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我想见你

    监控从上往下拍摄,能拍到女生的背影。

    她手搭在陆欢的肩头,贴近她在说些什么,甚至还抬手起来,在陆欢的领口处画圈,贴在耳边说话,每一个动作都暧昧至极。

    而陆欢没有拒绝。

    画面被女生的身体遮挡住。白矜也不知她们在做些什么,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接吻,发生了什么。

    白矜也不知道,前天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别墅的陆欢去了哪。

    去了谁那,又跟谁度过一晚。

    她什么都不知道。

    种种猜测在脑海里浮过。

    猜想只会越来越糟,也令人愈来愈窒息。

    最终白矜关闭了画面,没再有精力看下去。两手撑在操控台上,平复呼吸。

    林庭看出来她的难耐,轻轻摇头,“果然是这样你看,陆欢呀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前一脚还说喜欢你呢,后一脚就去别的地方寻欢乐去了。”

    在她耳边细细挑笑道,“她不会好好对待一段感情的。”

    白矜抬起冷冽的眼,“闭嘴。”

    两个简短的字冰冷刺骨。

    林庭顿了一下。

    莫名地突然就意识到。

    ——她并不是好欺负,是只有面对陆欢的事才会有好欺负的一面。

    一念至此,林庭也敛了笑意,面色沉下来说道,“好,那我也就不再废话了——我知道该怎么帮你报复她。”

    “只是你带着环州跟林氏合作。届时两家联手打压启宁,到时候等她感到有危机了,自然就会回来找你。”

    “到时候求着你跟她复合,追着你,捧着你,随便你再怎么糟蹋回来。”

    林庭直勾勾地盯她的眼睛,“考虑考虑,小颜总?”

    所做这么多,这些就是她的目的。

    白矜没有回复她,直起身来,转身离去。

    她想

    亲眼再看一眼。

    —

    两天后的周末。

    连下三天的秋雨终于在这两日有所停歇,不落雨的时候天色依旧阴沉,万物犹是湿漉。

    阴沉的夜幕之下,电线杆之间的电线积蓄水滴到承受不住,向下滴去,砸在地面。

    路面的积水反射出昏黄的路灯,时不时点起些涟漪。

    黑车行驶而过,停在一家音乐会所。

    下车之前,陆欢看了眼手机。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席杭于侧头看她,“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有什么办法能引她过来,又有几成把握确定她会过来。”

    “定位器。”陆欢收起手机,解开安全带,“九成。”

    先前那个被余扇碰巧找到的定位器没有被毁坏,而是送去了专门人那里先干扰信号。

    等到有用时,还能恢复。

    然而现在就到有用的时候了。

    一说到定位器,席杭于就反应了过来,这才得知原来白矜还曾在车上安装过这东西。

    她都恨不得在她车上安定位了,可见她是多想占有她。

    面对陆欢随口说的九成,席杭于不反驳,“也是。”

    “下车吧。”

    今晚,会结束一切的。

    陆欢关闭车门,袭来的凉风刮起长发。

    席杭于点头,紧随着她下了车。

    音乐会所的大门口亮着艺术体的“梦苑”二字,她们平时出来放松时时常会来这处。

    “约了钟若她们,说一会儿就到了,现在在这等会儿她们。”

    “行。”

    她们在门口等人,先没有进去。

    席杭于穿着黑色的休闲风衣,内搭白色衬衫与领带,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称得这张看似就高智商的脸多了些禁欲感。

    陆欢身穿白色衬衫站在她一边,两人身材差不多,都是偏身姿颀长类,双双攻气十足。

    片刻,陆欢朝席杭于抬起手心。

    席杭于怔了一下,将手放上去。

    两手自然相牵,垂落在两人中间。

    她以淡然的面色,和看似随意的语气来掩饰内心的涌动。

    “手真够凉的,陆欢。”

    “是吗。”陆欢垂眼看着手机,一年四季她的手脚都一直偏冷,这点她已经习惯了。

    原来这就是正大光明的牵手。席杭于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在心里嘲弄地笑了一声。

    没有被牵的那只手举起手机,打消等待的时间,席杭于没有看多久,直觉便感觉被人盯着。

    视线不动声色地朝四处看去,最后锁定在一个人影。

    下一时,她微侧过身,去抱住了陆欢,下巴轻放在陆欢的肩颈处。

    陆欢握着手机的手一顿,“怎么?”

    “别回头。”

    “”这话一出,陆欢瞬时没动弹,过会儿轻声说道,“是她在后面么。”

    “嗯,离的比较远。”

    果然跟上来了。

    陆欢闭闭眸,舒了一口气。

    将手机收入口袋,一手附上来抚在她的后脑。

    席杭于顿感一阵酥麻。

    想到这有可能就是她跟白矜的相处日常,她不禁笑了,“你挺会啊。”

    陆欢:“辛苦你帮我。”

    席杭于弯了弯眉眼,“就当是在你那蹭吃蹭住这么多天的报答吧。”

    从远处看去,两人身姿与气质都相似,格外相配。

    拥抱的姿势更是暧昧。

    相牵的手,夜晚下温暖的拥抱,还有耳畔边带着笑意的轻言细语。

    这些都映入白矜眼底。

    是真的。

    她真的会喜欢上别人。

    正如她所说的,她所说的话,所答应的事,都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连这一点都是假的。

    白矜独自站在原地。路灯映入湿润的眸子,泛起点点亮光。

    最后,她拨通了手机通话,手机放在耳边。

    那一边的陆欢接到电话,松开席杭于,看见备注名之后心脏滞停一刻,佯装无事地接起,声音毫无起伏。

    “做什么?”

    “我想见你。”

    淡淡的一句话让陆欢稍哑言,抬起视线朝四处寻看去,最后在一盏路灯下看见了白矜的身影。

    单薄的身姿立在原地,长卷发披散,昏黄的路灯光与她面部的轮廓相融合,有些落寞,孤冷。

    而她的视线始终落在这侧。

    “可是我不想见你。”陆欢冷冷地盯着那处,隔着长距离对视上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却是格外冰冷。

    “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说完这一句她便挂断了电话。

    在这时,余扇她们也正好赶到,交接完毕,她们同行着进入大门,陆欢刻意侧头跟她们交谈,没有再把视线放到白矜的方向。

    身影消失在彼此的视线。

    看不见了。

    白矜站在原地许久,盯着大门的地方好久。

    分明看见了彼此,她却不想看见她。

    她带着其他人进去了。

    白矜伸出手心,落眼于交缠在一起的疤痕。心中已经快要被嫉妒吞噬,万般情绪交织。

    后知后觉才发觉手心已经湿润。

    下雨了。

    “”

    梦苑内部,五彩的灯光四溢,琉璃吊饰反射出斑斓的色泽。

    中央的舞台上歌手发出天籁嗓音,吉他手在一旁做伴,优美的歌声萦绕在密闭的场所内。

    与普通的酒吧不同,这里没有喝醉酒乱发疯的醉鬼,也没有劲爆的音乐带领蹦迪,在一楼的会所里,只有培养的小驻唱乐队和安静沉浸进歌声内的听客。

    梦苑的内部只有女客,舞台上的一众小型乐团也都是年龄不一的女性。

    “在这坐吧,有需要喊她们就好。”

    身穿旗袍的女人对她们温声道,稍一颔首,“身上还有事要处理,失陪。”

    “好的怀玉姐。”钟若同她再见。

    她们一行人坐在前排的位置上,这一块观感极好,平时都是空出来的,专门为了留给一些特殊客人,或者是老板的亲友。

    女人走后,钟若还盯着她消失处啧啧。

    “怀玉姐真的太美了,完全就是天仙下凡嘛,我跟你讲哦,之前我把我妹妹带来,一小姑娘都被羞得脸要滴血了。”

    “呀呀呀真的吗?怀玉姐这杀伤力!”

    慕元芯也跟着感慨,但觉得不对劲,“等等,不是,你竟然还把妹妹带来?你妹才多点大?你别糟蹋祖国的花朵了好不好!”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什么糟蹋!收回去,不爱听!”

    两人互怼起来,玩闹了好一会儿。

    钟若身体向前驱,主动去跟席杭于说话,“席姐,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你了都。”

    因为有共同好友,她们彼此之间也都见过玩过,不算是陌生人。

    “你是不是光忙着你事务所去了?”

    “也还好,不是特别忙。”

    她们一来一往地聊着,一边的陆欢心不在焉,逐渐退离话题。不停地翻看手机,社交软件来回刷完,最终索性点开下属白天发来的方案出来看。

    席杭于一看见她的屏幕,无奈地摇摇头。

    坐着听完了今天的表演节目,钟若提议去楼上的包间唱歌,阵地就转移到楼上的ktv包间。

    陆欢一如既往地没有点歌,一去就往沙发上靠。

    玩了一会儿,几轮歌过后,慕元芯开始哼哼两句,“真是的,欢姐每次来都不唱。”

    “如果是她倒也不奇怪了。”席杭于笑她,“因为唱歌实在跑调,在高中毕业的聚会唱的那次被笑了好久。”

    慕元芯一下就不困了,“哈,真的吗席姐!你们高中同学都听过我欢姐的歌声?!那会儿她唱得是什么,唱得什么感觉?”

    席杭于:“啊我想想。”

    “你别翻以前黑历史”陆欢扶额。

    边聊着天,玩乐放松的气氛渐渐起来。

    随便聊聊天后开始唱歌,最后局面发展成,钟若她们唱歌的几人在前面点歌,陆欢和席杭于在后面坐着,宛如与世隔绝。

    吵闹之外,席杭于坐在陆欢身边喝饮料,杯口覆在唇瓣上,用着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这么做,是专门为了让她看见对么?”

    “你挺懂。那说来听听。”陆欢回道。

    “你特意喊了朋友来,是要证明,我被认可。让我猜猜,你应该还没有带着她主动去见过你的朋友们,对么?”

    是。

    陆欢没出声,没有反驳她的话。

    要让白矜死心,就要逼她绝望——

    席杭于替说出了她内心的话:

    “你这番举动就是为了告诉她:我不需要你了,我已经有别人了,我们不可能了。并且这个人比起你,对我来说更重要,我甚至能带她见朋友。”

    “这是你没有过的,所以在原先我的眼中,你压根就没有那么重要。”

    每一个字,都说在点上。

    陆欢喝了口饮料,“你知道得太多了。”

    席杭于看着她,“其实你早就有这个打算,最开始那几天没有做,是因为狠不下心。”

    陆欢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谁狠不下心?”

    “你自己可比我清楚。”她耸耸肩。

    “”陆欢眼睫颤了颤,没再说话。

    大半晚上很快过去。

    一众人玩得都有些开心,钟若又玩嗨了,无论在哪她都是最嗨的那一个。

    “哎呀钟若!都让你少喝了,你看在座的谁是大闲人谁有空给你抬回去?”慕元芯夺走钟若手边的酒。

    “难得周末,明天不上班,尽兴嘛。”

    “得了吧你,尽兴也不是你这样天天喝大酒的啊。知不知道酒有多伤身?醉鬼!”

    慕元芯赶紧制止她,免得最后又留出一个大怨种保送她回家。

    眼看时间也晚得差不多,该收拾收拾回去了。

    席杭于从外面回来,坐回陆欢身边。

    “陆欢,外面雨下大了。”

    “嗯,怎么了?”

    反正白矜已经看见这幕,不会傻到待在原地等下去。

    陆欢相信白矜只要看见她和席杭于伪装出来的样子,就能死心地离开。

    “可是陆欢。”席杭于喊她,说道。

    “她还在。”

    “什么?”陆欢睁圆了眼睛。

    “我看见她了,还待在原地。雨越下越大,但她没有走。”席杭于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你打算怎么做?”

    陆欢咬了咬牙,只说出一个字,“蠢。”

    怎么能蠢成这样。

    她分明都已经这样对她了。

    各种言语的刻薄,冷暴力,使劲方式让她死心。

    结果她还要待在原地等她。

    陆欢紧抿着唇瓣,额角突突直跳。她简直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无法理喻。

    “老席,再帮我一件事。”

    “你说。”席杭于将耳贴过去。

    “”

    夜晚结束,钟若果真又喝醉了,这次轮到慕元芯送她回去,搀着她离开。

    “那我们先走啦,欢姐再见,席姐再见,扇子你也安全回去哈!”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发短信。”

    她们离开后,陆欢与席杭于对视了一眼。

    而余扇也注意了她们一晚上,面目了然,双臂环绕在胸前,往后一靠,“我大概能猜到些你们的事。”

    余扇不是什么外人,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那便没什么好避免的。

    席杭于靠近陆欢,微炙热的指尖停留在陆欢的脖颈上,“真的要来吗?”

    “嗯。”陆欢闭上眼睛。

    “来吧。”

    —

    出了大门,外面早已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势不大,但从中走过一遭全身都会淋湿。

    陆欢解开两颗扣子的衣领处,数个暧昧的红印醒目。

    她站在原地,能够看见那个方向有个人影,蹲地蜷缩在一起,像极了被抛弃的流浪猫。

    “她还在。”席杭于说道。

    陆欢冷冷朝着那处看了许久,狠戾下眼,撑开了黑伞,踏步走入雨中。任由路面的积水溅起的水花沾湿裤脚。

    雨夜之下身影模糊。

    那道身躯在雨夜中格外落魄,冰冷的雨水浸透身体,发丝被打湿成一缕一缕地紧贴着。

    到她身前,一半的雨伞替她遮住雨水。

    从上往下看去,陆欢心脏突突地直跳,“白矜,你装什么可怜。”

    打在身上的雨水消失,紧接着是狠心的话语。白矜缓缓抬起眼,看清陆欢的面庞。

    “你愿意见我了么?”

    双目通红,清冷的眸面被水雾浸染透顶。

    陆欢撑着伞蹲在她的身前。

    “你觉得这样我就会可怜可怜你,回到之前么?不要再天真了,之前的都是假的。”

    “当初你也是靠着这副可怜样子进陆家的吧。真是难为你了,现在还要故技重施。”

    “我没有,陆欢。”白矜狼狈地摇头,“我只是想见你”

    陆欢只觉心底泛起一股难忍的情绪,扎得心脏刺疼。越是莫名的情绪,她就越要狠下心来速战速决。

    “我有喜欢的人了,你都看见了,不是么?”

    白矜不想信,但那些牵手与拥抱,还有那雪白脖颈下的一片红印,都格外显眼。

    她几乎是狼狈地抓住陆欢的衣角,“陆欢,你说过,你不会再喜欢上别人。”

    “你答应过我的。”

    陆欢攥紧雨伞的把柄,狠下心来,冷笑着说道,“还没明白吗?那些都是哄骗你的把戏。”

    白矜声音颤抖,“但我当真了”

    陆欢站起身。挪开雨伞,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白矜身上。

    语气间冰冷,充斥着嘲弄与讽刺。

    “可是我没有。”

    第062章 弄丢

    雨夜之下潮湿阴暗,时间已晚,行人渐少。

    梦苑亮彩的二字依旧鲜明。积蓄的雨水顺着檐落入地面。

    席杭于和余扇靠在无人处的屋檐下,静静看着那处,目睹过程。

    看见撑伞站立的背影,与被背影遮挡住的人儿。

    路灯的昏暗灯光洒落在那处,光线照亮出雨划过的线条。

    席杭于双手插入风衣口袋,右手伸出来,垂头看了眼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处,一笑道。

    “掐得我手都疼了。”

    一言而出,缓解了不少寂静的气氛,余扇回想起刚才陆欢脖子下的那些痕迹。

    “掐得还挺像吻印。”余扇点头说道,“陆欢还真是下血本了。”

    “看来你也什么都知道。”席杭于看她。

    余扇没什么面色,“猜的,跟她认识太久了。”

    旁边的店已经早早关门,席杭于的面庞处在阴影之下,那双精明的眸子此时晦暗不清。

    缓缓启唇,落寞道,“是啊,我们都跟她认识太久了。”

    “我们都清楚她的人,能猜到她做出什么事。只有她自己不清楚自己。”

    余扇往后面墙壁上一靠,偏头直盯着她的侧脸,“你就甘心这样么?”

    席杭于眸子微怔了一下,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转而又舒缓下来,眼底点点揉碎般的无奈。

    “那又怎样呢。”席杭于扯起嘴角,笑得充满嘲意。又将视线重新放回远处的身影。

    “就算这样也轮不到我。”

    处于朦胧的雨夜之下,一切都被朦胧得十分不真切。

    只能隐约看见一站一蹲的身影,席杭于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但不出所料,会是一些扎人的毒话。

    所有都是她们的。

    故事是围绕她们的,纠缠也是围绕她们的。

    席杭于不过是作为陆欢一个交情较深的朋友。在陆欢有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排忧解难。

    好比今天故意摆出亲密的动作,装作是恋人关系摆给白矜看。

    席杭于也仅限于此。

    仅限是陆欢的一个朋友。

    “看样子事后这人是没心情再理会我了。”席杭于轻佻着语气说道,侧头看身边的余扇,“今天开车来的吗?”

    “嗯。可以送你。”余扇很快知道她的意思。

    “谢了。”

    席杭于跟上余扇的脚步离开,走时多望了眼那道路灯下的二人。摇头笑了。

    每个笑都像是在嘲笑自身。

    大概也只有她会无比珍惜这种假扮之时的假象。

    “”

    夜幕之下,雨落的越来越大。窸窣的雨声几乎占据耳边获取的所有声音。

    陆欢冷冷地站在白矜面前,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被雨水淋湿,浸透。

    白矜纤长的眼睫挂满水滴,水划过细嫩的面颊,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落泪,只能见到她满是通红眼角,泛白的唇瓣。

    颤动的眼珠好似是还没从她的话中缓过神来。

    平日的高冷淡然的高岭之花,绝色,尤物。

    竟狼狈至此。

    陆欢攥紧伞柄的手快要使尽所有力气,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的声音压下,一字一字狠道。

    “闹剧该结束了,白矜。”

    闹剧吗。

    原来她们的一切都是闹剧。

    白矜肩膀一颤又一颤。

    只是一场闹剧而已

    陆欢咬着牙,下颚线绷得明显,最后别开眼去,转身离开。

    踏过雨水,溅起水花。

    每一步都如同灌了千斤重的铅,沉重到无法动弹。一股不知名的感觉在内心作祟,好像在来回撕扯她的血肉。

    很疼。

    究竟是什么。

    几步的距离从未如此漫长。陆欢强忍着不回头,再踏出几步,身后的人叫住了她。

    “陆欢。”

    白矜缓缓从地上站起。

    陆欢另一只看似淡然揣进口袋的手已经攥紧拳,不断地压抑克制。

    最后她转过身,与白矜那双湿漉的眸子对视上。

    一人手撑雨伞,衣冠整洁,而另一人处于中雨当中,浑身上下无一完肤,狼狈如同被抛弃的玩物。

    两处极端对比格外鲜明,也格外讽刺。

    陆欢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只见白矜缓缓卸下了一手的手链。

    雨幕之下隔着一段距离看不真切,单能隐约看见是一串泛着碧绿的玉石珠。

    白矜将珠子放在手心,伸向她。

    “还给你。”

    不等陆欢做出任何反应,玉石手链猛地摔碎在地。

    串线崩裂,数颗珠子一瞬间散落,在雨水弥漫的地面上滚落得不知去向。

    在崩裂的那刻,陆欢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就好像砸碎的不只是玉石。

    陆欢恍惚了一瞬,一切声音仿若静止下来。唯有雨拍打在伞上的声格外响烈。

    一颗零散的玉珠滚落至陆欢的脚边,陆欢只觉有些熟悉。

    她缓蹲下身来。

    不顾脏泥,将一颗珠石捻在指尖。

    染上的灰泥也掩盖不住原本透亮的色泽,细碎的水光反倒称得更是亮丽。

    眼前的画面与脑海中以往的记忆渐渐重合。

    这是

    十四年前,陆欢送给白矜的那串手链。

    “!”

    陆欢瞳孔一震,猛然抬起头。

    只是眼前人早已消失在夜雨中,没留下一丝痕迹。

    —

    十四年前的那一年,是陆欢和白矜关系最好的那一年,也是关系最差的一年。

    是白矜被陆家收养的那年。

    关系好的时候,陆欢见这个不说话的小人儿天天沉默,但长得太过漂亮,送了她一串手链。

    陆欢自己也是喜欢得紧,玉珠串成的手链晶晶亮亮的,很好看。但看到同样好看的白矜,她便把手链送给她了。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后来的事。

    ——白矜成了陆欢最讨厌的人。

    收养最初的那几天,十岁的陆欢把自己反锁在房间,最后晕倒发烧倒在地上,父母拆开门锁,将迷糊之间的她紧急送去医院。

    一躺又是几天。

    高烧持续不退,一连几天靠着挂水恢复体质,在昏迷的梦中还不断喃喃着我讨厌你。

    在几天的休养救治过后,陆欢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第二眼便是身旁的人。

    精致小巧的脸蛋,纤瘦的四肢,渐渐将五官拼合在一起,才发现这人是白矜。

    白矜看她一直盯着自己不动,尝试伸出手去碰她,“姐姐”

    “走开!”

    几乎是在同一刻,陆欢甩开了她的手。

    出口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沙哑,猛烈的一吼使虚弱的她剧烈咳嗽,猛咳好些下才缓过来。

    一旁的秦岺稳住她,避免动静牵扯正在打的吊瓶,“好了,刚醒就这么大脾气?看看病成什么样。”

    语气无奈之中充满了数落。

    这就是母亲在她生病醒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不知道怎么陆欢鼻子一酸,把头偏向另一边,目光看去窗外。

    “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医生过来。”

    “头晕。”陆欢沙哑着说。

    秦岺看不见此时陆欢面上的神情,也没有注意她沙哑夹杂着委屈的声音,只当是生病时的音色。

    听她说还头疼,就匆忙走出去喊医生。

    陆欢不语,眸子悄无声息地浮上一层薄雾。

    直至白矜走到她面朝的那一侧,递了张白色卫生纸给她。

    陆欢不再觉得难过,而是一股怒意上头。

    这番举动在陆欢眼里,就是她在得意洋洋地在告知陆欢,她已经成为陆家的一份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尽管白矜此时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冷冷淡淡的。陆欢依旧会这么极端地想。

    陆欢咬着牙,硬是把浮出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转而注意她递出手的手腕上的手链。

    不管浑身的疼痛和乏力,也不管手背扎着的吊针,直接强撑着坐起身,“你给我。”

    白矜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落在手腕的玉石手链上。看样子似有些犹豫。

    “我让你给我!”陆欢加大了声音一喊。

    白矜默了默,缓缓摘下手链,双手递给她。

    陆欢接过来,狠狠地死命掰扯,串着珠子的线在猛力之下崩断,所有珠子瞬时蹦弹开。

    手背上的吊针隐隐作疼,被她忽略。

    要知道现在是这样的局面,她当初就不会把这个送给白矜。

    弹力线的冲击力伤到手指,泛白的手指间出现几道醒目的红痕。

    数个小珠子砸向瓷砖地面,传出弹起脆落的声响。

    陆欢把剩下捏在手里的几颗珠子直接扔撒在地,好似恶心到一刻都不想看见,又好似这是个什么脏东西,碰到一刻就会变脏。

    白矜目睹了一切。

    看着平日无比珍惜的手链在原主的手下四崩五裂,还有原主无比憎恶这串手链的面色。

    她看向满地的碎珠,暗了暗眸子。

    气氛安静了许久,秦岺一直没回来。

    那些珠子就这样散在地面,支离破碎,孤苦伶仃。

    最后白矜动动身子,走去,弯腰拾起散落的玉珠。

    “你做什么?”陆欢瞪着她道。

    白矜沉默片刻,淡淡道,“我扔到垃圾桶里。”

    听她这样说,陆欢才没再说下去。头撇向一边,不去看她。

    一颗颗被悉数拾起,十二颗整整齐齐。散落的所有小珠被捧在手心,白矜走去了病房外。

    看似去将东西丢往外面的垃圾桶,实则在病房外,陆欢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她吹去珠子沾染的浮尘,擦拭干净,再将这些悄然装入了口袋。

    隔着衣裳的布料慢慢抚摸,像是无比珍贵的宝藏。

    “这是姐姐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怎么能丢掉呢。”

    —

    时间追溯回现在,那串意义不同的手链经历了第二次崩坏。

    随着时间,更加破碎。

    东郊的别墅,已经是凌晨好几点。

    窗外的雨还没有停,只是雨势渐小,剧烈的雨声已经缓和下来,细细的小雨传来沙沙的声响,更适合夜晚的入眠。

    只是席杭于并没有睡意。

    失眠不是罕见的事,只是今晚格外严重。大抵是没有看见某人的回来。

    透过窗看见外面处于一片黑暗,像浸满了浓墨一般,黑暗不堪,仿佛能将人吞噬。

    垂眼看手机。

    发的消息没有回。

    席杭于看了眼界面,空白一片,关闭手机,又将视线放往窗外。

    她坐在二楼的客厅内,穿着松垮的睡衣,鼻梁架上金丝边眼镜,为了更好的观看枯燥无味的雨景。

    确实是枯燥的,看树枝一遍遍被压弯,看落叶被雨拍打簌簌落下,寻常往复。

    不知道今夜会是如何。

    席杭于思绪飘渺之间,好似看见了外面亮起一片,大概是车灯。

    她回来了。

    得到这个信息后,她没有先动,继续看着景色,直至楼下传来大门锁打开的声音,她才从沙发下来,穿着拖鞋走下楼。

    一楼客厅的灯啪嗒亮起,照亮了高大的客厅。

    陆欢刚开完灯,回过头,便发现不知何时席杭于已经靠在楼梯扶手上看她。

    隔着长距离缓缓对视一眼,陆欢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

    席杭于也没说话,淡淡看着她。

    身上的衬衫好几处被打湿,还停留着一道道划雨的痕迹。面色发白,鬓边几根细发丝被打湿,贴在眼角边。

    眸色黯淡,疲惫,浑身好似被抽离了大半的精力。

    自从这事之后,每每看到她,她的样子一次比一次狼狈。

    陆欢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像是用纸包起来的。她换完鞋,上楼经过席杭于的身边。

    席杭于侧头看她,“还好么?”

    “嗯。”陆欢脚步微停,点了点头。

    应完,又恢复动作走往楼上,没再多说些话,与平常张扬跋扈的人比起,截然相反。

    席杭于抬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闭了闭眸,心中叹气。

    房门闭合,陆欢将自己关在里面。

    她将手中的东西摊开在桌面。

    纸包了好几层,最里面的那层已经湿透被染上深色,一颗颗玉珠,混杂着些许湿灰尘,却仍然不失色泽。

    其中有几个已经有裂碎的痕迹。

    一个一个数过去,十一颗。

    少了一颗。

    这一颗,陆欢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可能是成碎片了,也可能是雨太大被冲走了。

    这十一颗当中,有两颗已经碎成两半,有一颗缺了块角,但都被陆欢找回来了。唯有第十二个怎样都寻不到。

    陆欢双臂撑在桌边,只觉头脑间混乱不堪,心脏也隐隐作疼。无论怎样欺骗自己,身体给出的反应依旧真实。

    她在难过。

    她不知道是何处由来的难过。往前看去,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她也达成了她的目的。

    看着讨厌了十多年的人在面前狼狈、流泪、凄惨的样子,陆欢应该笑得开心才对。

    但她为什么会难过。

    分明没有人再与她争了啊

    没有人再与她争陆家的家产,钱权地位,还有母亲的关注。这些都是她小时候所巴不得的事情。

    她应该高兴才对。

    但为什么会难过。

    问过自己好多遍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陆欢闭着眸子,缓缓平顺呼吸。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还是沾满沙泥的玉石珠。

    陆欢记得,这是她幼时送给白矜的。这分明在白矜被收养的不久,摔碎了。

    但现在出现在今天,意思就是,她偷偷留下来了。而且是保存的良好完善,戴在手腕。

    平时陆欢从没见她戴过,也就是说今天她是特意戴来的。今晚她说想要见她一面,或许是要说些什么。

    但这一切都被陆欢所说的话打住了——除去伤人的话,还有脖颈下的红印。陆欢知道她最受不了这些,刻意这么干。

    她最初,究竟想说什么。

    陆欢心渐渐地紧起来

    还有这个东西,对她很重要么。

    陆欢这才意识到——

    白矜,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并且喜欢的程度或许超过她的想象,喜欢的时长也超过她的想象。

    平时那样淡然的她,会因为那日陆欢在桥头上说的狠话而哭红眼睛,会为了要见陆欢一面,不惜在歌厅外淋雨。

    在幼时,陆欢不断排挤她的情况下,还偷偷保留陆欢所送的东西,保存至今。

    众多的记忆片段被串联在一起,在脑海内播放。

    就在不久前,席杭于跟她说过的话缓缓浮过。

    ‘每个人获取满足感后的表现不一样,但也绝不会是你现在这样。’

    ‘达成你这样的,通常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你花费心思所达成的,不是你最开始的目的,要么就是——你在达成目的的路程上的丢失了什么东西。’

    ‘而所遗失的东西对你而言,重要的程度已经大于你所达成的目的,才会造就失落的落差感。简单来说,就是亏了。\'

    起先的陆欢不以为意,但现在却犹豫了。

    她好像。

    真的弄丢了什么。

    —

    清晨,雨停了。

    万物挂上晶莹的水珠,连续几夜的雨水洗净整座城市,扫去灰尘,宛如新生。

    高楼处的屋内。

    房间内被打扫的干净,瓷砖地一尘不染,隐约反射着光亮。杂物摆放整齐。

    白矜提着东西从房间内出来,站在房间门口往回看去。

    刚住进来那时里面只有简单的被褥床被,衣柜只摆着最常穿的两件衣裳,架子上没有摆放东西。像是匆匆而过的旅客。

    后来陆欢带她去购置了很多,生活用品,衣物,化妆用品。梳妆台和柜子渐渐填满起来,也有了生活气。

    房间变得不再空荡,有了温度。

    只是现在,柜台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物品,痕迹紧接着消失。

    白矜抹去了她存在于此地的所有痕迹。

    一切也都回到了初始的样子。

    带上房门,走去客厅。白矜拿着行李箱目光环绕时,漠漠已经蹭到了她的脚边,抬起无辜的猫眼睛看她。

    她抹去了一切痕迹,除去漠漠。

    白矜蹲下身来抚摸它。“以后会再见的,好吗?”

    “喵~”

    白矜:“嗯,听话。”

    揉完它,白矜便拿着东西离开了房子。乘坐电梯往楼下而去。电梯壁倒映出的人影纤瘦,眼神冰冷。

    此时的她眼角红肿,眼下带着一夜未眠的鸦青色。浑身肌肤都在发烫,头脑昏沉。

    许是昨夜淋雨的缘故,发烧了。

    只是白矜并未在意,在电梯抵达楼下后走去,与人会面。

    有人来接她。

    “小颜总。”

    韦玟接过白矜手中的行李,放入车的后备箱中。

    她正是之前开车送白矜去东郊别墅的女人,也是白矜在环州的人。

    “回苏门吧。”

    白矜上了车,最后一次回头望了这个地方。随着车体的行驶,后面的景象也渐行渐远。

    她什么也没有带走,唯独留下了一句字条。

    留下的那张纸条没有放在醒目的位置,而是夹在一本书的内侧。

    内容也不是什么离别伤感的话,也不是长条大段的控诉与斥责。

    而是十分简短的两句——

    ‘我会让你爱我的。’

    ‘姐姐。’

    陆欢的局已经结束。

    接下来,轮到她设局了。

    第063章 不了了之

    几天之后,雨过天晴。

    一切仿若都经过了一场洗礼,平静下来。前段日子的倾盆大雨仿若只是一场恍惚的梦境。

    白矜离开了房子,扫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属于她的物品,痕迹,一律消失。如果不是留下的漠漠,她便好似从没来过。

    陆欢透过门口的摄像头看见她离去的身影。

    终于断了。

    陆欢不知道她之后会去哪里,会是怎样。只知道这下她们是彻底结束了。

    结束的不只是这段时间荒唐的情感,还有自小升起的恩怨。人消失得干净,关系也断得一干二净。

    秦岺有打过一次电话来,陆欢才从秦岺口中得知,白矜给秦岺打过电话,说想去别市看看,不用担心她。

    具体在哪,不知道。

    在秦岺寻问下,陆欢回答说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们之间,荒唐的开始,荒唐的结束。

    结局狼狈地不了了之。

    白矜走后,陆欢重新回到自己一人所居住的房间。

    不知何处而来的感觉,只觉这不大的三室一厅前所未有的空荡。

    心底也不知哪来的空荡。

    感觉像是被剜了一块,留下一处缺口。

    为了不让这种不安的感觉影响她,陆欢这几天强制自己完全回到以前的作息,还有不断地给自己安排充实的行程,让自己没有精力去在乎。

    只是现实好像并不如意。

    陆欢每次喂漠漠的时候,都能想到那个人影。

    吃饭的时候,坐在客厅的时候,都像是有个人影在伴她,挥之不去,无法消散,就好似已经刻入骨子里了一般。

    有些时候脱口而出喊那人的名字,等察觉到没人应时,陆欢才迟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为了防止这些,她整个星期都在不断地忙起来。

    不断的,忙起来。

    “”

    工作日,办公室内。

    陆欢坐在办公椅上,背靠椅背翻着文件。席杭于在一边看笔记本电脑,气氛安静,无人说话,做着自己的事互不干涉。

    直至钟若挎着包敲开门进来。

    “诶,席姐你也在啊。”钟若没料到能在这看见席杭于。

    席杭于抬眼看见她,点头应道,“嗯,过来坐坐。”

    “巧了,我也是。”

    钟若把包放在一边,坐在陆欢不远处的桌子上,侧头看她,“顺便来看看我陆总这怎么样啊。”

    陆欢瞥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没死,挺好的。”

    钟若一笑,“还能有噎人,看起来没事。”

    陆欢手上一顿,“我能有什么事。”

    钟若:“听小悠悠说你这几天加班到跟不要命了似的,很多不需要你处理的事都揽过去了,把自己弄的忙得要死。我听了还怪担心,来看看你呢。”

    “不过看起来面色正常,说话也正常。我就说嘛,能有什么是可以把我们陆总给压倒的。”

    陆欢没由来地呵笑声,“是吗。”

    “你跟左悠关系还真的是好。”

    钟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一捂唇,“哎呀,嘶,当我没说哦,你也别怪人家,都是关心你嘛。”

    陆欢没说话,钟若四处看了看,“对了陆欢,你给我拐点人呗,我给我营销组扩充扩充点人。”

    席杭于指尖推了推眼镜,看钟若,“你的工作室不是刚开没多久么?”

    “是啊。”钟若无奈摇头,“但还是需要营销的,现在这批人能力太次了。”

    她们都聊了些平常事业上的事,陆欢也久久沉默了很长时间。

    直到手机亮屏,显示整点,陆欢整理文件关闭电脑,站起身来。

    “到下班点了,我得回去”

    说到这,陆欢蓦然顿住了。

    剩下的声音还未出来便咽回喉咙

    第二次了。

    第二次在白矜离开后,身体还下意识做出这样的行为。

    她得回去给人做晚饭了──这是她心中下意识所想到的话。

    就在半个月前,她每天都要到点下班赶回家。否则有人就会开始揣测,开始生气,脑补些不存在的情节。

    所以陆欢就算手上还有工作,也是尽量带回去。

    但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啊。

    她还急着到点回去做什么?

    陆欢心紧了那么两分

    果真,长此以往的习惯才是最可怕的,在数次的行动中,意识已经潜移默化地刻入了骨子里。在之后的某一日,再给一记窒息的重击。

    席杭于收拾东西的手也停在空中,不动声色地抬眼看陆欢,已然意会。

    但钟若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头凑过去接着问,“回去做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一句话让陆欢匆匆回神,恢复神色,道了句“没什么。”

    陆欢语气落下一分,“回去喂猫。”

    钟若想起来她前段日子收养的小猫了,“哦~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让你这么沉重。”

    “好咯,等我稳定下来也要养只小猫~”

    她们说着往外走,到楼下时,陆欢先去开车。

    陆欢一离开,钟若就悄悄拉过席杭于小声道,“席姐,你待会儿跟陆欢一起走吗?”

    席杭于点头,“嗯,她送我回去。”

    “那陆欢最近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我听左悠说有点不大对劲,变成工作狂魔了,但现在一看好像还挺正常。”

    在席杭于这两天来看着她之前,确实是工作狂魔。

    席杭于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没事,她就是这几天压力有点大罢了,公司行情问题。”

    钟若信了,缓下一口气,“原来如此,那就好。只要没事就行,家里产业做那么大,压力肯定是难免的。”

    过了一会儿,又朝席杭于眨眨亮亮的眼睛,“那席姐,咱俩吃饭去啊。”

    “我请客。”

    席杭于脸上没什么笑意,礼貌回道她,“不用了,下次有空我请你。”

    “诶,怎么这样嘛。”

    没一会儿陆欢就将车开过来了,席杭于上车摆摆手与她再会,跟着离开这处。

    留钟若一个人在原地,总觉得哪哪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也开车离开,还边咂咂嘴。

    “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奇怪。”

    —

    车行驶了一段时间,抵达一家律师事务所。

    “谢了。”席杭于准备下车,口头上多谢陆欢送她一程回来。

    陆欢手放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你准备好重新面对你的工作了?”

    “休息一段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呢。”

    席杭于下车后,一手抵在车门上,看着车内的陆欢,“你又准备好重新面对生活了吗?”

    陆欢无法反驳席杭于的话。

    席杭于向来很懂她,在很多作为局外人的时候,甚至比陆欢自己还要懂。

    她这些天,确实不是很在状态。

    席杭于见她默言,转了话,“有事打我电话。”

    “嗯。”陆欢点下头。

    “走了。”

    席杭于关闭车门,手伸入了风衣口袋中,离开。

    陆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她知道这些天,席杭于是特意来陪自己的。

    等人消失在视线,启动车子,去了常去的那家健身房,在里面待上几个小时,更换完衣服回家。

    夜幕已经落下。津宁的夜色很好看,总是浓墨下缀着飘忽的云烟。晴朗时明月高挂,繁星点缀。

    车抵达小区,陆欢停好车,易铭发来消息,来寻要上个月陆欢出差时拍摄的展示会照片。

    看完消息,陆欢打开相册开始翻找以前的图片。

    她平时不怎么用相机。

    相机内普遍都是一些数据的记录,或者偶尔拍的景色图,隔了很多时候才偶尔会出现那么一张在健身房拍身材的照片,为了对比健身过后的成果。

    ——所以在有人脸闪过的时候,格外醒目。

    白矜。

    陆欢下划的手悬停在半空。

    是那天,出院。

    陆欢在车上给她拍下的照片。

    夕阳之下的人儿仿若镀上一层金边,柔和的金光融合了她清冷的面部轮廓。无疑是绝色美艳的

    还是挥之不去。

    明明已经强迫自己淡忘很久,看见这张照片,陆欢便想起那天汹势的雨夜,和双目通红的白矜。

    陆欢不敢回想。

    不敢回想那夜她淋了多久的雨,不敢回想她如何拖着惨败的身躯回去,最后又是如何心死般的离开,不留一丝痕迹。

    她长按这张照片,直接悬在删除键上。

    迟迟都没有落下。

    算了。

    陆欢最后还是没下手,忽略这处,利落地找出易铭所需要的图片发送过去,紧接着下车回家。

    回到家中,还在换鞋,漠漠就闻声赶来。

    一个劲地朝陆欢时候探头,好似期待她的身后能走出一个人来。

    陆欢带着它往里面走,“饿了么?”

    找出猫粮来喂给它,转身便去收拾家务,将挂着的干衣裳收起,准备热水器。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放在桌上的还没来得及放回的猫粮便被打翻,细碎地洒落一地。

    漠漠原本还在吃着,一看见陆欢过来,赶快心虚地跑走。

    “混猫,滚回来!”

    被凶到了的漠漠缩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盯她,张嘴喵叫,一声比一声要弱。

    陆欢总觉得它的每一声喵叫里都充满了委屈。

    不知怎么,感觉它是在害怕被随时丢掉。

    自白矜走后,漠漠变得没有之前活泼。每次陆欢进门的时候,都在往她的身后看,在盼望另一个人的回来。

    结果一直,一直没等到。

    它本来就是一个缺失安全感的小猫。

    ——因为在以前,它就被丢掉过。

    陆欢这才意识到刚刚的语气过凶了。

    停顿两秒,过去将漠漠抱在怀里安抚,无奈地叹气,轻声道,“好了。”

    “放心吧,不会丢掉你的。”

    既然都给了你家,又怎么还会让你再颠沛流离。

    脑海中浮过什么,陆欢眸子微暗了暗。

    是啊

    都给了你家。

    怎能让你再颠沛流离。

    第064章 转交

    漠漠收起平时混蛋的样子,窝在陆欢怀里,就像当初最喜欢窝在白矜怀里那样。

    看见漠漠,陆欢便能想到白矜。这很难避免,只因当时陆欢是因为她而收养漠漠的。

    她安抚了一会儿了漠漠,再是陪它玩一段时间,才起身去做该做的事。

    今天忙了一天工作,下班后又去健了身,到现在精力也消耗的差不多。她穿着睡衣,去冰箱拿牛奶出来,正准备温一温,喝完睡觉。

    等到关冰箱门时,陆欢才发现。

    ——她习惯地拿出了两人份。

    手在空中顿了顿。

    怎么哪哪都是她。

    陆欢在心底暗叹一口气,把多余的放回去,果真人在闲下来的时候,脑海就会多想。

    喝完牛奶准备回房时,看见漠漠正在扒之前白矜所在的房间门。

    看样子是想要进去。

    先前,偶尔大早上的时候,陆欢能看见白矜带着漠漠从房间内出来。当时就猜想白矜晚上经常带着漠漠一起睡。

    还有陆欢和白矜在房间内缠绵时,也能听见漠漠在外面扒门的声音。

    白矜不在的这些天,漠漠应该很想她。

    漠漠跃了几下,努力去够门把手,即使打不开,但仍在努力。

    “想进去么?”

    陆欢走去替它打开房门,打开灯。

    自她走后,陆欢没有主动来这个房间内看过。

    这些天陆欢一直在强制自己忘掉这个人名,这个人影,极力忽视证明她存在的一切事物。

    直至今天席杭于问她,有没有准备好重新面对生活,还有不经意间在相册内翻到白矜相片时,陆欢才放弃做出挣扎——这两月确实发生了很多。

    那又怎样。

    都结束了,也都过去了。

    打开灯光,光线充斥整间房。

    内里干净整洁,书架衣柜没留下一丝东西,灰尘也被打扫得一干二净。与她住进来前没什么两样。

    漠漠一进就跳到床上去,只是这时候床面空白,没有了温暖的被褥。

    陆欢走进回看房间,坐在书柜面前的椅子上,指腹拂过桌面,如肉眼所见的那般一尘不染。

    清扫得还挺干净。

    她只是随意拉开抽屉往里面看了眼。谁知看见一本笔记本,不大也不厚,是个活页的小册子。

    迟疑两秒,伸手去拿出来翻开。

    横线页面,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翻到最后,夹着一张苏门大学的校园明信片。上面印有校园内春景繁盛的模样,右下角是学校徽章,像是母校纪念品。

    放在这大概是忘记拿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陆欢没多在意,随手给放了回去。

    起身要出去,看见漠漠已经蜷缩在床上不动,今晚有要睡在这里的架势。陆欢好几次哄它出去无果,就只好摆摆手。

    “算了,随便你。”

    陆欢没再管,就这样敞开着门和灯,把它留房间里。

    —

    清晨忙忙碌碌。

    工作日的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处理完了一波还会有一波,只要一做,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事情需要做。

    一上午陆欢都忙得脚不沾地,带人去新地皮建设视察了一圈,事情的纰漏很多,几乎是没有歇息地解决事情。

    拿在手上的矿泉水瓶盖都还没拆,一口水没喝,后续又是对着负责人员一阵劈头盖脸地骂。

    下午要赶回公司找到人进行追责,还有商讨如何处理纰漏,一件件烦心事都挨在了一起。

    陆欢气得饭都没吃。

    她还庆幸着今天席杭于手上忙,着手去处理她律师事务所的事了,没有来公司盯着。

    “两天之内把补救方案做出来,做不出来,大可没必要留在公司混日子。”

    陆欢冷着眼把文件往会议室桌上一甩,拿过外套推门出去。这场充满惊心的会就此结束,余留下一群挨完骂的员工面面相觑。

    下午两点左右,陆欢才开车出去解决午饭。

    坐在装潢精致的餐馆里,吃了些料理填饱肚子,心情才稍微有些回升。

    实在是困,就在车内小眯了会儿,只是沉睡去没几分钟,一个电话敲来打断睡意。

    一看是左悠,陆欢拖着疲惫的身体调回了车椅背,坐起来,烦躁的声音也放平缓了些。

    对方正在简短而快速地询问工作上的问题。

    陆欢也都一一回答她。

    “这些我通知过人事部了。”

    “嗯,与环州的交接尽量早点安排上日程。”

    “那些发我邮箱,我回去就看。”

    “好,我知道了。”

    通讯结束,因为闭眸的小睡被打断,头隐约泛着疼,眼皮子也很沉重。

    陆欢蹙着眉头,揉揉眉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开车回公司。

    在路上,她又经过那家常去的蛋糕店。

    下午的三点多,处于上班的还没下班,放学的也还没放学,因此店内几乎没有什么人,里面的店员正在整理货架的东西。

    应该是在搞活动,摆在外面的宣传板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笔涂鸦。

    陆欢很久没再吃过甜食蛋糕类的了,看见招牌,不知怎么便想着停车进去看看。

    走进店内,扑面而来的面包和蛋糕清香,甜丝丝地飘过鼻间,不腻人。

    店员小姐回头看见是她,便弯开唇角回以一笑。

    以前陆欢常来,店员早眼熟了她。

    平时穿着衬衫西装裤,一头的黑长直发,气场凌厉。经常在六点左右下班的时间点来买蛋糕,来来回回就买那老几样口味。

    并且店里做活动时会送小玩具小礼品,每次遇见有意思的玩具,她都会优先买活动款,带走一个。

    只是这段时间,很少看见她来。

    几乎是没有。

    陆欢反常地越过了蛋糕柜,走进去看,但都没有很大兴趣,最后又是绕回去。

    店员小姐笑着对她说道,“今天的抹茶蛋糕是新出炉的,今天店里有折送活动,买两件同款蛋糕或面包打七折,还有小礼品赠送。”

    特意指了下抹茶口味的奶油蛋糕。

    因为陆欢很常买这个。

    陆欢略过它,要了一个水果味的。

    店员:“只要一份吗?今天活动很划算,需不需要看看别的款呢?”

    陆欢抬眸看她,淡声道,“不了,两份吃不完。”

    “啊好的。”店员小姐这才反应过来,歉意地笑了笑,帮她把蛋糕包装好。

    到最后时,陆欢看见她往里面放了一个小玩具。

    店员小姐笑得开朗,“看在你是老顾客小店免费送的,祝你生活愉快,感谢光临。”

    陆欢顿了顿,接过。

    “谢谢。”

    “”

    回到公司,下车前陆欢提过蛋糕袋,想起店员往里面放的玩具,便拿出来看了眼。

    是个装了发条的小猫咪。

    拧上发条是会动的那种。

    现在发条玩具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了。每次看见都觉得感慨。

    陆欢转动发条再松手,猫咪的小腿蹬了几下。

    这种幼稚的小东西,一般转头就丢给幼稚的人去玩了。

    她玩了玩,觉得没什么意思,放回袋中,紧接着回公司上楼。

    身上还是累的,但累多了也就习惯了。她快走到办公室门口,身后有人蓦地叫住她。

    “陆总!”

    陆欢回过头,只见是一个看上去很腼腆的女生,她有印象,应该是任凝凝管她叫小杨。

    “有什么事吗?”

    小杨双手拿着一个牛皮纸小袋,递上前去,“我这里有白矜落下的东西,你能帮我转交给她吗?”

    一听见又是白矜的名字,陆欢下意识地再次停顿。

    反应过来话之后,她也没有第一时间接来,而是说道,“这是她的东西,你应该转交给她本人。”

    小杨莫名紧张地说道,“可是陆总,自从白矜离职后,我们就联系不上她了。”

    “她微信把我们全都删除了”

    全都删了?

    陆欢眯了眯眼,心想这确实像白矜会做出来的事。在某些方面上她很冷淡,好似对其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小杨见了陆欢还是没接,只是把视线放在袋子上,便又解释道。

    “之前白矜受伤的时候,我看你经常在医院陪她。我就猜想你们可能是朋友。”

    “原来你们不是吗?那这个”

    小杨很为难的样子。

    过了几秒,陆欢伸出手,“那你先给我吧。”

    “啊,好。”小杨面色瞬间亮了起来,“谢谢陆总。”

    道完谢她就离开。

    陆欢拿着东西,推门走进办公室。将东西随手往边上一放。

    心中想着哪天带回陆家,让骆姨她们联系白矜。

    站起身整理桌面的文件,目光不经意便从袋口往下看,见到里面的东西。

    没什么东西,一些笔和本子。

    但陆欢很快注意到,这本子跟她昨晚在白矜房间看到的本子,是一样的。

    一念至此,陆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最后还是伸去拿过本子,翻开。

    看到里面的内容,陆欢蓦然睁大了眼。

    这是

    —

    小杨回去部门,任凝凝赶紧凑上来。

    “我听说项目出了点事儿,今天陆总可凶了,你这一去,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嘛。”小杨若无其事地回答。

    “害,那就行。”任凝凝又说,“不过话说白矜什么时候把东西落你这的啊,我怎么没注意过,上回有人来帮她搬东西的时候你怎么没给?”

    小杨随便说道,“就上次整理东西的时候,这小袋东西不起眼,我都给忘了”

    “喔,这样。”任凝凝退回去,没再多问。

    小杨也回到自己的工位。

    四周的同事都在沉入工作,没有人把视线放过来,小杨不动声色地回了消息。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东西给她了。]

    消息的对面,是白矜。

    白矜曾经帮过小杨,因此只要是能做的,小杨都会尽力去帮,尽管她不知道有些举动是什么意思。

    就包括这次。

    ——将白矜特意给她的东西,交给陆欢。

    备注处显示正在输入中。

    久久,那边回复了句。

    [谢谢。]

    第065章 礼物

    办公室内。

    陆欢站在桌前,捻着本子一角的手微微顿住。

    本子内用黑色中性笔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

    前些页大多都是一些书籍的摘抄,字迹好看但随意,每个字笔画相连,像是空闲之时在纸上随便画画的产物。

    一眼看过去,很快陆欢就发现其中的共同点。

    有大半部分都是消极性的句子。

    有关于生死论,有关于人生念想。

    其实将这些与白矜联想,很快就能想通。她年幼丧父丧母,不与寻常孩子一样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如同她的冰冷外表一样。

    往后翻去,每句话下面都有标明所摘抄的书名。每段字迹分别深浅不一,看上去不像连续写的,应当是偶尔写几句,隔段时间再接着写。

    有些页面下有标日期,是白矜来公司之前的日子。

    其中出现最频繁的书名,名叫《日落曙光》。

    ‘海水裹挟我下坠,黑暗带领我潜行。’

    ‘浪潮褪去,我将再找不到炙热的灵魂。’

    这是里面的句子。

    这类小众书籍陆欢没有读过,学生时代过去后来读的大多都是经济管理金融一类的书籍,再后来,就很少碰书。

    翻过前面,越到后来,这些消极的句子越来越少。

    她开始记录平常的事情。

    ‘7.4,有很热情的同事,挺好的。’

    ‘7.5,手受伤了。’

    并不是很详细,看过去有些没头没尾,但稍微一想就能脑补。

    但后来的便开始变了。

    ‘7.10,奶糖。’

    ‘7.12,和她牵手了。’

    ‘7.13,拥抱了。’

    奶糖,牵手,拥抱,根据日期,陆欢将这些完全跟回忆中的举动对应上。其中的页面还夹了一张外糖纸,蓝色的包装被铺得很平,夹放在其中。

    后面的内容,也很多是与陆欢有关。还有谈到母亲的忌日那天的拥抱。

    可以很清晰地从她写下的话语间感受到,她的心情在慢慢变好,摘抄下的语句也都变得不再灰落消极。

    最后写下的是——

    ‘我会一直陪着她。’

    她,指的是谁。

    陆欢眸子微暗。

    还是她么?

    所夹的糖纸,还有逐渐趋于平缓的字迹,以及左下角标的日期,正是陆欢在对她好的那段日子。

    很显然,这里的“她”,除了陆欢,还能是谁。

    所以是因为她,才扫去了之前的那些消极的阴霾么?陆欢此时不知从哪油然而生一股情绪,很复杂地在心中交织。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有点不舒服。

    袋子中剩下的,还有一本书。

    书脊处能看出并不是全新,有翻阅的痕迹,正是刚才记录中出现最频繁的名字,日落曙光。

    书名自带光明色彩,书封也是明亮的,是海边的日出。

    但是从一些摘抄来看,正文中色调应当偏低沉。

    陆欢没有再翻下去,一下接受到的信息有点多,加上此时呼吸有点难受,她便把东西装回去,放入一边。

    白天为破事奔波一天,手上还有很多事没处理,今晚她留下来加班,待到深夜才回到家。

    不知怎么,今天格外累。

    回到家后什么也不想做,她暂且把事情都放一放,先去洗澡,瘫在床上。

    疲累感有绝大原因是工作,但不得否认的是,也有关于白矜。

    陆欢平躺在床上,一只手腕搭在额前,微微偏头去看书桌面摆放的纸袋。

    “喵~”

    漠漠跃到床上来,在她的肚子边趴下。

    好似总觉得陆欢的肚子不够软似的,肉垫子多踩了几下,才安稳惬意地趴下来蜷缩。

    “混猫。”

    陆欢抬眼看了下漠漠,无奈地笑骂一声,头又平放回去,没有去打搅漠漠,任由它如此。

    手边还去抚摸它的毛。

    无声之下,一天处于劳累中的身体放松,困倦感袭来,陆欢闭上眸,意识逐渐模糊。

    “”

    十余年前。

    凌晨的深夜,万物被墨色所笼罩,夏天的蝉鸣吱吱叫嚣,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显耳,令人心烦意乱。

    房间内,陆欢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

    她正在算着她的十四岁生日到哪去过,与谁一起。

    今年不管在哪,至少不会是在家里。

    因为一旦是在家里,她的生日蛋糕就要被分给最讨厌的人。母亲还会拉着她,让她陪陆欢一起许愿。

    一个属于陆欢的生日,不应该有那么多别的影子。

    陆欢坐在阳台上,双手抱着腿看向窗外。

    十三四岁的少女还未摆脱稚嫩,浑身却已经有了不羁英气,在正值青春的年纪,任何事物都拦不住她们的恣意张扬。

    她们的世界只有自己,以及更大的世界。

    陆欢就这样一直侧头看着外面。

    她的一双腿上,膝盖还有些淤青,是前两天跪地留下的。

    母亲从来不会打她,只会说教,与让她跪着。不跪到认错不肯起来,这些陆欢早就习惯了。

    反正在她眼里,只有白矜是乖乖女。

    陆欢做什么都是错的。

    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刺耳声响,打破了寂静的夜晚。

    “!”陆欢被吓得直起身板,下意识看向房间门。

    楼下的厨房内,突如其来的动静与叫喊声惊扰了所有人,众人闻声匆匆赶来。

    “白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

    骆姨惊慌地与她隔一段距离,伸着手试图制止她。

    厨房没有开灯,四周光线昏暗,仅仅能看见地上一片深色的液体。根据鼻间掠过的腥味,很明显能猜测到是什么。

    蜷缩在角落的人儿四肢纤瘦,发丝凌乱地散在额前,脸颊上沾染红血,更显病态与疯狂。

    发丝之下的眸子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淡且冰冷。

    就好似伤不是出现在她身上,这些血也不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

    面对骆姨焦急的呼唤,白矜只是敛了敛眸子,平静道,“别过来。”

    “好,好,骆姨不过去,白小姐你先把手上的刀放下好不好?你看你流了这么多血,骆姨帮你包扎一下,好不好?”

    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也从未见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儿会做出这种事,骆姨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可白矜没有听进去,尖锐的刀尖抵在手腕上。

    这一处的手腕和手心已经血肉模糊了,她还在用刀尖将血肉挑起,翻动,好似在让血涌出得多一些。

    骆姨被急出眼泪,不敢上前。

    秦岺和陆父很快从楼上赶下来。

    “矜矜!”

    秦岺还穿着薄丝绸的吊带睡衣,一头的顺发散在身前,两眼惊恐。

    陆父:“发生了什么事?!”

    骆姨强作镇定说,“晚上我听见厨房有声音,就过来看看,谁、谁知”

    谁知就看见了这番骇人模样。

    满地的血,而这道人影,还在残忍地用刀划自己。

    骆姨一想靠近,人影便往一旁躲开,砸碎了柜台的花瓶。

    她真的不敢想一个十岁的小孩,是在怎样的情况和心理下,才会做出这种事。

    没有人敢轻易做出举动。

    秦岺伸出手,慢慢靠前去,眼睛一直看着白矜,想让她稳定下来。

    “矜矜,你别冲动”

    白矜抬起眼,看见秦岺的面庞,微微歪了一下头,出口的声音很虚弱,“阿姨,我不想待在这了。”

    “我想母亲了。”

    秦岺还在向前,“矜矜先把刀放下,剩下的我们再一起商量,好吗?”

    白矜依旧将刀抵在手腕上,“那您能答应我吗?”

    “好,阿姨答应你。”

    不管怎样秦岺都先答应下来。

    在这时,陆欢也从楼下赶下来了,同样被景象所惊吓。

    手打开厨房的开关。

    白光照亮一切藏匿于黑暗的场景。红血染遍白色瓷砖,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白矜狼狈蜷缩在角落,身上的衣裳也被染得殷红,触目惊心。

    她们隔空对视了一眼。

    看着这人浑身置于血内的模样,陆欢微微张着唇,双目震惊,大脑迟迟没有反应。

    而白矜看见陆欢的到来,神情才有了些温度。

    姐姐,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你,喜欢吗?

    无声的话在心中响起。白矜微微弯起唇,闭合双眸。

    在秦岺一步又一步的靠近之下,她唇色苍白,最先向前失去意识地倒去。

    手中的刀顺势从手中松落,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锋利的刀身早被血染湿。

    最后,这场闹剧因为白矜失血过多的晕倒而停下。

    白矜被紧急送往医院,加以救治。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手上的伤口被包扎完善,另一只手上挂着吊瓶。

    门外隐约传来秦岺打电话的声音,大概内容讲的是在联系心理医生。

    白矜看着天花板,心中平缓想道。

    也对能出这些的,大概都是疯子吧。

    她清醒着拔掉吊针,撑着虚弱的身子走下床,任由疼痛肆虐。

    走到门外时,秦岺看见她手背渗出的鲜血,连电话那头都不顾了。

    “矜矜!”

    “阿姨,你答应过我的。”白矜淡淡地看着她道。

    穿着病服,唇瓣惨白,那双眼睛落寞又平静。

    犹如一道镜子,倒映出秦岺此时的反应。镜子毫无温度,坚硬到无法被攻破,正在盯着她此时的一举一动,令人无法反驳。

    秦岺看着这双眼睛愣住了。

    “”

    最终秦岺妥协了。

    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秦岺在外安排一处房子,雇专门的保姆来照顾她的起居,并且转到另一所学校,来分开她和陆欢。

    白矜也就此离开陆家。

    在她住院的那段日子,陆欢强忍着没有去看她,一直是漠不关心。陆欢真的不明白这人究竟在做些什么。

    在搬东西的那天,陆欢也没有出现。她故意窝在房间不出去看她,一直等到人走后,才走去白矜余留的空荡房间看一眼。

    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但不管如何,陆欢以后不用成天看见这个人了,她无疑是开心的。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再去想。

    之后,她在家过了这个十四岁生日。

    如愿以偿,没有了白矜的身影。

    “”

    梦境中意象不断更迭。

    那天十四岁的生日会上,陆欢叫了朋友同学来玩,母亲帮她切蛋糕。

    所有人的关注聚焦点都在她的身上,包括母亲的。

    有那么一瞬间,陆欢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陆家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的时候。

    灯光消灭,客厅昏暗,唯有巨大的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有光亮。所有人都在欢呼着许愿。

    陆欢双手闭合,默念出愿望,一举吹灭了蜡烛。

    蜡烛熄灭,一切随之消失了。

    紧接着,陆欢变成了成人后的模样。

    四周不再是生日聚会,而是夕阳下。

    大海,脚下的沙滩。

    金黄的光照下,一切都模糊得混乱,唯有不远处那人的人脸是真真切切。

    是白矜。

    二十二岁的白矜。

    陆欢怔在原地。

    白矜的双手背在身后,发丝被风吹扬。

    只见这张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洋溢着温和的幸福。阳光打在她的脸颊,仿若整个人都是发光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姐姐。”

    她对陆欢说道。

    眼前的人,和以前大有不同。

    以前的她能在黑夜中自残,疯癫黑暗至极,而现在的她被阳光眷顾,重新有了希望。

    她看着陆欢的眼神,好似也在期待着得到回应。

    陆欢正想说些什么,周边的景色又开始变幻。

    光明扭曲,被黑夜所覆盖。场景逐渐幻化成一个黑暗潮湿的雨夜。

    而陆欢执着伞站在雨中,看着远处路灯下蜷缩的人影。正如那天晚上一般。

    雨水浸湿惨败的身体,昏黄灯光洒在她身上,好似在放大她的落魄。

    就在上一秒,她终于脱离黑暗,沐浴在阳光下。

    而在下一秒,现实将她打回谷底。

    上天在用倾盆大雨来羞辱她,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陆欢。

    是她先给了白矜人所该有的温度,情感,与爱。最后再恶狠狠地收回,告诉白矜一切都是虚无。

    陆欢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一直在强迫自己忽视。只因当初下决心这么做时,就已经考虑好了后果。

    她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恶人做的事,她做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她就是恶人。

    可在这时不知怎么,心脏在隐隐作疼。

    很窒息。

    梦境中,陆欢走去,挪出一半的雨伞,替她遮住了雨。

    再次看见通红的双目,陆欢的喉咙仿若被遏制,竞没像第一次那样对她放出狠话。

    她们就这样一直对视着。

    直至白矜缓缓站起身。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利器,陆欢瞳孔猛地一骤缩,当即想退后,以为她是要报复。

    谁知这把尖刀不是刺向陆欢。

    而是她自己。

    刀无情地插入腹部,汩汩血液流出。

    “你做什么?!”

    陆欢急忙扔开了雨伞,上前扶住她。

    白矜无力靠在陆欢怀里,身子紧挨,一手环着她的脖颈,声音颤抖着委屈。

    “姐姐,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陆欢无暇顾及一句句的质问,脑海中只想着她伤口,想打急救电话。

    可是下一秒,白矜将刀拔出,同样刺入了她的身体里。

    陆欢恍惚地感受不到痛感,只发现手心处一片的红艳。

    “白矜,你。”

    白矜却是笑得娇艳,脸颊上雨水滑落。轻轻踮起脚尖,唇瓣贴在陆欢的耳边,气息湿热,“这样”

    “我们啊,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好不好,姐姐?”

    “一直,一直在一起”

    “让我,永远地属于你。”

    第066章 看一眼

    呼吸逐渐急促,好似陷于深海中,在与海水挣扎,无尽的黑暗在拉住她的脚踝向下坠去。

    “!”

    陆欢蓦然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前的是天花板。

    雨夜,利器,鲜血,全都消失不见。

    ——刚刚的一切,是梦。

    她胸口不断起伏着,迟迟没有从梦中缓过来。

    过后坐起身,平躺已久后刺进骨子里的凉意渐涌上来。耳边的一缕发丝滑落而下,遮挡至额前。

    陆欢稍微回神,平复呼吸。

    漠漠呼呼地睡在一边,没有任何异样。

    陆欢手背擦过额前的湿润汗珠,转手拿过手机。

    凌晨两点。

    看来也就睡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却感觉过了很久很久。时间漫长得好似无止无休。有将自己困在牢笼里的错觉。

    眼皮沉重又乏累,陆欢揉了揉,起身去倒杯温水饮下,湿润滑过喉咙,这才瞬时清醒不少。

    恍惚的梦境里,那人同她说的话正在一遍遍回绕在脑海。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为什么呢’

    梦中,怎么又是白矜。

    没想到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也消失了这么久,她还是存在于陆欢脑海,一刻也不曾离开。

    陆欢讽刺地扯了扯唇,放下玻璃杯,目光看见同样放在桌子上的牛皮纸袋。

    里面有白矜记的本子,还有一本书。

    几次三番的挣扎与犹豫下。

    她再无睡意。

    三分钟后,她坐身下来,翻开里面那本书——这本白矜笔记本中出现最多次名字的书籍。

    打开书籍,第二张内页便是一张插画,是海洋与沙漠,海水倒映出细碎的光泽。根据天空来看,时间大概是日出。

    女孩纤瘦的背影站在大海前,感受海风。

    翻开第一页,陆欢开始了阅读。

    排排列列的文字被扫视进入脑海,眼睫微微颤动,快速从上而上地浏览。

    陆欢看书很快,第一遍会粗略地扫过,抓取重要信息,在脑海中绘制一条完整的故事逻辑线。

    书中的内容是以一个小女孩的成长为主线。主要情节都是大大小小的人生波折。

    可以说,从头到尾的都是苦涩的。

    背景是架空的西方庄园,女孩出生在贫穷家庭,父母都是贵族家庭里的佣人,她从小就跟着母亲一起在庄园内谋取生计。

    恰巧贵族主人的女儿与女孩一般大,很快女孩就成了贵族小姐身后的贴身小女佣。日子过得心惊胆战,但幸得能吃饱肚子。

    直至后来,父亲所在的庄园发生变故,主人推父亲出去抵刀,大街上斩首,母亲被群民殴打至死,她便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后来的她,就像是一只阴沟里讨生计的老鼠,被人人喊打,主人将她当驴一般去使唤的羞辱,各种非人的对待都被她为了生存咬牙挺了下来。只因为她记得母亲说的那句话,人间有曙光。

    女孩相信自己命不会如此,也相信曙光的存在。

    直至后来,偶然听见主人要将她买卖送人,屈辱已久的女孩背起行李走上了逃亡的道路。

    路上并不顺利,甚至几次被命运捉弄。

    命途坎坷。

    ——好在她遇见了救赎。

    “”

    随着时间悄然过去,窗外景色慢慢亮起来。

    书籍的内容也进入了尾声。

    早上六点,稀薄的阳光渐渐洒落,陆欢翻到最后一页。

    最终的女孩被自己所以为的救赎,推入了更永无止境的深渊。

    私以为是光,结果不过是嘲弄她信仰的恶人。

    故事的末尾没有确切结局,只是说女孩还在寻找。

    但陆欢大概知道真实结局。

    正文之后的尾页还是一段插画,碧蓝色的天空,金黄色的沙滩,海边的场景与最开头对应上。不一样的是,这里已经没有了女孩的背影。

    女孩投海了。

    天空渐渐明亮,海水也不再激荡。

    一切都重现天日之时,女孩却消失。

    制度在完善,坏人也得到惩罚,但创伤留下的伤口永远不会。

    她一生都在寻找解脱。可生活还是没有如她所愿,即使她的希望一次比一渺小,尽管她在不断缩小期望,满足于现状,将自己的领地越缩越小——

    老天还是收走了一切施舍给她的东西。

    ‘浪潮褪去,我将再找不到炙热的灵魂。’

    全文以此句结束。

    陆欢合上书本,闭眸揉起眉心。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希望,女孩或许会就那样一直苟活下去。

    但不幸的是,她遇见了虚假的救赎,这才是击倒她的最后一步。于是她决定不待在人间寻找希望,投海了。

    她的灵魂随之漂泊消散,将所剩的空壳之躯投还自由的大海。

    虚假的救赎,失望

    在某些方面上,有不少内容与白矜重叠。

    以及最后的消失。

    陆欢突然停止揉额的动作,抬起眼。反应过来。

    如果说这些是白矜心底的阴暗面,那她会不会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

    女孩最终投海的结局没有明写,但陆欢能看出来的,相信白矜也看出来。

    白矜的大学在苏门,陆欢猜她要离开也是回到苏门,毕竟那是她熟悉了四年的城市,没什么值得多想的。

    只是现在脑海又多出来一道想法——

    苏门,恰好临海。

    “”陆欢心底往下沉了沉。

    不会的吧。

    危险的想法一有冒出,就被陆欢强制性扼回。

    她没必要,没理由,不需要去将精力和时间浪费在白矜身上。

    现在白矜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是死是活,过得好与不好,都与陆欢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一切都是这人应得的,是她该还的债。

    一念至此,陆欢冷下眼来,把书本放回纸袋中。

    却发现纸袋最下方还有一张纸条。被压在最底下,因此先前没有注意到。

    是进入墓园的单据。

    陆欢指尖顿了顿,拿起一看。

    日期也与了记忆中对应上,是白矜母亲的忌日,这天是陆欢跟白矜一起去的。

    在那天,陆欢拥抱了她,在最恰好的时候给予她温暖。

    那时候的白矜,大概不会知道后来的事吧。

    陆欢敛了敛眸子,将这些抛之脑后。

    现在时间已经到六点多,再收拾收拾就可以上班。一夜没怎么合眼,熬过了最疲倦的时候,现在脑海倒也没那么混沌。

    把东西收好,陆欢便去洗漱换衣服,早上时间还有空余,就做了一道三明治早餐,配上牛奶入肚,早早地开车去公司。

    时候还早,公司还没什么人。

    陆欢接杯咖啡放手边,保持精神。

    每当思想过多时,她就衷于深陷一件事来麻痹自己。

    当然,工作就是目前最好不过的事。最忙碌,最累人,最适合用来将自己忙得头晕眼花没空再去想其他事。

    公司人逐渐多了起来,进入正常上班点。

    大半个上午就这样过去,手上的事一件件处理完。

    中途一个电话打进来,陆欢接起,边与那边交谈着,边拉开一边的抽屉。

    只是没想到愣住了。

    抽屉里,还是那一袋被忽略已久的奶糖。

    哪哪都是她。

    —

    下午时,陆欢又去了郊外的地皮一趟。

    处理完事情,身体稍放松,睡眠不足的乏力便又开始涌上来,陆欢正想着回去补充体力,看手机地图时,只觉这一块较为熟悉。

    滑动地图,才发现几公里处有一座陵园。

    是白矜母亲所在的陵园。

    之前白矜带她来过。

    陆欢指尖悬停在屏幕上,墨色的瞳底稍微沉了沉。

    一刻钟后。

    墓园。

    也不知出于何种想法,陆欢去买了一束花,走上石砌成的台阶。一步步向上踏去,根据记忆找到了那日所见的墓碑。

    墓碑上的人像温柔未变,风吹雨淋没有干扰她的一丝宁静。

    只是碑前,已经有一束新花,看样子是不久前放置的。

    花的底下压着一封信。

    陆欢目光落在那封信上。

    蹲下身来将花放置,再细看,封面背部写的是给母亲,还有熟悉的字迹,陆欢认定了这是白矜留下的。

    根据花的时间来看,白矜前不久来过。

    心中万般情绪交织,陆欢蹲下身来,微微眯眸,最后伸手打开了信。

    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内容也不长。

    笔迹秀丽,语句写得清晰。

    ‘我打算想先回以前我和你居住的地方,那里可能有我的容身之处。’

    都是一些普通的叙述句。

    字里行间充满了平静的落寞,她没有告诉白犹最近发生的具体事,而是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直至陆欢看见了最后一句——

    ‘或许我也应该像蒂珊一样,找片大海寄宿,去陪你。’

    呼吸不由地一滞。

    蒂珊正是那本书中的主角。

    与书中的女孩一样,大海,寄宿。

    她真的起了这种念头么。

    陆欢也不愿相信这种荒唐事。但白矜不一样。她在幼时便做出过这种极度伤害自己的行为。这让陆欢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

    陆欢捏紧了手指,关节处泛白。

    稳下呼吸,再将信纸重新折好,放入信封中,只是此时的手上略微有些颤抖。

    白矜,真的会做出这种事么。

    “”

    回到车上,陆欢先是拨打了骆姨的电话,让骆姨去联系白矜,说有公司有东西落下。

    骆姨前脚说着好好好,挂完电话,不出三分钟后脚就打回来电话,说白矜的电话打不通。

    陆欢心底一沉,没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拨去白矜的电话号码。

    果真传来了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关机

    陆欢握在方向盘的手指轻点,转手又拨通另一道电话,快速朝那边交代了所需内容。

    “我明天之前就要信息,辛苦。”

    那头的人点头应下。

    挂断电话,陆欢再次回了公司。下午只是小眯一会儿,便开始忙碌工作。

    今日匆忙过去,第二日一早陆欢又提早来到公司,几乎是从上午待到下午,将手边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

    把一些重要事项交代给左悠,告知她这两天有事,行程需要往后推一推。

    一切都处理完善,她才带上东西离开。

    开车去苏门的路上,陆欢接到了席杭于打来的电话。

    “在公司么,今天去你那坐坐。”

    “不在。”陆欢没有将事情告知她,随口一道,“出差,这两天应该都不在津宁。”

    “这么急?”

    “嗯,有点突然。”

    “也是。”商业上的事大致如此,世事难料这词在这上面体现得淋漓尽致。席杭于见陆欢语气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便也没多问,再是聊了两句挂断电话。

    车开到苏门时,已经是晚上。

    夜幕如同黑纱一般降临,今夜无月也无星。

    陆欢直线来到了专人查明的地址。

    侧头看向车窗外,大宅子的大门敞开着,别墅落于一片阴影当中,前院满是落叶,无人打扫,看上去已经荒废许久。

    这里是白矜的父母曾经住的地方,不出所料,这也是白矜信中所提的地方。

    别墅内亮着灯,里面应当有人。

    只要看一眼就好。

    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确定人还无恙。如果一条命因为陆欢而消失,这辈子都会有一股罪压在肩头,她也会不得舒坦一辈子。

    仅是因为这个,她才来抽出时间跑来苏门。

    陆欢暗在心中告诉完自己。卸下安全带,打开车门靴子落地。

    利风刮起长发,陆欢的手伸入外套口袋,碰到冰凉的东西。

    顺便,也将这个还给她。

    她走上几步台阶,到门前,心中做足了准备,摁下一边的门铃。

    只是与她所料不一样,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久摁门铃也没有回应。

    她再是准备敲门时,门缝微微打开了一些。

    并没有锁。

    陆欢犹豫片刻,推门进去。

    第067章 坏皮囊下的烂好人心

    窗外漆黑一片,窗户边缘积满灰尘。

    一楼的客厅内家具陈旧,电视机与沙发都已经盖上一层防尘布。桌面花瓶插着的花已经变成干花。吊灯蒙上一层灰蒙的尘埃,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陆欢微眯着眼睛环视一圈,捏紧了紧手指,试探性唤了声。

    在原地等待几秒,没有人回应,她便挪动脚步,走过客厅的柜台。

    看外表像是十余年前流行的款式,木雕花纹被岁月掩盖得模糊。

    上方摆着几个相框。

    陆欢注意到,目光看去。

    相框表面浮上一层灰尘,但不难看清这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一男一女蹲在旁侧,笑搂着中间的小女孩,而这女孩懵懵懂懂,看上去也不过两岁多刚学会走路的样子。

    很快能认出女人是白犹,她脸上洋溢笑容,比遗像上看得要有生气。

    很好猜出,在中间的女孩,和旁边的男人,就分别是白矜和白矜的父亲。

    陆欢挪眼看向另一侧的相框,崭新的边框与一尘不染的展示面,与周遭的陈旧有些割裂。

    其他都是摆放已久,但唯有这个是刚放上来的。

    只见上面的两个人女人坐在河边,互相对视。

    是秦岺和白犹。

    她们处于二十岁的青春模样,周遭的绿树流水都在替她们作伴。

    互相对视的眼神陆欢脑海中闪过什么。

    突然思考出一个以前从未探究过的问题——她们的关系,真的单纯是同学朋友关系么。

    事实还没有等她多想,楼上便传来几声脚步声。

    闻声,陆欢抬头看去,只在二搂的走廊处看见逃离的背影与弯出弧度的秀发。

    脑中第一想到的就是白矜,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地喊下她的名字,往楼梯方向而去,只见台阶上有几滴鲜血。

    陆欢瞳孔稍一怔,更是加快跟上去的步伐。径直追进黑影所进入的房间。

    “白矜。”

    里面没有开灯,仅靠打开四分之一的门缝透射来光亮,房间内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空白的床架和空衣柜。

    没有人影。

    还有鼻间掠过的气味,房间内的气体只是闻多几秒,脑袋便有些晕。

    不对,这是

    陆欢脑海中还在旋转时,身后唯一的那道光亮也消失了。

    门被关上了。

    整座房间变得漆黑不见五指,陆欢意识到不对,退后一步,此时一座温软的身躯从身后拥住她。

    与此同时耳畔还掠过熟悉又清浅的音色。

    “姐姐,你终于来找我了。”

    透过音色陆欢确切了来人,陆欢正欲出声,下一刻却被捂住口鼻,“!”

    喉咙似被粗绳索紧紧圈住,身体下意识要获取呼吸,就只能被迫吸入棉布的气味。

    身体好似被带上千斤重的沙袋,动弹一毫一厘都费尽浑身力气。四肢逐渐失去反抗的动力。

    “呃”

    麻痹感瞬时袭遍全身,原本昏暗的眼前更是混乱,全部理智搅成胡乱的一团。

    最终意识逐渐涣散,坠入无尽的黑暗。

    彻底失去清醒的最后一秒,几句话如同蛊惑的毒蛇,带领她陷入可怖的深渊。

    等人彻底不再挣扎,没有动作,白矜环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背,宛如获得贪恋已久的宝藏一般痴迷,“不要怕,姐姐”

    “我不会伤害你的。”

    —

    夜色之下大风吹过,屋外纤细的树枝不堪重负被压弯,屋内也不得幸免,狂风透过打开的窗户袭来一楼室内。

    杂物柜上,带有秦岺与白犹合照的相框被风动扰,不稳倒下。

    相框内的那张照片还是二十年前最美的景象。

    相片内的人未变,相片外的世界却变了个彻底。

    二十年前,Z大旁的公园小树林里有条人造小河,有茂密的树叶与草灌丛遮挡,是很多大学中恩爱情侣的约会盛地。

    人大多集中在上游与中游,这里离树林出口最近,还有很多卖小玩意儿的摊子。

    再往里走,便太远也太偏僻,很少人会去。

    但却是秦岺常去的地方。

    大二是大学生涯中较忙不过的时间段,忙着准备参赛,做出成绩,为以后做打算。

    秦岺学的是经商管理,自从选这道专业时就被很多人不看好,大家都一致认为身为女生更应该去当教师,护士,这些所有人都说更适合女孩子的专业。

    偏偏秦岺一身傲骨,非要逆行。

    坐在河边的女生身穿白色的荷边连衣裙,包整齐地放在一旁,手上正在翻看一本书籍。

    一个穿着正装西服的女生不知从何出现,从后抱住了白犹。

    白犹没有,语气轻柔,“比赛回来啦?”

    “嗯。”秦岺闷闷回道。

    白犹微侧了侧头,“怎么不说话?”

    “不开心。”

    闻声,白犹转过身子来,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她的耳边,抚抚她的脸,轻问,“是比赛输了吗?”

    秦岺看着她关切的眼睛,低下头,“不,赢了。”

    “哇,这么棒呀?”

    秦岺在听见白犹夸奖的那一刻,漆黑的眸底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但很快又被涌上来的情感所替代。

    她垂了垂脑袋,“我们是赢了,但是对面的老师一直在空口污蔑我们,认定我们抄袭同学校另个小组的方案。”

    “在判决那边驳回他的意见后,他甚至还说出,‘她们小组全是女生,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优秀的方案。’这种话。”

    “虽然最后我们没有受到影响,但我依旧很气。”

    白犹听了不愠不恼,顺顺她的发丝。

    “那你觉得是对的吗?”

    秦岺想也不想就说,“我当然觉得他们说的有病,恨不得当场跟他们骂起来,但是我又有没有办法,我”

    身份摆在那,闹得太难看最后只能是身为学生的自己吃亏,只能就这样过去。

    “是他们眼拙,没有见识。”白犹温吞着说道。

    “根深蒂固的思想会伴着他们老去,我们拥有的是未来。没有人可以阻挡你越来越好。”

    “嗯。”

    听完白犹的话,秦岺心中的怨念已经被扫去很多,剩余的都被化作动力。

    小声道,“我不仅要把这个专业来学好,我还连带法学双修,打烂他们的脸。”

    白犹点点头,“好。”

    秦岺愣了愣,抬起头。

    “你怎么没质疑我?这可是很难的”

    “因为我相信你呀。”白犹笑了,这双温和的眸子闪着粼光,却更加充满坚韧的力量,“小岺这么厉害,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她眼中的光映入秦岺眼底,就好像黯然间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而这些光,她所说的话都是种子的养料,促进它的生长与发芽。

    秦岺心跳加快两秒,抬手拥了上去。

    “谢谢你。”

    鼻间埋在她的肩颈处,属于少女的淡雅芬香钻入鼻间,秦岺不禁动了动,想要闻到更多。

    “哈哈~好啦你怎么像条小狗似的,蹭得好痒。”

    白犹被她逗笑了。口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没制止她,肆意由她乱来,只是身子不稳地便向后倒去,倒在草坪。

    一个恍惚间,秦岺便将她压在身下,手撑在两旁。

    只见白犹的发丝在草坪中铺开,这张清秀的脸蛋愈发可人。眼中带着点点迷茫。

    秦岺心跳漏掉半拍,脸颊浮上一片绯红,赶忙起身,整理衣服。

    过了几秒,白犹眨眨眼睛,也坐了起来。

    “我今天带了相机来,是比赛时拍摄用的。”秦岺面朝一边,没敢看她,“我们照张相吧。”

    白犹看她,稍是一笑。

    “好呀。”

    架好相机,秦岺便和白犹坐在一起。

    在相机拍摄的前两秒,秦岺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了白犹。

    而白犹注意到后,出乎秦岺意料地与她对视。一双漂亮的眼睛弯如月牙,晶亮的眸中倒映彼此。

    有声的是话语,无声的是爱恋。

    视线相撞的这刻,传来咔嚓的声响。

    这一幕被永远记录下来,尘封于回忆的宝匣。

    “”

    猛烈的强风是暴雨前的预兆。闪电划过天空,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转耳又被无际黑夜所覆盖。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陆欢逐渐恢复意识,麻木不堪的身子尝试挪动,却无法动弹。眼睛被布绑住,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双手被束缚在一起,绑于身后。

    绑带缠绕着细腻的身子,勾勒出弧度形状。

    而环绕的绑带之下,一丝.不挂。

    手腕因挣扎被磨出一圈红印。

    房间内香气弥漫,身上的力气像是被剥夺。

    体内有股火在燃烧,热意浸透身体四肢,仅是一个挣扎手腕的动作便能让她虚到喘息。

    门吱呀一声打开,转而便是门锁咔哒的声音。

    陆欢胸口不断起伏,声音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

    “白矜。”

    “嗯,姐姐,我在。”白矜应道,朝她走去。

    不大的房间内干净整洁,与普通的卧室没什么两样,只是床边多了一张巨大的立体镜子。

    陆欢侧躺于床面,红艳的绑带将肌肤称得更为冷白,所有身体的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如同一道可口的佳肴。

    陆欢大概已经猜到她要报复自己,咬着牙,“你要做什么。”

    “没有人会找到这里的。”白矜靠近她,“包括你的情人们。”

    “姐姐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吗?”白矜的眼神迷离,好似沉迷于一眼艺术品,唇齿微启,自问自答地缓缓道出——

    “我可以接受姐姐对我做任何事,哪怕是欺负我,哄骗我。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可是姐姐千不该,万不该,去喜欢上别人。”白矜的指尖在花心处画圈。引起阵阵颤.意。

    这双迷离的眸子之间有些忧伤。

    “姐姐,我是属于你的,如果你属于别人,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

    “呃”

    “”。白矜只觉得弯在空中的那抹线条格外优美。她撑在一旁,手宛如毒蛇一般。只可惜某人这时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丝臣.服于她的声音。

    白矜俯身下去吻她,被陆欢狠狠地咬回来,一举便是破了嘴唇。

    “混蛋。”陆欢齿间挤出低骂。

    血腥味在口齿间弥漫,血的滋味与她的骂声却让白矜更是兴奋了。

    白矜起身,指腹擦过唇瓣渗出的鲜血,抹到陆欢的唇瓣上。

    “姐姐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恨我,却又恨的不彻底的样子。”

    瞬感一股血味,陆欢双手还在挣动,骨子里仿若有蚂蚁在啃噬。

    环绕在耳边的声音接连不断。

    “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书法课的那次?你当时啊故意把我支开,想跟别人一起污蔑我偷东西。”

    当时的一切历历在目,白矜陷于回忆——当时证据确凿,在她即将被认定为小偷时,陆欢却站了起来。

    “可是啊,最后你还是过不了你心底的道德的坎,主动站起来揽过所有恶名。本来就差一点,你的目的就全达成了,明明就差一点姐姐,你真的太善良了,不会有一个坏人是这样善良的。”

    白矜眼底愈发涌动着疯狂。

    “我就是喜欢你那坏人皮囊下的烂好人心”

    “我好喜欢。”

    “姐姐,把你这颗心给我吧。”

    “我真的好喜欢”

    陆欢喘着粗气,强平缓着气息咬牙问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面对第二次的询问,白矜笑了,捏住绑带的一端,欺身而上,“还没明白吗,姐姐?”

    柔软的身体覆盖,步步占领。汗雨淋漓,气息微喘之间,她的话语蛊人,疯态,犹如丝线一般缠绕不清。

    “我要你,永远爱我啊。”

    湿热气息吐洒在耳畔。

    “永远,只、爱、我——”

    第068章 承认吧

    白矜拽住绑带的一端,使陆欢被迫弓.起腰,绵密的吻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而下。

    浑身酥.麻,电流都如同暴风雨一般席卷而来。陆欢使尽了力气挣扎,却都无济于事,只引得身上更多红痕。

    眼睛被绑带蒙住,下半张脸露出的唇此时十分殷红,喘出热气。

    陆欢几乎是哑着声说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是啊,姐姐。”白矜稍慢了慢动作,没有深探。只是在慢慢打圈。

    “我为了能让你过来,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又是让人给你送东西,又是引导你去我母亲的墓前,为了就是让你主动处理完手上的一切,瞒着所有人来苏门。”

    “赌的,也就是你这颗心。”她的指尖又落在雪白处,“你这道貌岸然的道德心。真奇怪,像姐姐这种人,应当心狠,不应该有这种伪善的好人心的,可偏偏你就有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矛盾的人呢。”

    陆欢这才反应过来。

    白矜猜到了她不会把来苏门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在来之前,陆欢就处理完了公司的事宜,也不会立刻有人来找她。

    轻声的话萦绕在耳边,这些源源不断流出的话,分明音色还是她的,却平时冷淡的她判若二人。

    不是变了,更像是撕去一层伪装。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平时你的所有,都是装出来的。”

    “这怪你,姐姐。”白矜有些无辜,“我本来可以掩埋好这种情感一辈子,是你亲手打破了它。”

    “这些见不得光的情愫,早被我埋得深沉,是你逐渐掀翻了那层土壤。如果你不去招惹她们,我甚至会选择就这样看着你一辈子,但你没有。”

    “你任由她们同你暧昧,做出亲密的动作。”

    “姐姐知道吗,每次看见你跟别人待在一起,我都感觉好窒息,而每当我想要压住这份占有欲时,你又过来跟我解释,说你跟她们不是那样的关系,说你什么都没有做。”

    “是你逐渐喂大了我的期望,让我愈发不想你再被别人沾染。”

    “之后,我也给过你机会的。我说过好多次,你千万不能喜欢上别人,可你就是不听,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姐姐怎么可以喜欢别人,不可以的啊。”

    “我是属于你的,有我属于你就够了,好吗?”

    话音还飘着,白矜的指尖便深层探入,俯身而去吻她的唇角。

    “呃”

    陆欢别开头,死死地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药效已经软进了骨子里,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

    如白矜所想的,这具躯体简直就如同一样艺术品。肌肉紧张时,腹部显露的马甲线,胯部向下大腿的线条,每一处都是美得恰到好处。

    压抑着应当是难耐的,身.下人太过于倔强,紧紧闭着眼睛,没有让本能的声音流露。

    只有随着节奏溢出的声声闷哼。

    唇瓣已经被她咬得出血。

    见到她咬破的嘴唇溢出鲜血,白矜凑上舔去她唇角,尝尽血味,带着甜腥的血丝像是美味的佐料,加快了这场盛宴。

    边是品尝着,手间抚过细腻的肌肤,在绑带处打转,转而注意到绑带处摩擦的痕迹。

    “疼吗?”

    白矜心疼地替她揉揉捆绑在身后的双手手腕,在陆欢的耳边轻语,“姐姐,你说一句你爱我,我就帮你松一松,好不好?”

    陆欢动了动唇,白矜见她要说话的样子,将耳朵凑在她唇边倾听。

    只听陆欢扯起带血的唇角,嘶哑地冷笑了声。

    “疯子。”

    彻彻底底的疯子。

    白矜一愣,随后又是,弯唇笑了起来。

    “我就是啊,姐姐。”

    她自然地应下这句称呼,“我是疯了我日日夜夜都恨不得锁住你,得到你,占有你,把你彻底变成我的。”

    “恨不得将你囚.禁在笼里,套上象征着你属于我的锁链,永远只将美丽的一面展示给我看。”

    “当我很久,很久以前,认知到我有这种情感时,我就已经知道我是个疯子了。”

    “所以啊,你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而且——”白矜气息放缓,徐徐诱人,“我是因为你而疯的。”

    汗水粘湿额边的发丝,粘黏在眼角边。

    眼看陆欢的手被捆得青紫,白矜最后还是替她解开了。

    几乎是在解放的那一刻,陆欢便要逃离。

    但她太过于高看身体,浑身的乏力让她下床的一刻便是跪倒在地,支撑不起。这时也才发现脚踝上还套了一道锁扣,脚拽动时,发出铁摩擦之间的刺耳声响。

    满是陌生气味的房间,脚踝扣住的铁链,浑身的药效。陆欢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

    “姐姐喜欢在地上吗?”

    白矜歪了歪头,慢慢从床上下来。

    “地上也好,就是有点凉”

    “”

    反扣住她的双手摁在身后,指尖紧接而上。

    清亮的水色沾染瓷砖地。

    白矜咬过她的耳尖,反复舔.舐。

    “姐姐为什么还要逃留在这里不好吗?是因为不开心吗?那来看点不一样的吧。”

    白矜让陆欢挺起腰,身,摘下覆盖在她眼前的纱布,让她看个真切。

    “看,姐姐,专门为你准备的镜子。”

    床边巨大的立体镜竖立,折射出与事实的场景。

    荒诞的一切透过镜子展示地一览无余。

    “承认吧陆欢,你的身体享受我带来的欢愉。”

    洁白的身躯,屈.辱的方式,陆欢不堪接受,仅是看见一眼便紧紧闭着眼睛。

    “睁眼,姐姐。”白矜从后伸出一手扼住她的喉咙,强迫她打开双眼。

    “看一看自己这迷人的样子。”

    “滚。”

    “好凶啊姐姐。”白矜不愠不恼,含齿咬在她的后颈。

    “呃”

    “”

    她的上身被抵在冰冷的镜子面,狠狠颤抖着。粗喘而张开的嘴唇转而又被手指填满,挤压,搅动,引出低低的呜咽声。

    从未获取过的感觉几乎快要吞噬全部理智。

    白矜感受着两手的湿润,透过镜子看陆欢的目光痴迷又沦陷,“这时候的姐姐真的好美。”

    很喜欢,很喜欢

    粘腻的汗水浮在肌肤的表层,一圈的绑带早被拆得散落一地,剩余的只有真真切切地坦诚相待。

    生理溢出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划过眼角,留下一道晶莹。

    是白矜从未见过的样子。

    泛红的眼角,被快.感充斥的迷离眼眸,越是想到平时这双眉眼是如何犀利刺人,现在又是如何染满情.欲,就越是令人血脉偾张。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拥在手心,占有她的所有样子。

    占有她平时傲骨张扬的样子,夜里温柔缠绵的样子,还有在强迫之下被理智和生理快.感相互撕扯的样子。

    无论是哪一副,都令人深深着迷。

    也恨不得让人去挖掘出更多的模样。

    “姐姐啊”

    “你怎么哭了?”

    “这才刚刚开始呀。”

    “你跟我,还有好久,好久”

    “还有一辈子呢”

    “”

    直至清晨,这场充满疯狂的风雨才渐渐停歇。

    万物余留下一片狼藉与湿润的水色。

    床上的人已然失去意识,白矜在一旁,缓慢用清水擦拭过她的身子。顺带观赏一整夜的成果,脖颈吻痕,大腿内侧的齿印,目光一一扫过。

    白矜将她眼前的绑带摘下,擦干净面庞,再用绑带继续爱覆盖住她的双眼。

    就在昨夜,这双眼睛透露的除去不受控制的迷离情.欲,还有厌恶与恨。

    于是白矜吻过她眼角的眼泪,继续将这双眼眸盖住了。

    果然还是要遮住好些。

    这样,白矜还能骗骗自己,姐姐肯定是自愿的。

    自愿留下来陪她,自愿爱她

    也是自愿与她做这些。

    一切做完,白矜轻吻过陆欢手腕处捆绑过后余留下的红痕。

    “睡吧,姐姐。”

    “”

    清浅的一句道完,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座三层别墅附近只有树林,地处隐蔽。

    清理完自身,白矜到一楼时接了个电话。

    对面跟她讲了很多,最后白矜只是慢条斯理穿上外套,“我知道,我过会回环州。”

    “好的颜总。”

    通话挂断,白矜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先用陆欢的手机帮她回了各类消息,外加发了一条飞机票的朋友圈。

    所有人的消息都被搪塞抚平过去,没有人再多问。

    ——除去一个人。

    白矜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手机。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所展示的聊天界面上。

    界面显示着席杭于打来的数个未拨通的语音通话。在回复之后,依旧在不停拨来。

    白矜便往上划去,看她们以前的聊天记录。

    “怎么会有人跟我争呢”所有文字映入眼中,白矜唇角渐趋平缓,眸中仿若有冰晶缓缓结起。

    能被姐姐伤害的,或者能伤害姐姐的——

    只有我啊。

    第069章 你爱我吗?

    环州内部,各个部门井条有序。

    “最近网络有抹黑环州视频号出现,对公司产业形象造成很大危害。针对这件事公关部门已经提交了流程方案,需要您过目,还有策划新方案的审核,可能都需要您去处理一下,”

    边走着,韦玟边对白矜快速地说道。

    魏助理走在身后,她们三人并行穿过一楼大厅,快步稳走,白矜也在听着她的概述,直至听见小孩的外婆叫喊声,蓦然顿下脚步。

    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双马尾的小女孩背影,一左一右是年迈的老人和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小女孩牵着她们的手,脑袋左偏偏,右偏偏,同两边人讲着话。

    三人正在携手往公司大门外走去。

    魏助理见白矜的目光停留在她们背影上,出口说道,“那是策划部一名员工,今天下午她家人来,已经跟上面请过假了。”

    “嗯。”白矜记得那小女孩。

    在医院,在苏门的海洋馆,都曾碰见过。

    那时老人说女孩的母亲在环州上班,想来就是女孩旁边那个女人。

    白矜微微启唇问。

    “她的女儿,是不是生病。”

    魏助理似乎没有想到她知道这些,愣了一下,但没多问,只回答道,“是的,她女儿有天生性肿瘤,之前还有过几次想要预支工资。但一直没有通过。”

    白矜收回视线,淡道,“过了她的申请吧。”

    “啊?”助理轻疑了下,应下来,“好的颜总。我这就去通知一下她们部门。”

    没有多过问,她收到吩咐后照做,打完招呼离开此处。

    韦玟与白矜接着往上走,韦玟注意到她想说话,“颜总是还有什么另外吩咐吗?”

    白矜垂了垂眸,“帮她吧。”

    韦玟知道她的意思,点头,“好,我知道了。”

    环州作为苏门较大的旅游企业,资金力量可见一斑,办公环境优越,设备先进崭新。

    乘着电梯往楼上去,回到办公室,韦玟便将这些天积攒的事递往她面前。

    “这是不在的这段时间财务报表,还有——”

    “以及——”

    就这样一来一往交谈着,大半小时过去。

    又没过多久,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响,魏助理从外面进来,“颜总。”

    “有人想见您。”

    白矜停下翻开文件的手,“谁?”

    助理:“津宁林氏的掌管人。”

    “林庭么。”白矜念出了她的名字,也猜到她这番来是做什么,站起身。

    “那走吧。”

    随着魏助理走去会客室,林庭早在里面等候多时。

    大门闭合,室内只剩她们二人。

    林庭一直盯着白矜的面庞,只是后者身子微靠着椅背。

    “小颜总,最近挺忙啊,电话消息真是一个都接不通。”

    白矜淡说,“不忙,只是不想接。”

    林庭算是听明白了,眯了眯眼睛,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白矜,你要出尔反尔?”

    白矜:“哪来的出尔反尔。”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答应过和你合作,至于最开始在津宁头回碰面那次的承诺,我已经做到了,环州确实跟林氏有过一期短项目合作。”

    白矜眉目一利,话音冷了两分,“但我从没答应过,要和你联手毁了启宁。”

    对上这副刀刃一般的眼神,林庭咬了咬牙,她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明明这对环州来说,是现下百利而无一害的。

    “为什么不?”

    白矜眼尾掠过一道暗光,幽幽道,“你似乎忘了,我出于陆家。”

    出于陆家

    林庭稍怔。

    但谈到这个,她又不受控制地就笑了,肩膀颤抖好些时候才缓下来,笑着看她。

    “不是吧你该不会真的把自己看作陆家的一份子吧?”

    “我早就找人打听过,小时候的陆欢不仅对你又骂又欺负,还天天想方设法让你离开陆家。而那掌家的陆夫人也没什么作为,任凭她如此欺负你。”

    “她们除了给你钱让你生活,还给了你什么?给了你痛苦的根源罢了,也就只有你还把她们当作你亲人的一份子了,真是可悲。”

    “成人之后,陆欢甚至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利用你。”林庭无奈地摇着头,随后眸光兴奋起来。

    “面对这样,你就应该去报复她啊。启宁就是她的全部,天知道她将自家的事业看得有多重。你能以这个来威胁她,折辱她,不是更好么?”

    白矜用淡漠的目光扫过她,没有将她的话甚至是她的人放在眼中。

    薄凉出口道,“你懂什么?”

    “你”林庭一时语塞。

    随后,见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林庭捏紧了紧手指,“既然小颜总要反悔了,那我也就只能破碗破摔了。”

    白矜不语,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看着林庭拨打了陆欢的电话,试图捅破所有事。

    但可惜的是,她刚拨去电话两秒,白矜口袋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而白矜看林庭的眼神,足以证明一切。

    陆欢的手机,怎么会在她这?

    林庭的脑海瞬时反应过来,眼睛瞪圆,“你你疯了吗?”

    白矜拿出手机,挂断了她的电话,垂眸看屏幕,没有反驳她的话。

    只是恰好在这时,陆欢手机微信弹出两条消息,而备注名称是,叶叶。

    [姐姐在吗?]

    见到这条消息,白矜无声地收缩了瞳孔,可怖瘆人的气息似乎一秒流露。

    林庭不知道白矜为什么突然变得冰冷,思想还沉浸在上一刻获得的信息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林庭本以为她只是心软,留有温情,不想报复回去。但现在看来白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

    囚.禁,绑架,涉及违法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林庭的预想范围。

    白矜没有理会她,拿起手机就要往外走。

    林庭看见她的背影,直接说道。

    “你!还真是疯子。”

    话传入耳,白矜身形顿了顿,面色没有多变,仅是驻足两秒便推门而去,只余留下一句:

    “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因为

    姐姐也这么说她。

    —

    房间内,不清楚过了多少时间,这时又是几点。

    躺于床上的陆欢逐渐恢复意识。

    眼前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手被绑带束缚,无法动弹,脚踝上栓着铁链。只觉得浑身酸疼,没有一处好过,嗓子也哑得发干。

    身上不知是什么蕾丝面料,裙摆留在大腿处。

    稍是清醒,整整一夜的记忆便在脑海内翻涌,屈.辱与数不清的折磨、强迫,将她强摁在镜子上,强迫她透过镜子看一切荒诞的行为过程。所看见的一幕幕,所感受的所有,几乎都在化作猛兽般反复撕扯她。

    越是回想,情绪伏动就越是强烈。恨意涌上心头,占据理智。

    察觉到身体恢复些力气后,陆欢开始挣扎,试图挣动手腕的控制。但捆绑手腕的绑带与床头连接,任凭她怎样反抗都无济于事。

    还在寻找法子时,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白矜从门外走进来,将手中一小箱的东西放在桌面,再是锁上了门。

    “你玩够了么?”

    陆欢看不见她在哪处,平躺着说道。

    白矜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走近去,轻轻贴在她的耳旁问,“姐姐,这个叫叶叶的,是谁?”

    陆欢当然知道。

    但她不会说。

    “呵。”

    只听见一声冷笑声,没有多余的解释,白矜敛了敛眸子,语气暗下来。

    “不想告诉我吗?”

    白矜目光落在消息界面,对方发来的消息刺痛了她的眼睛。

    尤其是“姐姐”这个字眼。

    “你怎么可以让别人也叫你姐姐呢,就这么喜欢她们吗?”

    白矜慢慢道,语气似是有些不理解,“可是你才是我的姐姐啊,我们认识得更久,也更顺利应当,不是么?”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喜欢被喊姐姐呢?”

    要是这样,她就不装了啊

    她可以一直喊,一直喊的。

    面对一句又一句的问题,陆欢别开脸去,置之不理。

    “还是不告诉我么?”

    “那来玩个游戏吧,姐姐。”白矜见她不愿意理她,便收回了手,走去桌面,对着“叶叶”的微信界面那边发送了一条空白消息。

    “手机每响一次,就挑一个,好吗?”

    陆欢微蹙起了眉头,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口中的挑一个是什么。

    但很快,微信联系人那边回了消息,手机响了一次。

    “一次。”白矜从箱子中挑出一个,缓缓朝陆欢走去,将项圈戴在她雪白充满吻痕的脖颈上。

    陆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很快,第二声消息提示音响起,白矜又去选中了一个

    “挺好的,这样,姐姐就不会总是咬嘴唇咬得出血了”白矜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在消息提示音接连响了第三声,第四声时——

    “!”

    “”

    白矜卸下一切,再是摘下她眼前的绑带,欣赏她的满面色泽,眼角诱人的那抹红,墨一般的眸面浮现的水雾。

    白矜轻问,“姐姐,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陆欢难耐到了极致,却还是继续别头,不答她的话。

    白矜默了默,心中有些难过。

    “为什么还是不说”

    她只好将绑带覆盖回去,。

    “”

    “不要再跟她们有交集了,好不好”

    “答应我,好吗?”

    “有我就够了的”

    数不尽的绵意之中,炙热相挨,白矜咬着陆欢的耳朵问,“你爱我吗?姐姐。”

    “我恨你。”陆欢带气音的声音混杂着恨意涌出。

    “我恨你,白矜”

    白矜越是要听什么,陆欢就越是不说什么,绝不会再顺应她的心意来。

    在陆欢看不见之处,白矜眸中的忧伤淡淡闪过,眸色也暗沉了不少。

    “好,好”黯然的伤心之下,白矜只能继续,“慢慢来,姐姐,你会爱我的。”

    “”

    已然快抵不住,好些次几近晕厥。

    “呃”

    “”

    陆欢散尽了所有力气。蒙住眼的红布早被染湿,身体还在发颤。

    “姐姐爱我吗?”白矜摘下她眼前的红布,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恨死你了”

    陆欢几乎是嘶哑地回道,声音像是被抽干,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

    头别到一旁,眼中如同蜡烛燃尽般的死寂,枯寂的一颗泪从眼角滑落。

    “我真的,恨你。”

    “恨死了。”

    第070章 咬吧

    是难过的。

    白矜听见这句话,心中是难过的。

    她恨她。

    分明以前就听过这张唇中说出讨厌的话,刚进陆家时,她说讨厌她,一起上学后,她也在每时每刻厌恶她,张言就要让她离开陆家。

    分明都已经习惯了,为什么还会难过

    好痛,好痛。

    “你真的不爱我吗”白矜音色颤抖,声音弱下来,“可是你之前说过的。”

    也对

    姐姐之前说了,一切都是哄骗她的。是假的。

    明明她自己也知道。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都是假的。

    但为什么之前都能骗她,为了达成目的轻易说句我爱你,现在就不能继续骗了?

    还要一个劲的说反话来刻意激怒她,让她情绪波动,为什么?

    “既然你之前是骗我的,那为什么现在不能再骗骗我?明明姐姐只要说了,我或许就会给你解开绑带,但为什么你不说”

    白矜微微皱着眉,想不明白。

    “为什么现在不愿意继续骗我了呢?”

    “可是刚刚姐姐喘得好厉害,难道不是享受吗姐姐真的,不喜欢这些吗?”

    “真的不喜欢我吗?”

    陆欢听见这些问题,冷冷地只觉得格外可笑和讽刺,面朝一旁,缓缓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愿再跟她讲话。

    眼眸阖上,眸面蓄积的薄雾化作颗眼泪划过眼角边。

    气温一旦冷下来,她的面色泛白,唇瓣还留有咬破的伤口,看上去很狼狈。

    原本神采奕奕张扬的人失去了傲骨,像极跌进泥泞任由践踏的木偶。

    这一幕映入白矜眼里,心里更加疼了。

    这时也顾不得那些难过的情感,只想去摸摸眼前受伤的人。

    “对不起姐姐,弄疼你了。”

    白矜凑过去安抚她。只是在俯身挨近的那一刻,陆欢含齿咬了上来,狠狠咬在白矜的肩颈处。

    “唔。”

    只是一瞬颤栗,白矜就没有再动。

    反而是更加贴近,便利她施力。

    “咬吧,姐姐。”

    白矜安抚地理顺她的乌发,拍着她白皙却充满红印和乌青的后背。“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点。”

    牙齿陷入肉中,强硬留下痕迹。

    直至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松下口。

    经此一举,陆欢眼里才恢复了些生人的色彩,不再是死寂般的沉沉。

    “我很喜欢。”

    白矜无比珍惜地抚过她方才的地方,“这样,我的身上又有一道属于你的痕迹了。”

    听这话,陆欢怔了怔,蓦然想起上一回看见白矜肩颈处迟迟未消去的齿印。

    当时她便疑惑,为什么齿印都是差不多时候留的,她的愈合消失了,而白矜的迟迟没有。

    白矜见她的眼神,唇角微微一勾,褪去上衣让她看个真切。

    陆欢看见了她肩颈处的印记,正是数月之前陆欢留下的那个。现在旧印记与新印记各占据一边,一浅一深。

    “我用了药粉,让它没有消失,一直留在我的身上。”白矜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这是你给我的礼物我怎么舍得让它消失?”

    “”陆欢别开眼,不想听她说关于此的话。

    张口的声音磁哑,“玩够了,就放我走。”

    原来她打的,一直是这个想法吗?

    “不可以的,姐姐。”白矜替她松开束缚手的绑带,拿过陆欢的手,放在面庞边,脸轻蹭她的手心,“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怎么会轻易放走。”

    陆欢神色冷了两分,“你以为,你能锁我一辈子么?”

    白矜闭眸轻吻她的手指,又移向下,吻过手腕那一截勒出的红痕。

    “试试看吧,或许真的能一辈子呢。伪造出一个人投河自杀,或者意外身亡,消失在大众以为的世界里,倒也不难”

    陆欢面无表情,“那你是真的疯了。”

    “是啊一直是这样。”白矜慢慢地应下来,从不反驳类似的话。转而去环住陆欢的脖颈,头轻轻靠在她身上。

    感受她一起一伏清浅的呼吸,脉搏的跳动。

    此时姐姐待在这所房间,陷于她的怀抱,那就是属于她的。

    这本来是她设想了无数遍的事,也期盼过无数遍的事。

    白矜本应该开心。

    但是姐姐眼底的神色,好冰冷。

    语气也好冰冷。

    怎么,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姐姐困吗?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姐姐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无论白矜怎么好声好气的说话,陆欢都不再理她了。闭着眸不语,唇色泛白,如同剥去了一层情感。

    也变成了白矜印象中最陌生的样子。

    “”

    等到一切安定,白矜从房间内出来,到一楼的时候,让猫笼里的漠漠跑出来。

    “瘦了。”白矜给它喂食,看着它的身躯说道。

    漠漠很快吃完盆里的猫粮,环视周围陌生的环境。

    因为以前在四处流浪过,有熟悉的人在,它没有像普通小猫的应激反应一般强烈。

    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前时,它的猫眼睛转了转,正想好奇地上去,被白矜先一步抱走。

    白矜抚摸着它的毛,“不可以上去,她在上面。”

    “喵”

    她抱着漠漠在沙发坐下。漠漠很乖地任由她抱和摸,没有反抗,安静地陪伴她。

    “我们很像,对不对?”白矜边理顺它的绒毛,看着它的眼睛。

    “我们,都被抛弃过。”

    只是漠漠被抛弃过一次,而白矜被抛弃过两次。

    她一次是被母亲抛下,一次是被喜欢的人抛弃。

    前一次抛弃的时候年龄还小,丢弃来的突然,很难过。后一次她已经成人了,早已经料到过这次抛弃,但依旧很难过。

    看来,无论有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只要是被丢掉,就是很难过的。

    “你遇见了喜欢你的人,你就不会再被抛弃了。她会心疼你,关爱你,舍不得再让你风餐露宿,颠沛流离。”

    只要有了爱你的人,就不会再尝到被抛弃的滋味了。

    话语至此,白矜神色再次一暗,“可是,我还没有。”

    没有遇见这样的人。

    喜欢的人,也不喜欢她。

    没有人爱她。

    “喵。”漠漠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往她的怀中挤了挤。

    毛绒的身体给予一份温暖。

    白矜默默与它待在一起。

    没过多久,手机打来电话,白矜接起,淡然着面色听通话那边讲述完后,摁下挂断键。

    弯下腰,放下漠漠,“乖。”

    “有人要来了。”

    —

    津宁市今日的天空格外多云,下午三点的时间段却如同夜幕即将降临一般暗沉。

    席杭于努力保持冷静,坐在车的驾驶座上,指尖开始随着秒表轻点。

    跟随着一秒接着一秒的流逝节奏,来平复焦躁的内心。

    一分钟过后,她睁开眼睛,头脑清醒。

    而在这时,发去的消息也有了回音。

    她知道陆欢平时搜寻消息的渠道,便找上渠道的人,得知了陆欢最后一次在她那查得的东西。

    时间是两天前,查到的消息是苏门的一个地址。

    又是关于白矜。

    果然是关于白矜。

    这是席杭于拿到消息后的两个想法。

    只有在面对白矜的事时,陆欢才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这点陆欢自己也意识到了,她也不想让席杭于发现。

    所以在她去苏门时,席杭于问起,她骗她是出差。

    陆欢不想承认自己的情绪正在被人牵动,不承认自己会因为某个人而乱了阵脚。

    席杭于舒完一口气,调整好清晰的思绪后,便立刻在手机导航内定下目的地,开车过去。

    陆欢的朋友圈还有一条拍照飞机票的动态,让朋友圈内的人都误以为她出差或者去游玩。

    说不定这一举,就是对方为了之后,能够营造出一种陆欢压力之下玩消失的形象。等瞒完这一段时间后,再彻底没音讯。

    当众人开始寻找时,再抛出想给大众看见的东西。

    一念至此,席杭于更加利了两分神色。

    津宁到苏门几百公里说近并不近,等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了。

    四周漆黑一片,车灯射来,照亮一片房子。

    停好车下来,席杭于进去确认完门牌号,确定了这就是白矜父母以前居住过的房子。

    别墅内,有灯。

    如果一切按照席杭于的猜想,那么陆欢大概率不会在里面。

    老房子内亮起灯。

    ——那就是有人在等她。

    席杭于稳定情绪,留足了后手,推门进去。

    家具都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但并未与现在的审美脱节,充斥着一股复古风。

    朝客厅中间走了几步,二楼的楼走廊处赫然出现一道人影。

    席杭于朝上迅速看去,对上一双冰冷刺人的眼睛。

    白矜正站在楼道处从上而下俯视她。

    四目隔着遥远距离相对,好似炙热的火焰对上无情冰雪。相互碰撞之下,谁也没有退让。

    “陆欢在哪。”席杭于直接说道。

    听见她第一句话就是提到陆欢,白矜眉眼冷下来,“她在一个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席杭于眯着眼看她。

    白矜只是扫过她一眼,手从扶手上拿下来,缓缓走去楼梯口处。

    “席杭于,24岁,N大法学毕业,手下有一家律师事务所。是家中长女,有一个妹妹。父母体制内,家中关系和睦”

    席杭于听着白矜缓慢念出她的大致底细,不为所动,“你想说什么?”

    “你有幸福的家庭,顺利的事业,和睦的亲人。你明明已经什么都有了”

    白矜停在楼梯台阶上,黯然的眸间如同蒙了一层阴霾。

    “那为什么,还要跟我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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