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青给银狼发消息:朋友,这个账号是你吗?
银狼亦未寝。
遂相与步于中庭——诶不是,遂互相道一句:好好好你也没睡。
银狼正在输入中。
银狼回复了消息。
银狼:不是我
银狼:怎么了
银狼:哦是刃
银狼:我的队友
银狼:我和你说过他的
银狼:就是那个和工造司有关系的
银狼:你肯定记得。
雾青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工造司的公输梁老先生就差直接从网线对面钻过来,从她的手机里面探出脑袋来问“是谁是谁是谁什么人是我们工造司不能拥有的”了。
甚至,哪怕她说了对方是星核猎手,甚至还是在魔阴身发作与不发作边缘反复横跳的危险分子后,公输梁还犹犹豫豫地说了什么“朝闻道,夕死可矣”。
后来工造司将事情通报到神策府后,神策府镇压了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头们有些癫狂的想法,雾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仍然拿到了工造司给的一笔额外的红包,以及一份感谢:让你帮我们单独出一款作业测试一体版《云骑斗步离》真的是我们工造司的运气,今年的效率改良目标超额完成了百分之两百,仙舟六司的通报表扬今年必然落在我们罗浮工造司头上哈哈哈。
是那位啊。
雾青对那位奇人的印象真的很深刻——虽然只从通缉令上见过对方那和景元将军站在一起,两个人只能凑出一双眼睛来的样子——但不妨碍她只要被提醒就能想起对方是谁。
应星,数百年前的一位,原本应该是短生种的天才工匠,云上五骁之一,但是如今已经和静流一样,名字成了某种禁词,几l乎已经没有人能够从官方的途径知道他的名字了。
雾青:啊,是他!那难怪了。
一位传说中以短生种的数十年光阴车翻了几l乎整个工造司的神人,在游戏中表现出一些超规格的动手能力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雾青:你看一下这个ip的游戏记录呢?
雾青:哦算了你自己查还要加载,你等一下我发给你
科技发达的好处之一:能够快速从视频中剪出重点。
桂乃芬可喜欢这个功能了。
雾青从桂乃芬那边学了两手,现在就露给银狼看。
视频一共十分钟不到的长度,高能密集,从头到尾全是重点。
差不多能播完一遍视频的时间后,银狼那边发来了消息。
银狼:……
银狼:卧槽
银狼:他玩这个怎么那么牛逼
银狼:云骑斗步离也是他玩得比我好
银狼:等他手治好了
银狼:我该不会变成朋克洛德第二天才吧?
银狼:哦不对等等
银狼:他不是朋克洛德人
银狼:那没事了
雾青:“……”
姐姐,这是朋克洛德的游戏第一名花落谁家的问题吗?
哦,好像还真的有点道理,对银狼来说游戏不争第一名还有什么好玩的。
雾青:我原本还以为是你开挂了呢,但是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屑于开挂,所以来问问你
雾青:你们星核猎手内部有点厉害啊
银狼:那是
银狼:毕竟是能和我一个组织的人
雾青:……
雾青:行,你是天才你牛逼
雾青:不过他不应该在机关术上牛逼吗?为什么就连符箓都会?
丹恒的感觉其实没有错,这些符箓上的符文和现实中的十王司完全没有关系。
但是它的确是由一些在法术方面很有研究的人根据全息游戏中经过些许变更的世界参数计算出来的、倘若真的存在着这么一个世界,那它们确实可以发挥出相应作用来的,“真正”的符箓。
这也就是说,如果把刃在现实中拉到十王司来,再给他一双不会颤抖的手,他也能够从零开始制造出十王司花了很多代才弄出来的、甚至此时都还没有达到最高境界的金人勾魂使——的prox版本。
真的恐怖。
雾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在学校里也算是个优秀学生了,虽然真实水平和青雀这种藏拙的神还差了点,但毕竟差得不多,否则也玩不到一块去。
但是她是什么水平?
她是遇到什么问题就去找专业的人解决的青雀水平……咳,这大概也是一种近墨者黑。
但是!那些专业的人在处理相应问题的时候,她是真的看不懂,明明每个字拆分开来之后她都听得懂,但是组合在一起之后她就彻底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了。
所以她对这种上手速度极快,学得飞快不说还能那么快融会贯通走出自己的路的人是真的敬佩得不行。
别的不说,这要是她有这个能力,她当初应该会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刊发个几l十篇顶刊论文,然后被学校诚心诚意地挽留留校教书吧?
或者在丹鼎司里……或许她就因为已经当上了丹鼎司中的高层而放弃了弃医从游戏这条路。
新世界,真的新世界。
雾青和银狼聊了会儿天。
大概就是针对于刃的这种天赋发出了一些羡慕的声音。
银狼:是啊
银狼:我在以太编辑和游戏上已经够有天赋了
银狼:我还是很骄傲的
银狼:但是这是天赋
银狼:如果能够有刃那样学习性的天赋
银狼:当然也是很好的
随后她们就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结多久,毕竟此时已经迫近凌晨四点了,在这个勤奋的人已经开始起床,见证仙舟/星核猎手临时据点附近的天空的时间点,就算是列车上的星都应该睡觉了。
铁人也不一定能扛
得住这样的作息,她们俩打着哈欠互相发了再见的消息,然后就都去睡了。
雾青懒得上床。
反正魔芋爽工作室里为了能够让妙妙待得舒服,一年四季豆开着空调,温暖肯定是够温暖的。
而她身下的豆袋沙发确实足够大,本身也能够由她蜷缩着睡上去。
她趴在沙发上,一把把妙妙薅过来抱在怀里,片刻就睡得极香。
或许要问问量子力学——但隔着手机的很远处,另一颗星球上,银狼也习惯性在怀里抱了个大大的抱枕然后趴在上面、把脸埋进去睡了。
姿势和雾青几l乎一样,区别只在于身高和怀中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刃那种家伙是不需要睡觉的,不用管他。
银狼脑中迷迷瞪瞪地转过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明天早上起来再去问他玩得怎么样吧……嘁,给他安利的时候还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呢,结果玩得比谁都溜。
明天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银狼也睡熟了。
全息头盔之下的世界中。
刃正在古代世界里,他手中握着一把锉刀。
他尝试想要将制作好的符箓金人带到这个世界中来。
现代的东西确实可以通过入梦带到古代世界去,之前他也有过尝试,包括这把锉刀也用这种方法带进来的。
但是或许是金人太大了,又或许是太过强大了吧。它被这个世界拒绝了。
刃平常听银狼唠唠叨叨的很多,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根本就没进脑子,但他此时也能反应过来当前这是什么情况。
很明显——如果世界是个系统,那么现在它正在抗拒着一个开挂的、会打破世界平衡的东西从外部进入其中。
不过没有关系,世界之外构成的东西无法被带进来,那么就在世界之内构成它吧。
于是,刃干脆只把工具带到了这个世界中来,开始在这里现场制造驱鬼金人。
要问他和这些诡异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那还真的没有。
但既然那些鬼怪都无法送他去见死亡,甚至连死去的片刻安宁都无法获得,而它们中很多的原型都曾经出现在丰饶民战争中,甚至一些兽首还使得他在堕入魔阴身后都没有忘却的童年——那出身的星球被步离人当成了牧场,亲朋好友们都变成了绝无尊严意识的蠕动着的肉块的悲剧,以及悲剧后方大小的步离人以及他们的兽舰。
长得像那就去死。
想杀他但是没杀成那就是废物,一起去死。
好像有点极端了。
但毕竟是已经变成了自己最恨的丰饶孽物模样的存在,在极端方面从来都是走得够远的。
况且实在无辜的诡异根本就不会凑到他面前来。
刃弄来了原材料。
在这个时代,铁是非常昂贵的东西,他没什么钱,弄不到太多。
问题不大。
反正一个优秀
的工匠的标准是哪怕手边的材料只剩下最差的一些,也能够做出优秀的成品。
毕竟,哪怕是在如今的仙舟上,关于那些废弃机关零件仍然还有这样一句流传甚广的介绍:
路人看见了垃圾,匠人看见了边角料,回收者们看见了信用点。而只有真正精通机巧之术,却不认万物靡费的巧工才能从中看到可利用的宝物。
主体可以用木头制作,一些重要的机关衔接处再改用金属也无所谓。
反正最后可以靠着往上蚀刻符箓符文来完成材料性质的转变。
刃脑中的两棵原本应该互不相关的两棵技能树此时快速地缠绕在了一起,随着不同的分支接触,新的技能点被快速点亮,他出一些优雅的味道来。
锉刀制作出卷曲的刨花,平整的木制表面上甚至看不到半点动工的痕迹,就仿佛这一枚木制的机括根本就是天生长得这样而不是人类后天施加了影响所造成的。
随后,那只没有绑着绷带的手换了个工具,换成了一把钻子一样的东西,他只简单地在虚虚对着木块比划了两下,钻头就抵在了木面上。
稳得不行的手就算端着慢慢一碗水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一丝颤抖,更别说只是制作出一个榫卯连接用的接口。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一件不管是放在凡人的木工铺子里还是放在仙舟工造司的机关零件课堂上的教科书里亦或者是干脆放在工造美学博物馆中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木制零件就这样完成了。
刃将它放到一边,随后开始制作起下一个机关。
其实他可以直接从现代携带一些机关到这个世界,随后把那些机关拼装起来。
这样更安全,也更便捷。
但是一来刃已经习惯了将更多的时间花在求死这条路上,想让他保持多么的谨慎显然有些痴人说梦;二来,他毕竟是很喜欢做这些手工的。
一个,天才的,工造司匠人。
其实按照应星的天赋,不管放去哪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顶多比那些偏才、怪才差一点——甚至于做为短生种的他,不管是文学水平也好、数学水平也罢,都不比那些仙舟学校里的学霸们差,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用别人十分之一不到的时间学了比别人更多的知识。
但是他最后还是一头扎在了工造司。
为什么呢?
仅仅只是因为当初把他从步离人毁坏的家乡中救出的是朱明仙舟,而在朱明仙舟上最厉害的部门是工造司?是因为当初的朱明将军擅长炼器?
当然并不仅有这些原因。
应星,以及在死后重新活过来,已然割舍了旧日的名字但却无法放下过去真正的那个自己所喜欢的、所热爱的、所珍视的、所痛恨的……现在的刃,其实都热爱着工造司的工作。
和机关、机械以及手工制品打交道,和武器、胚子、材料相处、共同生活,对于他来说并不能算是工作,得叫人生,而且
是:我所热爱着的人生。
刃难得心中想着些什么,其他的思绪却没有像是触手藤蔓一样抓缠上来,心绪一时间保持着足够的平和。
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工作。
游戏中的天气也很是难得地现出了几l分晴好,温暖金黄的阳光落在他的头发和手指上。
这枚机关上的最后一个棱角也修筑平整了,刃下意识地对着机关轻轻吹了口气,将表面的那些刨花吹落。
一些木屑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但他完全没有在意这些。
地上的木制机关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刃从里面挑挑拣拣地翻找出来几l个,手指飞快地将这些机关拼装在了一起。
这次身边没有带着金属块件,就先用纯木制的做个过渡产品吧。
反正只要使用的时间不长,倒也不至于磨损得多么厉害,而且,这是新从树上砍伐下来的木头,里面含水量相对还多一些,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磨擦起火。
这些小机括在刃的手上快速凝聚成了一个形体。
那是一只体长大概有人身高一半左右的龟。
龟壳很大很圆,皲裂开的龟壳每一块上都蚀刻着一个符文,效果各自不同。
这只龟是只陆龟,慢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刃倒也不嫌弃它爬得慢,在后头跟着得也很悠闲——倘若忽略掉他左手上正拿着一块削出来的薄木板,右手则握着一支刀锋足够短小的木工刀,在木板上头刻画着什么。
——没有纸笔也没有手机的时候,用木板做为记事本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手稳,托得住,笔画也不会颤抖,画设计图的效果是一样的。
停滞了很多年的灵感,现在终于被摘开了那个禁锢着、限制着大脑的塞子,于是被压抑了漫长光阴的想法一时间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几l乎没走两步就能出一个灵感。
所以说,此时的刃倒也不能算是一点儿苦恼都没有。
要如何及时地记录下这些灵感以防自己漏记了其中的一个两个甚至十个八个——没有直接连接上大脑,可以不用亲自动手便能记录的脑机还真是可惜了。
陆龟背上的符箓中有一个是从仙舟古时的一种神木“迷毂”中得来的灵感,如果放到科技形态的世界观里,就是一款好用的导航。
陆龟带着刃一路往前,走到一处破败的寺庙门口。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陆龟在寺庙门口站了站,随后回头看向它那走得比龟还慢的主人,木雕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确实也能看出几l分无可奈何。
刃走到近前,余光扫到了不动的陆龟。
“嗯?”
他刻完手上的最后两笔,随后抬头看向一旁的破败寺庙。
怎么又是寺庙……好吧,古时候科技不发达,交通也一样闭塞,村庄若是被舍弃了就会很快朽坏,也就只剩下建造的时候最为用心,往往用上了砖石,以及前两年还时不时有信众会回来看看的寺庙相对坏得慢一些。
对于古时候的行路人来说,这些破败的寺庙,也确实是他们在路途中最能够信任的落脚点了。
刃点点头,陆龟就走在他前面,继续慢慢往前爬。
寺庙中,倒塌的墙、歪斜的梁,砖瓦与立柱间勾搭着蜘蛛网。
墙面上隐约可见些昔年的绘画,地面上有一些火焰燃烧过的痕迹,前方的供桌倒是尚且完好——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这供桌是石头的。
供桌上有个金身的僧侣,当然已经是圆寂之后的样子,身体瘦削、面容干枯,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显得非常慈祥。闭上的眼睛眼角塌陷下一片密密匝匝如同蛛网一般的皱纹,线条都相当柔和,看着会让人下意识觉得:这是一位自己曾经在生活中遇到过的好心老人。
刃没有什么感觉。
被言灵术限制住的心灵在此时就显得一片冰冷、毫无触动。
毕竟只是个老人而已,又不是能够继续做工匠这种刻在灵魂里面的意难平。
这时候,自带寻路功能的陆龟停在了一旁的墙面上。
它伸长了脖子意有所指,看起来要不是没有发声器官,它这会儿就应该已经开始叫唤了。
如果这会儿星在场的话,她或许就会开始惊呼:阿刃你怎么在游戏里造了个账账出来,你是把托帕吃了吗?
刃一开始完全没有管陆龟做了些什么。
他甚至都没有分出多少注意力来给这座上了年纪的寺庙,他看着手上的薄板子,翻过面来就打算开始画第二个设计图。
然而刚刚下第一笔,就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裤脚扯了扯。
外力的影响差一点就让他手上的力气失控,从而在木板上弄出一个洞来。
要是木板上真的出了个洞,那别说新的设计图纸了,就连刚才画完的那张都算是彻底毁掉了;刃低头看向咬住自己裤腿的东西。
……是陆龟。
原本手背上已经凸起来的青筋和青绿色血管在忍耐了片刻之后还是缓缓地平了回去。
——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刃到底还是会对自己的造物网开一面的,毕竟要是什么不认识的人或是关系不够好的人打扰了他的设计思路,这会儿就应该已经开始一边喊着“彼岸葬送”一边请对方去看看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曼殊香两岸的好风光了。
刃放下了手中的薄木板,他盯着陆龟的小眼睛。
陆龟一点都不害怕地和它的创造者对视着,然后开始扯着刃的裤腿,把他往刚才它停驻过的那个墙面处带。
看来不跟着过去一趟是消停不下来了,刃幅度很小地翻了个白眼,随后还是朝着墙上看去。
墙面上曾经的白灰都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更上层的彩绘则是只剩下了几l处角落才能隐约窥见当初此处在落败下来之前曾经是怎样香火旺盛的场景。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里的墙上有人用粗糙的炭笔——应该就是烧火的木柴在熄灭后勉强充当的笔,在剩下的
那些勉强还能承托文字的墙上写了一行古老的文字,翻译过来大概是:
寺庙灵验,供桌上坐着的那个老僧侣是真正有大法力大慈悲的人,他会庇护在寺庙中夜宿的旅人,所以我等做为受到了庇护的存在,最好去给他烧上三根清香,也能为僧侣金身积攒一些法力,好让他继续帮忙庇护后来人。
这也就是一个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事情。
而写下这段话的人大概是担心后来者看不懂文字,于是干脆在下方画了一个香炉,然后画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燃烧的画面,一旁还有个箭头,指向供桌一旁。
刃循着箭头的方向看去,随后便在墙脚看到了一包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的香。
这应该是在墙上写了字画了画的人留下来的,否则的话,哪能每个路人都随身带着香呢?这样的荒郊野外,就算想要买香也找不到地方。
站在这里的如果是其他玩家,陆龟这个就像是看了剧本的导航仪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摸摸脑袋然后夸奖一句“龟龟好棒啊()”。
但站在这里的是刃。
所以在看到了这条看起来像是通关流程的东西后,他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嗯?[”了声,随后就做到了一旁的草堆上去,开始继续绘制他的设计图了。
上香不上香的重要吗?
保护不保护的对他来说有意义吗?
既然答案都是否定的,那他为什么要低下脑袋俯下身子,给一个不认识的家伙客气敬香?
笑死,也配?
开了挂,但是用挂者选择挂机。
于是这挂开了就和没开没啥太大的区别。
大概这就是这只陆龟在刃手上就能被造出来,但是其他人永远造不出的理由之一——毕竟技术本身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
一开始一切都好,安安静静地到了夜色深邃的时刻。
刃从怀里掏出一只能够飞在半空中的灯——这是他前两天随手捏出来的成果。
明亮的光芒照亮了他和陆龟坐着的寺庙一角,方便他继续在手中的木板上刻刻画画。
……现在空白的区域不多了,要节省一点。
刃下刀后拉出来的线条逐渐变得短起来。
寺庙外头逐渐起了风,随后又滚起了令人不适的浓雾,那雾气中似乎有无数双红红绿绿的光点闪烁着,像是妖邪鬼魅的眼睛。
刃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些。
他同样不知道在那些红红绿绿的光点想要靠近寺庙的时候,原本已经破败的建筑表面亮起了一层普通人无法看到的金光,而那层金光赫然就是寺庙尚且没有颓废荒芜时的模样,经声阵阵如同浪潮一般,以这座荒芜寺庙为圆心,朝着四周辐射出去,顿时将那些雾气、以及隐藏在雾气中的东西驱散。
这里的特效其实做得非常漂亮,放在电影里面属于是会被那些影视博主剪辑出来夸一夸的水平,但是——
这些都不妨碍刃在这边封心锁爱。
他身边漂浮着的灯没
()
有油耗问题,光线甚至非常护眼,还有自带的稳定系统,不管四周的风吹得多大都平平稳稳,保证不会为主人的、创作体验带来哪怕一丁点的折扣。
他这么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设计中的模样,若是能够让景元看到,那么景元一定会回想起他的少年时代,那个他管身边每个人都要喊哥或者喊姐——当然还有差辈分的喊师父——的时代。
那时候应星在机关术方面的钻研就和现在一样认真,他靠着足够出色的技术,给自己准备了足够安逸方便的设计、锻造环境,随后一沉溺进去往往就是一整天,这时候谁都不能来打扰他,倘若试图敲门的话首先会被安排在门外的两个偃偶给一左一右架住手臂抬出去。
那俩偃偶的身高还蛮高的来着,把人提起来的时候很有可能是脚不沾地的……当初虽然还勉强能算是小孩子但身高已经和如今差不了多少的景元就被这么往外抬过。
唯一的区别或许就在于当初的应星虽然也狂狷不羁,但至少对朋友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因此为了避免误伤,他往往会给这些偃偶设计上个“把人架起来但是不要丢出去,请去一旁喝茶()”的程序。
但是现在的刃≈hellip;
很难说。
于是,供桌上全身上下都已经开始闪烁着暗金古铜色光芒的圆寂老僧睁开双眼,用很是慈眉善目的表情看向刃这边,并用那苍老的声音开口说这位年轻的施主,你我有缘?”时,他获得的是一句非常不耐烦的:
“闭嘴。”
圆寂老僧噎了一下,心说他刚才好歹也是庇护了这个后生吧?
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是已经看到了自己发功庇护下了寺庙内的他,所以才能如此安然地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原来……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吗?
那他刚才的那一番表演岂不是直接演给瞎子看了?
那他刚刚消耗了那么一波力量是为了什么?
消遣他自己么?
要不是脸上还盖着一层慈眉善目的黄铜,圆寂老僧这会儿大概已经开始眉头直跳了。
他勉强稳定住声线,让自己听起来仍然是一位可靠的、善心的长者。
圆寂老僧:“施主啊,老僧刚刚动用力量维持了这座寺庙中的结界,将外头妖雾中的那些东西挡回去了,后半夜你大可不用担心。只是,老僧力量弱小,这动用结界之后,已然颇难继续维持自身灵性。老僧我能否麻烦你,为我燃上三支清香,让我续一续灵性,也还在妖邪横行之地,日后多像今日护住你一样,救下几l个人来?”
圆寂老僧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非常客气了。
其中带着一点直白——是为了防止对方真的是个傻子,听不懂他的意思。
谁知坐在干草堆上的那个青年甚至连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仍然继续看着他手中的那劳什子木板,唯一的反应是:
“关我何事?”
要不是早就已经不是活人了,这
()
会儿圆寂老僧多少也得一口气噎在嗓子眼。
这是哪里来的个油盐不进的愣头青!
他试图打动对方,于是好话歹话说了大概起码有二十几l句,最后都开始求对方了——在发现道德绑架似乎不管用,对面那家伙根本就是没有道德之后。
但是刃的反应是从头到尾的冷漠,最后甚至连回话都不回了,等他一口气连着说了四句后才很是不耐烦地来了一句:“烦死了,闭嘴。”【1】
圆寂老僧实在是没办法了。
话疗没有效果,再继续往下扯只怕就要到母猪的产后护理上去了,很明显那也不会有什么卵用。
于是他终于盖不住那张慈眉善目的老好人脸,黄铜脸扭曲成魔怪模样,张口就是一道黑色焰火朝着刃的方向席卷而来。
软的不吃那就只配吃硬的,原本只是想要取他一半生机,剩下的还可以出去宣扬此地寺庙如何如何庇护人类,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机饱腹,但现在看来,是天意要让他饱餐一顿——
等等?
黑色魔焰确实朝着刃那边扑了过去,焰火中甚至还能看到十万骷髅魔头的影子,都在尖叫、嘶吼、嚎哭……凶煞无比,但是这焰火却在快要靠近刃的时候被完完全全地挡了下来。
挡下焰火的,是一层圆球状的护盾。
护盾是从陆龟的背上撑起来的,表面还浮现出几l个符箓的纹样,没什么光,看着非常古朴,却成功将哪怕是干草堆都给护在了里面。
圆寂老僧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在护盾内的青年仍然在他的那块该死的板子上面写写画画……他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他已经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了。
因为黑色的魔焰此时正朝着他反扑过来,而老僧一开始的不以为意让他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一直到黑色的火焰烧到了他的灵体上,那些火中的骷髅魔头将他的灵体撕咬成碎片,痛得他哇哇乱叫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对于这道魔焰的掌控。
“为什么?凭什么?”
这是圆寂老僧,这个本应该有些逼格的诡异留在刃的全息游戏世界中的最后两句话,里面充满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情绪,但是没用。
因为现在他彻彻底底地圆寂了。
——而至于真正的原因,虽然刃不会当个老好人,对着圆寂老僧的遗体解释清楚,但是陆龟会在心里os上一段。
当然是因为弹反啊。
不会以为它这个陆龟被设计出来就只是单纯为了抗伤害吧?如果是纯粹的防御,那还不如一张墨守成规符来得好用。
它可是能够根据敌方的力量反弹伤害的。
它可是,全能超级工造天才,阿刃亲自制作出来的设计!
在圆寂老僧倒下之后,刃从干草堆上站了起来。
他走了过去。
随后伸手弹了弹圆寂老僧的遗体,并感觉这玩意应该是个不错的炼器素材。
其实完全可以说这
尊雕塑是有个干枯的尸体被封在了黄铜层中——一开始刃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试图在将尸体挖出来后把黄铜融化了重新弄成机关承轴什么的部件;但是随后他发现情况好像有一点点不太对劲,因为这干枯的身体好像和黄铜连得有点紧密,一时间撬不出来。
而如果想要将干枯尸体毁坏,让它像是粉尘一样被倒出来的话……
他的工具硬度似乎不太够用。
于是,刃在短暂的思考后,一共有了两个备选方案。
一,他现在就去学怎么驭尸,反正对他来说都是顶多一两天就能出师的东西。
二,他得好好思考一下,怎样才能完美利用这具坚固程度很高、估计内里能量也很充盈的身体,锻造出一把全自动武器。
次日清晨,银狼睁开眼睛。
不,现在不是清晨。
阳光明媚得简直像是在海边度假——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银狼打了个哈欠爬起来,随后意识到当她醒来的一瞬间,刃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嗯?什么事?”银狼伸懒腰,“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在对上刃的双眼的一瞬间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怎么回事啊,怎么着平常要么疯要么一片死寂的眼中还能出现点别的情绪……这是、这是高兴吗?怎么还带着点兴奋的样子?兴奋里面还混合着少许的温柔……的怎么连温柔都出来了。
银狼吓得要死。
“你你你……你等等,你先不要过来,我得先确认一下……但愿艾利欧知道你有没有被夺舍。”
刃:“……”
刃:“。”
星核猎手内部开会。
俗称多方会诊。
诊断医生:透过黑猫的双眼看到现场,勉强可以算是在场的艾利欧、同样勉强在场,是用以太编辑的方式投影过来的,披着一件新买的华丽大衣的卡芙卡。
诊断对象:刃。
坐在一旁看乐子的:手里拿着手机,手机上还在匹配游戏的银狼以及唯一没有限定词形容的萨姆。
艾利欧首先发言:“是他。”
银狼松了口气。
卡芙卡:“宝,你能否给我们说明一下,你为什么那么着急着要拉我们开这个会?”
银狼:“因为刃之前的眼神里甚至透出温柔,我觉得要么是我疯了要么是他傻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完蛋了——额好吧,我只是单纯怀疑会不会魔阴身的情况有所好转,你们知道的。”
她耸耸肩。
星核猎手内部都很清楚,毕竟银狼说过几l次:魔芋爽工作室一开始开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终结魔阴身——虽然这话听起来很中二,但至少这儿有一个挂在最前端的目的,并且他们也一直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
银狼甚至好奇地问过艾利欧,问他雾青的尝试是否能够获得成功。
当然,艾利欧并未能够给出答复。
卡芙卡点了点头。
她说:“没问题啊,那我来感知一下好了。”
人类的□□和灵魂是相匹配的。
丰饶的赐福足以赋予□□最强大的品质,却无法让灵魂变得一样坚韧强大。
魔阴身因此而来。
她的言灵术之所以能够压制魔阴身,是因为她会帮刃提升一部分灵魂强度,从而让那种情绪满溢的感觉得到改善——她现在仍然可以通过言灵术的生效情况来鉴定刃的状态好坏。
还好,这里不是仙舟联盟,没有丰饶赐福,哪怕是她隔着网线,言灵术照样能够成功。
于是温柔的声音响起:
“阿刃,听我说——”
“《精灵世界:王者归来》是一款方方面面都有所涉猎,但是全部没有完全展开的游戏。所以它是我们的实验田,也是我们的数据库——麻烦帮我调用一下基建方面的数据,谢谢宝。”
“好嘞老大,这些数据都发给你了——这一次不搞全息了?”
雾青刚想开口,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如今的她早已今非昔比,不是当年那个手机震动一下可以锁屏重新扔回口袋里的她了。
现在发到她手机上的消息,十有八九是什么重要信息——如果不是商业合作邀请也不是星际和平公司那边的什么要求,那么多半就是她那些b格正在逐渐愈发朝着高处爬去的亲友们的消息……
说真的,哪个游戏制作人的手机好友列表里面能躺着一位令使,还兼具了星际和平公司与星核猎手双方势力的?
她的手机好友名单划分复杂程度估计甚至比那种战略沙盘游戏的地图设色还深。
雾青抬手,对员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随后掏出手机,朝着休息区走去:“银狼啊,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我应该没有不回你的消息吧?”
银狼:“不是不是,我没给你发消息,是这样的……”
她飞快地说了一连串。
雾青怀疑自己是不是未老先衰了:
“嗯?什么?你说慢一点,人太多了我没听清。”
手机对面甚至连打字都等不及了,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的银狼这会儿也很没有耐心,她“害”了一声,随后说:“得了得了,我直接把你的电话交给卡芙卡,让她来跟你说得了。”
雾青听到手机对面响起一声“卡芙卡你来说”,随后,她便听到了一个柔软的、像是丝绸一般,让她的耳朵当即像是被最温柔的手摩挲揉捏过似的声音。
“嗨,雾青,我是卡芙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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