，就是想抱你。”
“你这个姿势再维持会腰要断了。”池念的手放在她曾经伤过的后腰揉了揉。
原来，她还记得。
章羽凝心情顿时晴转多云，微微直起身子，确实感觉到丝丝痛感，她不吝笑容，把池念从副驾驶搀扶出来：“那一会再好好抱吧。”
“你也知道，腰伤了就没有幸福了。”
“哪个xing福嘞？”
池念白了她一眼，径自向前，发现酒店就在眼前，名叫：极光浪漫
极光岛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岛的东侧可以看到极光。极光岛提前入冬，可以在雪中赏光，可惜这里每一种光都转瞬即逝，就像有些脆弱的生命，匆匆来去。
望着酒店的名字，池念笑中带着丝丝苦涩，直到章羽凝走过来，她才转变表情，若无其事地相互挽着，当做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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