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往事2

    深夜内,医院走廊经过的人稀少,没有人注意到楼道口阴暗的转角处相对峙的两个身影。

    上句话,还停留在秦岺那一句恶狠的威胁。

    周志帆咽了下口水,怔了好久才回神,没有陷进去她刚才的话中,看着她说道,“白犹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伤害她?”

    听见妻子二字时,秦岺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她死死地盯着他,最后放开他的衣领,“你最好是。”

    扼住命脉的魔爪松开,周志帆吓得身子发僵,傻傻睁着眼,不断平复着呼吸。

    秦岺不愿再与他有掰扯,直接扔下他,转身又回了病房内,去看白犹的情况。

    病房内,白犹半坐起身,后背垫着枕头,安静地靠在床头摸肚子,孕期已经有八个月,此时的肚子已经比上月又大了一圈。

    “真的没事吗?”在她面前,秦岺只会收起一切扎人的荆棘。

    面对秦岺又一次的询问,白犹清浅地笑笑,“小岺,我没事的。”

    她柔声说道,“你那边现在处于重要阶段,肯定马虎不得,还是快些回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不想让秦岺因为她而耽误了正事,可秦岺却说,“没有你重要。”

    “那些,都没有你重要。”

    秦岺坐在她的身边,垂着眉眼,声音较轻,看上去有些后怕。

    在从别人那知道,她因伤胎气住院的时候,秦岺想也没想地抛开一切事情赶来苏门。

    现在回想起那一瞬的感觉,秦岺只觉得很像踩在一眼不见底的悬崖上,下一时,下一刻就要坠落。

    不安的恐惧感。

    最近,她真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她的预感向来准。

    现在只期望她的预感不准一次。

    “白犹。”

    秦岺喊她。

    “你答应我,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不要瞒着我。”秦岺握着她的手,俯身下去,额头贴放在她手背,“好吗?”

    白犹神色微暗,温暖地回握了她的手。

    “好。”

    “”

    白犹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便从医院回到家中。

    自上回之后,周志帆显然收敛不少,不再限制白犹查看公司的事情,也对她百般讨好照顾。

    但白犹总能感觉到,周志帆在故意瞒着她一些什么,只是身体不允许她再分出多余的精力在照看这些上,便没有多在意。

    在家休养期间,秦岺来苏门的次数多起来。

    秦岺一有空就会来陪陪她,没有空的时候就会让人送来许多先进的家用,助她养胎,都是如今市面上价格昂贵的东西。

    快到临产的时候,送了婴儿车,玩具,婴儿床等等东西,一应俱全。

    家中的用品很快多起来。

    有一回,白犹正在整理这些送来的补身子的昂贵药材,保姆在一边帮助她。

    周志帆一回来,看见满地一箱箱价格不菲的东西,“又是她送的?”

    “嗯,都是小岺差人送来的。”白犹归纳好,给保姆,“来,章姨,帮我把这个放到那边——”

    话还没说完,周志帆看向整个别墅里的,秦岺送来的那些贵家具,心里很不是滋味,打断白犹。

    “究竟她是你男人,还是我是你男人?”

    话说得不明所以,带了些尖酸刻薄。白犹微蹙了蹙眉,“志帆,你在说什么?”

    周志帆瘪瘪嘴,不说话了。

    心中却在不停的毁谤。

    在空闲的时间里,秦岺会过来帮她们看看公司。

    在环州的办公室内,白犹对秦岺询问了周志帆预想投资的一块地产,一套方案已经到最终部分,却被秦岺果断否决。

    “不建议往这块投资,苏门后两年的发展方向——”

    秦岺站在客观角度给出了不赞成原因,并将周志帆的想法贬得一无是处。

    先前秦岺有太多次帮助过环州,几次的资金问题都是她在出面解决,因此周志帆在一边没敢接着反驳,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表面还在赔她笑脸,背地里实则攥紧了拳头。

    病态的种子逐渐在这种,一次又一次的蔑视下,生根发芽。

    “”

    还是因为产业做的太大,秦岺工作之外的时间并不充裕,到了后期,就不得已减少了过来的次数。

    苏门这边,白犹从很早之前就察觉到周志帆在调用资金,一直心存顾虑,之后的一次,她偶然间从周志帆的心腹口中得到走漏的风声。

    于是立马找去了那个地址。

    她一进入,却发现是一家地下赌场,地区宽阔,有足足二层。不只是赌,甚至,还有毒品。

    下面的人一见到白犹,便急忙去通知了周志帆。

    他们想先拉着白犹离开,不让她发现这些,但因为白犹大着肚子,他们都不敢碰她,无可奈何,只好驱散赌场的所有人,任由白犹坐在二楼的游戏厅赌场内等待人。

    “犹犹,你怎么出来了?”

    周志帆一来,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

    “来,我送你回去,别伤着孩子”

    白犹别过头去,不想看见他的脸。

    “周志帆。当初婚前,我就说过。”白犹气得唇色泛白,身上颤抖,“黄赌毒,我们家一样都沾不得。”

    周志帆:“好,好,我知道,我们先回去行不行?”

    白犹没有理会他试图敷衍过去的技俩,“周志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赤.裸裸的质问一出口,周志帆也不再装了,“我当然知道!”

    “可是我没有沾,我也没有去嫖去赌染上毒瘾。染上的不是我,是他们!”

    “你都看见了吧?刚刚这里有多少人,又有多少钱在响。”

    周志帆激动地手打开游戏机,给她展示这些。

    “你看这些游戏机,想赚多少钱完全取决于我把机子的概率调的多高,可以翻到五倍,十倍,甚至二十倍。”

    “再看这些,这些毒品的利润你知道有多高吗?比这游戏机还要挣钱,还要令人上瘾,比公司推出一个项目要挣得多得多了。”

    “还有满厅的人,他们都在对这些欲罢不能,这么多人拼了命的给我送钱。只要时间够久,地方够大,这些钱能供我们住更大的别墅,甚至还能反哺公司。”

    “你不是对于环州一直有个计划,但是碍于资金问题从来没有推行吗?这样一来资金问题一点都不用愁了啊。”

    “也不需要你津宁的那个好闺蜜来弥补我们的资金空缺,因为我们现在能有足够的钱,很多钱。”

    他的眼底沾染疯狂,好似只有金钱与贪婪才能融入他的眼中。

    白犹只觉得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陌生,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她收起视线,转身要离开这。

    周志帆见状抓住她,“你想去干什么?”

    白犹眼神冰冷,“你放开我。”

    周志帆对上这双冰凉的眼睛,只觉跟记忆中秦岺的那双眼对上了。

    跟秦岺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充满轻蔑,冰冷,排斥。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也和她一样嫌弃我觉得我下三滥吗?!”

    “你有本事就让津宁的那个女人养你啊,她不是对你很好吗?比我混得好,比我有钱。”

    白犹瞪大眼睛,眯着眼睛不解地看他,“这件事跟小岺有什么关系,你提她做什么?”

    周志帆拽着她手腕的手愈发用力,“当然有关系。”

    “要不是为了让她瞧得起我,要不是为了你,让你过上更有钱的日子,我犯得着累死累活弄这些吗?”

    “只不过提到她的名字,你就开始急了?我算是看透了,你在意的就只有她。”

    “分明我才是你的男人,结果到最后家里的东西全是她买的,你的东西也全是她送的,就连公司她也要插手,凭什么投个资我还要看她的脸色?”

    “她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都凭什么这么对我?”

    他的情绪已经失控了,激烈的吼声响遍整个赌场,震耳欲聋。

    白犹无法再跟失去理智的他说话,“不可理喻”

    “我怎么就不可理喻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周志帆的吼声不停,白犹想挣开他的手,身上却传来剧痛,面色惨败,失去力气要倒下去。

    周志帆看见她表情痛苦,瞬间脸色一变,扶住她。

    “你,你怎么了?犹犹!”

    他看向她的肚子,一下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医院,犹犹,你挺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你再挺一下!”

    “马上!”

    “呃”白犹紧闭着眼睛,额头冒出大颗的汗珠,窒息的疼痛感让她无法说话。

    一路抵达医院,周志帆推着她奔入急救室,已经浑然丧失刚才的怒气,忏悔地祈求道,“对不起犹犹,我不该惹你生气,不该冲你说那些重话。”

    “我以后再也不碰那些了好不好,你不想我碰,我就再也不碰了。我把那些全都关掉,我发誓。”

    “你不能有事,犹犹你和孩子都不能有事。”

    一遍遍急切的话语闪过白犹耳边,只是她已经无暇顾及,本能地发出一声声痛苦的闷哼。

    产房的门关闭。周志帆失去魂魄般的在门外,想起看见的白犹毫无血色的模样,两眼惊恐,感觉天快要塌了。

    灯一直亮到深夜。

    里面的人正处于难产,在死门关间徘徊。

    夜里秦岺再接到消息赶到时,周志帆正跪在产房门前,低首忏悔。

    秦岺踏着高跟鞋急步到此,一脚踹在他的肩头。

    “混账东西!知不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周志帆被她踹倒在地,急忙重新直起身板。

    “我、我”

    “你现在知道跪了?当初你碰那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拿着她的钱去做那些她最恨的勾当,你究竟哪来的脸?”

    秦岺情绪伏动强烈,从上而下看他。

    “白犹要是出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过今晚。”

    周志帆垂头看着地面,不敢吭声,跪在地上,双手放于膝盖。

    产房的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里面的人又已经怎样。秦岺悬着心上仿佛吊了一把刀,随时随刻就要落下。

    陆鸣匆匆从后面赶上来,扶住秦岺。

    她一手撑在墙面,面对着洁白的墙壁,逐渐平复激动的呼吸。尽管如此,她还是紧张得手都在颤抖。

    产房内的人生死未卜。

    在外面,秦岺无助地哭红了眼。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医生从室内出来。

    秦岺赶忙上去询问白犹的状况。

    “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拿着签字板,“孕妇的情况不太好,你是她家属吗?”

    “我”秦岺声音一颤,“我是她朋友。”

    医生提醒她:

    “请让家属来签字。”

    第082章 往事3

    秦岺在回答朋友那两个字的时候感觉格外陌生,心被狠扎了一下。

    她很少再去细想过她们二人。

    这也是自她们分手之后,第一次有人提及她们的关系。

    秦岺跟她没有关系。

    身后那个男人,才跟白犹有关系。

    他才是白犹的家属。

    秦岺紧了紧牙关,侧头冲着周志帆,“愣着做什么?签字。”

    “好,好。”周志帆二话不说地从地上爬起来,签完字递还给医生,“好了医生。”

    医生拿到签字表后返回去,外面又重新剩下她们三人。

    秦岺经过刚才脑海一震,起伏的情绪收起,随即低落下来。坐落在椅子。

    外面一阵沉寂,没有谁主动说话。

    随着长时间的杳无音信,那股未知的恐惧不安感愈发的强烈。

    秦岺微微曲着身体,手盖住半边脸,双目通红,从未感到这么害怕过。

    陆鸣扶住她的肩膀,“你别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肯定会没事的,没事的。秦岺慢慢在心里说道,吸了吸鼻间,哑声说道,“老陆,你先回去吧。”

    “回去看着公司,看看欢欢。”

    陆鸣关切地看着她,“真的没事吗?”

    “没事。”秦岺摇摇头。

    得到她的回应,陆鸣也没再多说,看了一眼仍跪着的周志帆,先一步离开。

    窗外的夜色渐渐暗下。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秦岺微垂着头,乌发盘在脑后,鬓边的几根发丝垂落而下,显得有些狼狈。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破寂静。

    周志帆接过手机电话,那边的人正在快速地跟他讲述事情,细语从通话间漏出传入耳朵。

    周志帆瞳孔一震,“场地怎么了?”

    “为什么会出现纰漏,这点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吗?”

    “一群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行,行,我马上过去。”

    得知赌场出了事情,需要他回去,急切的电话刚挂断,周志帆就用为难的眼光看秦岺,“秦岺,我这边”

    秦岺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声音嘶哑。

    “滚。”

    周志帆不稳地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去处理好回来。”

    他看了一眼门,便匆匆地离开此处。

    最后产房外只剩下了秦岺一人。

    她双手交合,弯腰抵放在额头,默默祈祷一晚。

    “”

    直至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外照进来,产房里面也有了动静。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母女平安。”

    等待一晚为的就是这一句话,秦岺喜极而泣,“好,好”

    “辛苦医生。”

    悬着一晚的心终于落下。

    白犹被推出来时,已经晕了过去。秦岺看见她苍白虚弱的面庞,含了一晚的泪水泄堤而出,掩面无声哭泣。

    秦岺从未见过白犹这副样子。

    一旦想到她就这样在产房内苦苦支撑一夜,独自忍受痛苦,秦岺就心如刀绞,宛如针扎。

    “小岺。”

    白犹感受到一缕白光唤醒了她,打开双眸,映入得是秦岺满是泪痕的面庞,轻声唤出。

    “我在。”秦岺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如同平常,“辛苦了。”

    白犹勾勾唇角,对她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便又重新陷入沉睡。

    转而她被推去病房内休息。秦岺一直在旁陪着她,帮忙看着孩子。

    中途周志帆已经解决完麻烦回来了,但秦岺没有让他进来,而是让他在产房外继续跪着。

    等到白犹苏醒,秦岺已经恢复好了情绪,守在她的床边。

    一见到她睁开眼,秦岺立马凑近去看她。

    “嗯”尝试挪动一丝,白犹便闭起眸,蹙着眉闷哼起来。

    秦岺眼里有着掩不住的心疼。

    她没有问白犹疼不疼,因为她知道肯定疼。生产的苦楚她也遭受过,而白犹比她经受的更多,更多。

    白犹最先注意到秦岺的神情,温温道,“没事的,”

    秦岺努力压下所有情绪,“嗯。”

    “唔”白犹看见她微褪的泪痕,抬手抚过她的脸颊,“小岺哭了”

    她与她对视着,看着眸中倒映的自己。

    她们看向彼此的眼中,好似含着无法用言语述诸于口的情绪。

    有苦,有心酸,也有遗憾。

    “看看孩子吧。”秦岺抹去滴落的一颗眼泪,转移话题,抱来熟睡的婴儿给她看,“如你所愿,是女宝宝。”

    “真好,是女孩”白犹轻轻地弯起唇角笑了。

    秦岺带着祝福道,“她以后一定会像你,性格随你一样,温柔且坚定。”

    白犹:“但愿。”

    秦岺问她,“想好名字了吗?”

    “叫矜矜。”白犹的声音柔和清浅,“君子矜而不争。不求大富且贵,只愿她以后能平稳安乐一世。”

    秦岺点头,“会的。”

    “她会和你一起平安一世。”

    “”

    将婴儿放回床中,秦岺在查看白犹的身体,一来二去聊完两句,尽管很不情愿提到他,秦岺还是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做出那样的事。

    白犹默了默,“他来了吗?”

    “我让他在外面跪着。”秦岺没看她的眼睛,“这些都是他害的,他该赔罪。”

    白犹看向婴儿床的方向,“让他进来吧。”

    “他终归还是孩子的父亲。”

    秦岺瞳孔微震,看出来她是要原谅的意思,捏紧了紧手指,“真的就要这样原谅他吗?”

    “孩子刚出生,不能没有父亲。让他跟我发誓,会改就好。”白犹声音疲累,“小岺,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好。”

    秦岺别开眼去,出门喊了周志帆进来。

    片刻,周志帆一进来就跪在白犹的床边,开始一个劲的道歉认错,说会把所有产业收回来,不会再碰。

    说的所有话一句比一句诚恳,充满了痛改前非的忏悔。

    白犹平躺着,将头偏到一边,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周志帆就开始磕脑袋发誓。

    “是我对不起你们,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和孩子。不再碰那些东西。”

    “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碰了。”

    秦岺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他磕头。

    最终白犹松了口。

    在白犹的要求下,周志帆比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这生都不再碰这三样。

    “还有一点。”待他说完,白犹缓缓道,“女儿随我姓。”

    周志帆没有疑问地答应下来,“没问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一切都交代完,白犹乏力地闭上眼睛。

    “我累了,你回去吧。”

    周志帆见她为了孩子的份上既往不咎,神色轻松下来,听她的话出去。

    秦岺一直看着他走出去,直至他完全消失在视线,才背过身,静道了一句,“本性难移。”

    那个男人的眼底藏着的东西,没有变。

    白犹又何尝不知。

    但是幼时的每个瞬间闪过眼前,白犹又为此犹豫。

    “我拥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所以我不想我的孩子也是。”

    “希望我的选择,不会让将来的我后悔。”

    秦岺知道。

    为什么白犹一直想要一个小孩,是因为她自己幼时父母离异,没有得到应有的母爱与父爱。之后的她,想要把所有的爱倾注于自己的孩子身上,想养出一个充满幸福的孩子。

    正因为她清楚白犹,所以白犹做出的选择,她都没有劝阻与干涉。

    “我尊重你的选择。”秦岺垂着眸说道,后续的声音放弱,“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白犹淡淡地笑了。

    “谢谢小岺。”

    “”

    时间过去许久。

    经历上回,周志帆紧接着把所有产业清洗得一干二净,金盆洗手,没再沾染。

    后续找护工前来照顾白犹,再请月嫂带孩子。他对她的态度又回归到刚结婚那会儿,双方隔有距离感,互相尊重对方。

    有着一段时间,公司平缓运行,日子异常安稳。

    她们的孩子也在平稳的日子里渐渐长大。

    白犹对白矜几乎倾注了所有的爱,从襁褓到走路,无时不刻不陪着白矜长大。而白矜也自小就依赖着她,无论在哪,都会想着贴着白犹。

    但到了白矜开始学说话那年,白犹的外婆重病无人照顾。

    白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养育之恩负在肩头,所以在外婆瘫榻上起不来身时,她便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了老家。

    而那段时间,都是周志帆在带着白矜。

    仅仅是几个月后,白犹再回来,发现白矜越发的厌恶周志帆了。

    从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白矜就异常疏远这个父亲,起先还好,现在见到他就皱起眉。

    白犹不知道周志帆究竟做了些什么,但听白矜说,酒味,烟味,很难闻。

    她便猜到了,是周志帆这两月根本没有好好带孩子。

    白犹已经好几次好声好气地跟他提过,“吸烟出去吸,喝酒出去喝,家里有孩子。”

    “我这不是太累了吗?缓解压力。再说抽根烟怎么了,小孩儿免疫力强,你操心什么。”

    “周志帆,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仅仅是维持平和的关系三年,周志帆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觉得他自己为独大,所有的一切都该为他让路。

    之后的她们频繁吵架,而白矜也经常看见。

    尽管白犹已经尽力支开白矜。

    白矜还是能看见,自己的母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抹去眼泪。

    —

    有一回,五岁的白矜走去厨房。

    拿起放置在桌面的一把水果刀,细细端详。

    把这个扎下去,就会看见红色的血。

    如果一个人流很多很多血,是不是就会死,会消失?

    那爸爸会消失吗?

    白矜在心里想道。柔软的指腹擦过锋利刀刃,还在思考时,身后的门推拉开。

    白犹站在门口,微微歪头。

    无论现实发生什么,她面对白矜时,脸上永远只有温柔。

    “宝宝,你在做什么?”

    白矜转过身来,将刀藏在身后,抬眼看她,“妈妈。”

    白犹注意到了她身后的东西,没有多说与训斥,而是过来轻轻抱住她,抚过她的发丝,在耳边轻哄,“宝宝给妈妈好不好?这个很尖,会弄伤自己的。”

    母亲的话像是有魔力,白矜缓缓交出了手上的东西。

    白犹把刀放在一边,没有责骂她,而是继续安抚,“是不开心了吗?如果有什么事,跟妈妈讲讲好不好?”

    可是,如果爸爸消失了,妈妈会伤心的吧。

    白矜眼眸暗了暗,没有说出原因,而是说,“妈妈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白犹边揉着她的脑袋边回答,“妈妈会永远陪在宝宝身边,也会永远爱宝宝。”

    白矜点点头,完全陷于她温暖的怀里,“矜矜喜欢妈妈。”

    母亲的怀抱是最亲昵的温柔乡,母亲的音色也是最好的安眠曲。

    每当白矜心中有阴暗时,都是母亲在化作微风,吹散阴冷。

    白犹抚摸着她的脑袋,动作轻柔,宛如冬日暖阳下温情泛泛的恒温泉水。

    “乖矜矜。”

    第083章 往事4

    “”

    白矜自小,印象里就只有母亲。

    记忆里母亲温柔的面庞,还有清浅的音色。每当思想转至父亲时,脑袋里就一片空白,只觉得他坏。

    在母亲在场时,他会充当一个好父亲,眼神里充满慈祥,母亲不在时,他的眼里尽是冷漠,不像是同一个人。

    后来的白矜,很厌恶她的父亲。

    很讨厌他会惹母亲生气,也很厌恶他两幅面孔,伪善得恶心。

    白矜七岁那年,母亲出差了一周。

    在那一周,父亲对她毫不理会,天天在公司,家中只有保姆在,而他只会待到夜晚才回来。

    那回夜晚,七岁的白矜被玻璃碎裂的声音吵醒。

    起来时,看见了在客厅酗酒的父亲。

    没有开灯,一片昏暗。窗户没有关,吹进来的风带动窗帘飘起。昏昏的月光之下,能够看见父亲坐在地板上,脚下烂酒瓶散落一地。

    空气中酒味混杂着烟味,楼下客厅肮脏又难闻。

    白矜下楼,站在楼梯口处,一手放在扶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瞳孔一动不动,毫无神情。

    周志帆靠在沙发后,头发乱糟,昏头看见白矜,面色一下变得狰狞。

    “看什么看?你跟那个女人一样,都只会觉得我是一介草夫,只会用这种轻蔑的眼神看我。”

    他的头垂回去,“我已经发过毒誓不会再碰赌毒,她却还时时刻刻盯着我”

    “她究竟算个什么东西,就因为早期有她的帮扶,我剩余一辈子都要看着她脸色吃饭吗!”

    他嘶哑着喃喃自语,很多词从他口中出来变得含糊不清。

    白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只是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

    “啧!”

    当周志帆迷糊好一会儿,抬头看见白矜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瞬时一股火冒起来,拎起手上的空酒瓶就砸过去。

    “滚啊你!还看!”

    酒瓶炸开在她的脚边,剩余的酒汁溅洒,细小的碎片几乎在碎掉的那刻划伤小腿。

    细嫩的皮肤上划出两道伤口,在片刻后流下鲜血。

    她面色还是没什么波澜,只觉得有点痛。仍由鲜血滴落,目光依旧一直看着他。

    直至第二天早上保姆来做早饭时,惊恐的发现白矜的腿上受伤,才给她包扎起来。

    而周志帆在第二天早晨,急得过来哄着白矜说对不起,是他昨晚喝醉了没有控制住情绪。

    跟昨晚比起来,又变了一副模样。

    但他暴躁,他凶戾的样子,已经完全刻在了白矜脑海里。

    父亲总是这样,他对母亲也是。

    等做错了事情,就开始努力的道歉。做错了道歉,做错了再道歉,接二连三,乐此不疲。

    母亲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父亲,但白矜不会。

    白矜不会原谅,也不会替母亲原谅。

    白犹忙完手上的事回来后,看见白矜腿上的伤,便跟着周志帆大吵一架。

    白矜就这样看着她们吵了一架。

    之后,她看见吵完架的母亲在房里瞒着她黯然伤心,父亲在沙发上接着抽烟。

    于是白矜心中讨厌父亲的情感愈盛,走去厨房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走去客厅。

    把开水往周志帆身上浇去。

    “”

    白矜自小就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母亲会耐心引导她,告诉她这些东西是什么,该怎样说,该怎么做。

    受到别人的帮助,要说谢谢,伤害到了别人,要说对不起。

    这些从白矜会说话起,就刻在脑海里。

    与此同时刻入的还有一句:坏人做了坏事,会受到惩罚。

    白矜有曾问过白犹,如果坏人做错时,那么该由谁来惩罚他。

    母亲回答道,可以是他人,也可以是坏人自食恶果。世间的很多东西都没有定数,是说不清楚的,等长大后就知道了。

    白矜只记住了他人二字。

    所以在白矜觉得周志帆做错事了的时候,她觉得她可以惩罚他。

    开水往周志帆身上泼去的刹那,周志帆痛叫出声,猛然从沙发上跃起。

    “你要害死我吗!”

    害死?

    白矜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你难道不该死吗?”

    惹得母亲伤心难道不应该吗?

    周志帆直接愣住了,一时半会儿痛觉也抛之一边,没想到这是一个小孩儿口中吐出的话。

    之后闻声赶来的白犹见此状,先带走了白矜,这场闹剧才得以中断。

    白犹也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些。

    她将白矜带到外面,蹲下身来,问白矜。

    “宝宝,你是不小心碰倒的,对吗?”

    “我不是。”白矜摇头,实话实说,“我觉得他做错了事,应该得到惩罚。”

    “他应该得到惩罚,而不是原谅。”

    白犹看着她,神情愣了愣。

    怕母亲因此怪她,白矜又补充道,“妈妈,我听话了,我没有去碰刀。”

    就在之前,她起过这样的想法,但好在被白犹及时制止。白矜也答应了白犹,后来不再擅自碰这些尖锐的东西。

    白犹沉默了片刻,恢复神色,轻搂住她,“妈妈没有怪你。”

    “只是我们矜矜还是小孩,没有明辨对与错的能力。不该太冲动就做这些如果之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先跟妈妈讲,好吗?”

    “好。”白矜答应。

    “但宝宝有一句话没有说错。”白犹的声音放弱,似是对自身说,“坏人做错了事,不应该是原谅。”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白矜松开白犹的怀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不喜欢爸爸。”

    听完这句话,白犹好似被什么点醒了。

    一直以来,她想的都是,小孩儿应当有个完整的家。

    有母亲,有父亲,才是完整的家。

    然而两年,周志帆的情绪过于不稳定。暴躁的本性难移,他打心底的想法也难移。

    白犹不想让白矜跟她一样,童年承受父母离异的经历,所以一直忍耐,没有离婚。

    白犹悟到了一点。

    ——如果是一个只能带来负面情绪的父亲,还不如没有。

    “好。”

    白犹点头,看向白矜,微微勾起唇,“既然宝宝不喜欢在这。”

    “那妈妈带你走。”

    “”

    之后的日子,白犹带着白矜去津宁,去了陆家。

    那日天空晴朗,暖阳照射。

    绿叶之间的蝉鸣肆意,携带热意的微风包围周身。

    两个小女孩在花园间玩耍,不远处的大树阴影下,两个女人隔着摆上茶水的圆桌对立而坐,边看着她们的孩子在一起,边相谈最近。

    白犹也将自己打算做的事告知秦岺。

    听见白犹的想法,秦岺顿住拿住茶杯的手,抬眼看她。

    “你决定好了吗?”

    “嗯。不瞒你说,这两年我过的并不开心,矜矜看上去,也不开心。”白犹垂着眼帘,“既然如此,我想离婚是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

    看见她已经想通,秦岺缓下一口气,“好,我支持你。”

    “但环洲,我至少要拿回一半。”白犹说道,“那有我一半的心血。也是后面我给矜矜的生活保障为了之后,她能做她最想做的事。”

    秦岺看她,“那我帮你全部夺回来。”

    白犹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可以的。”

    “事情进行到这步,也该做个了结。既然是我跟他的纠葛,那也该由我来解决。”

    “就是这段日子,矜矜就拜托你了。后续的日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想让她卷进来。”

    秦岺看向花园内待在一起的两个人影,答应下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她们年龄相仿,待在一起也好有个玩伴。”

    白犹点点头,“交给你了。”

    下午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时间之后,秦岺喊她们回来。

    “欢欢。”

    九岁的陆欢听见唤声,从花园里跑回来,亲昵地蹭着秦岺,“怎么了妈妈?”

    秦岺揉揉她的脑袋,“白阿姨要带妹妹回去了,我们跟她们说再见,好不好?”

    “好~”陆欢应道。

    白矜从后面跟上来,沉默不语,跟着白犹走了。

    带着白矜回去酒店的路途中,白犹侧头问她,“宝宝今天跟那个姐姐相处得怎么样?”

    想起今天那个女孩,白矜摇摇头,“不知道。”

    “嗯?”白犹有点疑惑,“为什么是不知道?”

    白矜:“我只知道她一直在跟我说话,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她有很多朋友,那些朋友都很喜欢她。”白矜想了想说道,伸出手给白犹看,“但是她送了我这个。”

    手腕上戴着的是一串碧绿的玉珠,看这颜色与透亮程度,应当品质不凡。

    “真好看,这是她送给你的吗?”

    “嗯。”

    “那证明她对你有好感呀。”白犹笑了,“那就试试对她好吧,慢慢来,她会喜欢你的。”

    “如果我对她好,她真的会喜欢我吗?”她亮了亮眼睛,转头看白犹。

    “会的。”白犹捋顺她的发丝,温和说道,“可能只是需要点时间。”

    白矜点点头,应了下来。

    “”

    往后些的日子里,白犹开始着手与周志帆周旋。

    后者并不同意离婚,并且情绪激烈,更别提分走公司财产。于是白犹开始以法律手段,以及寻找其他方面途径来进行。

    在这期间,白矜经常性地被送去了陆家,白犹忙于手上的事,会抽空去看她。

    只是过程进展的并不顺利——

    那一天,在公司的办公室,白犹被周志帆扼住了喉咙。

    “你怎么能先背叛这段感情?!还想带着女儿走?你休想!”

    第084章 往事5

    “我不同意离婚,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

    协商之时,白犹刚跟周志帆提出要求,下一刻就被抵在墙壁上,扼住咽喉。

    白犹双手扣住他的手腕,想让他放开,只是他的力气过于强大,她挣动不得。

    好在周志帆传出的吼声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人,众人赶忙冲进来制压住周志帆,这才中断。

    可周志帆被压在地面后,仍没有半分收敛,两只眼珠子仿若要生生瞪出来。

    “你别异想天开了,白犹,你休想!”

    一句句狠话从他口中放出,白犹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摸着受伤的脖颈,稳住呼吸,眼中异常坚定,轻呵一声,“休想吗?”

    “那就看看吧。”

    “”

    那些天,环洲上下宛若四分五裂,人人都知道上层为分财产,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白犹几乎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跟周志帆斗,争取走法律程序。但在距离那一场谈话闹掰后的两天,周志帆再次跪在她的房子门口。

    跪在她面前道歉,拉住她的衣服。

    “对不起犹犹,我不该那么冲,我不该对你动手。”

    “我求你了,你别离开我,我求你,别离开我。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对不起你了,我发誓好不好?”

    又是如出一辙的道歉技俩。

    连话语都是那么相似。

    “你有没有想过,你每一次吵完架,动完手,做完错事都会来跟我说下一次一定不会了。但是每次说完你下一次还是会这么做。”

    “如果说的话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意义。”

    周志帆大声道,“这次是真的,我真的改了!”

    白犹想起了白矜说的话。所以这一次,她没再选择原谅,“我不想再原谅你了。”

    “可能你也是觉得我性子弱,不管怎样我都会既往不咎,所以纵容了你肆意发泄情绪后又经常性去求原谅的行为,我们造成这样,也有我的原因。”

    “现在,我不会再管你沾不沾染那些东西,因为你没资格当矜矜的父亲。”

    “一切都该结束了。”白犹声音平缓,“周志帆,离婚吧。”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周志帆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眼睛瞪大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突然起身,拽住了白犹的手腕将她拽入房间,没收她的一切连接外界的设备,用门锁将她反锁在内。

    白犹面色一慌,“周志帆,你做什么?!”

    “你这辈子都别想跟我离婚”周志帆手哆嗦地把锁扣上,“你这辈子都不可以。”

    “你疯了吗,放我出去!”

    “等你什么时候不谈离婚了我再放你出来,在此之前,你不能离开我一步。”

    不管白犹如何拍打门,周志帆都没有再出动静。

    偏执又骇人。

    白犹现在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

    —

    白犹失去音讯整整一天,秦岺便发现了不对,奔去苏门找上周志帆,而后者却装傻地告诉她,他也不知道。

    秦岺没再有耐心,直接扯住他的衣领,一字一字威胁,“周志帆。”

    见她已经猜到了,周志帆露出一个笑,“白犹只能是我的。”

    秦岺声音低沉又颤抖,“她不是物品,不会属于任何人。”

    “那她也不会属于你。”周志帆瞬间变了脸色,变得憎恶起来。

    “有夫之妇却还心心念念着别人的妻子,不知恬耻!我都替你感到恶心!”

    办公室内部窗户紧闭,这句话好似在空荡的室内飘转了几个来回。话语化作针,扎穿了心脏,剧烈的疼感引得她咬紧牙关。

    秦岺攥紧了手,强让自己保持冷静。

    “放了她。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呵。”周志帆冷笑一声,“我只要她。”

    四目相对,溅出犀利的火光。

    僵持已久,最后秦岺怒得红了眼睛,一举甩开他,转身快步离去-

    紧接其后,环州受到了一切针对。

    报警无果,秦岺便以恶制恶,碰了她也不想碰的脏势力。

    一群社会上的人冲进环州闹事。启宁以单方面强制干涉环州的合作方,进行打压。

    秦岺以黑白两道的压制来逼迫周志帆的缴械投降。

    大规模的进行难免伤及无辜。几个小公司在动乱之中破产。

    仅仅是那些天,津宁和苏门就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由于手段过于狠辣,有关于秦岺的流言也就此流传。但秦岺并不在乎,她只想逼着周志帆放了白犹。

    可秦岺没有料想到,此举更是逼疯了周志帆。

    在那一天,秦岺终于找到白犹所在处时。夜晚,白犹已经被周志帆带走。

    数辆警车在后面追,鸣笛声响彻了黑夜。周志帆开的车速越来越快。白犹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被绑在身后,因为连续几天的断食面色煞白。

    最终她挣开了绑带,阻止周志帆。但却在他的极力反抗之下,车辆撞向了路边的树干,一场悲剧发生。

    一阵疼到麻木没有知觉之后,周志帆再睁开眼,白犹已经躺在血泊中,重伤得只剩气息奄奄。

    “你别死,我答应你把所有财产给女儿,我也答应你离婚,你不能死”

    “答应我。”白犹带血的嘴唇微启。

    周志帆俯身下去听她说话,白犹说出了她的最后要求。

    “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听完话后周志帆急忙答应下来。

    白犹空洞地看着他,“你最好说到,做到。”

    “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白犹被送入医院抢救,但她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

    在病抢救室内,生命的倒计时之间,白犹剩着最后一口气,要见秦岺。

    秦岺满是泪痕地在她的床边,一切时间仿若都静止下来。眼前恍惚,心跳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明显。

    “你要好起来,你要看着你的孩子长大,看看她长大以后的样子”说到后面,秦岺的声音已经虚颤得听不见了。

    白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轻轻道,“小岺,我想再求你一件事。”

    “你说。”秦岺颤抖着手,凑身挨过去听她的话。

    “我求你,之后能想办法抚养矜矜。不能让她跟着周志帆,这是我的唯一请求。”

    “好,我答应你。”

    “矜矜是个孤僻的孩子,希望以后一切能如她所愿。”

    “都是我的错”白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是我把她带来了人世间,却没有让她感受到温暖。”

    “如果她想做些什么,你都随她去吧。”

    “之后,你也不要再困于往事了把这些,都抛掉。我不想让你独自再陷于痛苦。”

    “好好”秦岺已然溃不成声。

    “小岺,还有——”白犹想抬起手,触碰秦岺。

    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泪眼中带着微笑,说出了时隔九年再度出现的一声:

    “我爱你。”

    上一次说出这句话时,她们都是最青春与张扬的时候。

    九年后的当下,显然已经物是人非。

    说完这三个字,白犹的手还没有碰到秦岺的面庞,便无力垂下,象征着生命的结束。

    她永远的闭上了那双,无论何时皆是柔光的眼睛。

    那一夜,白犹停止了呼吸。

    也是那一夜,秦岺永远的失去爱人。

    在之后,秦岺把伤重在床的周志帆带走。

    雨夜之下,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

    隐蔽的树林内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多余的视线。泥土味混杂着雨腥味涌入鼻间。

    一群黑衣保镖站于秦岺身后,执着伞替秦岺遮挡雨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地面的人被打手拳打脚踢。

    周志帆被打手们摁在地上打了几个来回后,身上是泥土和血。瘫在地上像个死尸,胸口不断起伏。

    在这时,秦岺一脚踩在他的脖颈处。

    双手插在口袋中,居高临下地从上而下看他,双目像极了黑夜中嗜血的狼。

    “我要你下地府,去给她赔罪。”

    “呵,好。反正我也没想要苟活。”周志帆露出沾满血的牙齿。笑了,“但是秦岺,你,才是杀死白犹的罪魁祸首!”

    秦岺瞳孔骤缩。

    雨水与他脸上的血交织在一起,这张脸显得狼狈又可怖,“都是因为你,才酿就了现在的一切。”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都是因为你!你胡乱干涉别人的婚姻,分明我才是她的男人,你却处处都要占我一头,白犹还处处向着你,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给她置办那些东西,你又有什么资格踩在我身上替她做选择,你是以什么身份,你想过吗?!”

    “你不是也知道吗?当初在大学,白犹是因为你才匆匆跟我在一起的,如果不是你,白犹不会跟我在一起,也不会遭受这些!”

    “如果不是你,白犹根本不会死!”

    “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你肯定很伤心吧?你一定爱惨了她对不对?不过可惜了,这辈子她都是我的女人!生前她是我的合法妻子,死后也是我的亡妻!”

    “而你,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明明就是你害死了她啊哈哈哈,是不是很不乐意接受这个现实?可这就是事实啊!”

    “你。”秦岺蹲下身来,手狠狠地扼住了他的脖子。只要狠下劲,就能硬生生将他掐死。

    周志帆反而显得愈加兴奋,“来啊,杀了我。杀了我也好,这样一来我答应白犹的事也兑现不了了!”

    一念及白犹,秦岺就无法再一意孤行。

    雷声在耳边炸开,整个天空电闪一瞬。

    秦岺双目猩红,挪开了手。

    —

    在不久之后,周志帆发生车祸,当场毙命。

    看似碰巧的事情,圈内人谁都能猜到是谁干的。

    对这个人恨之入骨的,只有秦岺。

    暴风雨过后的场景与人,都变得一片狼藉,可怜又狼狈。

    周志帆这个身份彻底消失后,秦岺便让陆鸣的妹妹陆琳领养了白矜,再将白矜接到自己家来。

    “你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在酒店外,秦岺要将白矜接上车时,蹲下来对她说道。

    “秦阿姨不用骗我,我都知道。”白矜说道,“妈妈过世了,不在了。”

    “我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秦岺听见她的话,又看见她的神情,不禁怔了一下。眼前这个八岁的女孩,竟然她的外表要意外的成熟。

    白矜又说,“但是妈妈不会真的走的。妈妈说会永远陪着我。”

    妈妈还一直在心里活着。

    没有哭,没有闹,而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秦岺鼻间一酸,泪满盈眶,伸手搂住她,哑着声道,“乖孩子,你以后就跟着秦阿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白矜问,“我要有新的家了吗?”

    “嗯,矜矜会有一个新的家,还会有一个姐姐。”

    是吗?

    白矜垂了垂眸子。

    就是这两天一直陪她玩得那个姐姐?

    那她进入这个家后。

    那个姐姐,还会喜欢她吗?

    第085章 雷声

    后来的白矜到了陆家。

    在母亲还在的时候,母亲就经常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上小洋白裙子,编上辫子,总是给她打扮得像是洋娃娃。

    在母亲走后,秦阿姨也按照之前母亲给她打扮的样子,给她打扮着。

    她们连编辫子的手法都很像。

    后来长大后的白矜才知道,她们曾经给彼此编过一样的辫子,所以手法也如此相同。

    到陆家那天,白矜打扮得很好看。

    然而事实,跟白矜想的一样——

    这个姐姐,并不喜欢她。

    或许一开始是喜欢的,但是后来就不喜欢了,也或许一直都不喜欢。白矜也不知道。

    但白矜还记得母亲所说的话,对她好,或许她就会喜欢她。

    每当陆欢拿白矜泄气的时候,白矜都能察觉到她缓解了不少情绪。

    她好像解气了。

    这也算对她好吧?

    掩埋至深处的情愫从没有消失,而是以一种畸形的方式继续生长。

    “”

    时隔很多年,白矜想要得到的东西一直没有得到。

    而她想得到的这个人就在她眼前。她却弄糟了一切。

    酒店内,时钟的秒针悄然转动,时间于指尖中缓慢流失。

    在白矜的口述下,所有的往事揭开遮掩布再次重现天日,化作故事进入陆欢的脑海。

    陆欢问她,“所以十四年前你的父亲并没有死,对么?”

    白矜点头,轻着声,“那场车祸是假死。他换了以另外一个身份生活。在我刚大学的时候,把一个完整的公司交给我,然后,自杀去世。”

    “是么。”陆欢消化完这些信息。

    可算知道了全部。

    知道了母亲是对白矜的母亲有愧,才把那些剩余的情感入注在白矜身上。也知道了有关于白矜幼时的成长环境,还有后来白矜是为何拥有环州。

    有关于自己母亲的那些事和恩怨,最后还是要从她人口中知道。陆欢不知道从哪觉得有点可悲。

    她垂眸冷冷地呵笑一声。

    抬眼看墙壁上的时钟。

    “到时间了。”

    陆欢对她说出的往事没有表达任何看法,转眸看向白矜,“你该走了。”

    白矜低着眉眼,“我,可以不走吗?”

    “你觉得呢?”陆欢毫无起伏地回她。

    很明显,不可以。

    白矜对视着这双淬满寒冰的眸子,手缓缓伸去,触碰陆欢的手。在那一刻就能感受到她的反应。

    陆欢有在默默克制,白矜还是能感觉到她在颤栗。

    还是在抖的。

    姐姐对她还是有抵触的。是基于身体本能反应的抵触。

    果然还是因为她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吗?白矜垂了垂眸,声音更加细弱,“我错了。”

    “对不起”

    还是这两句话,对不起和我错了。

    陆欢没有回应。

    等到门铃声响起,陆欢冷淡地抽出手,前去开门。后面的白矜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敛了敛神色,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

    门外是易铭,陆欢将门打开。

    易铭递过来一个购物袋。

    “给,你要的衣服。”

    陆欢正欲接过,易铭的手却突然顿住。

    因为她透过打开的房门,看见陆欢身后的房间内,隐约的一个人影。看上去穿着浴袍。

    定睛一看,只觉得那张侧脸有些熟悉。

    她迟钝一秒,才悟过来那人是系着浴袍的白矜。

    易铭眨眨眼,“你,你们”

    反观向陆欢,她的衬衫皱了两处,显得没有平日那么平整,有些凌乱。

    与后面的白矜待在同一酒店房间里,再加上她们二者此时的状态,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易铭这一愣,陆欢反应了过来,里面的白矜也闻声投过视线。

    面对两个直直的视线,易铭收起略有惊愕的表情,强装无事,“那我先走了。”

    陆欢沉默片刻,“谢谢。”

    房门关上,房间又重新归回沉寂。

    看易铭的眼神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但陆欢懒得去解释与多想,转身把衣服递给白矜。

    “换上,然后走。”

    白矜没有说话与选择的权力,拿过来后,在床边便要解开浴袍的系带。

    “你”陆欢想说些什么,刚出一个音节,又将嘴闭回去,干脆直接转身背对她。

    陆欢坐在床边背对着她看手机,但屏幕上的内容并没有看进去,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根据耳边听见的声音来描绘出场景。

    袋子的摩擦声,大概是她拿出了衣服,紧接着穿上。

    白矜扣上内衣时,发现尺寸刚好,动作顿了顿,将衣服尽数换上。

    陆欢察觉到动静一停,抬起眼睛时,发现白矜已经站在面前。

    浅白干净的秋季毛绒毛衣,一头卷发披落在两肩,平日的清冷感却因为此时泛红的眼睛而有所减弱。那三日乍然暴露的偏执又疯狂的野兽此时连个影子都不见。

    白矜刚想说话时,陆欢先冷冷启唇:

    “你走不走。”

    白矜愣了一下,知道这时再说些什么都是无用。

    还想颤颤抬起手想碰她时,陆欢躲开了。

    好似又被刺疼了一下,白矜收回视线,一声不吭地拿齐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等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陆欢紧绷的身体才渐渐舒缓下来。

    她压抑着心中的情绪,翻掌看自己颤抖的手心。

    果然

    还是没办法抛掉那段记忆。

    “”

    一夜过得并不安稳,陆欢失眠到很晚才入睡,有可能因为白矜,也有可能因为今天知道的故事,思绪犹如丝线混乱在一起。

    睡梦中隐约梦到一个小女孩孤单地站在原地,身边没有大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好似被全世界抛弃,毫无声响地站立比哭泣还要令人悲悯。

    在梦里陆欢就这样看了很久,一直静止在那个画面,直至次日被闹钟叫醒。

    起床洗漱整理衣装,睡眠不稳的缘故,眼下带着淡淡的鸦青色。

    陆欢不想因为私事影响工作上的公事流程,因此今天该去的还是打算去。

    去的路上,易铭跟她讲述昨天的交谈内容,陆欢听进去,点头应下,等话题末了,易铭又说。

    “今天颜宁会在。”

    也就是白矜。

    又要见到她了么。

    陆欢慢吸一口气,看向窗外,“我知道。”

    只是很简单的三个字。易铭觉得中间的牵扯不太简单,陆欢没跟她说过,她就也没再多问。

    等到了环州,陆欢扫去所有情绪,换上了那张应对商业工作的皮囊。

    与昨天不同,昨天的眼前人倒在地上,拉着陆欢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今天她,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清冷,淡漠,且疏远。

    但她对视上陆欢的眼睛时,眼底对待外人的冰融化开,含带着情绪的隐忍。

    再次对视的时候,陆欢缓缓勾出一个弧度,“颜总。”

    无论是外表情绪还是语气上,都没有任何破绽。

    在外面,陆欢可以伪装出一个良好且体面的外表,装作不认识,装作一切平和,瞒过所有人。

    白矜只是顿了顿,礼貌迎上,同样没露破绽。

    从外人角度来看,她们真的不过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转而间,众人相对入座,斟上茶水。

    相谈之间,白矜的视线总是落于陆欢身上,陆欢对视不超过两秒就会生疏刻意地别开。

    易铭悄悄注意着这微妙的气氛。

    谈话的时间过去,窗外本就昏暗的天色愈发深沉。

    苏门时常如此。现下入秋,更是雨水连绵,闪电雷声频繁。昨日积在地面的雨水还没有干,今日便会接而涌上。

    对面的经理喊身边人去关窗,“外面要下雨了,小李,把窗户关上。”

    “诶,好的。”

    窗户关上,隔绝不少外面的风声。

    只是隐约的雷声还在低低作响。

    陆欢听见这些动静时,神情便开始有些不对劲,但能从容地应对对面的问题。

    “这一点在先前就已经”

    一道雷声在此时炸开,陆欢手上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剩下的声音蓦然停住。

    在场人也都僵了僵,被震耳欲聋的雷声给惊吓到了。转而就注意到陆欢的手背红了一片。

    “陆总,你的手。”

    陆欢两眸失神,手上好似感受不到痛感。等到她们提醒才匆匆回神。站起身来,“没事,我去拿凉水冲一下。”

    “这”

    对面的人觉得不妥,易铭猜想陆欢是故意如此为了躲避,先一步对她们道,“没事的,我车上有医疗箱。”

    转而朝陆欢递出车钥匙。

    陆欢接过,转身就离开。

    “”

    坐到车上时,陆欢没有力气再去拿其他东西。

    耳边的雷声不断,心中有一股难以压制的情绪翻涌,急切地寻找一个发泄口。

    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她才敢表露出真实的情绪,眼底含着一层恐惧。

    还是很害怕雷声。

    还是很害怕。

    捂住耳朵也是一样能听见。

    手背还有虎口处被茶水烫伤了一遍,也很疼,是火辣辣的疼。

    无人之处,她再也控制不住,双目通红,逐渐抽泣起来。

    “”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陆欢还是没回来,白矜最后坐不住了,打完招呼,先一步离开会议室,去了停车场。

    在停车场内搜寻,最终在一辆银色的车里看见陆欢的影子。

    她俯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一抖一抖。白矜过去打开车门。

    “陆欢。”

    打开车门的那刻,陆欢下意识抬眼,白矜看见此时的她,瞬间愣住了。

    双目通红,猩红得不像她。此时卸去了一层坚硬的外表伪装,只剩一截脆弱的内里。

    “你来做什么?”

    “我。”白矜话语一滞,“你的伤。”

    想来看看你的伤。

    陆欢却听不进去,“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是我偿还的还不够吗,不然你再绑我一次,你看怎么样才够。”

    “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的情感来达成目的,现在我补给你,对不起。”

    白矜急忙道,“不是的姐姐”

    她想说话,但陆欢直接回过头来看她,话语打断,“那你为什么还不愿意两清?”

    “你的出现就是在反复提醒我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反复地把那些我最厌恶的记忆拿出来来回翻炒。我真的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

    陆欢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烈,强硬着平缓下,面朝一边。

    “别再来看我狼狈的样子了。也别可怜我。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这都是我作的,我认了。”

    激动的声线渐渐平复,带着一丝哀求。

    “放过我吧,算我求你。”

    第086章 一件礼物

    停车场下一片安静,充斥着雨天之下潮湿的气息。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双双进入了沉默。

    车门敞开着,白矜一手扶在车门上,而坐在驾驶位的陆欢侧过头去,不让白矜看见她此时的脸。

    偏偏是在她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白矜出现了。看见了她此时过于狼狈的样子。

    陆欢能猜到现在自己的脸是个什么德行。眼睛哭得通红,泪水充斥眼眶,发丝粘黏在面庞,总之一定是很可笑的模样。

    丢人。

    真的很丢人。

    陆欢渐渐平复情绪,手捏紧方向盘,等待眼泪干却。

    沉默许久,白矜回过了神,出口打破寂静。

    “这是烫伤膏。”

    放在办公室的医疗箱里面自备的,白矜下来之前拿上了。

    递完药膏,轻声地道完,白矜替她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缓下一口气,陆欢移眸看了眼那管药膏。

    所以只是来送药膏么。

    不是再来纠缠的,也不是刻意过来要看她狼狈的模样的。

    一念至此,陆欢神色渐渐恢复,眼角变得干涩。

    目光停留在药膏上几秒,她便挪走视线,不再去看。

    “”

    雷声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有所停歇。

    陆欢也调理好了自己,整理好衣领与外形,重新回到楼上去。

    环洲的人见到她就开始担心询问她刚才手上的伤。

    “没事了,多谢刚才颜总给我送的药膏。”

    陆欢唇角微勾回应,带着礼貌微笑的神情,看不出破绽。

    眼角下带着点红,不细看很难看出刚才哭过。也很难想象出这样的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情绪崩溃。

    再转眼看她手,比刚开始更加红彤。

    没有用药膏。

    白矜默默收回视线。

    很快,一上午的交涉结束,进一步的合同事宜还在协商,但都已经大差不差。

    按照行程,本应当过完今天再回,但是因为流程比预想的要顺利,中午吃完了饭就可以收拾准备回去。

    “合作愉快。”

    在这次行程的末尾,两方握手。

    陆欢没有抗拒,外表自然地同白矜握手,她们的目光都没有在对方身上。

    白矜微垂着眸子,感受到传来的一股冰意。

    “多穿点吧。”她的声音只有二人能听见,“手好凉。”

    陆欢却以着陌生的语气回道。

    “谢谢颜总关心。”

    到了时间,她们乘着车回去。

    陆欢坐在车窗边,看向外面大雨淋漓过后的惨景。一双冷色的眸子晦暗不清。

    在路途中,易铭跟她说了些关于这次合作的感想和建议。

    等说到最后,陆欢说道,“接下来跟环洲的事,交给你吧。”

    她们二人的关系纵使不说,凭借易铭察觉到的拉扯又排斥的氛围感,多少能猜到一点。

    陆欢不想再管有关于环洲的事,这也在易铭意料之中。

    她应下来。

    “行。”

    “”

    经历长段时间的车程,她们回到了津宁。

    抵达到家后,陆欢明明已经很累,却还是选择开车去了健身房。

    换身衣服,熟练地练用各项设备。

    在消耗体力流汗的过程中,压力能得到放松和释放。所思所想的东西也能在这时候短暂地不再烦她。

    陆欢不觉得自己跨过的坎少。

    这次的坎,也不会让它例外。

    “”

    工作日,陆欢重新陷入公司繁忙的事务当中。

    环洲的事她没怎么再碰,大部分都交给了易铭。她做事起来陆欢都比较信任,只需要看一下结果就好。于是将精力放置其他事情上。

    她很习惯也享受于一个人的独处生活。在安排得满当的行程中,她的各项心态都趋于平整。

    等到了周末,陆欢被钟若拉着去潮玩城包场玩。

    局里不止她们较熟的人,钟若还顺带拉了些认识的朋友,见到席杭于今日算是空闲,就也强硬拽来。

    潮玩城里面包含几十样项目,其中有陆欢比较擅长的赛车。

    跟着陆欢赛了两把后,席杭于看着第n次的失败界面,顿时无语:

    “好好好,我知道你厉害,那你就能不能手下留情一点,让让我?你知不知道我平时都不碰这些的?”

    陆欢耸肩不以为意,“玩游戏啊,让让有什么意思。”

    席杭于:“”

    另一边,钟若和两个女生站着一起说话。

    慕元芯啧啧嘴,“扇子她行不行啊,光长那么高的个子那么酷的外表,结果被人撩一下就脸红。”

    “你第一天认识我们小扇呀。”钟若一切看透的样子,“她也就在咱们几个熟人里面比较硬气,还能保住她酷姐的名头,你看看在外面,跟只小狗似的。哎哟被大姐姐吃得死死的~”

    见身边一个朋友视线一直在远处的陆欢身上,钟若手肘一顶她,“喜欢?等着,姐帮你问问。”

    “哎若若你。”

    钟若想也没多想地就往着陆欢那边走过去。

    “你俩怎么又躲这里,快扎过去玩玩。”

    陆欢睨了一眼,“交际花大忙人还有空管我们啊。”

    “这是什么话?”钟若走过去勾着她,直接给她指指那边的女生,开门见山道,“好不好看,也是妹妹类型的。”

    陆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钟若又道,“不感兴趣?”

    陆欢:“最近有点忙,没想这方面的事。”

    “喔好吧。”钟若算是听明白了,勾住她的肩。

    “我的陆总啊,人不可能只有工作的嘛,生活需要点别的调味料,比如恋爱啦,旅游娱乐啦,不然过得多累。”

    “是是,还是你活得豁达。”陆欢频频点头。

    钟若见她还是不打算,跟着她过去跟她们玩玩的意思,丧了兴致松开她。

    “嗨呀,没意思,那行吧,那你俩接着躲清闲吧,我过去玩儿咯。”

    钟若往回跑去,留着席杭于和陆欢还坐在赛车游戏这块儿。

    席杭于看着她蹦跳的背影,“确实活得快乐。”

    陆欢赞成道,“是啊,总是有使不完的劲一样。”

    没聊一会儿,陆欢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没挪位置也没避开,接通起来。

    “房子么,这么快?”

    “行,明天周末可以。”

    “嗯,好。”

    听完短暂的对话,席杭于猜出个大概,“卖房子?”

    陆欢回道,“嗯,公司旁边那套。搬过了新地方。”

    “那个地段”席杭于稍是思考了一下,“其实我建议你再放放,现在你也不缺钱不是么。”

    陆欢默了默,“就是想卖了。”

    席杭于明白了,点头。

    “行,也好。”

    “”

    见到中介说的客户的那天,陆欢过去,却发现对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白矜。

    还是白矜。

    陆欢再次看见她的时候,情绪已经没有之前强烈,分明是在意料之外的情况,可陆欢却感觉没有那么意外。

    大概是她已经认清了命,这辈子都要跟白矜纠缠不清的命。

    这时候的她没有像在环洲的时候一样身穿职业西服,而是穿了件慵懒风的雪白毛衣,在津宁的秋天温度之下尚且适宜。

    而她的手上,还抱了一只猫。

    漠漠很乖巧地躺在她怀里,看见陆欢时,蓝色的瞳孔缩放,显然是认出了她。

    从白矜怀里跳出来,蹭到陆欢脚边。

    陆欢紧了紧手指,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它,转过身去。

    转身的那一刻,白矜上前一步:

    “只是因为是我,所以就不卖了吗?”

    谁说不卖,为什么不卖。

    这话说的,好似是因为陆欢太过在意她们的之间的过往。

    “”陆欢默了默,随而说道,“你想多了。”

    “是谁都一样。”

    她用着生疏的语气说完,往前走去。

    这意思显然就是让白矜跟上。白矜懂得,于是带着漠漠紧跟上去了。

    又到了这间电梯,只是这时多了一只猫,她们眼底的神情也不大一样了。

    打开门锁,进到房屋内。房子里的气味还是和之前一样,弥漫着一股较为淡致的香气。

    这时候的其余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家具还完整犹在。猫窝和猫的爬完木架都没有搬。

    陆欢在现在的房子不打算新养宠物,于是暂且将剩余的养猫用品留下来了,想着下一任房主会不会有需要,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扔。

    但谁知道会是现在这出。

    漠漠一见到自己的小窝就撒丫子奔了过去,激动地打滚。

    陆欢启启唇,想说些什么,但看见漠漠这样开心的样子,喉咙内的话逐渐化开。

    “你看看房子吧。”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没待在这,走去阳台看向外面。

    又回到这所房子了。

    一些回忆不知觉地就涌上来。

    在客厅那个沙发上,陆欢时常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那办公。就在几个月前,陆欢坐在那看文件时,白矜午觉睡醒了,还会靠进她的怀里倚着。

    那段虚假的时日,大概就是从见面到现在,最平稳不过的时日。

    但虚假终归还是虚假。

    身边传来异样,陆欢的思绪被打断。

    侧头看去,才发现是漠漠跳到了她的身边。

    陆欢蹲下身来抚摸它。

    圆润的身体,眼睛炯亮。被养护得很好。

    “混猫,一段时间没见胖了一圈啊。”

    “喵。”

    漠漠难得地跟她没有龇牙咧嘴,而是软软叫唤了起来。

    她手上抚摸着它被打理顺滑的绒毛。

    没见到她就闹脾气,看来是一段时间没见,对她还是有点想念的。陆欢不知觉地微微勾起唇,唇边的弧度连自身都没发现。

    片刻后,陆欢察觉到地面多出的一道影子,收起了所有神色。

    停止抚摸的动作,站起身拍拍手,转回身来。

    “看好了吗?”陆欢看着室内的场景,没有看白矜,“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你走后我就没住过这。”

    白矜轻轻摇头,“我不是在看房子的暗病。”

    她没多解释,又说,“没有任何问题,随时都可以走流程。”

    陆欢:“那最好。”

    她正要走时,白矜拉住她。

    “想求你一个事。”白矜说,“我可以先在这里住一晚吗?”

    陆欢闻言眯起眼睛,偏头看她,“你想做什么?”

    “我是打车来的,再回去要很晚了。”白矜垂着眸道,“酒店不让带猫。”

    那你带猫来做什么?陆欢暗在心里想道,扯开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箭步往门外走去。

    “随便你。”

    在陆欢走到外门口时,白矜追上去两步,“等”

    “我没换门锁。”陆欢没等她说出口,看着她说道。

    转卖房后大部分人都会换次锁,之后陆欢打算等下一任房子自己换。

    因此锁还是原先的。

    陆欢知道她有钥匙,不然在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把漠漠带走的。

    白矜愣了一下,陆欢见她这反应,看来说中了。

    转身就走。

    “”

    陆欢走后,白矜看向空无的室内,起身去抚摸漠漠。

    边说道,“我可能还要在这待一段时间,你也可以在这待一段时间。”

    因为——

    白矜还有件礼物要送给陆欢。

    而且白矜觉得,陆欢会喜欢的。

    “”

    第087章 这是做什么?

    公路上车辆有序行驶,两行绿化带往后退去。

    陆欢开车着返回家的路上,脑海里不断闪过刚才的场景。开始有点后悔把白矜一个人留那了。

    鬼知道她想要做些什么,会做些什么。

    但是白矜有钥匙。

    陆欢不同意,她也照样能进去,只要她想。

    陆欢最开始本就是想着转身就走,但听完白矜那句话,她反而改变了想法。

    ‘只是因为是我,所以就不卖了吗?’

    难道因为是她就不卖了,她有那么重要么?当时的陆欢逆反心理,直接转了话,张口就说不在意,是谁都一样。

    等到现在,陆欢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白矜是故意那么说的,她在用一种变相的激将法,为的就是想让陆欢接受。

    看来陆欢在不断了解透白矜的性格的同时,白矜也在不断地了解她。

    根据她的习惯性格来做出反应,从而达成目的。

    但这些强硬增加与她之间的关系的举动,目的是什么?

    赌她心软。

    赌她会回头么?

    陆欢觉得可笑。

    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理不清楚,最后剩下的只有莫名的烦躁。

    “啧。”

    于是陆欢调转了车的方向,再次一头扎进健身房。

    “”

    待到次日的工作日,陆欢在公司忙了一个上午,连续开完两个会,坐回办公室老板椅上,还没歇息又开始审核上周递交的成果。

    点开策划部门新交上来的方案,陆欢看见策划两个字,想起了一下白矜,自然就想起了昨日。

    于是她先拿过手机点开软件,查看了外门口的摄像头。

    透过记录可以看见,白矜并没有走。

    骗她?

    陆欢默默在心底想道。

    分明说好的就住一晚。

    盯着手机屏幕沉默大半天时,上面又蹦出来了一条微信短信,是业主群艾特全体的消息。

    陆欢本来没多大在意,但看见是刚转手要卖走的那个区后,她顺手点进去看了一眼。

    在提醒各位业主注意安全。

    没什么新奇。

    回到微信主界面,她才看见下面白矜所发来的未读消息。在二十多分钟前,还是陆欢在开会那会儿发来的。

    [漠漠不舒服,你能来看看它吗?]

    她的联系方式自从苏门回来,陆欢就没有删。

    两家公司作为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就算她此刻删了之后也总有一天会需要用到联系。陆欢便暂且留着,避免日后还要重加回来。

    毕竟自在苏门环洲里看见她,陆欢就做好之后要长时间面对她的准备。

    去看看它?

    真当她是闲的么。

    忙累了大半天的陆欢当作没看见这条消息,把手机熄屏放在一边,继续处理工作去。

    左悠中途进出过两回,交移工作。中午的时候,等过了人流高峰期陆欢去食堂解决午饭,便又回去接着工作。

    下午接待了一个客户,耽误了些时候,等送走她,陆欢再处理完手上的事,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这会儿公司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很多部门的灯都已经熄灭。

    秋后的津宁入夜更快,到五点多天色就开始暗,现下六点多外面已经漆如黑夜。

    陆欢收拾完手上的东西,提着包离开公司。

    开车行驶,两道越过路灯,前方车辆的红色尾灯双双在黑夜中亮起。

    房子离公司很近,陆欢开车转过几个岔路口就经过小区附近。

    猫不舒服。

    陆欢想起上午看见的那条消息,一丝眸光掠至眼尾。

    顷刻后,陆欢还是将车停进了小区。

    就这一次。

    拿着钥匙乘着电梯往楼上,开门进屋子。

    白矜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走出来。陆欢没看她,掠过她的身边直径走去窝在猫窝的漠漠那。

    “我看看猫。”

    她蹲在漠漠身前,手顺着它的毛抚摸。漠漠见状翻了个身,任由她摸。

    哪不舒服了,这不露肚皮露得很开心么。

    陆欢默了默,察觉到白矜走到她身后,便问,“它怎么了?”

    “早上的时候有些恹恹的。”白矜垂着眉眼说道,“但是后来好了。”

    陆欢有点不信。

    但也没多说。将语气冷下,了当地转移话题,“不是说待一晚就走么?”

    白矜沉默片刻,“对不起。”

    “在房子手续走完之前,我会支付相应房租,可以吗?”

    陆欢的视线一直落在猫上,没有抬眼看她,“为什么?”

    白矜给出原因,“环洲不需要我经常去,主要拿的都是股份。后面环州有把项目扩展到津宁的打算,所以我可能需要待在津宁一段时间。”

    “然后刚好看见房屋的出售信息。”

    抛开价格,无论是地段,还是楼层户型方面,这套房都是个较为优越的选择。

    但现实真的会有这么巧么,她刚好需要在津宁找个安居所,而陆欢正好在将这套房转卖。

    “提前入住,不占理。”陆欢想起些什么,说道,“就不怕到时候我坐地起价,把价翻几倍。”

    白矜却说,“都可以的,多少你定。”

    漠漠翻身挥着猫爪跳到一边去了,陆欢也随之站起身,侧睨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我又不缺钱。”

    谁稀罕贪收你翻这几倍的钱。

    这意思也就是同意了,白矜站在厨房门口的玻璃门旁,看着她的背影。

    “谢谢。”

    陆欢打开水龙头,清洗着手,“你别想多了,我是看在这混猫的份上才暂时借住给你。”

    “我知道。”

    白矜回答完,又很轻地细声说,“也知道姐姐现在恨我。”

    后一句话不细听很难听清楚,但陆欢还是听见了。

    恨吗。

    恨的吧。

    她洗手的动作一顿,神色微暗。

    但她之前也对白矜做过不好的事,白矜也该恨她才对。

    洗完手,陆欢抖了抖,回过身要出去时,白矜挡在她身前拦住去路,微微抬眸看她。

    “很晚了,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陆欢侧身让开,“吃过了。”

    见到没什么事,陆欢看完窗外的颜色,想离开。

    只是刚走动两步时,室内的灯在一瞬间全灭,眼前乍然全黑。

    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下磕碰声。

    应当是白矜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陆欢下意识地想挪动脚步过去查看,但转而又冷静了下来,没有过去,而是在原地拿起手机。

    打开手机屏幕,再打开手电筒,余光不动声色地注意到白矜在椅子旁,微微弯着腰,或许是一急茫然之下撞击到小腿了。

    陆欢将视线收回,先是看了眼小区群,没有停电通知,再是走去了查看屋子的电闸。

    发现没有问题后,折回来,拨通物业电话,简洁效率地沟通完后挂断通话。

    “我已经跟物业讲了,估计一会儿会让人来。我先走了。”

    白矜出声,“可以不可以,留下来陪我?”

    “陪?”陆欢停下脚步冷呵一声,“都是成年人了。”

    停个电,有什么好陪。

    “我已经通知了物业,用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就会让人来处理。这点短时间不会有鬼来捉你。”

    本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差不多了,可白矜从后拉住她的衣袖,紧接放弱声音道。

    “姐姐,我有点害怕。”

    放软的音色穿透寂黑的空气飘转而来。

    既然都来了,倒也不差这一时。等电处理好,应当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也不知是出于何种缘由,陆欢没再坚持要走。

    算了。

    “我在这里等到物业来把电路修好。”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便退身回去,走回沙发上坐着。

    白矜见她愿意留下来,唇边有了弧度。

    “”

    陆欢在这住这么久,几乎没怎么碰到这样的情况,偶尔的断电维修也都会提前通知,而且时间不长。

    现在电还没恢复,估计是哪里电路出问题。

    视网膜已经逐渐适应黑暗,在漆黑中隐约看清轮廓。

    窗帘没有拉,今夜有月亮,月色倾洒入室内,使得视线尚且能视。

    在漆黑的环境中看手机太头疼,陆欢暂时把手机熄屏放一边。

    白矜坐在椅子上,陆欢坐在客厅的沙发,两者没有一人说话,让气氛就这样沉寂着。

    脱下的墨色风衣外套放在一边,陆欢内里衬衫的袖口紧扣,领子如同往常一般解开了上面两颗。斜身靠着沙发后背。

    不得不说这座沙发还是舒服的,软硬刚好,陆欢也很习惯,背靠着没多一会儿便有了乏意。

    今天忙累太久,一刻也没有停过,忙到现在晚饭也没有吃,状态说不上是好。

    耳边声音安静,更是加重了困意。

    她眼皮沉重,最后在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情况下,悄然闭合。

    耳边隐约的打开房门声,也被半睡着的她忽略。

    不知是这样意识混沌了多久,只听一阵赤脚踏在瓷砖地上的声音。

    步伐很轻,由远及近。

    白矜走近她,一腿曲起,膝盖抵在沙发,一手抚上陆欢的脸庞。

    陆欢被一声很轻的“姐姐”所唤醒,迷蒙间微微睁开眼,看见柔然的轮廓。

    温热也逐渐附近。

    “白矜”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人后,陆欢瞳孔稍是骤缩,手下意识扣住了白矜的手腕,让她停止动作。

    面料薄得能看见里面雪白细腻的肌肤,而外面的这层衣裙,下摆短得落在大腿根,上体部位隐约袒露,靠着几根蕾丝带苦苦缠绕维持。

    全身的布料少得可怜,不该遮的,该遮的,都尽数露出。

    分明就是情.趣衣裙。

    体肤的清香透过贴肤的轻薄衣纱传出。

    陆欢心脏漏掉一拍,瞬间清醒,一咬牙,迅速拿过放一旁的风衣外套给她披上,拉紧两边衣领,将她致命的身体掩起。

    “你这是做什么?”

    第088章 爱?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异常明显。

    陆欢微微睁大着眼睛,咽下唾沫。

    好在已经用外套披住前面,看不清楚,陆欢才趁此机会平稳呼吸。

    陆欢不是没见过这具完美身躯坦诚的样子,但确实没见过这般模样。

    袒露的白嫩,勾勒而出的线条,还有大腿根缠绕的几根细带,挤出肉感。不管视线落在那一处都是足够致命的。

    她究竟想做什么?

    “姐姐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白矜轻轻地看着她,两只手拿过陆欢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面庞上,“之前说过的。”

    陆欢压沉着声音,保持冷静,“我有说过我想做什么吗?”

    从始至终陆欢都没说过。

    更没说过让她穿得情.色的模样。

    “是我说过。”白矜脸颊轻蹭着她的手心,“姐姐可以报复回来。”

    “我对姐姐做了很过分的事,所以现在,姐姐都可以报复回来。无论做出什么我都会受着的,只要你能解气。”

    陆欢额角突突直跳,拉紧了披住她的外套,直盯着她的眼睛,又一遍说道,“我说过很多遍了,上次的事就当是偿还你,在先前,是我先对不起你。”

    “现在,我不需要你哭着跟我说对不起和做错了。也不需要你再次偿还。”

    白矜却只听出了拒绝的意思。

    拒绝了

    她垂着眸,眸子含着一层薄雾,声线却颤抖起来,很是伤心,“是我不够好看吗?”

    “姐姐现在,已经对我提不起性.欲了吗?”

    陆欢:“什么?”

    陆欢无法理解她的话,也发现,不管怎样说,白矜也都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消化完她的上一句话,反应过来意思,陆欢被气得身子有些颤抖:

    “为什么在你的思想里,报复一个人和向人求得原谅,都要以这种方式?”

    以性的方式?

    之前报复她的时候是,现在寻求她报复回来也是。

    难道在她的脑子里,就只有两人缠绵的这些东西么?

    但白矜没有回答她的话,上身微驱向前,将自己送得更近。

    陆欢将头往旁一偏,躲开了。

    白矜黯然神色,“难道不可以吗?”

    陆欢冷声道,“作践我已经作践够了,所以现在你又要在我面前作践你自己,是吗?”

    闻声,白矜摇着头,“不是的,我”

    话语后面中断,没有了后续。她想说话,但她也不知道该怎样说。

    陆欢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声线也随之气得发抖:

    “白矜,你这么做,把你自己当什么,又把我当什么?”

    这句质问的话砸下去,迟迟没再有回应。

    白矜微微垂下眸,纤长的睫羽轻颤。

    下一刻,陆欢感受到手指的湿润。

    她愣了愣,后知后觉是白矜滑落在脸颊旁的泪水,沾湿了她的指间。

    哭了。

    眼泪颗颗掉落。

    她小声抽泣的声音响起。

    “姐姐真的不想再碰我了吗?”

    “是我不够好看吗”

    “对不起”

    “求姐姐报复回来,好不好?”

    一句句不解地询问后面再次跟着道歉。无助的哭声细细在客厅内流淌。

    “”一阵滞停之后,陆欢恢复理智,“真是够了”

    眸子一洌,给她拽稳了外套。

    “披好,过来!”

    陆欢拽过白矜的手腕往她的房间走。把她推进房间内,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灯光朝上,放在门口的柜台面,给房间内照起光亮。

    “现在就把衣服换了。”

    陆欢落下这么一句命令的话,转手就把房门带上,在门外等着。

    从头至尾白矜没反抗一下。

    身上披着的外套还留有陆欢的气息。白矜缩了缩身体,等待发热的眼眶冷却。

    而房间外。

    陆欢突跳的太阳穴渐渐平复,起伏的胸口也回归平常。

    方才的摄人心魄的场面浮过眼前,她闭了闭眸子,将这些扫开。

    房间内动静消失了好些时候,终于有了脚步挪动的声响。

    陆欢双臂环绕在身前,斜身靠墙,没有离开,就这样一直等着。

    直至等到房门打开,白矜从里面走出来。

    这时的她已经换回来了衣服,姿态如同往常一般,后面手机手电筒的灯微微照亮,能看清她已经平稳了情绪,但眸面还是浮现着一层未褪的薄雾。

    她抬手,把外套还回来。

    陆欢一声不语地拿回来外套,拿过手机,紧接着转身就走,动作利索,毫无拖泥带水。

    比来之前,更生气了。

    白矜看着她往阳台方向走。

    看着陆欢划开玻璃门走出去,再将门带上,阳台的空间隔绝于客厅。

    还是很糟。

    无论怎么做,好像总是能把姐姐弄生气

    白矜走去厨房,往玻璃杯中倒热水。

    可是这样做不行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

    “”

    暮色模糊,天空的墨色愈发浓郁,明亮的弯月之外没有繁星。

    树叶在秋意下抵不住风的侵蚀,簌簌掉落,只余留下枯寂光秃的树枝。

    月光将枯树的影子映往地面。

    夜里的风凉,吹在脸上使人清醒。

    被风扬起的发丝拂过面庞,陆欢手撑在阳台,淡淡地低头望向外面的漆黑景色。

    手机接收到物业发来的消息,说是因特殊情况耽搁要迟几十分钟。

    陆欢回复完,关闭屏幕,疲惫地低下头,任由耳旁发丝垂落。

    她真的不知道白矜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慢慢回想起那三天,回想起白矜本性毕露后说出的那些,与她的外表截然不同的话。

    陆欢只得以扭曲与偏执来形容。

    陆欢自身觉得,凭借小时候她对她做出的那些事,应当足够白矜恨透她了。毕竟是她一直在想办法赶走白矜,还没有底线地百般欺负。

    如果没有陆欢的阻碍与讨厌,凭秦岺对她的偏爱,她应该起码能过一个好的童年。

    可陆欢欺负了白矜一整个童年。

    最后,白矜不仅没有讨厌她,恨她入骨。

    甚至还爱上了她。

    陆欢真的不知道白矜喜欢上她了哪一点。

    那一夜,白矜对陆欢说,她喜欢她皮囊下的那颗烂好人心。

    起因,都是在书法课那次陆欢意图栽赃陷害她,陆欢最后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突然收手。

    但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她先作恶起的端。

    普通反应难道不是讨厌她么?分明最开始是她打算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白矜怎么会觉得感兴趣,甚至是喜欢。

    一念至此,陆欢闭眸捏着眉心。

    一个正常的人,真的会拥有这样的想法么?

    不会。

    白矜偏执的思想,行为,都不是一个正常思想的人所能想出和做出的。

    陆欢逐渐意识到此,停止捏眉心的动作,沉了沉目光。

    是因为在不健康的环境下长大吗?

    通过白矜口述的往事回忆,陆欢能感受到她的家庭并不幸福。

    她的父亲情绪时常不稳定,暴躁又狂怒。母亲为了家庭不破碎,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原谅。自以为这样就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外加上她们本身也事务繁忙,给予的关心应当也不多。而且再没等白矜超过八岁,父母就双双去世了。

    陆欢从与白矜见面起,就知道她不爱说话,眼睛时常冷冰冰的。最初只是觉得她生性淡漠,但现在再看来,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家庭生活环境的影响不可忽视。

    身后客厅传来玻璃砸碎的声音,打断陆欢的思绪。

    她直起腰板,往回看一眼,打开门走回去。

    月光随着缝隙洒进来。昏暗的屋内能看清大致轮廓。

    厨房的玻璃门拉开着,能看见蹲在地上的背影,结合刚才所听的声响,可能是不小心将东西碰掉了。

    陆欢瞥过一眼,收回视线,凉凉道。

    “打碎了东西就拿扫帚,别傻得拿手捡。”

    别傻得跟上回一样。

    最初在公司的时候,她也是打碎杯子,划伤手心,搞得一塌糊涂。最后还得她来给她包扎。

    她暗想完,坐回沙发上,想着继续等人来修电。

    耳边却没了动静。

    白矜没有起身,就一直蹲在那不动。

    陆欢微蹙了蹙眉,不知道白矜要做什么。

    但她也没说话,也没有要起身去看的意思,就一直坐在沙发上。

    直至耳边听见微弱的抽泣声,还有与此同时鼻间飘来的,血腥味。

    一股不好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陆欢蓦然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看她。

    才发现白矜并不是蹲下的,而是跪在地上的。

    垂落的发丝遮挡住她的脸颊,看不清此时的神色。

    她手执一块碎片停留在手臂,昏昏散射的月光下能看见浓色液体沾染肌肤。

    那些发黑的液体从她的手臂与手间而出,流入至地面,与碎玻璃混为一起。

    陆欢骤然收缩瞳孔,“你。”

    “为什么呢”白矜拧着眉头,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受控制的落下。

    “性难道不是一种爱吗?”

    伤口流出的血液顺着手臂滑过,经过手指尖,混入地面的狼藉。

    她的声音充满困惑与伤心。

    “我一直以为,有了性,肯定也会有爱的。”

    “心长在身体上,有了身体,心也迟早会有的。”

    “但为什么事实不是这样?”

    陆欢脚下定在原地。

    不是的。事实,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白矜没有停止自残的动作,碎片在她的手下扎得更深。若是光线敞亮,场景一定瘆人。

    就与当初小时候一样。

    她搬离陆家前的那天晚上,血染遍了洁白的瓷砖,整个人宛若一朵黑夜中凋零的惨败血花。

    见场面越发地不受控制,陆欢走过去蹲在她的身前。

    “你先把东西放下。”

    白矜听不见任何话,也感受不到任何痛感,视线放于地面,“是我的错。我总是这样。”

    “都是我做错了”

    她将利器攥得太紧,陆欢没敢贸然硬扯,只怕会将伤口扯得更深以及误伤她。

    血腥味愈发浓郁,她仍在哭泣。

    陆欢紧了紧手,俯身靠了过去。

    “是我错了”白矜带着颤抖的哭腔,下一刻却被温暖覆盖。

    陆欢什么都没说,将她拥在怀抱里,一手抚上她的后脑,慢慢安抚。

    白矜的泪眼染湿了陆欢肩头的衬衣。

    陆欢能感受到肩边的湿润,也能感受到她的温热。

    白矜就在这样的怀抱中渐渐平息涌动的情绪,抖动的抽泣随之减弱,消散。

    待到她身上的紧绷减弱,身体也没再剧烈颤抖,陆欢叹一口气,伸出手。

    “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第089章 不可能

    夜里温度偏凉,流出的血液渐渐变得冰冷。

    情绪崩溃之后的喘息声微弱,白矜的肩膀伴随着哭后的反应抽动着。

    在陆欢的微哄下,白矜逐渐把松开手中的碎片,放在陆欢的手心。

    把碎片交给她。

    陆欢能感受到手心碎片的锋利,还有余留血液的粘稠湿润感。

    不敢想象把这个划在肌肤上有多疼,也不敢猜测要划得多深才能流出这么多血。

    她为什么,能对自己的身体做这些。

    究竟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陆欢渐渐松离她,抚抚她的后脑,放缓声音。

    “伤口太深,我送你去医院。”

    “”

    经过简单的应急包扎处理,止好血,陆欢把白矜送去了医院。

    伤口确实深,划在小臂内侧一处,左手臂与右手心都血肉模糊。

    “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处理伤口的医师缓缓摇头,清洗伤口时,提醒她道,“可能有点疼。”

    白矜没什么神色,眼角微微泛红,黯淡的目光落在伤口处,“嗯。”

    用酒精棉擦拭周围的残藉,狰狞的伤口愈发清晰。而伤口的主人好像并未为此感到疼痛,默默地注视着。

    医生抬了几眼,见到她一直盯着伤口,都忍不住问,“疼吗?需不需要轻点?”

    白矜轻轻地摇头。

    医生低下眼去继续换处理工具,没再多说。白矜的视线没移,静静等待着包扎。

    站在一边的陆欢目光从白矜的伤口,挪向她的侧脸。额边弯绕的发丝修饰脸颊,从上而下看去,只得隐约看见她的鼻梁与嘴唇。

    怎么可能会不疼。

    陆欢默了默。

    她不动声色地稍挪动脚步,站在白矜的后方,抬起手虚虚遮在白矜眼前,没有触碰到,只是挡在其中隔绝视线。

    眼前被遮挡,白矜怔了一下。

    是姐姐,在帮她挡着

    白矜微睁眼,冰冷的眼底划过温温眸光,变得又有了温度。

    医生注意到她们之间这点动作,察觉到一字未说却浑然天成的氛围感,心意会,不多说。

    等到最后开始上绷带,已经看不见伤口了,陆欢放下举得酸疼的手臂,转身走出去。

    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手肘放在膝盖。

    今晚发生太多事,她的现在的头脑有些混乱,她需要捋清。

    向来清晰的思绪在此刻却如缠绕的丝线一般,找不到头尾。

    每当遇到白矜的事,她都是如此。

    那些引以为傲的理智,头脑,在此刻什么都不是。

    有一点陆欢不得不认清。

    即使自己也不想承认,很难承认。

    ——她并没有那么恨白矜。

    纵使那三天带给她的阴影很大,陆欢也并没有恨她入骨。

    那些天所说的恨,都是述于口头上激怒白矜的话。她不想对她表示顺从,因此处处不随她心意。

    陆欢觉得自己应该要恨白矜的,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办法接受那段折辱的日子——那段白矜一遍又一遍诉说着自己疯狂的爱,全然只有倾泄的日子。

    可终究还是没办法恨起来。

    陆欢总在心里拿这些与她对白矜所做的事抵消。

    在之前,她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于白矜有愧对感。这可能也是造就现在她没办法彻彻底底恨白矜的其一原因。

    “呵。”

    还记得以前,席杭于经常说她坏人狠不彻底,陆欢都不以为意地嗤之一笑。

    她什么样,能狠到什么程度,她自己还不了解自己吗?哪有什么狠不下心的事。

    但到现在,陆欢莫名有种无力感。

    确实是这样,那点虚伪可怜的道德心总在同她的肢体拉扯。终究是没办法摒弃一切地狠到彻底。

    也如白矜说的一样。

    矛盾的烂好人心。

    陆欢微微俯着身,手心盖在额头与眼前。

    冰冷的手传向额头阵阵冰凉。

    耳旁传来开门声,陆欢微微睁开眼,抬起头,白矜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裹上白色纱布,手心也处理完善。

    陆欢正想要起身,白矜先垂着眼帘对她说道,“你的衣服脏了。”

    她目光移下,白衬衫腹部处的位置有些干涸的血迹,大概是搂住白矜的时候沾染上的。

    陆欢收回视线。

    “没事。”

    “”

    随后,陆欢按照单子去拿了药,再带着白矜回去。

    这会儿物业打电话来告知电已经恢复了。陆欢挂完电话,启动车离开医院。

    晚上这些事情折腾到现在,已经将近九点。

    车内声音很安静,白矜坐在副驾驶位上一声不语。

    从送她来医院的那段路程她就已经恢复了稳定情绪,回到冰冷淡漠的状态。

    而现在的她也是如此,正在垂着头来回看自己手心的伤口,手心手背来回翻开缠上的绷带。

    陆欢正在开车,脑海里还停留着白矜情绪失控时伤害自己的场面。

    良久,出口问道,“以前,你也经常在情绪崩溃的时候这么做么?”

    知道她指的什么。白矜暗了暗眸子,“有时候。”

    陆欢的话稍顿,“那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

    白矜半睁着眼,微微摇头。

    是么。陆欢看着眼前道路。

    上一次看见白矜这样做时,是在陆欢十三岁时,那天晚上场景一样骇人,陆欢也看清楚了。

    陆欢一直觉得那一次,是白矜想博得可怜借机离开陆家罢了。毕竟搬离陆家,没有她天天的冷眼相待,日子肯定会轻松许多。

    但现在再看

    是那时候心理上就出了问题么?

    还有刚才,白矜带着哭腔说出的话。

    她认为,性就等于爱。

    那在之前,她喜欢肌肤的接触,渴望亲吻,渴望抚摸,以及渴望那些

    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她其实是渴望爱。

    思绪没紧接下去,陆欢暂且抛掷一边。

    黑车经过街道,陆欢看见小区附近那家馄饨店。人工现包,店小客多,之前她常去。

    “我在路边停一下,你等我买份晚饭回来。”

    白矜:“我不饿。”

    “我饿了。”陆欢瞥过她一眼,开门下车。

    这话的意思是,又不是买给你的。

    可片刻后,白矜看见她再回来时,手上提了两份。

    “拿着,别洒了。”

    两份馄饨被打包得比较严实,隔着一层保温袋,不容易洒。陆欢递给白矜,白矜便放在腿上,手轻扶着。

    路程不远,开车回到家里,陆欢把两份馄饨放在饭桌,没有多余的交流,两人先坐下来。

    包装的保温效果很好,现在入口汤还是微烫的。

    白矜注意到对面陆欢的碗里是有葱的,而自己这份没有。

    手受伤的缘故,她舀动勺子的速度较慢,发丝别到耳边,慢慢吃起来。

    空气安静。漠漠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充足,跳上饭桌看她们二人,走去白矜眼前,看着她手臂上的白绷带歪了歪头。

    然后伸出爪子去踩。

    刚好踩在伤口处,白矜眉头轻轻一皱。陆欢直接抬眸刀了漠漠一眼,“啧。”

    漠漠预感不对当即开跑,灰溜溜跑回自己的地盘玩去。

    猫被吓走,饭桌上又只剩下了她们。

    陆欢边看着手机,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最后与白矜差不多时候吃完,让她坐着,自己起来收拾桌面。

    垃圾扔入垃圾桶,再去处理厨房地面的那滩沾满血液的玻璃堆。用拖把清理干净。

    将这些处理好,看见阳台窗户没关,便走过去。正巧看见刚才被她凶过的漠漠,身子缩在一起,趴在阳台上不说话。

    陆欢关窗的时候,顺手戳它的脑壳,压低声音道,“混猫,少抓她,没看见受伤了么。”

    “喵。”漠漠认错。

    退回客厅,一切都处理得差不多。一些常识性的东西本来不需要多说,但陆欢想到对方是白矜,还是提醒道:

    “伤口不要碰水,隔段时间自己去医院换药,做不了饭就点外卖,至于衣服,有洗衣机和干洗店。”

    陆欢边穿起外套,“还有。”

    “不要再作践自己。”

    包括但不限于,用刀划伤自己,还有穿得情.色的样子把自己送上前。

    白矜站在客厅中央,静静地听她所说的话。在陆欢扣好衣服同她擦身而过要出去时,白矜拉住她的袖口。

    “不留下吗?”

    陆欢没有回头,“我很忙。”

    没空理她的。

    “对不起。”白矜低着声,缓缓松开,“浪费你时间了。”

    陆欢紧了紧牙关,抬步出去了。

    门一开一合,最终闭得紧实。

    白矜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独自站了很久。

    —

    白天,公司内。

    下午的走廊人来人往。席杭于提着一个礼品袋跨步走过,在陆欢办公室前叩两下门,随而进去。

    里面陆欢正在翻看文件,席杭于走过去把袋子放往她桌子。

    “钟若让我带给你的。”

    陆欢看了眼,“这是什么?”

    席杭于:“她们品牌推出的试用装。”

    跟预想大差不差,陆欢继续垂眼。

    席杭于边卸下外套,边随口说道,“刚经过她那边,整得还挺不错。还说要请我过去当法律顾问。我当时就表明没有年薪百万下不来。”

    “她说二百五,我说二百五十万年薪也成,然后她说指的不是年薪,指的是我。”

    陆欢扯唇笑了下,“你少跟她斗嘴,容易吃瘪。”

    “见识到了。”

    席杭于摇头,进室内脱完外套后注意到陆欢的神情不太对,有些凝重,就连刚刚笑的时候都带了两分心不在焉。

    “怎么,有心事?”

    确实是。

    昨天的事在陆欢脑海里真的转了很久。

    席杭于以前接触当事人,有接触过心理咨询所,这方面她应当比较了解。

    一念至此,陆欢把转了一天的思绪剪短,直接道,“既然你来了,我顺便问问心理咨询。”

    “谁需要?”

    “一个朋友。”陆欢说,“我也不确定需不需要,你先推荐些给我吧。”

    席杭于坐在沙发边,闻言敛了敛神色,深邃的目光落在陆欢身上,突然道,“是她吗?”

    陆欢停住了动作,眼底划过一丝错愕,抬眼她。

    “看来说中了。”

    席杭于了然,解释给她听,“如果不是什么特殊的人,真的只是单纯朋友,你会直接说某某领域的朋友,因为遭受什么而需要帮助,以便我更好的判断从而推相应医师给她。”

    “而不是说得模糊不清,也极其不确定。”

    陆欢哑言。

    瞒不过。

    “所以你和她又见面了。”

    陆欢还没有回答,席杭于再次启唇,“陆欢,你们”

    “我们不可能。”

    陆欢知道她想问什么,自嘲地呵笑一声。

    “早不可能了。”

    第090章 就一下

    席杭于的问题还没有出口,陆欢就已经猜到她想问的话。

    但其实在陆欢说之前,她已经有答案了。

    席杭于阖了阖眸,“是吗?”

    陆欢别开眼,默言。

    席杭于没有继续再问下去,攥紧的手指渐渐松开,也转了话题,“如果是她,我猜多半是跟成长环境有关。”

    “这是他们会所的联系方式。”

    席杭于从包中找出一张名片,走来隔着办公桌递给陆欢。在陆欢伸出手时,张开唇。

    “不过陆欢。”她说,“对自己好点吧。”

    “对别人心软前,多想想自己。”

    陆欢稍顿,接过名片。

    “我知道。”

    “”

    隔了一段时间,陆欢简短地询问了那家心理医师,简单了解到些基础心理知识,但总归还是没有什么行动。

    明明跟她没有关系。

    白矜的事情明明跟她没有关系。

    无论白矜做出什么,怎么伤害自身,怎么可怜,都跟陆欢没有任何关系。当初的两清也是陆欢说的。

    所以现在为什么要替白矜考虑这这些。

    陆欢有时候也搞不清自己了。

    在意识到这些之后,陆欢又暂停了要询问的动作,抛掷一边。

    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她们仍在牵牵扯扯。根本没有所谓的,真正的两清。

    等到流程签房屋转让合同的那天,陆欢看见了白矜。

    穿着宽松的长袖与外套,小臂的绷带在手抬举之间能看见些末端。她人站在那处,四散着浑然天成的孤冷感,一如既往地引人眼球。

    那一夜,黑色细带捆绕的玉肌蓦然闪过眼前。

    陆欢错开视线,很快将其挥散。

    负责人带着笑面迎她们,坐下来斟茶。

    一切事宜聊得稳妥,畅通无阻。等最后签完字,负责人先出去,室内剩她们二人时,沉默许久,陆欢启唇。

    “白矜。”

    白矜坐在对面,听见陆欢喊她,直着身板看着陆欢,在安静听陆欢说接下来的话。

    但陆欢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话语到舌尖便转了音,“什么时候回你的环州。”

    环洲吗。

    “我不喜欢那。”

    白矜别开眼去,“那里,是那个男人留给我的。”

    如果不是因为原先有母亲一半的心血在其中,白矜不会要他给予的东西。

    金钱地位财产,一件都不想要。

    只要是经他的手沾过的东西,都脏。

    “是么。”

    能察觉出她很恨他。

    陆欢指腹摩挲杯子柄,没有再说话。

    直至负责人回来,引着她们签字。

    等流程走得差不多,只用等后续审核完成过户。走的时候,白矜走在陆欢身旁的时候,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

    “周末,你有空吗?”

    这周没什么安排,但陆欢手伸入口袋,还是回道,“不知道。”

    白矜暗了暗神色,“如果可以,能不能多来看看漠漠。”

    又在拿猫当借口吗。

    陆欢算是看透了。

    她没有拆穿她。

    只是希望别再发生跟那天一样的事。

    “”

    等到周六那天,下午时,陆欢抽出时间整理家务。白矜发来了一条信息询问。

    陆欢没回,接着收拾。

    从柜里翻出一框东西,发现里面还有拆开的猫粮以及小猫的玩具。

    之前搬家的时候,陆欢留了些全新未拆封的猫粮在那,而这些拆开用过的陆欢一并带走了。

    现在想想,放在这她也用不上。到了时间估计也得扔了。

    算了。

    干脆给那混猫吧。

    陆欢沉思片刻,将这些整理出来放到一边。

    等收拾的差不多,她把这些搬到车上,便开车往那边去。

    在路程中,碰巧经过钟若的地盘,询问一番后得知钟若大周日正在办公室,陆欢就停好车,顺道上去看了看。

    钟若本来正在苦恼外包装,看见陆欢来,眉眼都乐开了,拉着她问这问那。

    “你看,是这个外观好看,还是这个外观。”

    “第二个。”

    “那这对呢?”

    “第一个。”

    一来一往回答着,陆欢从一开始的认真回答到后来不耐烦。

    “你就没点自己的主观审美吗?”

    “哎呀这不是怕我的审美太小众吗?再说了我是因为很相信你的审美才让你来帮忙看的!来,这个!”

    钟若向来肯定陆欢的各项审美,深信不疑。

    经过一番折腾后,钟若把陆欢的建议都给记录下来了,可算是解决了当下的烦恼。

    “放心,姐不亏待你。”利用完陆欢后,钟若拿着一个礼品袋就往里面放东西。

    不出所料又是那些美妆用品。

    “少拿给我了,我用不完。”

    “倒也不是啦”钟若敞开了说道,“就是有些实验的残次品处理不掉,麻烦一下你们帮我处理而已。”

    陆欢无语,“真谢谢你。”

    “害呀,放心吧,虽然是实验的,但成分什么的肯定安全。”

    钟若挑着口红,找到其中一个复古色时,眼睛一亮,“你要不试试,这个色号肯定适合你。快涂给我看看。”

    “一边去。”陆欢别开眼。

    “试试嘛!”钟若打开了口红盖,拧起膏体,说着就要帮陆欢涂上。陆欢躲开她,她手上的口红就一偏,蹭在她的领子上。

    “诶——”钟若一愣。

    陆欢:“”

    衬衫领下划到一处,钟若拿纸巾急救了两下,但并未有什么用。还是留有红的一处。

    意识到不对,求生欲超强的钟若当即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对不起我的欢姐,小的给你磕一个。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陆欢扣上扣子,简单能遮盖住。

    面对钟若的道歉,她把空水杯往前一送,“水没了。”

    “好的陆总,没问题陆总。”钟若当即反应过来,转头去给她接水去。

    这段事就这么过去了,陆欢也没太在意。

    再坐着待了片刻,陆欢打算离开。

    钟若问她,“回公司?”

    陆欢面不改色地点头,“有点事,回去一下。”

    “喔,那路上当心。”

    钟若觉得倒也正常,跟她挥手道别。

    临近傍晚,天色昏暗。

    陆欢开车去了白矜那,停好车后搬着东西上去。

    把东西放在门口,转身就打算要走。

    刚背过身时,身后门却打开了。

    “姐姐。”

    白矜站在门口。

    “不进来看看吗?”

    陆欢正要拒绝,漠漠从里面哒哒哒跑出来,对着门口的小箱子好奇地扒拉,跳来跳去。

    “喵喵喵!”

    好吃的,好吃的!

    好像知道这些是它的东西似的,兴奋得不得了。陆欢低眼看着漠漠,转而目光顺着往上,看见白矜缠绕绷带的手。

    微微抿着唇,帮她把东西搬进去了。

    “这里是这混猫的玩具和猫粮,我用不上,扔了浪费。”

    陆欢放下东西,想要走,直起身板便看见厨房开着灯,台面有放置好的案板和洗好的菜,一切准备就绪的样子。

    见状,她微微蹙起了眉,“你自己做饭?”

    白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久久才应了一声嗯,“在学。”

    “你差那点出去吃的钱么?”

    手都成这样,还做?

    “就是,想试试。之前一直是你在做。”

    “随便你。”陆欢转过身,白矜挡在她面前。

    “这次留下来,尝尝我做的吧。”

    白矜抬眸看她,眼底隐约含带期望,“你也还没吃饭对吗?”

    连话语间都带着小心翼翼。

    何必把自己搞这么卑微。

    陆欢稍是沉默,最后走去沙发上坐着,去跟漠漠玩。

    一句话没说,但留下来的意思就是同意了。白矜放下心来,走去厨房。

    “”

    白矜在厨房做事的动作,相对处理别的事来说更显笨拙。

    高中有保姆,到了大学,仍是没有过自己独居做饭的机会。跟陆欢住之后,也都是陆欢在做这些。

    这两天试了一下,发现比想象中要难一些。

    倒油的时候,经常不知道该控制到多少,以及火温的掌控,白矜都不太懂。

    上网找到一些简单教程,看完的时候分明已经清楚,但实操起来总会比想象中要差一截。

    白矜又回看了一边整体视频,便把手机放一边。打开油烟机,按照步骤先热锅,等水分干却后再倒油。

    前段部分还算顺利,倒入鸡蛋后,翻炒,先盛到碗内。

    手上还受着伤,没什么劲,她的动作看上去也不伶俐。

    在原先的锅里再次倒油,倒入切好的西红柿时,锅里白烟乍起,反应激烈。溅出的油扎到白矜手背上。

    “火太大了。”

    身后传来声音。白矜微微愕然,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欢已经在她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双臂环绕在身前,倚靠着厨房门口的玻璃门,正在看着锅里。

    “开小点。”陆欢说。

    白矜回过头,按照她说的拧小火。

    重新拿回锅铲来复翻炒,用的是左手。右手只是在扶住的时候会用一下。

    陆欢有两次想上去帮忙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

    只在她透露出无措的时候,才偶尔提醒一句,“加水。”

    最终忙活之下,两道菜盛出,电饭煲的饭也到了时间。

    摆上碗筷,菜端上饭桌。

    陆欢替她盛好了白饭,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在白矜的注视下夹了第一口菜。

    抬眸,对上白矜的视线,能明显得察觉到她眼睛里有期待。

    味道其实并不好,寡淡无味。

    陆欢咽下去,回道:“可以的。”

    白矜唇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垂着脑袋轻点点头,有点庆幸的样子。

    “还好。”

    还好没有很糟糕。

    待吃得差不多,门铃声响起,白矜放下碗筷去开门,外面是外卖员。

    “您好,这是送来的药。”

    白矜没有点药物配送,还没有回应时,陆欢侧过她的身边,伸出手臂接过了药,“谢谢。”

    外卖员走后,她们关上门,陆欢顺手递给白矜。

    “自己涂。”

    白矜接过,看见里面的是烫伤膏。

    所以,是给她买的。

    白矜抬头,看着陆欢走回饭桌的背影。

    姐姐一如既往地心软。

    心软得要命。

    她暗了暗眸子,拿出新的药膏,外卖袋放在一边。当陆欢正想收拾用过的碗筷时,侧头看见白矜就站在她的身边看她。

    “站在这做什么?”

    白矜递出,“能帮我拆一下吗?”

    药膏口的部分还有一层要撕,陆欢顿了片刻,接过来替她拆开。

    想递回去时,又见她右手的绷带,应当不大方便,干脆拿过她那只被烫伤的左手。

    “别动。”

    陆欢给她涂起药来。

    清隽的面庞无可挑剔,眼睫低落,隐约遮挡墨玉般的眸子。缓慢地给手背受伤处沾上药。

    上一次这样,好似还是在很久之前。

    白矜最终没忍住,俯身靠去,面埋在她的脖颈处。每当陷入她的怀抱,那颗疯狂跳动的心都能得到安抚。

    手也渐渐抬起,放在她的后背。

    “白矜。”陆欢的手顿在空中,冷下眉眼,沉着声提醒。

    白矜闭着眸,贪恋她发丝间的香气,“姐姐,就抱一下好不好”

    “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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