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涂药

    一双眼里冰冷又瘆人,唇中吐出的字仿若镶了一层冰。

    “不要岔开话题,与这无关。”席杭于双手插入风衣的口袋,淡然对应着白矜。

    两道强硬的视线碰撞之下,火光四溅。

    “当然有关。”白矜直盯着她说道,“你觉得,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寻找她的?”

    席杭于手指捏紧了紧,薄唇微启,吐出毫无波澜的两个字。

    “朋友。”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成人的,朋友。

    “是吗?”白矜微微冷哼一声,“单是朋友就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席杭于:“你已经侵犯了她的人身自由,这是违法行为。就算不以朋友的身份,单以知情者的身份,我也有足够理由出面。”

    白矜靠在楼梯扶手边,“呵,那你有证据吗?”

    席杭于眯了眯眼睛,还未等她说话,白矜就先一步说,“凭你口袋里的录音器么。”

    被一语点破,放在口袋的手顿然收紧。席杭于身子怔了一下,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她从没有小觑过白矜。

    毕竟能让陆欢都为此乱阵脚的,能是什么一般人?

    “我想知道姐姐的故事,你能告诉我吗?”

    人正在白矜手上,还未有一点消息,席杭于慢慢与她周旋,“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白矜继续走下楼梯,一路走到席杭于的身前,停下,“她的全部。”

    “现在你知道你不懂她了,所以想来我口中知道关于她的事吗?”

    席杭于用着带笑的语气,“让我想想,也或许是因为陆欢不愿意跟你讲她的事。”

    “看来你是不讲。”白矜轻蔑地看过她,回过身要走。

    席杭于知道不能用一般的思维与她交谈。

    “白矜,你根本不懂她。”

    这话一说出,白矜果然顿住了脚步,侧眸来看她。

    席杭于接着说道,“陆欢这个人,外表张扬强势,是谁也劝不动悍不动的犟种,实际心底软得要命。”

    “这样的人有个特征,最正常不过的吃软不吃硬,用硬的方式只会激起她硬的那一面,用软的手法,会激起她软的那面。”

    “现在,你越是强迫她,她就越不可能如你所愿。”

    说着说着,席杭于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你分明知道她一身骄傲,这么做无异于将她推入深渊”

    对于一身傲骨的人,对她最是残忍的手段,就是折断她的傲骨。

    让她低贱如尘埃,卑贱如烂泥。

    痛苦更是无异于割肉剔骨。

    席杭于甚至不敢细想现在陆欢会怎样。

    她强行平复下心情,再睁开眸子,死死盯着白矜的背影,“最后她只会恨你恨到骨子里。”

    “白矜,你就这么想让她恨你么?”

    白矜微垂了垂目光。

    不想。

    不想的。

    可是那还能怎么办呢。

    除去这些,她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多看她一眼。

    能让姐姐眼里只有她的方法,只有这一个了。

    席杭于加重了语气,“她真的会恨你。”

    沉默良久,白矜唇边语气轻蔑,“那又怎样。”

    “你是很了解姐姐,但不了解我。”白矜往楼梯上走,“很可惜,恨也无所谓。我只想让她记住我。”

    “要么爱我,要么恨我,既然她已经亲口说不爱我了,那我也只能用后者。”

    席杭于咬紧牙关,只觉得事情格外棘手,脑海里正在想应对政策。

    而白矜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不要想着报警。”

    她总是能用冷淡的语气道破一切。

    席杭于对白矜,只感觉到未知。

    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不知道她能疯到做出怎样超出于下限的事。

    但唯独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所做的一切,眼里的一切,以及各种行动的目的,都是陆欢。

    从始至终都是陆欢。

    “别忘了人还在我手上。我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可以在你行动前做。”白矜指尖随着上行拂过沾染灰尘的楼梯扶手。

    “你也最好别有什么动作你大可猜一下,我是怎么知道你能在这时候抵达这里的。”

    席杭于思想一滞,心想确实白矜守在这未免太过准时。

    她可不信白矜会空闲到守在这守一天。

    所以,她在此之前就在监视她了。

    “你让人盯我?”席杭于得出这个结论。

    既然如此,那么房子周围或许也安插了她的人。

    如果席杭于有什么行动,那么下一刻安危

    席杭于没再想着轻举妄动。

    “放弃吧,不要再想着找她。”白矜错开她的目光,转过身要走。

    “你在嘴硬。”

    在她快离开的那刻,席杭于直接上前一步,试图挑开她的伪装。

    “你根本就不想要她恨你,对么?”

    “你现在这么做,纯粹是因为你想让她喜欢你,但你没办法让她喜欢你。”

    “你根本不想让她恨你!”

    几句话的同时,陆欢的样子又重新浮现在白矜眼前。

    虚弱,面色苍白,好似一张白纸。

    在看见她时,眼底的死寂,厌恶。

    这就是与爱相反的恨意。

    “你走吧。”

    白矜顿感疲惫,又是回眸瞥过她一眼,转身消失。

    “不送。”

    —

    光亮升起,昼夜替换。

    天际边的云雾徐徐飘动,太阳光倾洒大地,能够驱散阳光之下的污物,却无法驱散阴暗之处的潮湿。

    已经是第二天。

    偏僻郊区的一栋房子内,一整夜外加一整日,漫长得仿若过了一个世纪。

    陆欢嗓子干得哑涩,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浑身本是冷白的肌肤上,淤青遍布,吻痕占据。

    不知道是几点,相隔很长一段时间,白矜从门外进来。

    还是一声反锁声响,象征着开始。

    白矜进来,便看见床头柜旁一动未动的饭食和水。

    “姐姐怎么还是不肯吃东西,这明明是你最爱吃的。”而且都已经给她解绑了,手上可以动的。

    “怎么可以不吃饭,不喝水。”

    白矜坐过去扶起她,尝试给她喂去,但陆欢偏过头,依旧不理会她。

    “那水还是要喝的。”白矜只好放下饭,拧开水喝了一口,含在唇中,对准她的唇吻上去。

    “咳咳咳”

    些许水进入湿润口唇,呛到喉咙。

    白矜吻干那些洒落在锁骨与胸前的水滴。再是抬眸,看见陆欢还是面朝一旁,面色冰冷,不想看见她。

    “生气了,不想理我吗。”

    白矜蹭了蹭她的面颊,退身下去。

    能为她做些什么呢,经历这两天的高强度,她现在,会不会很疼。

    想到这,白矜走去打开一个药膏,里面是乳白色的膏体。指尖蘸取,走近陆欢。

    “对不起姐姐,昨天弄疼你了,我帮你涂药好不好?”

    她看向她的伤口,眸面心疼。

    “都红肿了”

    分开两腿间,指尖携带药物推伸进去。

    顿时一阵冰凉袭来,于此来的还有酸疼意,陆欢闷哼一声,一腿踹在白矜的肩膀上。

    “滚。”

    白矜背部撞击到墙,手上的药膏掉落在地。

    她没有在意肩上和背部传来的痛感,无奈地擦干净手后,再度欺.身而上。

    “既然不愿意治,那就只能以毒攻毒了,姐姐。”

    “”

    只有在这时,她的面色和唇色才会红润起来。

    眼底除去冰冷外,会外加一层晶莹剔透的薄雾,白矜很喜欢。

    但是温度一降下来之后,她的眼底又恢复空寂了。

    没有以前的气盛,也没有情意波动的迷离。

    变得格外空洞,

    事后,当白矜再触碰陆欢的时候,陆欢的身体狠狠地在颤抖,像是强烈的抵触。

    白矜心底泛起一股疼意,搂住陆欢一直在道歉,想要安抚她。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姐姐,我又弄疼你了。”

    “我下次不会再这么重了。”

    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喜欢我呢。

    明明喜欢一下,就不会这样了。

    面对一句又一句示软的道歉,陆欢没有任何回应,像失去情感的木偶。

    白矜想到些什么,又松开她,出去。

    “你等等我,姐姐。”

    “”

    白矜换上了那件陆欢曾经说好看且适合她的黑裙。

    是那时候,在津宁商场的专柜买的。

    当时从试衣间走出来后,陆欢便一直在夸她,很快替她买下这件裙子。

    后来,陆欢还说,让白矜有机会穿给她看。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走的时候,白矜特意把这一件衣裙单独包装出来。

    换完衣服,她对着镜子抹上口红,一张本就不需修饰的脸多一番色彩。

    房间内,陆欢半坐起靠在床边,寡淡的目光朝着窗外光亮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门再度打开,白矜从外面进来。

    陆欢稍侧头,一眼就看出她身上穿的,是当初那件吊带裙。只觉得格外讽刺。

    视线向下,注意到她脖子戴的一颗珠子。

    用一根细绳串起,珠子呈碧绿色,正是白矜摔断的手链内的其中一颗,也是陆欢找不到的那第十二颗珠子。

    一切都是她设的局。

    陆欢阖上眸子,无论是表面还是心中,都毫无波澜。

    白矜见她闭眼前注意放在脖子的项链上,便走过去。

    “你看,当时的手链,我留下了一颗。我舍不得让它完全摔碎。”白矜贴在她的跟前,拿起胸前的项链,“现在至少,它还在。”

    只是陆欢没有睁眼。

    白矜敛了敛神色,声线平下来,“姐姐为什么不看”

    陆欢偏过头,冰冷启唇:

    “你别恶心我。”

    充满寒意的一句话像一道利箭,扎在心口。

    白矜眸色沉了沉,扣住她的手腕,“姐姐”

    只是下一刻白矜就顿住了。

    扣住陆欢时,很明显能感受到她的浑身在发抖。

    面朝一边,咬着牙关,下颚线绷紧,似是已经做好了面对接下来的准备。

    可白矜这次只是想让陆欢看一眼,没有想做别的。

    她已经对她产生越来越深的抗拒了。

    所以现在姐姐对她剩下的,只有讨厌和害怕了吗?

    白矜松开手,失落地退下身来。

    明明现在姐姐都已经属于她了啊。

    怎么还会这样

    她的神色蒙上一层灰落的阴影,眸中充满了忧郁与不解,心中只感受到一阵难过。

    预想的没有来临,陆欢再睁开眼时,看见房门一闭一合,白矜打开门,出去了。

    一语不吭。

    白矜走下楼梯,步伐不稳,眼角泛起一圈红。

    到楼梯口时,漠漠跑过来,蹭在她的脚边。

    “怎么办。”

    怎么办

    白矜缓缓蹲下身来,抚着漠漠柔软的身子,脸微微埋下,两肩膀抖动起来,声线颤抖。

    “为什么,她还是不喜欢我”

    第072章 火舌

    漠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眼前这个人似乎很难过,总是想让人去蹭蹭她,陪陪她。

    “喵”

    漠漠一直停在她的腿边,陪着她。

    白矜缓下几口气,按耐涌动的情绪。只觉得席杭于所说的,确实如此。

    她说的没有错。

    明明做出这些之前,已经预想好了后果,她觉得,只要得到人,心也会随着身体回来的。

    慢慢来,慢慢来,她总会喜欢她。

    但是事实并没有。

    姐姐越来越抗拒,而且最后变得也不像她了。

    怎么会变得这样呢。

    是时间还不够长吗?还是做的不够多

    浮起的眼泪渐渐退回眼眶,白矜平复了心情,站起身,往客厅走。

    漠漠也随着她迈动脚步,往前窜了几下,一不小心撞上竖立的挂衣架,上面挂着的外套掉落在地。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事,开始下意识地往旁边躲。

    “没事的。”

    白矜轻道,走过去。

    蹲在地上,将外套拾起,放在鼻间。

    这是陆欢的外套。衣服上留有的味道,是她身上的气味。

    也是白矜贪恋的气息。

    一股乏力与酸意涌上心头,好似有两股力量在左右拉扯她。

    以前的白矜只想要陆欢这个人。恨不得替她戴上镣铐,将她锁在自己身边。并且现在也这么做了。

    但白矜依旧没有得到偌大的满足感,心中那一处终究是空寂的。

    她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却仍旧没获得想得到的东西。

    越到后来,白矜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有一瞬的迷茫,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获得想要的东西。

    或许人生就是如此,不断在旅途迷茫与徘徊,直至死亡都还在追寻的路上。

    不断寻找,不断追寻。

    停顿良久,她拿起外套,挂回原处。

    只是发觉外套口袋有一处硬物。迟疑片刻,手伸进去探出。

    物品落在手心的那刻。

    白矜瞳孔骤缩。

    稍低着头,垂落的发丝遮住上半侧脸,露出微微张的口唇。只是顷刻,一滴清泪划过面颊,凝聚在下颔,悄然滴下。

    是,那串手链。

    白矜睁大着眼睛,浮起的泪水瞬时模糊视线。

    被修复好了

    竟然,被修复好了。

    躺在手心的玉珠缺口被修复完整,能依稀看见破裂的痕迹,有的珠子残缺一角,有的已经被补上缺口。

    通过修补的痕迹来看,不是专业人进行修复的。更像是有人用透明的胶水,小心翼翼地把每一处残缺给粘上。

    用全新的透明串绳给连接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

    姐姐不应该会这样的啊

    她怎么会把那些残缺的珠子捡回来,重新修好。

    是为了还给她,还是

    数种可能性在脑海中闪过,白矜只知道——

    原本,或许姐姐还对她存有一丝两丝的温情,但都因为她,全部消失殆尽了。

    所以,最后的一抹情意,都因为她,转为了恨。

    所以本来就是有机会的。

    如果她再晚一些做出这些,再听听姐姐的解释,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一切都被她毁了吗。

    所有想法在心中炸开。白矜身体一下不稳,手扶住架子,不禁施了施力,指尖因过于用力而失去血色。

    清泪沾湿眼睫,眼角染得发红。

    怎么,会这样呢

    —

    津宁市,公司内。

    易铭忙得焦头烂额,拿着一叠文件快步走过办公走廊,迎面对上左悠,便顺手一拦下来。

    “悠,见着你家陆总了吗?昨天送上去的方案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左悠停下脚步,一谈到这个眉头紧锁,“还没有。自从两天前陆总把这两天的事都处理完后,就再没看见她来公司。”

    “我有联系过陆总,她也有回复,但之后又没再有回声。”

    看她朋友圈的意思,像是有事暂且离开。左悠没有多问,只是告知她公司有点事。

    “连助理都不知道人在哪,陆欢到底在搞什么啊。”易铭无奈地低声道,转而又对着左悠,“对了,如果有能我处理的,就先往我这边送。”

    “我这边顺带再试试能不能联系到她。”

    “好的易总。”

    易铭说着说着头疼地扶额,拿着东西离开了。

    左悠也忙于自己的事,走到电梯口时身后有人喊她,一回头,是钟若。

    “小悠悠~”钟若见到她就开心地打招呼,顺势过来就靠在她的肩上,“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又变好看啦。”

    “咳咳。”

    左悠朝四处看了看,怕动作过于紧挨,小声提醒她,“钟小姐,这里是公共场合。”

    “公共场合怎么了,之前喝醉了还搂着我喊若若呢,现在怎么又不行了。”

    嘴贫归嘴贫,钟若开完两句玩笑话,身体上还是给站直了,开始说正事。

    “这两天看见陆欢了吗?”

    左悠摇头。

    “那席姐呢?”

    “席小姐也没有来过。”

    “哈怎么这样。”钟若微蹙了蹙眉,“奇怪了,这两天她究竟做什么去了,发消息也没有明说。”

    “以前出过这样的情况,但至少都能明确告诉我们在哪,不会让我们担心来着。”

    钟若又想到什么,问道,“会不会是压力太大了,消失一段时间恢复。”她不久前就在左悠口中得知陆欢变了一番模样。

    左悠没反驳,沉着声道,“前段时间陆总确实很不在状态,经常心事重重。”

    “哎,那估计是了。”钟若叹气,觉得虽然有点不像她,但也能理解,毕竟这样一家大公司经营起来,花费的精力不可小觑。

    没聊几下,钟若手上接到电话,没过多久就离开。左悠也回到办公室去处理工作。

    外面人敲门进来询问方案,左悠暂且压下来,堆积到一边。

    最近已经连番几人,都来找她问陆欢的去向。

    看着一旁叠起的文件,左悠莫名头疼,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手上这些事没办法再拖,有权处理这些的,除了陆总大概就只有秦总。

    本来想法仅存在脑海中,在陆续几个员工敲门进来询问陆总后,左悠最后只好给秦岺打去电话。

    电话过了片刻接通。

    “秦总,是我。”

    左悠说完请求,电话那头的人默了默,声音冷下几度。

    “行,知道了,我下午回启宁。”

    “”

    又是一日过去。

    今日天色暗沉,云层繁厚,腥味漂浮在空气之中,又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陆欢已经分不清身体经历了什么,也数不清这些天发生了什么,浑身的骨头像是在被一步步啃噬。

    无论是清醒还是昏迷,都像陷入黑暗。

    清醒时肉.体在遭受折磨,睡梦中也有一个人在折磨她。甚至还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那双眼睛时而冰冷时而雀跃,时而又含着泪花,委屈至极。可以美到令人心迷神乱,深陷泥潭,也能疯狂到可怖瘆人,使人坠至深渊。

    无论如何变化,都是那同一双眼睛。

    最后陆欢无数次回想,很清楚那是白矜的。

    是她在看着她。

    这些不同的眼睛甚至能与记忆对应上。

    她的眸中含着雀跃,大概就是陆欢带着她出去吃甜点的时候。

    眼眸中内含情意,泪眼迷离,对应的是二人以前缠绵之时。

    而她的眸里含着眼泪与伤心,对应的是陆欢拆开伪装抛弃她之时。

    那些委屈、难过的神色,都是因为陆欢。

    是陆欢害得她有过这样的神情。

    这点,陆欢无力反驳。

    在这一日,陆欢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脚踝上的锁扣已经不见了,手腕绑带松开,能在房间内自由行走。

    房间的桌面摆着叠整齐的干净衣服,是她那天穿来的那套。

    在一旁,还有她的手机,车钥匙。

    可是陆欢没有走。

    甚至没有去碰那些东西,仍旧半坐在床头,静静看着窗外。

    就这样一直坐,让时间悄然流逝,直至夜晚。

    “”

    待到晚上时,窗外夜幕占据,呼啸的风声穿破黑夜进入人耳,宛如鬼怪泣声,照应荒芜的心境。

    陆欢浑身都在发热,嗓子干涩到发疼,头脑也胀的厉害。她能感受到身体是在发烧,但她毫不在意。

    墙壁上的挂钟不停转动,秒钟与分钟交接,再一次与往日重合在同一个时间点。

    整整七十二个小时。

    陆欢看着窗外除去黑色一无所有的景象,缓缓收回视线。

    这些天,也该还够了。

    两清了,白矜。

    她收敛眼眸,褪去身上所穿的衣裙,换上桌面的干净衣服。

    布料遮盖住荒唐的痕迹,但是身上那些印子与痛感,并没有消失。

    房间的巨大的镜子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面色惨白,唇瓣也没有血色。

    此时镜子反照的是她,可陆欢却透着这一面,回想起数个瞬间。

    下一刻,房间炸起剧烈声响,镜子碎裂。

    碎片洒落一地,破碎又惨败。

    脚踩过碎片,发出更加崩裂细碎的声音。

    陆欢推开房门,走出去。这是她第一次走出这个房间,冷淡的目光环顾四周,老式的别墅构造,走廊外空无一人,没有任何身影。

    走到一楼客厅时,陆欢认出了摆在角落的是漠漠的猫笼。目光稍凝片刻,淡淡收回。

    “”

    陆欢扔下了火种,走出别墅。

    顷刻后。

    夜幕中蓦然升起一簇盛然的火光。

    四周的温度极速爬升,整座别墅内瞬时燃起熊熊大火。

    巨大的火舌穿破空隙随风冲向天空,高温与光同黑夜撕扯。

    炽热的火焰正在烧毁所有痕迹。

    陆欢站在别墅前的不远,冰冷的眸面倒映出强烈的火光,眼睁睁看着一切消失,化为灰烬。

    第073章 应得

    夜晚昏沉,前两日的雷暴雨还未过去两日,便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雨水浸染得水泥地变成一片深色,路旁的积水滩荡起圈圈涟漪。

    撑起的伞遮下一片干地,雨滴打在伞面的沙沙声充斥在耳边,伴随着街边的车的鸣笛声,令沉寂的心更加心烦意乱。

    尽管心的主人一直在保持理智与清醒,那只未撑伞伸入口袋的手的手心,还是被陷入肉中的指甲掐出一道深痕。

    席杭于站在市公安局的对面街道,一站就站了一晚上。

    深邃的目光放于门口的大字许久,却没有挪动脚步,迟迟没有进去。

    陆欢的手机被白矜操控着,代替她回复消息,营造出一种不堪于沉重压力而消失的模样。

    因此一旦进去,报的便是绑架案。

    她没有摸透白矜的下限,无法设想白矜会做出什么。也无法预料如果真的这样做,会发生什么,陆欢在她的手下会怎样。

    这些都在掌控范围之外。

    但除了这道方法,还能怎么做。

    席杭于愈发用力攥紧伞柄。

    口袋的手机传来振动,接收到消息。席杭于拿出来查看,在先前的空时间里她托人去查了白矜的身份,因此现在所接收到的正是搜寻的成果。

    条条信息整齐地排列在眼前。

    年龄,信息,经历,一切正常,正常到这人真的不过是一个无名的普通人。

    但席杭于知道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剩下两份是她父母的资料,母亲的履历优秀,乍眼看并没有问题,但是她的父亲,好些处的疑点。

    席杭于沉了沉眉眼,正在注意屏幕上的细字,一道突然弹出的通话代替界面。

    看见备注上的两个字,席杭于瞳孔一震,几乎一刻也没耽误地迅速接起电话。

    “在哪?!”

    听完通话那边的话,席杭于电话贴在耳边迅速跑往停车处。

    “电话别挂,我就在苏门,位置发我,你等我过去。”

    “”

    夜越深,雨也越下越大。

    路边的行人渐少,漆黑的街道上灯光昏暗,偶尔会有一两个没有伞而奔跑起的身影窜过。

    车内,陆欢微微俯着身头靠在方向盘上,浑身发烫,额头泌出一层细汗,眼皮沉重却不敢闭眼,只因一旦闭上眼那些犹新的记忆就会不断闪过眼前,如猛兽一般要将她吞噬。

    雨。

    又是雨声。

    下得重且急促,像子弹一般簌簌砸下。

    与那天晚上的雨声一模一样。

    身体处于发烧状态,头脑思绪不清,呼吸紊乱,大雨的啪嗒声像是捶打在心脏上。

    陆欢只感觉到一阵压抑,好似有块石子压在胸口处,令她喘不上气。

    与此同时升起的,竟还有一股害怕。

    身子又开始止不住地发抖起来。陆欢捂着自己,下了车,无力地扶住一根柱子,弯着腰喘息。

    微微半阖着眸,一气一喘都像是要剥夺了她的命。

    蓦然间周遭闪过一道白光,整个天空明亮一瞬。

    轰隆的雷声在下一刻炸开,震耳欲聋。

    陆欢几乎是下意识恐惧般地紧闭上眼。

    所处的场景与前日正正对应。

    暴雨,雷声

    束缚,强制,和镜子。

    数个瞬间被放大得无限清晰和细致。清晰到所见的大片雪白,细致到耳旁萦绕的话语,和凌乱的喘息声。

    那些被她冷眼抛弃的记忆,随着此时的雨声与雷声渐渐反涌上来。

    占据所有的脑海。

    席杭于赶到此处时,一眼便看见靠在路边惨败的身影,迅速下车关上车门。

    “陆欢!”

    “别碰我。”

    “你。”席杭于止住脚步,与她隔着三步距离,伸出的手也悬停在空中,目光反复流转于眼前发抖到无法站立的人。

    “别碰我”

    垂落的发丝遮住侧脸,神色匿于阴影之下,流露的声音充满狼狈的无助。

    陆欢一手不顾泥泞撑在地面,支撑住败落发抖的身体。无声的泪水粘湿眼角的几缕发丝,脆弱的双目染上殷红。

    尽管一直在劝说自己接受现实,都是无用功。

    那些经历就像是囚奴脸上深烙的刺字,是永远的耻辱。

    纵使她毁了存在过的房屋,那些强加的影像仍会刻在脑海里,刻在肉.体里,刻在骨子里。

    痕迹不会消失,只会随着时间愈发可怖。

    牙关咬得酸涩。

    最终无法再按捺,那些建立起的防线在雷雨下悉数破碎,哽咽声不再受控制地溢出。

    她颤颤的声线早已溃败得不成样子。

    “这是我应得的。”

    都是她应得的。

    白闪电照亮黑夜,噪杂雨幕掩盖住流出的难抑哭声。

    “”

    时间过了很久,雨势趋弱。

    夜里十点。席杭于把陆欢送上副驾驶座,再是安排人将另外一部车开回去。

    席杭于不敢再碰她,只因方才手无意间一触碰到她的身体,她就开始狠狠颤栗。

    从未见过这人有这一番样子,席杭于心中万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一阵堵塞。

    事实没来得及让她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无意地触碰那一下,感受到陆欢的温度格外炙热。再是根据面色与唇色来看,有极大概率是发烧。

    席杭于本想开车带她先去医院,只是陆欢无论说什么都是拒绝。听着她干哑的嗓音,席杭于最终只能顺从她,一路开车回津宁。

    驾车回到津宁东郊的别墅处已经是凌晨。

    这时候的陆欢已然恢复情绪,沉寂的目光始终盯着外窗划动的雨珠,在车辆抵达后,再一声不吭地走下车。

    回到别墅内,进取食物补充体力,清洗身子,一切都很陌生。本来是每天最正常不过的行为,只是相隔三天就变得生疏,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做过。

    浴室内,沐浴露包裹住全身,那些痕迹越发醒目,无法忽略。

    肌肤余留的红印,膝盖的淤青,大腿内侧的齿痕。

    陆欢只觉不堪入目。

    可偏偏这些不堪入目的痕迹,还是出现在她的身上。

    洗不掉。

    一点都洗不掉。

    用力地擦洗只会让这些更加殷红,更为刺眼。

    这些痕迹都在提醒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洗完澡的她甚至不敢看镜子,镜子也是回忆中的其中一物。

    换上干净的衣服,窗外天色仍旧昏沉,陆欢的眼眸平静,却宛若蒙上一层驱不散的浓雾,晦暗不清。

    席杭于等到她从浴室出来,看清了她此时的模样。

    惨败,黯然,死寂。这些本不该用在她身上词,在此时却是突显得淋漓尽致。

    席杭于再怎样都不会在这时多问,只是让她喝完药就去床上休息。

    只是陆欢并没有。

    她喝完药,便坐在二楼的窗台处一动不动。

    此时的外面处于黑夜,没有什么好看的,但她还是目光向外投放。

    席杭于隔着一段距离看她侧去的头,看不见她此刻神情,却能依稀想象到。

    或许她看得就不是景。

    她此时的眼里也没有景。

    陆欢的体温未褪,任凭席杭于怎样劝都劝不动。

    直至席杭于拿过体温枪测到她手腕的温度,抬眼,“陆欢,三十八点二摄氏度。”

    这是在提醒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害了身体。

    “你去睡吧,今天多谢你。”陆欢没有回眸看她,静静地头靠窗边,又淡淡补充道,“安心,我不至于寻短见。”

    席杭于没有走,还站在原地,视线所及之处是陆欢。

    “需要我帮忙么?”

    很轻的一句,穿透空气来到耳边。

    陆欢知道,这句帮忙,有很多层意思。

    她只是垂了垂目光,“这是我们两个事,你不用牵扯进来。”

    “好。”

    席杭于没再多说,坐在客厅沙发上,默默陪她。

    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

    静下来的时候,充斥脑海的只有回忆与设想。

    陆欢曾想过,如果她继续哄骗白矜,用之前的方式对待她,说她还爱她,最后是不是就不会变得这副样子。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连陆欢自己都觉得可笑,她竟然不想再骗白矜了。

    或许是不想再看见白矜如同上一次一般,不想再重蹈覆辙,陆欢最终没选择这么做。

    这几天的所有,就当是还她。

    陆欢之前伤过她一次,这次让她报复回来。

    一来一往,最终一别两宽。

    挺好。

    “没有什么,都是我活该。”陆欢自嘲地扯起唇角,可是笑的时候分明掉了两颗眼泪。

    似是没想到这抹不知觉地湿润,她抬手抹去,指尖感受微湿,愣了一下。

    “陆欢。”

    “我没事。”陆欢的手背缓缓贴在眼前,蜷了蜷身子,凭靠自己给予自身温暖。

    “我再休息一晚就行。”

    只需要休息完一晚。

    就会恢复的。

    —

    天色蒙蒙亮,雨也停了。

    被风折断的树枝挂在树叶间,被雨打得残缺的花朵糜烂在土地。

    那栋偏僻的别墅被烧得荒芜。

    火势汹涌燃尽全部后,浇灌而下的大雨夺走火焰,余留下黑灰色的一片狼藉。

    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化成死灰,外面看去,只剩下寂寥的框壳。

    白矜抱着漠漠站在远处,眸面倒映这座死去的房子。

    场景收入眼下,好似能在想象中还原昨夜的画面,能想到陆欢冷着面色点燃的模样。

    白矜知道她是想要毁掉一切。

    这里的一切,都是象征着她被强制对待的标志。她不会放过的。

    事情本来不该这样的

    事情本来可以不变成这样。

    “她心软,对吗?”

    携带雨味的凉风拂过面颊,吹起发丝。

    白矜抚着漠漠的毛,半阖着眸,对着漠漠,轻轻道。

    “姐姐她,最心软了。”

    第074章 别再有往来

    一日早晨到来。

    虚弱的身体缓慢恢复,比起昨夜已然好全大半。只是身上还是有些乏力,还发着低烧。

    经过一夜忙累,席杭于睡得深沉,次日她再醒来的时候,看见陆欢已经换好衣服了。

    她走过去,刻意注意没有触碰陆欢,拿过桌上的体温枪测陆欢的体温。

    还是在发烧,但是比昨天好多了。

    见她要出门,席杭于面色不太好看,抿了抿唇,“再休息休息吧。”

    陆欢垂眸系外套扣子,“不了。”

    这两天不在,现在应该有很多事需要她去解决。

    席杭于知道她一旦说准话,再怎样劝也没用,只得叹声气。

    “行,那我送你过去。”

    “”

    回公司的路上,副驾驶位的窗户打开,冷风呼呼透进来。

    在这几天,陆欢的手机被白矜收着,收到的消息也白矜在回复。

    陆欢正在冷着面色查看手机,划看那些白矜以她的口吻来回复的消息。

    钟若发消息来询问为什么没有在公司,白矜替她的回复是累了,想休息。

    就在昨天,钟若又发了条消息过来,问陆欢现在在哪,后续就没有回复。

    陆欢默了默,指尖敲打三个字发过去:[回来了。]

    退出来,再回复了左悠等等人的信息,信息都顺着白矜原本的话,没露一点破绽。

    转而习惯性地点开备忘录。

    陆欢看见文件上标注的一日前的日期,能从中知道——白矜看过了她的备忘录。

    备忘录内的东西里面不乏包括拟定的计划,想法。

    其中有条长文,记录的是观察到的白矜的所有习惯,看左上角的标注时间,白矜不仅看过,还修改过。

    但陆欢已经不想再花精力在关于白矜身上。

    不在乎她删去了什么,或者添加了什么。

    直接抬手删除了所关于她的一切。

    删除回收箱没出三秒,来自钟若的语音通话就敲过来。陆欢接起,钟若的声音就从那边传过来。

    “恢复好了吗我的大总裁,说话!”

    “嗯。”

    听见陆欢的回应,钟若明显松了口气,停顿些秒,“可算听见信儿了,你哎算了算了,歇好了就行,晚点再跟你算账。”

    “我本来可担心着呢,扇子她们跟我说,你可能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让我少去烦你,但我心里就是有种不好的感觉。”

    “只回消息,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怎样了呢。看来果然是我想太多,现在我放心了。”

    钟若一旦上唇碰下唇说起话来,就跟泄洪一样止都止不住,到头来这件事的当事人陆欢还没说出一句话。

    钟若叭叭说了一堆,平复下来又问,“什么时候从外省回来的?”

    陆欢想到前两天白矜替她发的一条朋友圈动态,上面是去外省的飞机票。

    她没出差错,顺着道,“昨晚刚下飞机。”

    “啊?”钟若话音一高,“你,你昨晚就回来了现在才给我发消息?!”

    陆欢:“昨天时间比较晚。”

    “好吧可别有下回了。”

    陆欢眸色一暗,“没有下次。”

    “你最好是啊,不然我可操心不起,生怕你一个想不开就懒得回来了”

    钟若歪着头,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上翻着许多文件,“嘶,这个怎么找不到啊那什么,你没事就行,我这会儿手上刚好有东西要弄,晚点聊。”

    “行。”

    陆欢答应下来,旋即挂断电话。

    说话的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席杭于目光紧锁前方,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内。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包括白矜到目前来看,席杭于已经猜到陆欢有不打算追究的意思。昨晚席杭于所说的帮忙,陆欢也拒绝了。

    这跟睚眦必报的她不一样。

    她向来恩要一报还一报,怨也要一报还一报。

    对别人是,对她自己也是。

    但她这次没有。席杭于也隐约猜到了,或许是因为。

    ——陆欢后悔了。

    她后悔做之前伤害白矜的事,所以她将两天的事当作是偿还。

    可是。

    “就这样过去了么。”席杭于还是忍不住问。

    陆欢听懂了她的意思,但不愿多说。

    “别再提了。”

    气氛沉寂良久,席杭于沉下语气,“陆欢,你恨她么?”

    恨么?

    陆欢没有回答,哑着言看向窗外。

    恨的。

    陆欢对她说过恨,在她问是否爱她的时候。

    可是换句话说,陆欢也在恨自己。

    所有复杂的情感像理不清的混乱丝线,缠得人深陷泥潭,愈挣扎愈深,所以陆欢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一刀两断。

    她不想被情感左右。

    昨天,白矜将她身上束缚解开,把她放走后,就消失了。

    陆欢只觉得既然白矜选择再度消失,就最好消失一辈子,两人都别再有往来,谁也别再折腾谁。

    别再,有往来。

    视线投放在窗外,风吹得双目发涩,也让还略疼着的头清醒不少。

    只是转眼间,车窗自动关合。席杭于替她关上了车窗。

    “不能吹风。”

    就在话音一落的这瞬,熟悉的场景闪过眼前。

    那一天的晚上陆欢在饭局中喝得稍醉,白矜在驾车,而她开车窗吹风保持清醒。

    那时候也是关上车窗,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陆欢无力地闭上双目。

    看来要完全抛去过去

    还需要很长时间。

    —

    抵达公司,左悠接到消息后在一楼大厅提前等待,等到陆欢人后再并肩着边走边谈近期。

    满打满算到昨晚,陆欢离开了三天。

    在去苏门之前,陆欢就已经特意提前解决了未来一两天的事,因此前两天还好。但在第三天的时候有几份待审文件递上来,陆欢又没回来,左悠无奈下才去找了秦岺。

    左悠跟陆欢简单地说完这两天的事,最后的其他一句话概括:

    “至于其他,秦总已经替你处理完善了。”

    母亲么。一想到她的面孔,陆欢微顿,问道,“那她现在在哪。”

    “应该是在办公室里,这两天都是她在帮您照理公司。”

    “我知道了。”

    步行到办公室前,左悠回避离开,陆欢独自推门进去。

    办公室内,秦岺身着宽松白色西装,乌发用金丝鲨鱼夹盘在脑后,

    她靠在座椅上慵懒地搁起腿,半阖着眼正在看文件。裤腿下是黑色细高跟鞋,露出的一截脚踝极具骨骼感。

    陆欢走进去,秦岺便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她,继续垂眸,说道,“舍得回来了?”

    “过来看看吧。”

    陆欢顺应着走到她的旁边,秦岺将手上的文件往桌子一放,归类到其中一叠。

    “大部分合同我替你审核过了,一切都是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来,没什么变动。”

    “经过我着手处理的都在这边,你可以看看。”

    “至于C区那边的方案我保留意见,这块是之前一直是你在着手,所以决定权留给你,我没有动。”

    她把左边的几叠文件推上前,侧头抬眸看陆欢。

    “如果你还需要多休息几天才能缓解压力,我可以再帮你照看两天,我是老了,但这点事我还不至于收拾成烂摊子。”

    听入耳中,陆欢只听见了其中刻薄讽刺的意味,身体刚想下跪,秦岺瞳孔一缩,拦住她。

    “陆欢,你做什么?”

    陆欢看着她。

    秦岺知道她刚想做什么,“我让你跪了吗?”

    陆欢一阵不语后,直接先是认错,“我不该消失。”

    “”秦岺一时哑言,放软了语气,“刚才的话不是怪你,站好。”

    陆欢站直身躯,秦岺无奈叹下一口气,同她好好说。

    “欢欢,你现在是成年人,想怎样,做什么,只要不涉及错误我不会去阻止你。”

    “管理公司需要花费绝大精力,我可以理解你累,你说你需要休息调整,可以,你跟我讲好,我可以出面暂时帮你分担,让你去歇息。”

    “但你没有这么做。”

    秦岺看她,“你知不知道公司上下一旦少了条主心骨会是怎样,任性也需要有前提。”

    陆欢暗了暗眸子。

    短信,理由。

    白矜还真是,把一切做的万无一失。

    陆欢就这样稍垂着目光听她讲,一语不吭,秦岺见她眼眸黯淡,便没再说下去,做了个了结:

    “下次不要再有突然消失,也不要给我留下一条短信就走人,起码当面跟我讲讲,我不会怪你。”

    前面的话陆欢没有任何反驳,但秦岺的话后面又跟了一句:

    “不要学矜矜一样只留条短信。”

    又是白矜。

    从她口中出来的话里总是有白矜。

    陆欢咬了咬牙,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向上涌来,秦岺见她僵住,伸手碰她的手,却意外感受到她的体温偏高。

    “手怎么是烫的。”

    说着便要用手背去探她的额头。

    “别管我。”陆欢躲开她的手,“你的口中不是只有白矜么,她走了你是不是很难过,那你怎么不去找她?”

    话语来的突然,秦岺愣了下,“欢欢,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还要来管我?把她当作你的女儿就好了,这样你也不用总在我面前提她。”

    “你”

    陆欢别开眼去,察觉到她此时可能在生病后,秦岺暂且没追问,起身拉过她的臂弯。

    “过来,先跟我回去休息。”

    陆欢扯开她的手,直接出门去。

    “不回。”

    “陆欢!”秦岺厉声喊她。

    如同先前的一样,冰冷,命令,并且充满威慑力。

    只是这次陆欢并没有停步,头也没回地离开。

    第075章 荆棘

    易铭坐在办公室内,跟交递文件的下属交谈。

    交代完事情,下属出去没多久,便又是一人从外面推门进来,这会儿是连门都没有敲。

    抬眸看见来人,易铭目光微怔,转而恢复。

    “可算回来了你,这两天做什么去了?”

    今早陆欢回了她的消息,那会儿易铭才放下心来。

    陆欢不说话,走过来就窝在沙发上。但易铭大抵是猜到了。

    从昨天开始秦岺便来公司接手陆欢的事务。这会儿她一回来应该就见到了她,大概因为这两天离开,被秦岺给训了。

    她们之前在公司也有过两回有些争执,每回陆欢都是往她办公室这里躲。

    易铭不觉得有什么,母女嘛,家里人互相有些吵闹很正常,何况她们二人都是强势的性子。

    “要喝咖啡么?”

    易铭手执着咖啡杯,起身,腰部倚在办公桌的边缘,问她,“这回是因为什么?”

    陆欢靠在沙发背,把面别到一边去。易铭看不清她的面色,不过看她实在是沉默,易铭也识相地没有再问。

    坐回办公椅上继续办公,暂且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等不知过了多久,陆欢恢复了正常,回到平时的心态与语气。

    她早就习惯隐藏,从不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不该出现的情感。

    “帮我打杯咖啡吧。”

    “哎——行啊陆总,特意过来使唤我呢。”易铭笑着打趣,嘴上虽是这么说,身体还是走去帮她打咖啡。

    等再回来的时候,陆欢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翻阅桌上文件,眉头微微蹙着,姿态又回到平时沉溺于工作的人。

    见易铭回来,陆欢便拿着这份直接问她。

    “这份拟定的合作计划我怎么没见过。”

    “跟环洲接下来的合作方案吗?原本是想策划的,但是环洲那边不太愿意接洽,暂时搁置了。”

    易铭看着答道,顺带把咖啡递给她。

    陆欢道了声谢谢,抬手接过。

    “而且林庭跟那边早有干涉,前段时间还合作了个小项目,指不定已经被套走了。这样子有些难办。”

    陆欢把文件合上放回去,“一整块肉不能被她一家逮着分。”

    易铭听懂了她的意思,“决定先谈一谈么?”

    陆欢点头,“再试试。”

    “不错,我也这么觉得。”易铭随着赞同,“林氏属于后期上窜,在酒店产业的范围影响力不如启宁那样大。况且启宁在苏门早设有地基,现在对比起林氏,无疑是有优势的。”

    “如果双方能够接洽,倒是美事一桩。”

    陆欢:“嗯,这事早些抬上日程,或许还能赶上下一波旅游期。”

    着手去看其他的,在易铭这消耗了一些时间。

    没过多久左悠敲门进来,面上有些为难。

    “陆总,秦总她离开公司了。”

    易铭看了看门口处的左悠,又看向陆欢。

    陆欢没什么反应,沉着声回她,“好,我知道了。”

    “还有。”左悠又补充道,“秦总走的时候,留了两句话。”

    目光看着陆欢,在她的眼中得到许可后,才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

    “说剩下的事都处理完了,让你别再工作,小心累坏身体,还有早点回去休息。”

    是从母亲口中说出的,难得的、平铺直叙的关心。

    果然还是看在她状态不佳的份上,忍让了不少——对她方才的顶撞进行退让,既往不咎。

    陆欢神色一暗,话音比上句话要弱,“我知道了。”

    左悠走后,易铭看着陆欢似乎已然缓和,如往常一般,走去拍拍她的肩。

    “小事,别难过了。你倒是告诉告诉我,你这两天去哪旅游散心了,到时候我也陆欢?”

    话说到后面顿住了,因为易铭似乎看见她的微微睁大眼,身子僵硬,不太对劲,就尝试性地喊她。

    陆欢被人触碰,不可受控制地浑身一颤,缓了两秒才回神,躲过了她的肢体接触。

    “没事。”

    —

    公司内确实没再有什么事,大部分都已经被解决完了。

    昨夜陆欢并没有合眼多久,半梦半醒的睡梦中,那些画面也在不断闪过,不停折磨她。

    加上身体不适感,陆欢最后还是选择了先回去。

    陆欢不打算再回公司附近的那套房子,也不敢回。生怕那些记忆又会如潮水一般地涌来,将她完全淹没。

    她一刻也不敢接触关于那人的事。

    于是她便回去东郊那栋别墅。

    保姆见她不舒服,替她炖了些汤补身子。陆欢喝完汤再吃完药,就躺下睡了一觉。

    肌肤浮出些薄汗,睡到傍晚再醒来时身体已经不怎么发烧了。

    看来是痊愈了。

    没有阻止伤痕的盾,就只能训练出快速愈合的技能。否则身体就会一直遍体鳞伤,一直伤痕累累,被迫展露狼狈地一面给他人看。

    如果一直有伤口,就会一直需要痊愈。

    陆欢庆幸自己的痊愈能力不错。

    她身穿一层单薄的睡衣,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看渐暗的景色。

    不知为什么,一觉睡到天色暗沉时,心也会跟着暗沉。

    大概是因为一觉睡醒,见证的却是世界的没落。

    尽管太阳还会升起,白日在次日还会到来,光明垂落的这一刻狼狈依旧存在,刻入人心。

    光是看着窗外太是落寞,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于是陆欢去酒柜拿出一瓶酒,找好杯子。

    等席杭于来这儿时,正好撞见陆欢正在开瓶。

    “病还没好全就喝酒?还要不要命?”席杭于制止地说道。

    见陆欢无动于衷,当似没听见,开完瓶后往杯中倒,席杭于直接上去夺走她手中的酒瓶。

    “陆欢,你别作践自己的身体。”

    陆欢却黯然苦笑,“早被作践够了。”

    席杭于愣了愣,一时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喉咙内,心中好像被什么击中了,莫名有些酸疼。

    陆欢斜睨了她一眼,将手抬起。

    “你碰我一下。”

    席杭于迟疑片刻,指尖触碰她。

    在下一刻就感受到了,她在颤栗。

    是一种身体本能反应的颤抖。

    没等陆欢先停止,席杭于就于心不忍地收回手,不敢再碰下去。方才碰她的手垂落在一侧,微微捏紧。

    “不要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我。”陆欢收回视线,将酒杯里刚倒的一点酒一饮而尽,再将杯子放下,“我只会觉得我更加烂透。”

    席杭于:“我没有。”

    没有用可怜的眼神看她。

    但陆欢不觉得。

    在苦难之时她人投射来悲凉的视线,那就是一种可怜。

    纵使是善意的心疼,也是一种悲悯。

    只有可怜的人,才需要心疼与悲悯。

    陆欢不需要,她不是可怜人。

    “如果可以,你就像钟若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在偶尔的时候 出去玩开个玩笑损两句,我或许会很开心。”

    “因为这样或许会让我觉得,我还是以前的我。”

    陆欢微侧眸,对席杭于勾唇黯然笑了下。

    “谢谢你,不过不用专门来陪我了,你应该也很忙,不应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席杭于暗了暗眼眸,轻声回道,“怎么会是浪费”

    陆欢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伤口,所以生长出荆棘,不让别人靠近。

    尽管如此,这道荆棘也并不尖锐。

    “需不需要帮你”席杭于话说到一半又止住。

    陆欢垂着眼,轻描淡写地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找心理医生么?算了。”

    “还不至于。”

    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席杭于没办法再多说。

    只好止步于此,转身退离,“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陆欢点头。

    道别完,席杭于离开了。

    外面的天色昏昏沉沉,夜幕如同黑纱布一般遮掩下来。气温渐降,露在外的指尖冰凉。

    席杭于坐到车上,心中五味杂陈。抬眸看了眼整座别墅,又垂眼看手机屏幕。

    上方显示的是有关于白矜父亲的事情。

    但,确实不该在这时候跟她提这些。

    再过一段日子吧,等她调整好,席杭于心想道。

    转而收起手机,发动车子,离开此处。

    “”

    这些天,陆欢往境元那边的房子内购置了些东西。

    境元是津宁较为热门且抢手的小区,陆欢当时只是看地段不错,顺手拿下,但一直没有完全入住过。

    要适应一个新环境有些累,因此她更衷于一直待在一个熟悉的地方。

    只是现下回东郊路程多,通勤实在不方便,陆欢便想起了这处,花时间操办起来。

    这段时间,她边忙于工作,边忙着置办房子,随着时间消耗,那些漂浮在脑海的事渐渐覆上一层遮挡物,选择性淡忘。

    刚开始那几天,陆欢根本不敢看镜子。桌上摆放的梳妆镜被她弄碎了两个,浴室内的镜子也险些被她冲动砸碎。

    好在寻常往复几次,她已经慢慢可以接受直视镜子前的自己。

    慢慢地进行自我调理,也可以接受别人触碰她,颤抖的反应逐渐消褪。

    一切都在好起来。

    果然是的。时间就是冲散记忆的最好药剂。

    “啊,你公司附近那栋打算卖了吗?”

    周末,在套房内,钟若正在帮她把家具放置好,听她偶然提起的话,不解地问道。

    “嗯,不打算住了。”

    “为什么啊?那地理位置什么的不是挺好的,距离多近。我记得你都住在那很久了。”

    陆欢模糊过去,“可能就是不想了吧。”

    钟若哦了声,“好嘛——我们陆总的心思猜不得~奇奇怪怪的。”

    最近有钟若的帮忙,选购了些必需品家具填满房子。现在再是填满衣柜,家用品购置完善,这地方大概也能让人长住。

    扫完地,陆欢去洗完手,正在用纸巾擦干时,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接收到一条短信。

    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苏门。

    直接发来了一道津宁咖啡馆的地址。

    陆欢眯了眯眼,看见消息的末端还留下一条姓名。

    白汕。

    心中暗念这两个字。

    陆欢没见过,只觉有些熟悉。在见到姓是“白”的时候,不由深想了一下。

    没等她回复,这道电话号码就直接打来一个电话。

    陆欢看了眼客厅里还在忙活的钟若,走到阳台,关上落地窗。

    接通电话,手机贴在耳边。

    “注意时间,小陆总。”那边传来一道成熟女人的音色,“我期待我们的第一次会面。”

    陆欢冷着声说道,“为什么会有把握确定我会见你。”

    对方红唇微挑,几乎是一种戏谑且带着笃定的口吻说道:“你会来的。”

    “你肯定会想知道的。”

    第076章 见面

    说完这句话,不等陆欢再问,通话就已经挂断,传来嘟嘟的声响。

    拿下手机,再拨打过去已经不打通了,提示正在关机。

    陆欢盯看着手机屏幕,一冷神色,周遭气温仿若降下两分。

    直至钟若喊她才回过神,收起所有思绪,折回去。

    “对了陆欢,你之前收养的小猫去哪了,我还没吸过呢!”钟若忙活完了,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

    “不好养,送人了。”陆欢轻描淡写说道。

    “哈”钟若丧了丧,觉得离谱,但想想又觉得出现在陆欢身上的话,也不是很离谱了。

    她一个人住久了,应该不习惯分出精力照顾其他吧。

    两人休整得差不多,钟若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开始提议吃饭。

    “快到饭点了,于情于理,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可以,吃什么你定。”

    “耶,真的吗?!那我得好好想想,好久没吃鲍鱼海参了诶,最近手头紧,都已经快忘记是什么味道了呢。”

    钟若眼睛向上翻,边想边说道,“唔,如果可以的话,再邀请几个美女姐姐跟我们一起进食,秀色可餐的那种。”

    “来些明艳大美人儿,软萌可撩的小甜妹,还有年上温柔大姐姐,哎呀,能让姐姐喂那就更好了!还有——”

    话说得越来越荒谬,陆欢直接无语,“钟若,你什么时候要点脸。”

    “!”钟若话一止,“陆欢,你终于骂我了!”

    钟若被骂了还高兴得不得了,笑得乐呵呵的,站起身去勾住陆欢的脖颈。

    心里觉得现在的陆欢跟上两星期比起来,状态实在好太多了。

    “这才对嘛,不要emo,工作压力大就跟姐们几个出去玩玩,把烦心事说出来,憋在心里很容易憋坏的知不知道?”

    “真的不能憋坏,万一我以后实在是搞得一塌糊涂,还指望你养我呢。”

    “行——”

    陆欢被带着往门外走,无奈地拉长了话音。

    陆欢:“别勾着我。真不怕摔死你。”

    钟若:“好好好你腿长,你有理!”

    乘坐电梯下楼时,钟若想到什么,突然提出来,“诶陆欢,明天周日,我们跟扇子她们去做个按摩怎么样?元芯那时候去过的那家,说服务可不错了。”

    一谈到明天,陆欢就想起了刚才接到的地址。

    思索片刻后,回绝了她,“明天我去健身房,下周吧。”

    “你真的很扫兴诶你。”钟若损了两句,没强求,“那行吧,害~”

    电梯平缓下行,陆欢看着电梯壁中倒映的自己,微微抿着唇,仍对刚才的消息耿耿于怀。

    尤其是那个略有眼熟的名字。

    姓白么

    那会不会,跟她有关系。

    “”

    等到第二日,陆欢还是抵达了那家咖啡厅。

    只是她没有先进去,而是坐在车内,将车停在路边,警惕地目光穿透在咖啡厅的玻璃窗,试图先寻找单只身影,并且与符合脑海中想象的女人。

    在寻找到结果之前,消息先响了。

    [小陆总,怎么不进来。]

    啧。陆欢看着这条消息,一股被人细盯着窥视的烦躁感涌上来。

    看来对方还真是对她了解得透彻。

    四处再望去,不知道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究竟躲在何处。

    事情已经进行到这步,陆欢也没再躲闪,下车跨步走去。

    进入店内,陆欢先环视一圈,随后服务员带着她走往预约位置,陆欢这才注意到整座厅内角落处的女人。

    卷起的长发,一袭偏浅棕色的风衣,戴着宽大的黑色墨镜,看不清具体神色,头顶帽子,那抹红唇较为明艳。

    能估摸出三四十的年龄。

    陆欢刚坐在对面,女人先对服务员从容说道,“给这位小姐来一杯拿铁,谢谢。”

    “好的女士。”

    服务员离开,陆欢的目光一直在女人面容上没有挪开过。

    “你是谁。”陆欢直接性问出。

    白汕微微一笑,摘下帽子,卸下外表的伪装。

    摘下眼镜时,露出一双精明透亮的眼睛,眸内含着岁月磨练之后的精光。

    “第一次见面,小陆总。”

    陆欢敏锐地注意到她眼角边有一条细刀疤,被面上涂抹的粉黛隐约盖住一层,因此没那么明显。

    她冰唇一启,“还是那句话,你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不急,这些你慢慢会知道的。”白汕手肘往桌面一搁,略有戏谑地看着她。

    “按理来说,你也应该喊我一句阿姨,毕竟我也算是你母亲那辈。”

    陆欢直视她的视线。

    片刻后,服务员将咖啡端上来。

    “谢谢。”陆欢接过,在身前放好,但并没有喝。

    “这家各个品质味道都还是不错的,你可以试试。”

    白汕抿口咖啡,稍抬眼,见了陆欢还是保持着警惕,没有动,还是一种不说正事不罢休的架势。

    她一笑,“秦岺有跟你讲过与白犹的事吗?”

    没等回应,她又道,“她应该没有跟你讲过吧。嗯,也对,她怎么敢跟自己的女儿提及这些事。”

    “那我来告诉你。”白汕停缓了缓语速,一眼未眨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吐出的字灌入她的眼里:

    “她,和以前白矜的母亲白犹,曾经是恋人。”

    是么。

    也没有太出乎于陆欢意料。

    她想起在先前在宅子中看见的相片。

    那时看见她们两人对视的眼神,陆欢就有猜测过她们二人关系或许不只有同学与朋友那么简单。

    陆欢不语,等待白汕继续说。

    白汕接着道,“她们大学时期就相识,也相恋于二十岁的年纪,只可惜——”

    “是你母亲先背叛了这段感情。”

    她的目光愈加犀利,言语中透露着掩不住的愤恨。

    “秦岺为了所谓的事业,粉碎与白犹之间的承诺,抛弃了白犹,转身就去与别的世家联姻。”

    “在那个同性不被接受的年代,她根本不知道白犹究竟顶着多大的压力与她在一起,她却不好好珍惜,还当真情如贱草”

    陆欢眯了眯眼,“很抱歉,看来这些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跟我说。”

    “当然有关系,这已经牵扯到你们了。”白汕说,“你不是一直觉得她不拿你当女儿吗?那你大可现在去问问她,事实是不是这样,看她会不会跟你讲实话。”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冷血无性,自私又自利。”

    “不仅如此,二十年前津宁掀起的腥风血雨也是她一手所做——”

    想挑拨关系的目的已经图穷匕见,陆欢没心思再与她耗着,直接打断她。

    “说完了吗?”

    剩下的话还留在喉咙内没有流出,白汕一愣,“什么?”

    “既然说完了那我也该走了。”陆欢收拾东西站起身,不打算再听她个人情绪的胡乱发泄。

    她如果想要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断不会想听从一个陌生人口中的一字一句。

    “还有一点。”陆欢最后说出一句淡然的话:

    “您真的很浪费她人时间。”

    没料想到她会说出直击而来的这句话,白汕眯起眼睛,咬了咬牙,“你”

    话未出口,陆欢已经转身离开,单留下一个背影。

    没给她多说话的余地。

    白汕看着人出去,等她完全消失在视野才收回神情,低头搅动咖啡声,不由地冷笑两声。

    “呵。”

    真是跟秦岺一个傲性。

    —

    陆家宅院内。

    “秦总。”

    秦岺正在查看公司的内务报表,助理上前来,弯着腰,在她耳边小声汇报。

    “白女士她在今天下午约见了小陆总。”

    听见关于这两个人,秦岺手上动作一顿,声音未有起伏,“嗯,我知道了。”

    等助理下去后,过了两分钟,秦岺才发现自己这两分钟内没有将内容看进去。

    于是她疲累地将文件放下,闭眼捏眉心,“怎么还是不听劝。”

    “分明先前说过了,我们这代人的事,不要牵扯下一代。”

    骆姨在一旁,大概猜到是什么,“白女士她,找上小姐了?”

    “是啊。”秦岺回道,“大抵还是放不下吧。”

    “那现在”

    “再看吧。”秦岺神色黯然,不愿多说,处理完桌面的事情,便起身回了阁楼上。

    “乏了,我去歇息。”

    骆姨点头,在后替她收拾桌面。

    这时正值傍晚,外面天色还是光亮,但房间内窗帘时常拉着,没让窗外亮色透进来。

    秦岺进去,坐在常坐的椅子上,打开昏黄色的台灯,翻开那叠相册。

    一页一页翻下,视线变得模糊,她俯身趴在桌面,阖上双目,软了力气。

    “”

    那年冬季,津宁地处偏南沿海,没有洁白的雪花,只有湿冷的空气,人在夜里哈气能吐出白雾。

    二十岁的秦岺牵着同为二十岁的白犹,去公园的小亭里坐下。

    夜里冷,她们脖颈上都戴着一圈围巾。

    “看时间,烟花应该快来了。”秦岺看了看手表。

    偏头看向白犹,她白皙的面庞上被冻出一层泛红的色泽,鼻头也染着微红,吹弹可破的肌肤更显雪白。

    秦岺视线下移,伸手过去。

    “手冷吗,我帮你暖暖”

    白犹稍怔后,缓然一勾唇,反握住她的手,“还是我帮你吧,你的手太凉了,比我的还凉。”

    她的手将她包裹,放在唇边哈气。

    秦岺视线不知该放何处,耐不住直跳的乱心,将手收回来,“不用,我放口袋暖暖就好了。”

    这时,天空繁亮一瞬。

    烟花来临,白犹的注意被吸引过去。

    微微仰着头,温柔澄澈的眼里倒映出缤纷的色彩,她的眸里映出的是烟花,秦岺的眸中映出的是她。

    白犹在看烟花,而秦岺在看她。

    “一年结束了。”

    在道道烟花响起之时,秦岺唇瓣微微一启,轻声道,“谢谢你的陪伴。”

    白犹侧过头看她,此刻注意到她好似在说些什么,但烟花声过于震响,掩盖住了一切声音。

    便用着唇形在问她,“你说什么?”

    烟花燃起,响彻了一番天地。

    “我想说,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这句话本该完美地藏匿于烟花之下。

    只是秦岺没有想到,她说出这句话的后半句的那刻,也是烟花停止的那刻。

    和我在一起几个字,听得真真切切。

    秦岺瞳孔一震,瞬时拧起了心,起了要当场落荒而逃的心思,但又小心翼翼地期待着她的回答。

    白犹清浅一笑,亮亮的眼睛像是弯月牙儿。

    “好啊。”

    答应了

    秦岺没想过会这样简单,顺利,又生怕对方只是拿这当玩笑,随口哄哄她,一时又补充了遍,“我说的在一起,不是朋友的在一起。”

    白犹:“我知道。”

    处理一切都游刃有余的秦岺难得感受到了慌乱和无措,身体一直保持着侧头看她的姿势,没敢动。

    “我知道的,一直知道。”却不想白犹微微凑身上来,拉近距离,手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含着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还有啊——”

    罐李昊迩唔久唔疤唔迩灵伞唔。  “小岺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温热的气息缓缓凑近,柔软的唇瓣蜻蜓点水般地落在她的唇上。

    与此同时烟花炸开,缤纷闪亮一瞬,将所有的情愫悄然掩埋。

    那是她们的第一次亲吻。

    脑海中一阵翻天覆地,双眼莫名湿热与酸涩,外部传来的触感迫使一切回忆收回。

    秦岺从梦中醒来,恍惚地睁开眼。

    眼前仍是一张烟花的照片,只是一张定格的,死板的照片。

    又一次梦到了。

    那个温暖的冬天,和她。

    白犹

    秦岺叹着息,手背盖在眼前,一颗晶莹从眼角溢出,渐渐滑落。

    第077章 又是一局

    经那一次见面,陆欢回去就拉黑了白汕的电话号码,又托人去查了她的资料。

    是Y国国籍,有大部分信息还没查出来。

    那天之后,这个奇怪的女人没有从陆欢脑海里消失,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陆欢都记得。

    尽管陆欢并不会相信她的话,还是会止不住地去想。母亲她们上一代,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之前母亲就跟陆欢交代过,有关于上一代恩怨的事都要交于她去处理。

    其中就包括那一回洪朔的事。洪朔跟父亲母亲是一辈人,当时他有救过父亲的命,也算涉及上一代。当时陆欢没有告诉她,想着私下解决,回头母亲就生气了。

    她从来不会告诉陆欢关于上一代人的事,自然而然地,后来的陆欢也没再问过。

    而在最近,这个看上去是母亲相识,甚至是仇人的人找上了陆欢。

    陆欢有想过直接拿着这名字问母亲,但转念一想,她估计还只是会说,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况且这段时间,陆欢都没有回家过。

    便想着忙完最近后,再抽空回去提一提。

    这段时间,她忙于工作,也忙于自己。

    处理工作,一个人居住,做饭,健身,偶尔抽空享受生活。

    一切好似又恢复正轨。

    尽管心总觉得被剜去了一块,留有空洞。

    她有时也觉得奇怪,分明所有的作息和习惯都与先前一样,却有哪处不太一样。

    像一块细小的石子硌在一处,找不到根源,只觉得难受。

    但事实上时间也让她无暇去想那么多。最近行程安排的满当,着手要安排一个合作。

    “你觉得这次有多大把握。”

    行驶的车内,司机正在开车,带的员工小梨坐在副驾驶位上,易铭和陆欢在后排各坐靠窗的一边。

    陆欢原本正在头靠窗户闭目养神,听见易铭询问的话,睁开眼睛。

    “八成。”

    跟环洲的交涉中途有了进展,已经约好明后两日的会面,她们提早一天过去,先做好准备工作。

    “喔。”听见陆欢的话,易铭点点头,“那还挺大。”

    陆欢侧头,“我就随口说了个数,这么信我?”

    “当然信啊,我们陆总是什么人,陆总说什么天就应什么,可神了,你说对不对小梨。”易铭主动去提副驾驶位上的员工。

    “对对,铭姐说的对!”小梨赶忙着应和点点头。

    陆欢抬眸看了眼,继续投眼看向窗外。

    “你少欺负人家新人,老油条。”

    易铭:“诶你,怎么说话的,我也是你员工啊。小心我举报你霸凌下属。”

    小梨在前面,很努力的在忍笑,刚才那一点跟上司待在同一密闭空间的紧张感也随之消散了,只觉原来大家口中传言的上司倒也没那么凶戾。

    易铭看向手机,又说道,“不过呢,现在你先收起你这损嘴吧,最好留着给明天环州那些人,听说那群人可不太好对付。”

    屏幕上又一遍查看资料。

    “管理层多年来没什么变动,都是一些富有经验的老员工。条件刁蛮,很难捞的到好处,前期沟通过程对方也是口风抓得紧,没多透露。如果明天这一谈,实在不行,还是别勉强了。”

    前方的小梨笑意一止,想起什么,转过头来,“说起这个,铭姐,陆总,我也听说他们老板是个清冷的美人儿。”

    易铭眨眨眼,起了兴致。

    “这点你倒是打探得积极,说来听听。”

    小梨:“好像不爱管事儿,也没有照片流传,只是大家传一传的。我还以为铭姐你们知道的更多,还想从你们嘴里听听。”

    “我也不知道”易铭收了收神色,“我只记得姓颜,其他没什么印象。”

    “啊,这样吗——”

    陆欢听着她们的对话,一直看着窗外,也没多在意。

    “”

    等到了苏门,入住酒店,另一辆车的人也下来,是公司部门的几个员工,这次协同一起与环洲进行交涉。

    随着安排入住房内,陆欢趁着时间空闲,打开电脑处理了点工作,便早早洗完澡准备歇息。

    洗完澡从浴室内出来,她边擦拭着发丝走到窗边,看见夜色之下的繁华光景。

    光亮过于耀眼与斑斓,格外晃眼。今夜没有星星,云层浓厚。

    看这天色,明天或许又要下雨。

    下雨真是个不好天气。

    陆欢想道。

    拉上窗帘,回去房内。

    到点之后关闭灯光,睡于床面,身体乏累,却迟迟没有睡意。

    或许是又一次来到苏门的缘故,今夜思绪格外紊乱,难以入眠。

    一到苏门,就很难不想起白矜。

    这两个字陆欢已经强迫自己很久不去想过了,打算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

    到现在很多坑口都已经被她填平,再想起这个人的时候,陆欢没有多大波动。

    她跟她纠缠得太久。

    从幼时一直相见,一直厌恶的排斥,到后来分开,再到后来相见。

    公司团建的旅游,两人前来的海洋馆,以及最后的偿还。

    其中绝大部分在津宁,也有一部分是在苏门。

    她们的命运与行程就像是被特定安排好了一样,无论如何分分合合,最后还是会纠葛在一起。

    念及白矜,陆欢情感复杂,不知道对她是怎样的情绪。

    或许是恨吧,陆欢自己也不知道。

    很多时候,她自己都快不知道什么是恨了。

    陆欢不知道究竟是恨她,还是愧对她,亦或者是爱她。好像什么都有过,混杂在一起过,只有消失了才感受到曾经或许存在过。

    到现在,有时还会莫名的很难受。

    陆欢觉得,大概是因为,事情走到这一步,太过于狼狈。

    最开始双方都怀揣目的。

    最终的结果没有赢家。

    双双都输得一塌糊涂。

    “”

    翌日,陆欢早早就在生物钟下醒来,洗漱准备好自身。

    今日赴约去趟环州,她穿得较为正式。

    宽松的白西装,内搭黑色衬衫,长直发垂下来,平添一份跋扈的凌厉。

    易铭穿着雾霾蓝色西装外套,后方头发绑起。看见陆欢时眼前一亮。易铭只觉得不说假的,陆欢的衣品真的没话说,衣服总是恰到好处的版型衬托出她身子颀长的优势。

    看见陆欢一身挺拔的样,就开玩笑道,“你这一去,怕别给人先迷晕了。”

    “是吗,也好,省得费口舌了。”

    “哎,不愧是你,你还真敢接这话。”

    坐上车,公司安排的司机送她们去目的地。

    抵达之后,环州有专人派来迎接,带着她们简单参观公司,再是走进会客室。

    如易铭所说的,对方的人并不是什么善茬。光是言语上就十分精进,在双方诚意都还未显露的时候,没有透露一丝重要信息,对自身利益卡得也是很紧。

    但好在的是,从话术上来看,只是正常试探,其中还是很有合作的意象。

    陆欢边应付着他们的话语,眼神边悄然地注意过每一个人,所担当的职位。

    没有看见老板的现身。

    在粗略的谈话进行到一半时,助理敲响门,从外面进来。

    对打断各位谈话表示歉意之后,直接对着陆欢道,“我们颜总想单独跟您聊聊,寻求您的意见。”

    “单独?”

    单独?跟她?

    陆欢冷眯起眼睛,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助理的面色淡然,从容不惊道,“是的,如果可以,就可以先让其他人到另一所会客室进行商讨。”

    陆欢倒是想看看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有什么目的,便点头应了下来。

    易铭和其他几名协同显然也愣了两下,但对方都这样要求了,大家也都不好拒绝。

    于是对方公司的人先撤离会客室之后,启宁这边的人也随之撤离,室内只剩下陆欢一人还坐着。

    “您稍等,颜总她马上来。”

    助理说完话就出去了。

    陆欢一人还在座位上等候,脑海中在猜测对方是怎样的人。

    她几乎没听见过这人的风声。

    看这奇怪的要求,对方合作的意向很大,否则也不会做这些。

    脑海中还在理清思绪,下一刻,玻璃门推开,走进来一个人影。

    陆欢视线放过去,从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上挪,渐渐移转而上。

    对上那双眼睛时,陆欢瞳孔蓦然震了一下。

    时隔大半月,她再次看见了这张绝色的人脸。

    还是一如既往,一如既往地冷艳,精致,如同女娲亲自捏造的一般。微卷发如瀑般垂落,版型正挺的衣装勾勒出身姿。

    是她。

    所有细节片段交接在一起,眼前一切明了。

    白矜——

    环洲的,负责人。

    环洲与启宁透露合作意向,设定在环洲见面。

    又是一个局。

    陆欢扯起唇角讽刺一笑,起身就要离开,擦过白矜身边。

    “姐姐。”

    是这道声音,又是这声姐姐。

    曾无限次地出现在陆欢梦里。

    陆欢经过白矜身边之时,白矜拉住她的外套袖口,双目泛着微红,声音颤颤。

    “姐姐,我错了。”

    第078章 跟我哭什么?

    会客室内没有他人,窗户紧闭。

    还是熟悉的触感。空气中传来熟悉的香气,是无数次缠绵中鼻间掠过的冷香。

    “别这么叫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陆欢没有回头,声音毫无起伏。

    白矜两眼愈加通红,唇中的音节刚出半分,又转弯而出,“陆欢,我错了”

    双眸垂下,眼睫颤抖,“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

    “我也再不瞒着你了,我把所有事情都跟你说好不好”

    声音细小,更加颤了两度,夹杂着软意。手也从拉着陆欢的袖口,变成紧扣她的手腕。

    几乎是在白矜扣住她手腕的那刻,陆欢瞳孔稍怔,一股时隔已久来的电流颤栗感传来,身躯僵硬。

    与此同时,数个夜里的瞬间浮在眼前。

    那些被短暂的时间掩盖,被她极力忽视的记忆又再次充斥思绪,随时要占据她的理智,让她为此崩溃。

    陆欢忍着恐惧般的颤栗,微微侧头,冷着声音,“你没有错。”

    “上次的事当是偿还你,你没有任何错。之后,我们一别两宽,谁也别招惹谁。”

    冷淡的语气就像是要抹去她们之前的所有痕迹。

    一刀两清。

    “不,不要”

    白矜心颤了一瞬,摇着头,“不要一别两宽。”

    陆欢不顾她单面的拒绝,咬着牙,别开她扣住手腕的手,转身直径离开。

    害怕多看见她一眼,陆欢步伐飞快,摁下电梯。

    不知道身体在做什么,又是如何做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不想再看见她,或者是逃避看见她。

    除去第一眼,陆欢没有再看一眼白矜的脸,和神情。

    但脑海中却不断根据她刚才的嗓音,描绘勾勒出那一刻她的模样,晶莹剔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灯光映射下宛如碾碎般的光。

    为什么还要出现。

    为什么还要再来找她。

    陆欢为抛弃这段记忆,整个月把自己淹入充实的计划中,让自己没有精力去想,决定让时间掩盖和冲淡这一切。

    搬出房子,到全新的住所,戒掉每晚前喝牛奶的习惯,在公司加班很晚,作息全数回到之前,时间安排甚至与以前一模一样。

    为把这些通通盖上,她做了很多。

    但白矜为什么还要出现,让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那些所有设立的防线,都在再次见到白矜的那刻重新崩塌,显得极其脆弱。

    这些防线都可笑到了极点。

    陆欢紧紧咬着牙,胸口呼吸起伏强烈,紧攥在一起的手指关节泛起青白。

    坐上回酒店的车,陆欢用着最后几丝力气,朝易铭回复一条消息过去。

    [我先回去。]

    环州内。

    易铭看着消息蹙起眉,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变得奇怪,一抬眼附近的人都没什么多余变化。

    过了片刻,与对方的谈话告一段落,易铭携带着几个随同的启宁员工出门去,正好撞见走廊快步走过的人。

    发丝随之带起,那张冷艳的侧脸一晃而过。

    白、矜。

    易铭微微睁大眼睛,心底念出这个名字。

    而与此同时,助理在后面追着喊颜总。

    颜总?

    这一喊,易铭很快就反应过来,将所获得的信息快速对接——白矜,就是环州的颜总,也就是刚才提出要与陆欢单独见面的人。

    她也很震惊,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顺着慢慢往前回想。

    长一段时间之前,白矜被辞退。

    这件事易铭有耳闻过。

    她先前猜过白矜和陆欢之间二人的关系,又发生这一出,心中早有猜想。

    但这毕竟是二人的私事,易铭没有多问过。

    现在看来,她们二人,关系真的不太简单。

    而且目前,更像是前任相见的桥段。

    这也能顺着解释白矜为什么要单独见陆欢,而陆欢一见后就直接躲走。

    思绪收回当下,白矜正不顾身后助理的追寻离去。

    易铭看向她的背影,又看向手机屏幕上陆欢发来的短信,也急忙追回去。

    —

    车辆行驶的很快,很快抵达目的地。

    陆欢回到酒店中,这时的她额头上已经遍布一层细汗,紊乱的呼吸不止。

    走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捧起凉水往自己脸上泼去,几次三番,冰意浸透肌肤,头脑被迫清醒。

    粘湿耳边的几根发丝,剑眉被水打湿后显得更是浓色。颗颗水珠顺着白皙的面庞渐渐下滑。

    陆欢抬眼看向面前镜子中倒映的自己,仅是两秒,一股回忆直直击来。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镜子。

    缓过来几秒钟,所有情绪都被压下。

    陆欢低头苦笑两声,嘲笑自己的狼狈。拿过一旁的纸巾擦干水珠。

    “”

    状态与情绪经过短时间的调整,再次恢复到平常。

    陆欢看见了外面的天。临近中午时分,如昨夜所猜的,今日没有太阳,乌云阴沉。

    过了没多久,易铭打来电话,询问她的情况。

    “陆欢,你还好么?”

    陆欢默了默,“没事。”

    易铭听出她话语内的不想多谈,先把一上午的交谈结果告知她,最后再询问意见。

    沟通的很顺利,只要启宁这边同意,就可以进行更深一步的了解。

    这对公司无疑是好的。陆欢不会因为私人情感影响公事,当然是同意下一步进行。

    尽管她不想再有牵扯。

    同意下步进行,这也如易铭所料。她一直知道陆欢是个公事公办的人。

    易铭又问道,“那下午。”

    “下午你去吧。”陆欢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我有点不舒服,在酒店休息。”

    易铭:“好,那有事给我打电话。”

    挂完电话,陆欢看向空荡宽敞的酒店房间。

    “”

    她不会意气用事因为这点事就干脆逃离苏门。于是在片刻后,解决完中午饭,便打开电脑,再次将自己陷于繁忙当中。

    所有注意力都投放于手头上的工作,让时间悄然过去。

    到了基本处理完,已经是下午三四点。

    外面天色愈加的黑,像是夜里七点的天色。

    没过多久,陆欢就收到易铭发来的消息,说过程顺利,看天气似要下雨,就提前回来。

    还没等陆欢回复,一条来自另一个联系人的消息接而发来。

    备注是,颜宁。

    聊天记录一片空白,是今天早上才经过环州人员的推荐下加上的,没来得及打招呼。

    只是陆欢没想过环洲他们口中的颜总,颜宁,就是白矜。

    陆欢真的没有想过她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所以纠葛这么久的时候,陆欢还是对白矜一无所知。

    [可以见你吗?]

    看见这条消息,陆欢手指尖顿住了。

    还是不死心。

    尽管她已经把话说绝了,白矜依旧还是想要见她。

    陆欢想到上次的场景,不知何处来冒出一种念头。

    她为了印证想法,走去窗边往外看去。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有错。

    ——白矜在酒店楼下等她。

    孤单地一个人站在一处,没有执任何东西,也没有房檐遮挡。

    再看向天色,最近秋中雨天连绵,萧瑟的秋雨下得频繁。这时细碎的雨丝随风零零飘落,已经开始下雨了。

    又要跟上次一样。

    陆欢与内心抗争了几秒,太阳穴突突直跳,直接拉上窗帘,返回去,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不再管她。

    无论她做什么,陆欢都不打算再管她。

    既然要断就断得干净,别再有接触。

    只是此时的心中仍旧烦躁。

    陆欢手上的事已经做完,干脆打开电视看起了新闻。

    时间过得很慢,从未觉得一期新闻能如此枯燥且漫长,窗外雨声伴随着电视的播音飘转入耳。雨的沙沙声变得更加急促,听动静,大概是越下越大了。

    陆欢的手指不安地在桌面上轻点,外面门铃蓦然响起。

    她走去开门,是易铭。

    她肩膀的衣裳染上一层深色,裤腿也未得幸免,能间接看出外头雨势并不小。

    “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还好回来的早。”易铭撩了把头发,“你休息的怎么样。”

    陆欢的视线从她被沾湿的衣服上收回,摇头。

    易铭见她好似没什么波动,把刚才话里的意思挑明了,“外面好像,有人在等你。”

    陆欢只是轻飘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语。易铭见如此,便也不多说,先回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陆欢的心更加不安了。

    只觉得心头拧在一起。

    光是听着雨声,就能想象出惨败的雨景,以及雨景下的她。

    距易铭摁门铃后的不久,又有一人摁响门铃,正是员工小梨,她正拿着一份记录文件递给她,有关于环州。

    说了很多东西,陆欢没怎么听进去。

    在末尾,小梨正要走的时候,陆欢突然叫住她。

    “等一下。”

    小梨不明所以,折回来用着疑问的眼神看她。

    陆欢慢吸一口气,问道:

    “有伞么?”

    —

    雨下得愈来愈猛,路边陆续有了积水。

    来往的人快步在雨中行走,生怕被打湿了身体。而一个人影却在原地,一动未动。

    她下蹲着,身子蜷缩,任由雨水浸透,在模糊的雨幕中显得孤寂又惨败。

    秋天里的雨水足够冰冷,滑入衣裳,寸寸侵占领域,剥夺肌肤的温度。衣裳沉重地挂在身上,发丝更是。

    皮肤已经从白皙变成了惨白,唇色被冰得失去血色。

    转眼间,打在身上的雨滴消失了。

    一个颀长的人影出现在她跟前,执起的半边伞遮住她的身躯。

    白矜抬起头,陆欢面无表情的面庞便映入眼帘。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去喊你的人让她们把你接走。”她的话如同她的表情一般,毫无波澜。

    白矜摇头,“我不走。”

    陆欢捏紧手指,冷下两分声音,“随便你。”

    她直接转身离开。但没出两步,又万分犹豫地停在原地。一股莫名的气涌上来。

    最后她还是选择再度转身。

    “起来。”

    陆欢拉起白矜,把伞递给她。

    将白西装外套卸下,披在她的身上。再是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走。

    步履疾快,在注意到白矜因有些跟不上而险些踉跄,陆欢冷着面色,却是默默放慢了两分步子。

    乘坐电梯一路而上,进入酒店房间,关上门后陆欢第一时间就她推入浴室,让她洗澡,换下湿衣服。

    浴室门关上,一系列动作做完,陆欢走到窗边感受冷风,闭眸捏着眉心,恨自己将人直接带上来的冲动。

    任凭冷风刮过面颊,阖上眼眸,不让眼底翻涌的情绪透出。

    鼻间的叹息透露着无奈的疲惫。

    浴室传来花洒水声,过去一段时间,水声一停,人从浴室内出来,陆欢也收起了一切情绪。

    回过身,看见穿着雪白浴袍的白矜,洗过的头发还没吹干,湿着盖在一侧。

    “陆欢。”她喊她,似想说些什么。

    陆欢没理会,擦身走过她身边。白矜想拦住,陆欢便刚好撞到她的肩膀,擦着发丝的毛巾掉落。

    “”气氛沉寂少刻,白矜蹲下来去捡毛巾,手拿住了,却一直没有起身。陆欢也没再挪脚步。

    直至注意到人儿的肩膀开始发抖,隐约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陆欢默默从上而下看着她,看见了她无助的模样。

    纤长的眼睫上挂着水珠,眼眶染着一圈微红,含着水雾的眸面粼光泛泛。人畜无害,又楚楚可怜。

    刚才的一举好似无限放大了她的委屈。

    可是,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顷刻后,陆欢蹲下身来,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白矜见状,抬起湿漉的眸子。

    “你现在跟我哭什么。”

    只见陆欢拂去她眼角的一颗泪珠,指腹碾碎。

    “我跟你哭的时候,你有停手么?”

    第079章 幼稚

    “我”

    白矜抬起泪眼看陆欢。

    没有。

    她没有。

    对的姐姐流下眼泪的时候,她只是吻去了泪水,但并没有停手。

    所以现在,她又有什么情面来跟姐姐认错。

    可是。白矜拉住她的手,“对不起,姐姐”

    颗颗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划过面颊,一见犹怜。

    陆欢别开眼去,宁愿不看她这双通红的眼睛。

    “姐姐。”白矜微俯着身,低下双眸,发丝垂到眼旁,靠在陆欢身前哽咽。

    “对不起”

    “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好不好?你报复回来,可以吗?”

    好像这时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低低的声音传出,陆欢的身子只是隐忍颤栗片刻便恢复如常,她没有推开白矜,也没有安抚。

    蹲着身子与她处于同高度,背部微直,面朝着一边,任由白矜拉着她的袖子,靠在她怀里哭。

    无助伤心的哭声回荡在酒店房间内,伴随着沙沙的雨声,显得萧瑟狼狈。

    泪水沾湿陆欢肩下的衬衫面料,留下一处深色。

    此时毫无攻击性的白矜,跟那几日本性毕露的人比起来,截然不同。

    在那三天,她几乎是疯态般的占有,欲望犹如泉水般源源不断。以及那一夜。

    那一夜她在耳边的疯态低语,所做行径,陆欢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脑海中移去。

    “”

    过了许久,外面雨声渐停,房间内抽泣声也渐渐消失。升起的温度随之降下,重归冰冷。

    待白矜冷静下来,陆欢凉凉道:

    “哭够了么?”

    被冰凉的语气击中,白矜听懂了陆欢的意思,吸了吸鼻间,缓缓松开攥着她衬衫的手。

    陆欢解开束缚,借此站起身,脱离她。

    走去桌边,拿起玻璃杯。

    “故意挑中时间在外面淋雨,将自己弄得一塌糊涂,再故意在我面前卖惨痛哭。”陆欢倒着热水,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这就是你惯用的技俩。”

    随即又讽刺一笑,“你甚至还故意隔了大半月再来见我,等我自我调节好了,过了气头最盛的时候,再来找我道歉。”

    幽幽的几段话含盖她的所有。白矜沉了沉脑袋,没吭声。

    陆欢就知道是这样。

    做这些为了什么?赌她会就此心软原谅她么?

    陆欢都不禁在心底不屑嗤笑。

    “真够幼稚的。”

    这就是她此时对她评价。

    白矜阖了阖酸涩的眸子。

    等到沾在眼眶边的泪水干透,白矜平复情绪,拿着毛巾站了起来,只能看见陆欢背对着她,不愿再跟她多说的模样。

    收敛神色,随后的她走回浴室间,用吹风机吹干头发。

    刚刚的一场哭泣就好似没发生,双双都没再提。

    在白矜吹头发的过程中,陆欢正在低头朝易铭发消息,拜托她去买套衣服。

    易铭发来消息:[那,尺码?]

    陆欢默了默,报了身高和体重,又发去三围数值。

    收到信息后的易铭没多问,答应下来。

    陆欢这才收起手机。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白矜走出来,柔顺的发丝已经吹得全干,如同软墨浸过一般,在白灯下泛着一圈光亮。

    “等衣服送来,颜总就回去吧。”陆欢背对她,垂着眉眼淡淡道,“估计还要忙着环州的事,没空功夫在我这浪费时间。”

    听见陌生又疏远的称呼,白矜感觉心好像被刺疼了一下。

    她走去陆欢身边,“你难道,不想问我一些什么吗?”

    陆欢当然有想问的。

    为什么她会是环洲的负责人,为什么她明明才毕业不久,就能坐稳于一个根基稳固的公司。

    但一切是围绕着白矜,所以陆欢显得格外乏累,不愿再问。

    “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欢冷冷道,眼睛别去一边,“打算以跟我坦诚相待来补偿我吗?”

    白矜听见这四个字,默默垂下眼帘。

    自上句话出口,就没了回声。

    陆欢察觉到已经好一会儿没了动静,便侧头看一眼,瞳孔忽的一震。

    大片皎白映入眼中。只见白矜已经解开了腰间的浴袍系带,两手拿着肩膀边的浴袍,露出香肩,正要完全褪去,被陆欢及时拽住。

    “啧。”

    她说的,不是这个坦诚相待啊

    陆欢气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拉住浴袍带子将她裹得严实,紧紧打上牢固的结。再是避开她走去床边坐着。

    白矜默默站在原地。

    气氛就这样沉静许久。衣服送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时陆欢的脑海浮过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蓦然冒出,“不是说我想知道什么,都能告诉我么?”

    白矜听见她这样说,眸子微亮,走去蹲伏在她的身前,像只听话随叫随到的猫。

    “白汕。”陆欢垂眼看她,说出一个人名,“是谁?”

    顷刻,白矜缓道,“她是我母亲的堂妹,但是血缘关系差了很远。而且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移居到国外。”

    果然跟白犹有关。

    再是直接性的,跟母亲有牵扯。

    陆欢慢吸一口气,又问,“你知道多少关于上代的事?”

    “秦阿姨,都跟我讲过。”

    白矜扬起水润的眸子看她,“姐姐要是想听,我可以讲。”

    陆欢冷着面色。

    是么。

    倒也不出陆欢所料,母亲绝对不会把事情跟她讲,但或许会跟白矜讲。

    “那说吧。”陆欢看了眼表上的时间,转而几根手指微抬起白矜下巴。

    “二十分钟。”

    —

    二十二年前。

    公园小河流涓涓流淌,无人会去的偏僻末尾,经常会有两道相挨的身影。

    那场烟花盛典之后的她们,就如同现在所待的河流一般,细水流长。

    无人知晓她们的关系。

    绿意当中,穿着白裙的女人脚尖一点,原地转了一圈,雪白的纱裙随之旋转飘扬,像一只洁白的蝴蝶。

    “好看吗?”白犹在问秦岺这条新买的裙子。

    秦岺坐在草坪上。

    迟迟才回过神,“好看。”

    又小声补道,“很喜欢。”

    后面一句声音细小,却准确无误地听进白犹耳里。

    白犹眉眼一弯,双膝着地,两臂搂住秦岺的脖颈,凑身去亲在她的唇瓣上。

    “小岺再说一遍好吗?”

    秦岺看着放大的人脸,心脏砰砰直跳,上下唇一碰,声音比刚才更弱了两分,“喜欢。”

    听言,白犹又吻了下她,像是鼓励,“小岺大点声好不好?”

    “我”这下秦岺连弱声都发不出来了,耳根红出一个度,面颊上也有了色泽,这点细节被白犹捕捉入眼。

    “呀——”白犹笑她,“只是说句喜欢我,女朋友怎么还害羞了。”

    秦岺脸朝哪边偏,白犹就随着挪位置,追着她看她害羞的模样。最后秦岺实在拿她没办法,放弃了,任由白犹搂着她放肆。

    白犹笑着,去依次吻过她的眼睛,鼻尖。

    再是唇瓣。

    每一个吻,都像是天使给予的馈赠。

    仅限于此就是莫大的满足。

    一上午在此处度过,周六的下午秦岺从学校赶回了家。

    她的父亲是旅店老板,母亲也是二代商人企业家,因此家境较是优越,与此同时,家教也极严。

    秦岺回到家中宅子时,母亲正在客厅内饮茶,手中还拿着今日的报纸。

    “妈,我回来了。”

    母亲见她回来,眼睛也没抬,就直击道,“我说学校放假,怎么都懒得回家了。”

    “原来是经常和人在公园幽会。”

    “妈,你说什么呢。”秦岺眼前闪过白犹的面颊,忍着内心涌动的些许惊慌,面不改色地在门口换下外套,若无其事回她。

    “幽什么会,是中文系的女同学。”

    母亲却冷哼,“谁家同学会亲吻彼此。”

    秦岺挂着衣服的手顿住了,转过眼,“您找人盯着我?”

    “那又怎样,你是我女儿,你瞒着我,我作为你的母亲,有权知道你的一切。”母亲面庞声音愈发严厉,“倒还多亏我找人看你。

    “否则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外做着败坏家风的名堂。”

    秦岺别开头,“为什么是败坏家风?”

    “荒唐!还敢问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桩桩件件哪件不是败坏和违背天理?你什么时候已经分不清是非了?”母亲一拍桌子站起来,对于她的反驳,情绪很是激动。

    秦岺没说话,片刻,母亲冷静下情绪,说道,“从现在开始,趁早断了你们的联系,别让你爹知道这件事,你知道他的脾性,也知道家法的滋味。”

    按照平常,秦岺只会听从家里的。

    母亲也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了,只是没想到这次,她没有继续听从与答应。

    “我不明白为什么。”秦岺咬着牙关,“分明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我也可以继承家业,这跟我选择谁没有任何关系。不会有任何影响。”

    母亲眯起眼睛走近她,“你是读书读傻了吗?她是女人,你也是女人,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秦岺抬眸,红着眼看她,“怎么就不可能?”

    “荒唐,不可理喻!”

    母亲气得抚胸口,不打算再跟她讲道理,如同以前一般直接下命令。

    “良婿我们早选好了,就是你陆伯父的儿子。一副郎才,做事有头脑有分寸。你们之前在学校见过面。我跟你爸,都非他不可,你自己心里琢磨琢磨。”

    “从现在开始,断了你和她联系,听家里安排。听明白了吗?”

    秦岺声音仿若要被剥夺,哑道,“假如我不呢。”

    见她还执迷不悟,母亲冷下面色,转身离开,决绝道:

    “那你以后,也不用回秦家了。”

    一句话如同重雷一般砸下来,秦岺站在原地,一站就站了很久,久久都没有缓过来。

    第080章 往事1(回忆)

    那天之后,秦岺再回到河边时,什么都没有说。任凭白犹怎样问,她也只是闭口不言,转过话题。

    直至一日,她抓住了躲在草丛后盯着她们的人。

    她扼住他的喉咙威胁他,让他不能将事情再告知母亲。

    然后,她带着白犹转移了地方,不再来这条小河。也与她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每次隐蔽的见面,都是在学校的无人角落。

    但这件事,还是被父亲知道了。

    那天,秦岺要出门,父亲坐在客厅。

    “事到如此,你还是要去见她?”

    猜到终究是瞒不过的,秦岺顿下脚步,沉声道,“是。”

    父亲没有预料的那般大发雷霆,而是慢慢地坐在沙发上喝茶,背对着她,说道,“可以。”

    他轻飘地在后面补充,“受完家法,你有力气去,就去。”

    秦家有传承下来的家法,从上几辈就延续下来。

    声音一沉,在一边的母亲给出台阶,“岺岺,留下来吃饭。别跟你爹置气。”

    秦岺没有答应,紧了紧拳,却是应下了父亲的话。

    片刻后,她跪在家中祠堂前,秦家的管家李叔站在她身后,手执一根粗木棍。父亲一语下令,那棍就结结实实地往她背部击去。

    一棍接一棍的打在脊背,秦岺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疼痛的声音。

    木棍砸在肉.体的声响传遍室内,令人不堪直视。

    二十棍结束,在父亲说停的那刻,秦岺当即起身奔去门外,背部火辣辣的疼感后知后觉涌上,麻木每一根神经。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扶住门框,上半身倔强直立。

    “岺岺!”一向严厉的母亲见她这副样子心软了两分,恨恨地喊了她一声,试图劝服她服软。

    但年轻气盛的秦岺没有。

    她扶着门框,强支撑起身体,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不管身后他们的注视,头也没回地离开秦家。

    忍着疼痛,抵达与白犹的约定地点。

    “白犹。”

    听见声响的白犹转过身,却不料看见的是面色苍白的秦岺,她的额前遍布冷汗,唇边被咬破出血。

    白犹连忙扶住,感受到她的身子僵硬。

    “小岺,你在发抖。”

    “白犹。”秦岺声线带着沙哑,见到白犹的那刻,失力地向前倾去,俯跪在地,紧紧地握着她,扬起眼睛。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分开的,对吗?”

    白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秦岺只迫切地想知道她的回答,追问道,“对吗?”

    “对。”白犹先应下来,随同她单膝着地,搂住她,将她拥在怀中安抚,“不会分开的,不会的。”

    秦岺闭着眸,点头,“好好”

    秦岺收到她的回答便丧失一切力气。那些抛之脑后的疼痛和情绪在她面前无法再掩饰。坚硬的外表尽数崩塌,趴在她的怀里哭泣。

    过了很久,很久,白犹才发现了她的后背的大片淤青。

    乌青带着发紫,遍布了整个后背。

    白犹大概猜到了发生什么事,尽管秦岺一直不肯跟她提。

    她没有戳破秦岺,也没有多说。

    之后的秦岺每出来见她一次,都会受到一次家法。

    二十棍不多不少,李叔的力道却是一次比一次重。挺立直板的后背上旧痕叠上新痕,犹如毒蛇一般在她的背部缠绕。

    夏季的衣裳单薄,受到的力道更是重。

    又是一次,秦岺逼得一头冷汗,咬破嘴唇,一缕血丝透过唇角流下。

    母亲揪着心看不下去,喊道,“岺岺,快认错!”

    秦岺不肯松口,只倔强道,“我没错。”

    母亲气得失语,“你!”

    父亲显得更是冷漠,仍是背对着她看报纸,鼻间不屑地冷哼道,“好一个没错那就接着挨罚。”

    “我看你能倔强到几时!”

    又是一番家法挨完,秦岺扶着墙起身,朝门口走去,汗水滑入眼中,酸涩得模糊了视线,面前好几个重影来回晃荡。她的口中还执着那句。

    “我没有做错。”

    “”

    那一天的见面,白犹穿上了那件秦岺说很好看的白裙,在河边等她。

    秦岺到的时候,白犹转过身来,天边朦胧的太阳光倾洒于白裙,平添一份美丽虚幻的温柔。

    可她出口的话语却与此时的温柔美好截然相反。

    “小岺,我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秦岺怔在原地看她。

    白犹缓吸一口气,不敢看秦岺,微微仰眼看天际边的云层,“去年我们一起出去野营过,你知道的,是比我们小一级的学弟,他对我很好。”

    “最近这段你不在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在接我下课,陪我一起去食堂吃饭。就在昨天,他向我表白了,而我也接受了。我觉得,他会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转回眼来,对着秦岺说道。

    “最重要的是,他能陪我回家见父母。”

    秦岺被扎得说不出话来,只觉脑海空白,“白犹,你在说什么?”

    “我想说,正如她们说的,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白犹用着轻松的语气,一笑道,“而且你也知道的,我喜欢小孩。”

    “或许一个正常的家庭,才是我的归宿。”

    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反而更是残酷。秦岺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后退一步。

    “是我对不起你。”白犹知道她什么都懂,淡淡扯出来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岺,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好聚好散秦岺垂着眸,嗓子哑到发出声音微弱,“为什么要好聚好散”

    “为什么要散?你说过,我们不会分开的。为什么?”

    她膝盖着地,瘫软下来,白犹扶住她上半身,忍着眼眶晶莹的泪水,唇边却还是微笑,“小岺,你听我说,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从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白犹,我不想听”秦岺身子颤抖。

    白犹抱着她,不顾拒绝,继续说道。

    “我们以后,都会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

    “你还有光明的未来,你以后会继承家业,成为你想成为的出色企业家,肯定可以的。我相信你,一直相信。”

    秦岺痛苦地摇头,哽咽到溃不成声,“可是我不想”

    “小岺,只是一段感情而已,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应该这样的。”秦岺拉着她的衣服,头靠在她的肩前,“我不同意。”

    见她还是如此,白犹狠下来心,说出从未说过的狠话:“可是,我想要的,你都给不了我。”

    她的声音降下来,逐字清楚,“你没办法陪我回家见我的父母,也无法给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一场被世人承认的爱情,想要孩子,想要安安稳稳地过完一世。”

    “这些,你都给不了,不是吗?”

    “那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她什么都给不了她。

    她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以一个爱人的角度站在她身边。她们的情愫就是阴沟里藏匿的污垢,永远无法面见阳光。

    所有的话都化作利箭一般射穿心脏。秦岺呼吸渐急促,在一瞬失去意识,眼前被黑暗所充斥。

    白犹变了神色。

    “小岺,小岺!”

    “”

    意识变得混沌不清,秦岺只记得耳边白犹急切的呼唤声越来越远,仿若隔了很长距离。救护车鸣笛的声响充斥于耳边,紧接着又是一阵永无止境的昏迷。

    时间过去很久,消毒水的气息在鼻间弥漫,背部发麻的痛感仿若要将整个人完全吞噬。

    秦岺再睁开眼时,是在医院。

    “岺岺。”

    母亲坐在床边,一见她醒来,关切地问她伤势,一向严厉的姿态放下来。

    秦岺看向附近,再看身上的病服,知道是来到了医院。

    父亲站在门口处,抽起一根烟,“有人想见你。”

    他说完,不等秦岺问是谁,就拉着母亲一同出去。

    病房内空荡片刻,有人从门外推门进来。

    进来的是白犹,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秦岺认得,他就是白犹口中说的,已经接受的学弟。

    一切结果都已经明了,也无力挽回。

    秦岺偏头看着窗外,没去看她们。

    “小岺。”

    白犹走过去,看她。

    秦岺不敢再看她的脸,只是问:“所以你选择了他,对吗?”

    白犹沉了沉眸子,“是。”

    周志帆不知道她们二人的关系,只以为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听这话,便两手放在身前,诚恳道,“秦岺学姐你放心,我肯定会对白犹学姐好的。”

    “呵”秦岺看着窗外,冷冷地扯开唇角笑了。

    周志帆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白犹拦了下来。后者在她的床边落眼看她惨白的面庞,没再多说,只是止于表面的关心,“小岺,好好养伤。”

    “好。”秦岺应了下来,双目毫无神色。

    她的声音乏累,枯寂,失去希望。

    “如你所愿。”

    “”

    自那后,在大学内的最后时光,秦岺都没再跟白犹见过面。

    只是偶尔听过同学口中的传言,说隔壁中文系的系花跟谁谁在谈恋爱,经常看见她们在校园内散步的影子,听说感情非常恩爱。

    有一回,秦岺也亲眼看见了。

    于是她死心了。

    接受这个现实的结果。接受她们无法长远的走下去,也接受父母给她安排的道路。

    屈服于现实,也屈服于自己的无能。

    在大学毕业之后,她顺理成章的回归家业,并与陆伯父的独生子定了亲,结了婚。集齐两家之间的合资,开始经营起酒店,步步高升。

    她的眼里只有工作,经营。

    她有优秀的能力,聪明的头脑。足以凭着自身,将企业做大。

    只要站着足够高,才不会受人控制,才不会拘束于世俗口中的闲言碎语。

    —

    秦岺结婚的时候,没有给白犹发请柬。

    而白犹结婚的时候,给她发了。

    红艳艳的一张,镶着精致的金边,但秦岺没有去。

    她无法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为他人穿上婚纱。

    之后的秦岺有曾想过白犹穿上婚纱的样子。

    雪白的纱衬得她的肌肤更为透亮,乌发上盖着朦胧头纱。或许正如穿着白裙时一样,美丽,圣洁,如同云层间居住的温柔的、神明。

    只可惜这辈子,她都无法看见。

    ——无法看见白犹为她穿一次婚纱。

    时间再过去两年,秦岺有了孩子。怀胎十月,最后在即将入冬时将孩子带来世间。

    产后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秦岺虚弱地侧头,看躺在被窝里熟睡的婴儿,微微勾起唇。

    只是没想到,有一个人进来看她。

    自从离开校园,秦岺就没再跟白犹见过,只听同学的口中说道,是与周志帆两人去了苏门发展。

    而在这天,她们再次相见。

    白犹穿着白色的风衣,头戴帽子,脖颈系着围巾。脚下的高跟鞋使她多了一份成熟。

    几年未见,她如今也是人.妻。

    变得更加沉稳,更加内敛。

    白犹走过去,抚过秦岺的面颊。

    “辛苦了。”

    相对这一眼,她们眼里就好似有相同的东西,渐渐化开。

    是多年来的释怀。

    仅是一句问候,就化开相隔三年的冰。

    秦岺声音很轻,“谢谢你来看我。”

    白犹弯起眉眼对着她笑了,转眼看见她身侧的婴儿,问道,“宝宝叫什么名字?”

    “欢欢。”秦岺回道。

    “好听。”白犹温柔的目光投过去,“希望这孩子日后也能随她的名字一样,一世清欢。”

    秦岺看着熟睡的小人儿,含着浅笑,“希望吧。”

    人儿在吃饱后陷入睡眠时间,在此时传来小声呼吸。

    她们一来一往聊了一儿天,有谈到期盼中的女儿长大,还有日后成人。

    直至上个话题停了片刻,秦岺眸子一暗,敛了敛深色,问她,“你跟他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答道。

    “我们在苏门做起旅游行业,幸运的是成果不错,人流量越来越大,拿到几项合作,很快公司就能上市。”

    白犹缓舒了一口气,“他也对我很好,在婚后,他也没有干涉我的任何活动,相互尊重。”

    “是吗,那就好。”秦岺点点头,放下心来。

    “小岺,当年的事。”白犹坐在她的身旁,最终说出三年前没说出口的道歉,“对不起。”

    秦岺一怔,释然一笑。

    “我知道你是为了不想让我迫于压力。那些话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想借此分手,我一直知道。”

    把一切错都归在她身上,好让秦岺没有负罪感,以及让秦岺死心。

    白犹心太软,说起狠话来时,话不狠,眼眶就已经发红。

    所以秦岺一早就知道她是在骗人。

    “是吗。”白犹指尖拂过眼角的泪花,“那这些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秦岺应道。

    “好好的。”

    “”

    自这之后,白犹经常在苏门和津宁之间来回往返。

    白犹时常来看望秦岺,陪着她产后康复,看着她的小孩儿一步步长大,从抱在怀里眯着眼睛,到睁开眼睛,再到会爬行,会走路。

    停下来的时候,同她一起在院子里坐坐,饮饮茶,聊些行业上的事,在环州资金出问题时,秦岺会出手帮她们解决一切问题。

    她们的关系,就如同多年的好友一般。

    那段过往,没有人再提。

    “真棒,宝宝会走路了。”

    “欢欢真乖。”

    大概是陪着到陆欢一岁多之后,白犹就很少再来津宁,原因是她也怀孕了。

    她的身体先天性偏弱体质,容易生病,在孕期之间,身子说不上是好,行动不方便。

    与此同时,秦岺那边的手下的产业也越做越大,公司内都要称一句秦总。时常穿着一袭黑色硬挺的正装服,行事愈加雷厉风行。

    她们许诺过对方要过好各自的生活,所以身体不好的期间,白犹没有去打扰她,而是自己默默受着。

    孕期八个月时,白犹想看公司方案,周志帆却借着各种原因不让她碰。

    “你忘了婚前给我的承诺了吗。”白犹不急不忙地念出,“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包括工作。”

    “这不是你最近怀孕吗?别累着你。”周志帆收起她桌面的文件。

    白犹移眼看他,“那最近动用的那笔资产,为什么没有跟我商量?”

    他一沉默,白犹又问,“为什么要转向R市区?”

    接连两个问题,周志帆直接升起一股火,“我难道连这点权力也没有吗?”

    白犹:“你答应过,公司是我们二人一起出资,之后的资金走向与决策都要一同商量。”

    越是平静的声音,周志帆就越是生气。

    他不再忍了,直接把文件甩在地上,大声道。

    “答应答应答应,什么天天满口就是答应,人都是会变的,事物都在变,人怎么可能不变?!”

    “公司有你的心血,难道就没有我的吗?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当初要不是我费尽心思去应酬谈合作,就凭你出的全部启动资金,环州怎么可能起得来!”

    “我是你男人,凭什么事事还得向你汇报!”

    冲她大吼了一通,周志帆的情绪仍旧激动,面部通红。

    白犹唇部颤抖,一句话未说,站起身来要走出去。

    周志帆非但没有降下声音,还继续加火,“你现在还想着回津宁?行,你回!”

    “别忘了去年你天天往津宁跑的时候,还有你今年怀孕的时候,都是我在照看公司!”

    “有本事你就在津宁别回来了!”

    一股气闷在胸口,白犹呼吸紊乱,身后男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吐出牢骚,她就已经气急攻心,倒了下去。

    “”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胎气不稳,连带着身体也开始虚弱。

    白犹睁开眼睛,身边是周志帆忏悔的脸,“犹犹,你醒了?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白犹不想看见他,头别到一边去。

    “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脾气,我不该凶你,”周志帆见如此,拿过她的手放在脸边。

    “这样,你,你打我行不行,你消消气。”

    “别生气了,好不好?”

    白犹缓缓抽出手,甚至不愿再与他触碰。

    她头偏到一边,缓缓道,“去年我来往津宁的时候,挑的是周末。工作日没有落下一分工作,就算是工作日时间,我也是白天去晚上回来照看公司。”

    “至于今年我怀孕,是你不让我碰公司事务。”

    回答的,是他发泄情绪时所说的话。

    “是,是,你说的都对”周志帆什么都应下来,“都是我错了,对不起。”

    听着敷衍毫无真心的道歉,白犹只觉乏累。

    他说出的那些话就是他打心底认为的,很难去改变。

    “你回去吧。”白犹疲惫地阖上眸子。

    没等到回应,外面传来敲门声。

    “白犹!”

    秦岺从外面推门进来,身上的工作西服还未换下,携带着一股风急切地进来。

    “小岺,你”见到她的脸,白犹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最近秦岺的公司处于紧张阶段,她们之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你来苏门了,那津宁那边”

    “有老陆看着公司,没事。”

    秦岺注意只在她身上,看着她的肚子,以及身上换上的病服,“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岺一过来眼底只有白犹,仿若没看见另外还有一人。

    周志帆就只好退到一边,有些尴尬。

    白犹摇摇头,为了不让她担心,浅笑道,“没事的,只是身体有点不好,加上孕期,身体有点虚弱,养养就好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秦岺看着她。

    白犹宽慰道,“别担心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询问好几遍,确定身体没有哪处有伤口,有大问题之后,秦岺松下一口气,终于把注意转向病房内的另一人。

    眉眼瞬间冷下。

    “姓周的,你滚出来。”

    她踏着高跟鞋走去病房外。

    一股威慑力挟来。周志帆下意识向白犹投去目光,只是白犹此时没有看他,他就只好随着出去。

    带上房门,跟在她身后。

    没走两步,眼前的女人一转身,便扯出他的领子将他狠狠抵在墙上。“你这个做丈夫的究竟做到哪去了?怎么会让她沦落到住院调理?”

    “我,我”周志帆一怔。

    “你可别忘了,这两年都是有我的帮扶,凭你那点下三滥的手段,你真以为你能坐到今天的位置?”

    “没有我和白犹,你什么都不是。”

    “姓周的,你记清楚了。”秦岺狠狠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要是敢愧对她,我就敢折你两条腿。”

    “让你像条烂狗在地上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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