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凌晨, 周述凛去冲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他动作不紧不慢地系上浴袍,身上的寒气渐渐被暖化, 身体在回温。
他眸光忽顿。一眼就看见方才还规规矩矩躺在自己那边的人, 现在已经卧在他的位置。
她睡得正香,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霸道地占住了别人的领域。
周述凛倒是不着急做什么,只是点开手机看消息。
——他要酒的那条信息搁那儿一晚上, 陆起终于姗姗来迟地出现回复。
【夜生活刚结束,我刚看见】
【没问题啊,我再让人送两坛过去, 泡的东西不一样, 但绝对都好喝。我这儿存货可不多, 我跟你说, 也就是你,不然我才舍不得】
【对了, 别多喝啊, 这酒后劲大!】
“……”
晚了。
看着已经醉倒的人,周述凛一阵无言。
他倒是提醒得挺“及时”, 怎么不再晚一点说?
周述凛发现自己就不该信这群人的话——沈弥是一个, 陆起是一个。一个说自己没醉,一个说自酿酒没度数, 信誓旦旦,都挺会睁眼说瞎话。
他望着自己的位置,开始思考今晚该怎么睡。
人已经睡熟,俨然一副这里就是她的地盘。试了一下想将她挪回去, 却得来她的抗拒后,他默了下, 低声同她商量:“你往里一点,给我腾个位置。”
她被他吵醒,闻言也没有动,看上去很不情愿,仿佛他提了一个多么难办的要求。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想占她的地盘。
他与她说得清楚了些,“没让你回去,只是往里挪点。”
在与她的对视中,他眸光中有星点无奈,“沈弥,我也要睡觉。”
她轻轻眨了下眼,这才有了动作,乖乖地往回挪了半个位置出来。
刚好能容下他一人。
可他一睡下,她就在他身旁,他们之间不剩什么距离。
她清醒时不是这样的,会睡在另一边,他们各睡各的,相安无事,中间隔的距离比她现在给他留的距离还要大。醉酒后,倒是一点不知防范,对危险一无所知。
这时候想与她商量明显不易,他没再多言,就着她留出来的位置睡下,不再强求。她若是自己想往回便往回,不想便算了。
他睡下后便闭上了眼,她却没那么安静。抬眼看了看他后,抱住他的手臂,依偎着他,弯着唇睡觉。
周述凛的身体一僵。
还是没有跟她计较。
他的手臂上有肌肉,抱住的时候能感觉得到。沈弥想起了他的胸肌。她以为他已经睡了,将手伸过去,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果然,往下陷。一时间她的眼眸比外面的星辰还要亮。
直到她的两只手都被他捉过去,头顶传来一声:“睡觉。”
/
喝了酒,又睡得晚,没有人叫她,沈弥一觉睡到了不知今夕何夕。
意识回笼的时候,她有些懵。
抬起眼时,她更懵。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整个人都扒在了他的身上,紧紧偎着他睡觉。
——这和她冒犯了神明有什么区别?
她竟然就这样睡了一个晚上吗?
她浑身都僵住,连醉酒带来的头疼都忘了,不知手脚该如何动作。不知他是何时醒的,慌乱间,她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短暂的怔愣过后,沈弥反射性地道歉:“对不起!”
他深深地看着她。
从他的眼神而下,看见他的嘴唇,她也跟着想起了某些事情,一时间压力大得她浑身僵直。亲肯定是不敢再亲,只生无可恋地闭上眼,微低着头,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几乎是遁逃,连一秒的赖床都没有,就已经从她那边爬下了床。
动作慌忙,和道歉声一样慌忙。
沈弥难以想象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上一次还只是霸占他的位置,这回他人还在那里,她竟然就已经毫无顾忌。
她大胆猜测自己反常的原因,可能是昨晚接触他接触得太多,旁边的这个位置上又有他的气息,不自觉的就将她引诱了过去。
匆忙间,不忘顺走手机。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点开看了看里面躺着的信息。
周亦衡给她发了微信,是一个私厨的分享,约着她去玩。
就算做不成夫妻,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情分摆在那里,不可能说断就断。他现在就是小心翼翼地在维系,比以前还要积极。
看见他的信息,忽然间触发了某个记忆,沈弥记起昨晚的问题。就在他的信息过来的前后,有一道低低哑哑的声音响在耳畔:“他没教过你吗?”
如犹在耳。
声音响起的同时,心脏急剧地颤栗起来,呼吸滚烫急促。
当时神经被酒精麻痹,但是现在已然恢复清明,也得以进行思考。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在“过往”与“现在”的两段感情中拉扯。
不再是保持距离的普通关系,而是染了感情的拉锯。
……
昨晚没有洗澡,就这样将就着睡了一晚,沈弥不太能忍受,睡醒后就先去洗了个澡。
花洒高悬,水流冲刷下来时,她闭上眼,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地在脑海里放映而过。
酒后发生的事情并不一定完全记得,但她记得大半。
那些记忆逐渐回笼。
唇瓣越抿越紧。
……天,她都干了些什么?
他基本上没有怎么动作,都是她在冒犯,一步步地堕落。
平时怎么不见她的感情戏写得这么好?!
一个晚上,一个知识点从一片空白到掌握大半。
她觉得她还得跟他说两句对不起。
可是他们怎么会做这么多事情?他怎么真的教……
洗完澡出来,沈弥仍魂不守舍。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进去洗漱。
在他进去后,沈弥才突然想起,自己将什么忘在了里面。
她硬着头皮返回敲门。
他的声音并未在意,“进来就好。”
沈弥匆匆进去,动作迅速地拿走自己落下的贴身衣物,抱在怀里,低着头又匆匆出来。
唔,一个是蕾丝款,一个是系带型的。沈弥只是一看见它们,脸上就已经染上一大片红晕。都不是能被他看见的东西。
她只能安慰自己,都是白色,存在感比较弱,他一进去她就反应过来了,兴许他没看见呢?
她并不知道,男人一进去,目光就是明显一顿。而很快,门也如同所想地被敲响,她进来取时,连看都不敢看他,当真是如同鹧鸪一只。
从她的慌乱中可以看得出,她阵脚频乱。
阵脚会乱,是不是与心里有关?
……
一整天下来,沈弥都在有意无意地避着周述凛。没法再如之前那么坦然地与他相处,总是一碰上他,就已经想低头或者转移目光。
原以为他会去公司,但是也没有,他一整日都在家,好像赋闲无事一般。
可是因着昨晚的事情,她现在没法直面他。
周述凛肯定发现了,但他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她不如往常,但他还如往常。要吃饭时,会叫她过来,要做什么时,也会喊她的名字。
她不够磊落,他一片坦然。
相比之下,她觉得她是小人,但他仍如松风明月。
沈弥在心中不停叹气。如果不是太明显的话,她都想去哪里住上两天,等这件事在心里过去了,再考虑回不回来。
她硬着头皮窝在落地窗旁写稿。唯一一件好消息是,之前卡了好几天的感情线终于在今天有了一点进展,她觉得她好像捏到了一点之前无论如何都捏不到的灵魂。不能说特别得心应手,但至少能往下推进一点。
晚上,她捧着一杯鲜榨的果汁在客厅里看电影,他走过来,随手将毛毯放在她身上。
她穿得少,今天气温很低,盖个毛毯比较暖和。
沈弥的指尖捏在毛毯一侧,有几分烫手。
她、她刚将它洗干净,一点气息都没留下,也不敢留下,预备不会再碰它。可他怎么又给她了?
她再碰,再洗……没过几次,她可能都得考虑要不要送条新的给他。
沈弥不太好用它,但又不好拒绝,强行压住自己的不安。但从他坐下后,她的注意力就没法再专注落在电影上。
她以为他不会发现她的心理活动。
过了会儿,她注意到旁边的人终于要起身。沈弥悄悄松一口气。
可那口气都还未落地,他就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一般,突然侧眸过来,打量起她来。
他这个人自带的压力感,便是连打量的目光都会叫人生出压力。
她所有的心理活动,在他面前好像无处遁形。
他看了几秒,还不知足,也不收手,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异常。起身之后没有离开,反倒朝她走来。
在她的讶然下,他俯身而下,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垂眸看着她,很轻地一问:“这么不习惯?”
他不动声色地堵住了她想逃开的退路,悄悄上了桎梏。
沈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可她是聪明的,很快就明白他问的是什么,险些咬了舌头。
距离近得她可以看见他深邃而沉静的目光。
以及,她昨晚一一冒犯过的地方。
她仓皇地垂下眼,刚想否认一下,可他根本无需她的回答,问出口时就是带着答案,她不用狡辩。
沈弥惴惴不安,在想是不是她今天太过分?要不要给他道个歉?
却也是这时,他淡淡启唇道:“不习惯的话可以多试几次习惯下。”
她错愕抬眼。
径直闯进他过分深邃的眼中。
那点仓皇,被他的沉静化解。
她不知道她有没有理解错,但是、好像没有。
第 22 章
她的大脑像是生了锈的齿轮, 咯吱作响地转动。
如果她的理解能力没有出问题,他说的“多试几次”应该是在说接吻。
可她只是难以想象这种事情会是周述凛提的。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在齿轮咯吱咯吱地响了两下时,倏然被打断。
他抬手提起她的下颚, 贴上她的唇。如同惊艳丰富的老教师, 动作驾轻就熟, 掌握上位者的姿态。不止轻碰,那不叫接吻——他撬开她的齿关, 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
她任他左右,完全呆住。而一个差生,在掌握所有地位的他面前无半分插手的权利。
吸吮, 搅动。
他带她温习昨天的功课。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碰到他的身上, 攥紧了他的羊毛衫。
在这个时候, 心跳当真响彻耳际。杂乱无章, 却足够震动。
昨晚因为喝了酒,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多想。可是现在不行, 她现在滴酒未沾, 神志清楚。
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与他接的吻。
理智在线,想的事情就变得很多。
他是周述凛啊。
啊啊啊。
她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四下安静。
她身体突然一僵。
因为听见了他们发出的声音。
大脑都充血, 头昏脑涨。
好在他浅尝辄止, 没有选择在第一天就给她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沈弥感觉可能就一两分钟的功夫,他就起身抽离。
他没有走开, 她都能听见他不稳的气息。
周述凛细心地抬手擦过她的唇角,低声道:“教你点东西而已,我还不至于要计较。”
沈弥:“……”她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把这个事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那也不是简单的教东西的问题!
她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指,发现他的羊毛衫都快被她揪得变形。沈弥弥补似的在上面轻抚。
他看着她眼神躲避, 看哪里都不看自己,并无意外。本来就还没接受, 又有了刚刚这一遭,冲击只怕更大,也更要躲。可他不慌不忙,只是道:“我不太喜欢遇到问题就退缩,还是喜欢迎难而上。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
沈弥知道的,他看起来就是这种人。优秀、耀眼。
“不习惯就多试几次,不然永远不会习惯。”
——周述凛给这套话收了个尾。
在她的愕然中,将她的躲避与不自在收入眼底,他有几分刻意地问:“是不是还不习惯?”
沈弥睁大眼,倏然看向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如果还别扭的话,他可以继续帮她习惯——动作比反应还快,她连忙否认:“不、不会。”
大有一种她说不习惯就还要接着亲的威胁感,她又哪里敢说不习惯?!
她好像遇到了一个土匪强盗,这分明是在强行逼着她接受。
他看上去不大放心,确认了下:“真的?”
沈弥还能说什么?只能故作镇定地点头,“真的。”
不就是接个吻,不就是睡了一下他那边的位置……
用钟愉的话安慰自己,那都是合法觊觎。
他勉强相信,沈弥佯装自然,继续看起电影。视线瞥到时间,才惊觉刚才哪里是一两分钟,竟然一晃眼就是十几分钟。
而在今天之前,她并无法想象她和别人接吻十几分钟是种什么样的概念。
手心悄悄濡湿。她的身上现在到处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味道。明明浑身都不适应,像是有针在扎,但时不时扫见他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只能如数压下。不管怎样,反正不能再如今天一样躲着他。
今天这一切,实在是过度地超出了沈弥的认知。
可他太过坦然,以至于她开始尝试跳出自己的角度反思。
想了几番,又觉得这似乎是挺寻常,她不该那么在意?
周述凛倒了杯酒在喝,靠在沙发上,也在看她的电影。余光将她暗地里揪住的毛毯与时不时咬紧的唇瓣收入眼中,却不露声色。
这部电影已经看到了尾声,放完以后,在沈弥寻找下一部时,他倏忽出声道:“昨晚那部,要不要接着看?”
昨晚那部,他们没有看完吗?沈弥顺势回忆了下,随即默默去搜索。
他们只看了一个开头,后面注意力就完全不在这上方了,确实是没看完。
男人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看上去并未多想。
可是回到了一样的夜晚、一样的电影,她却记起昨晚轻舔上去的触感,以及滚动的喉结,与他逐渐沉溺的情.欲和涣散的理智。
她很绝望地想,她的记性为什么这么好?酒后为什么不断片?忘记了,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她耳根烫红。
偏偏他转头来同她说话时,她还要装作无事发生地应声:“嗯?”
他温声提醒:“再往前两分钟。”
“噢。”
他记性也好。
想着想着,沈弥忽然一顿。
/
周伏年那边叫了几回,周述凛抽空去了趟周家。
主要是为了一些公事。
自从他去年接连完成三个大项目后,周伏年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变得不大一样。
说完公事后,周伏年觉得他见这儿子见得实在是有些少了。不过周述凛原先住在酒店,现在又已经在外面置家,基本不大可能回来与他们同住。
所以话至半途,周伏年又打消,只是也会多关心几句生活。
“听说你这几天都没去公司?”他倒不是想指责,只是不知周述凛是不是暗中有什么计划,自己却不知。越是细想,看过去的目光越是带上点打量。
周述凛神色如常,没有细说的意思,只是道:“最近没什么事,那些事情在家里也可以处理。”
既如此,周伏年也就没再多问,转而道:“你跟小弥现在怎么样?结婚以后还好吧?”
“还好。”周述凛神色变化不大,一直都是淡淡的,别人很难从他的表情中窥见他心中真实所想,即便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一样。
周伏年收回目光,给他倒了杯茶。
谈公事时严肃正经,除公事外,他们是亲父子,也会有些温情。
“那就好。弥弥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是平时有什么矛盾,你们慢慢说。女孩子家,多照顾着点。” 周伏年说,“你们能成家,我还是很高兴的。原以为跟这孩子没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了,没想到你们倒是看对眼了。有空你也带她来家里吃吃饭。”
他颔首,“会的,您放心。”
他们之间不太亲近,好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一时间出现了几秒的沉默空白。
直到周伏年轻声道:“这几天做梦,总梦见你母亲。她……临终的时候有没有提过我?”
周述凛神色冷淡下去。他看也没看父亲,起身道:“没有。公司还有事,我先回了。”
他前后的变化很分明,周伏年又怎会不觉。他试图将人叫住,但是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从小楼出来,周述凛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他想起谢舒玉和他说过,她与周伏年就是在一个雪天相识。
那时候,在那个简单平凡的小镇上,他们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佳话。
只可惜,那里留不住周伏年的野心勃勃。周伏年要的不是什么平凡生活,要的是权势财富、纸醉金迷,所以一朝北上。
是没有爱情吗?不是,她念了一生的那点情.爱,在他的前途大事不值一提。只会在经年之后、一切尽在手中之后,或许才会去回味一二。
周述凛自雪中穿行而过。
周宅很大,要从小楼出去,需要经过一大片地方,其中包括一条长廊。
他面上的肃穆稍微和缓,上次他也是在这里帮她挑的订婚礼服。只可惜,白挑。
他的脚步忽然被拦,前方出现了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周述凛顺势停下脚步,淡淡抬眼。
“你刚从小楼出来?”周亦衡问。
他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中,眼底浮着凉薄的冷淡:“嗯。有事?”
看得出来,面对周亦衡,周伏年的婚生子,这位没什么准备亲近讨好之意。
周亦衡倒也不为这事找他,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沈弥结婚?”
他想不通原因,也想不到周述凛的目的。今日迎上,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道。
即便是自己和沈弥婚事无法延续,在那个关键节点,他又为什么站出来横插一脚?这能解沈家困境,但对他有什么好处?
周亦衡还想和沈弥重新来过,但他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和自己有一样的心思。
面对他不善的询问与审视的目光,周述凛不太在意,只漫不经心道:“结这个婚,能够达成双方的合作,牵扯到一定程度的利益。我跟她各取所需。合作而已,别太在意。”
他的声音定定,又有理有据地摆出说明,很有说服力和可信度。加上他太过淡漠,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会动感情的人。周亦衡紧皱的眉峰渐渐松开,不知不觉信了五分。
如果只是合作,那么一切还好说。
周述凛指出一点:“但结婚是事实。”
这些都不太重要。
知道了他们只是各取所需后,周亦衡已然放下最大的担忧。
“我跟她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我们感情很好,也肯定要在一起。沿路上的挫折改变不了最终的事实。”他看着周述凛的眼睛道。
从小到大,沈弥的追求者不断,但大多数都被他无视。可是眼前这个人不同,叫他觉察到了威胁与危险。
话毕,他没再拦,侧开身让路。
周述凛不置可否,提步离开。
转过一个弯,不远处就是大门。
——是吗?
他拭目以待。
第 23 章
违心说了习惯以后, 沈弥过得异常艰难。
内心波涛汹涌,表面还得风平浪静。就像是偷穿大人高跟鞋的小朋友那样满是不搭。
睡觉前,她对自己严令警告, 绝对不能再往那边跨过去。小心翼翼地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就连睡觉都忐忑。
好在, 不知道是不是警告起了效果,这晚她难得规矩本分, 没有越界,醒来时仍乖乖待在自己这边。但可能严格过度,她都睡到了自己这边的边缘, 看起来有几分孤零可怜。而他仍旧规规整整, 看得接连打扰了人家几天清净的沈弥很是不好意思。
翌日, 接连在家几天后, 周述凛终于外出去工作,沈弥松一口气。
他再不去公司的话, 她就要去沈氏打卡上班了。
她现在亟需时间和空间缓一缓。
人走后,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满足地开始写稿。待在沙发上时, 那条毛毯就在她手边, 她看到它,视线停留几秒, 又收回目光,坚决不碰,顺便在网上挑了挑,下单了一条新毛毯。
把故事重新梳理了一遍后, 沈弥突然觉得好几个情节点都不太满意。往上一翻,直接牵扯到了今天的更新。她临时推翻重写, 重新梳理线路和情节。
改完一遍,终于流畅了很多。
一直到了下午她才得以将今天的更新发出去。
而今天的更新里,首次出现了这篇故事里的第一条感情线。
在发表的按钮上停留两秒后,她按下点击。
总觉得,这次有一点点心得。
往沙发上一躺,沈弥翻了会儿评论。陶禧的消息在这时候跳出来,信息跳进眼帘的那一秒,她有种马甲暴露的惊愕感。
惊犹未定地仔细一看,才安下心。
陶禧记得上次送了她一本云栀山的书,问她感觉怎么样,顺便与她推荐起了云栀山的新书。
陶禧:【我跟你说,开头到现在的剧情真的好流畅,我感觉得到她的进步,设定也很新。有时间真的可以看看】
沈弥刚被夸得飘飘然,就看见下一句:
陶禧:【而且,最关键的是,你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我竟然看到了云栀山写的感情戏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弥:【……】
笑容僵在脸上,她张了张口,最终又只能羞愤地抿紧唇,无言以对。
她的感情戏!怎么了!怎么了!!!
几个回复在脑海里过上一遍,最终她默默收下推荐:【我这就去看。】
陶禧哈哈哈哈笑了半天,聊了一会儿,才和她说起别的事情。
【说来也神奇,这两天沈含景那部剧不是爆了吗?她直接被带飞,一夜爆红啊。果然,这事儿得看气运。】
沈弥倒是没有关注,陶禧不说的话她都不知道。她去搜了下,果然,现在网上的信息都已经爆了。
陶禧嘀咕着:【我都没想到她会火。】
但到底跟她们没什么关系,这么一说也就过了。她开始召唤:【开店好无聊啊,弥弥宝,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啊。[翘尾巴.jpg]】
聊了会儿,门铃响起,沈弥去开门。
发现是上次送酒过来的人,这回身后带着的人手上又搬了三坛。
她微愣。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来人稳重多了,等门开了才跟她打招呼:“周太太!”
虽然确实好喝,但沈弥没有想过会又送了这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司弍耳尔武玖意似祁么多过来。她拍了张照发给他,目光从它们身上掠过。生出了好奇,又抑制着好奇。
有了上次的经验后,这次她不太敢再喝多。
它泛着点甜,丝毫没有攻击性,哪里想到它很能醉人。
可是,这次送的几坛味道好像都不一样。如果能都试一次的话就好了。
她有些可惜与流连。
如果是她自己住,她一定已经动手了。
周述凛回说:【见你喜欢,我多跟他要了点,没想到他送过来这么多。收下就好。】
言外之意是,不是他要的三坛。
沈弥微怔。
原来这些是他看她喜欢喝,专门去要的吗?
心口有几分潮涌。
他细心的点很特别,如同潮湿的春雾浸润空气,湿淋淋的感觉。
找他的事情说完了,没什么要说的了,但是这么结束好像有点公式化和冷淡。
她思忖着,要不问下他工作情况,或者问下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将几个选项一一打出来,又觉得不好,一一删除。反复纠结,小脸都皱起。
算是拆穿了昨晚的谎言——她一点也不习惯。
要不是如此,她肯定可以很自然地寒暄慰问两句。
周述凛在开会,他中途回了下信息后,手机就一直拿在手中,听着汇报,没有关掉。他时而垂眸,将上面几次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纳入眼帘。
原先眼底一层没有温度的寒霜逐渐化去,整个人的气场都连带着温和下来。
与会人员感受最明显,正在汇报的人略有一顿,很快又流畅地续上。
等了会儿,也没再等到有新消息进来,那行输入中的字也不再出现,他就知道她挣扎了几次,但是挣扎失败。唇角掠过一道笑痕,他这才关掉手机页面,将手机放回桌上。
肉眼可见的,他好说话了很多。还没汇报的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助理突然来的消息打断了沈弥的纠结犹豫,说是影视那边有点工作,她抽时间得过去一趟。这一回复,就退出了跟他的聊天框。想了想,她决定就此结束,省略纠结。
周述凛抵家时,客厅里不见人,动静都在厨房。桐姨在做饭,沈弥跟在她身边一块儿帮忙。听着声儿,两人聊得挺开心。
他扫过家里一眼,目光又从那几坛突然出现的酒上面掠过。
陆起倒是大方。
桐姨听见了开门声,笑着和她说:“应该是先生回来了,要去看看吗?”
沈弥想摇头的动作止在半路。
——这样确实不太好。
总不能让桐姨以为她在避着他,或者他们之间怎么这么不亲近。
沈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洗了下手,出去看了一眼。
她刚喘了一天的气,没想到就又要面对他。
周述凛准备来厨房拿杯子,试一下那几坛酒,与刚要出来的她撞上。他垂下眸,将人带过来,靠在门后的墙边——厨房里的人看不见的位置。
她磕巴了下,“周……”
“那些酒不喜欢么?怎么不试一下?”他低声问。
她能闻见他身上凛冽的气息,以及从外边带进来的、尚且未化的寒气。在寒气的加持下,雪松的清冷更甚。
她不太好答。总不能说是自己投鼠忌器。
在她犹豫的片刻,他低头吻住她。
一整日了。
也该适应了。
她彻底怔然,没想到来得这样突兀。
可这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件不以为意的小事,如同吃饭喝水那样简单随意的小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攥紧了指尖,乌睫剧烈颤抖,呼吸仍是不稳。
里边的桐姨对此全然不知,已经响起了炒菜声。
可这不影响她心脏跳得快速。如同学生时代上课偷偷睡觉,一边怕老师发现,可又一边明知故做。不,还要刺激点,那就不若比喻成,门外就是教导主任的巡视,而他们在教室内接吻。
尤其是听见他在耳畔的一道低声指导:“张嘴。”
她想咬唇,但是被他撬开。
这个男人,强势而不带商量。
一点细碎的声响,都被里面的翻炒声掩去。
她双腿发软,眼尾泛着水润的红。被他沿着腰线环住,才不至于叫她滑落。
等到里面炒菜声停下,听着动静,应该是一道菜出锅了,他才松开她。她淡定不了,可他依然沉静不改,深邃的眸光凝在她发红的面上,问说:“是不敢喝吗?怕又会发生这样的事?”
轰隆一声。
近乎于是藏于极细的一层面皮之下的秘密被挑破,她面上的温度急剧上升,红了个彻底。
不顾全是他的味道,紧咬住唇。
“想喝就喝吧。”
他那么清风霁月,好似方才所有的举措只是为了带她勇敢去尝试叫她心生害怕的事情,消除她的恐惧,叫她敢于去面对。
——打消她对“接吻”的害怕,从而敢于去喝这些酒。
她都快要叫他的正义凛然所打败。
根本没办法跟他辩驳。
桐姨炒好了最后一道菜,提高音量喊着外面的小朋友:“洗手吃饭啦。”
她下意识抓紧了他大衣的衣摆。
不知是哪里取悦到了他,他弯唇,低声道:“吃完饭我陪你一起试试味道。”
……不必。
沈弥想,如果要喝的话,她会倒好酒,端进书房去,将自己锁在里面喝。把她关住,就不用怕她做出任何事情。
她跑去了洗手间。
不知道被亲成了什么样,但是她现在心跳加速,脸上也热得厉害,肯定不能去见桐姨。
只有他,浑然不受影响。一点风月,拽不动他清冷沉静。
将门关上,她靠在墙上给钟愉发信息。
【怎么办,我能不能选择搬回娘家?】
【或者我买个房子,我搬出去住?】
她的慌张全都写在了表面上,一点不藏。
钟愉知道她现在是完全被激起的状态,慌张茫然,不知所措。
第一反应就是想跑。
就像不会游泳的人在小池塘里溺水那样的慌张,可是现在只要在里面站稳,就会发现那个小池塘的水不过刚刚没过肩膀,并不会有溺水的危险。
她笑眯眯地拂过这件在沈弥眼里天大的事情:
【你不要慌,别想着走。】
【或许,你试试沉溺与享受呢?】
转变思路,说不定能解锁新的乐趣?
第 24 章
钟小姐素来是倡导及时行乐的。
这种事情, 受用的可不止男方。她怂恿沈弥:“你别慌,你也试试从里面寻找下乐趣。”
“等你尝到甜头以后说不定就不一样了呢?这种事情,你将它转化为取悦自己, 这才是最牛的。你别害怕呀, 去享受、去沉溺——这样才不亏!”
她仿佛给沈弥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沈弥逐渐哑然,被她带动着思考。
“你会慌是因为这是你的短板, 但是,它又不会一辈子都是你的短板。”
沈弥幡然醒悟。她好像受教了。
她会慌确实是因为她在这方面毫无应对经验。但钟愉的这番话强行给她推出了一道她没想过的门。
——转化为取悦自己!?
去享受、那个过程?
她难以想象那个局面。
感觉比让她从零写一本新书出来还难。这对她的挑战太大了。
偏偏钟愉还催她:“你试试嘛,你老公这种优质男带你上车, 我们得用一种赚了的角度。这么一想, 是不是豁然开朗?你别想着你被欺负, 你要想着去欺负他!”
沈弥:“……”
钟愉一番慷慨陈词, 把自己都给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身上手。可惜, 她只能远程指导。
她问:“悟了吗?”
沈弥不确定:“悟了吧?”
“那就好, 你不能怂。不就是那么点事儿吗?实在不行,你就占便宜占回去。占多了你就赢了。”
沈弥:“?”
她匆匆结束越来越离谱的对话, 洗了下手。看着镜子里的人, 不知方才是太无法接受,还是一些难以控制而自然生出的反应, 脸颊生烫,眼睛还是红的。
她特地调的凉水,拍了拍脸,给脸颊降温。
在心里温故着刚才的知识点……
她赚了的角度。
占便宜占回去——
桐姨刚给她盛好饭, 从厨房走出来,看了她一眼, 笑道:“快来吃,待会凉了。”
看着样子,应该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沈弥松了口气。
她乖乖走过去,无意中对上他抬起看来的眼眸,略微一顿。其中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是在对她胆小与谨慎的嘲笑,同她说:瞧,女孩,并不会被发现。
会叫人讶然于他的大胆与猖狂。
她心跳震震,仿佛与他进行过一场隐秘的交易。
避开桐姨的、暗中交易。
加上不停的温故,那些知识点现在都在她的脑海里跳跃着、不断提醒着她,以至于她更加难以淡然。
沈弥撤走对视,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这才发现他已经倒好了两杯酒,一杯分给了她。
桐姨不住家,待会收拾好东西后就会离开,这里又只会剩下他们两人。
这个酒有点危险。
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她还是会忍住不去倒。但既然他已经倒好了,她也就不再拒绝。
和上次的味道果然不一样,带着一点清甜的果香。
周述凛介绍说:“每一坛泡的东西都不一样,可以都试试。”
可是,一坛一杯,加起来就是三杯,量又有点多。沈弥已经长了教训,小心地控制着量,所以也没爽快地答应,只是先喝手上这一杯。
有些自酿酒味道会比较冲,她不一定会喜欢。但是这几坛酒的主人似乎很懂这些,酿出的酒并不会,像清爽的饮品,让人越喝越想喝。
她对酒没有什么忌讳,相反,她觉得适当地饮一点酒,有一点微醺感的那种状态是很舒服的。
桐姨刚好收拾好东西,笑问:“弥弥这么喜欢呀?我回头研究研究,我们就能自己泡了。”
沈弥问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个不难。”桐姨信誓旦旦道。
沈弥有些惊喜,“好呀。”
她觉得桐姨好惯着他们。虽然认识还不久,但是桐姨已经连她也一起惯着了。
——因为爱他,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她爱屋及乌。也因为感觉得到桐姨的善意,所以她们熟悉亲近得很快。
周述凛只是看着,并未制止。
桐姨离开后,他点了下小炒肉,问说:“桐姨说是你做的?”
沈弥赧然,桐姨给她揽的功劳好大。她谦虚道:“里面的蒜是我切的。”
周述凛笑了声。
是一瞬间被冲击到的愉悦。
沈弥试了下味道,桐姨的手艺很好,都很好吃。可能是不想他再笑,她主动给他夹了一块。
他低眸看了眼,“封嘴吗?”
沈弥:“……不是。”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试吃了块,又提议说:“我的做法和桐姨不一样。想尝尝吗?”
“可以呀,不如明天?”
他颔首,“蒜也交给你?”
这点小事,没什么值得推脱的,她欣然答应。
——等等。
所以他明天又不用去公司吗?
其实以前周亦衡应该也不是朝九晚五地天天去打卡上班,只是他没去公司时也不常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感受不深,也没有往细里研究过。
他有太多可以去的地方了,也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有爱好,也有暧昧。他的生活好像永远如十八岁一样热烈鲜活,充满色彩。就像一团抓不住的风,并不永远属于她,也不会被她抓在手心。
如果不刻意贴合的话,他们的世界交集都会很少。
她也已经习惯。
但是周述凛好像不一样。他公事以外的生活,总与她交织,所以她感受得很真切。
如果要作比,那他就是动画里固态的云彩。
是动画里的人物与动物可以掉落在上面的云彩。
天空太大,她尚且无法看见云彩的整个形态,并不知晓云彩的全貌,但是它是固态的,也是可以抓住、被她握在手心的。
撕下其中一小片来看,她还时常为其所惊奇。
沈弥不知道周氏内部机制是什么样的,她只是在想,她是不是该担忧一下他的工作问题?
周述凛感觉她好像犹犹豫豫地往自己这边多看了几次,但他也没有多想。
不过,他原先以为她能忍住诱惑,当真不多饮那个酒,但用餐时喝完一杯,饭后他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后,就见她蹲在第二坛酒面前,准备动手。
周述凛闲适地倚在厨房门边看着她。
原来他高估了她的自制力。
沈弥注意到他出来,主动问他说:“你要试试吗?”
她还是没能忍住,想试一下。
他颔首,表示可以。
沈弥就多倒了一点分给他。
他们像是一起出来觅食的小动物,团结友善。
沈弥自己只喝了半杯,但她对自己小气、立下限制,对别人不会,给他的是一杯。
打开第三坛酒后,也是如此。
虽然没能克制住好奇与对新鲜的尝试,但她只浅尝半杯,没有贪杯。
周述凛在旁边一一接下。
他看着每次递过来的满满一杯,再扫过她那小半杯,微默,但也没拒绝。
一杯接一杯地下肚,他想,度数确实有点高,胃里发热。
但他素来不动声色,不管什么反应,全都被他掩去,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周述凛带她去到酒柜前。里面放着的酒都是他的私藏,搬家时专门让人从别处搬过来。跟陆起那些不一样,但也都是好酒。
不少酒出自私人酒庄,也有不少酒都是有价无市,市面难寻。而它们落到他口中就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物件一般,“这些是家里的酒,想喝的时候你可以自己来挑。”
沈弥对这些研究不多,并未在意,闻言只是颔首说好。
他很大方,就像在跟她介绍夫妻共同财产那样的大方。沈弥渐渐的也就不再跟他拘着。
说话间,他手上的酒饮完。周述凛没有像她那样克制着,可能是还没喝够,又去倒了一杯。
沈弥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说不上来。
直到他们一起在沙发上待着,她在看手机时,余光瞥见他起身,往酒坛那边而去,她指尖忽顿,倏然抬眸。
她是控制住没多喝,但要是……他喝多了呢?
——她这才发现她遗漏了这个可能性。
顿时警觉地朝他离开的背影看过去,琉璃眸中流露出一点担忧。
但是,应该不会吧?这个酒看着不像是什么烈酒,只是她酒量撑不住,他的酒量应该比她好很多。而且,周述凛看着就是那种理智清醒,又很能合理控制自己欲望的,不像是会任由自己贪杯醉酒的人。
念头不过稍稍浮出水面,就被沈弥重新按进心底,她继续玩着手机,
接下来她也有留心观察,但周述凛看上去就和平时一样,看不出什么不对,她也就没再注意。
一直到休息前,她都没细数他喝了多少。
临睡前,沈弥往自己那边躺,准备继续保持昨晚的良好习惯,严令自己绝不许越线。
周述凛就在旁边旁观着她划出了过分严苛的线,比起正常距离只会远不会近。
清醒时的她是不霸道的,还很讲理。
他一如既往的寡言,看上去无丝毫异常,只是躺下休息。
这次他的地盘没有被霸占,位置很宽裕。
约莫过了二三十分钟,一片阒静中,熟悉的记忆,他感觉得到她又在朝自己这边靠拢。
这次他没有闭眼,而是转头看去。
她的眼睛闭着,身体很松弛,应该是浅睡即将进入深睡的状态,下意识依恋性地靠过来。
感觉就跟她身上的睡衣一样柔软。
他抬手碰了下身旁人的脸。
沈弥还没有睡熟,他一碰,她就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眼,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做了什么。
她懵懵地“唔”了声,想翻身回去,可他的手却没有移走,还碰在她的下颚处。
“我又没有跟你计较过,你那么小心做什么?”
她今天穿的是日式的睡衣,领口交叠,翻身动作间,领口微松,难免不够规矩了些。
他眸光往下轻落,不过一点,又落回至她面上。
沈弥原本已经睡着了,此刻睡意朦胧,也不太能思考。她的眼眸眨动间,他的虎口掐住她的下颚抬起,亲了上去。
她错愕地一愣。
眼下的画面很像是她自动送入虎口,而老虎并不推辞,直接拿起刀叉开始享用。
他闭上眼,俨然比她要专心得多。
她眸光轻闪,彻底清醒过来,指尖抓住了他的睡衣。
他没像白天那么凶,动作温柔许多,温柔到好似能在接吻中将她哄睡。
她闻见一点雪松的香气,混杂着熟悉的酒的味道,醺得她也有了醉意。
呼吸渐乱,手心也出了汗。
她觉得、她应该是有学到的。她也会亲一点……比之前清醒时被他单方面压制掌控局面好一点,起码这次她没有完全混沌,甚至能从中抽出一分气定神闲地去回应。
他顿了一秒。
明显也没想到。
她的乌睫像小扇子一样扑闪着,试图闭眼。
当心脏跳动得过度亢奋、无法接受的时候,她就将钟老师的话三省吾身。
过了会儿,在她以为他要松开她了的时候,他松是松开了,却是用被子将她裹起,一手用力,直接带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手控在她的腰间,眸光漆黑如墨,在她惊颤的眸光中,轻碰了下她的唇,倏忽低声道:“我是个正常男人,我也会有需求。”
沈弥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什、什么……
他在说什么?
对于她的惊讶,他看上去好像浑然不觉。
愣是很平静地将那些事情当做很正常的事情和她讨论。
一时间,沈弥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接受阈值太低?
她咬紧唇,声音细弱蚊蝇:“周述凛……你是不是喝醉了?”
她好像只想得出这一个解释。只有喝醉了,才会这么反常,而且他刚才确实喝了不少。
第 25 章
他漆黑的瞳孔很沉静, 慢悠悠地看着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喝醉。
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碰了下她的唇, 接着含入, 唇齿轻碰。
他刚才说了那句话, 沈弥已经忐忑不安地想到了性生活的事情。她是个正常的成年人,当然知道这些。
但他并没有要继续做其他事情的意思, 就只做这一件事,她的忐忑没有如想象中的被印证。
悬着的心卡在半空,不上不下。
他给的信息太少, 只施舍这一句半句, 她只能自己继续揣摩。
他、他难道只是想说接吻吗?
如果是的话, 与她刚才所想象的事情一对比, 好像一下子就不算严重了。
在经历过完全难以作答的题目的假设过后,眼前的小问题变得完全能够接受。
被高高提起的心, 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冲击, 而是又被轻轻放下。原先以为要应对的惊天巨浪一下子转弯绕道,只剩下一点小风小浪。
侥幸得她悄无声息地松去一口气。
被他提醒之后, 沈弥开始反思。好像不是他太过分, 而是她太放不开。
他其实已经很退一步了。
她越发觉得愧疚起来。
他们是夫妻,就算是进行性生活都是正常的, 而现在他只接吻,已经很吃亏了,她竟然还嫌他要得太多。
至于接吻……如他所说,人都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有时缓解一二,这都很正常。她已经很欺负人了, 总不能再继续欺负下去,连一点亲近都不让。
短短的时间里,她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本来就有些晕神,这下更是晕乎乎。
他见她想明白了,也就不再多点化,长指隔着被子在她腰间轻点,“教你点东西,你都不复习,也没有点长进。”
沈弥:“?”
“能不能用心学,好好掌握?”
她哑然,眼神中流露些许无措。仿佛高三模拟考前遇到了一位严师,而她就是名不好好学习又知识面一片空白的差生,被训得无力反驳且心虚。
他说:“你试试。”
沈弥眨了下眼,茫然了几秒,不知从何下手、也不知该做什么。她的大脑已经宕机,耳垂都被蒸熟。
在他的极度耐心下,好半晌,她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主动碰向他。
动手前,她想到什么,犹犹豫豫地又问一次:“你真的没有喝醉吗?”
他不置可否,依然淡淡道:“我想,喝醉也不会影响我负责。”
沈弥:“……”
她鼓足勇气,也不管是对是错,试探性地开始答题。
他始终八风不动,一派淡然的模样,会让人怀疑他的七情六欲是不是被封锁。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老师也没有开口指导的意思,只能自己战战兢兢地深入。攀附着他的身体,尝试着咬住他的舌尖,闭上眼,全神贯注地思考自己每一步的动作。
她好像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被他用被子裹着抱上来。
厚厚一层被子,起到的作用是什么。
亲了一会儿,她的腿在发软,脚尖悄悄绷直。好在和今天在厨房外面不一样,现在是趴在他身上的,可以借力,不用担心滑落。
男人端方不改。
她贴在他的胸口上,身前的被子往下滑落,不大起阻隔的作用。她只隔着他那层绸质睡衣,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抚在了他的胸肌上。
好像从一开始的软,到后面手感变硬,她无暇分神注意与细想。
她的力气实在不多,很快就趴在他的胸口上休息,呼吸起伏得厉害,轻轻喘着气,也没有准备再继续。
他环着她的腰,点评道:“你要多练习。”
沈弥:“……”
她张了张口,最终拒绝辩驳,继续像鹧鸪一样埋着。
周述凛没有让她继续躺,将她从身上带下来,让她接着睡。
距离不似她规矩划出的那么严苛,只是随手一放,就在身边。
她心跳还未平息,她也听见了他的呼吸不稳。
刚才做的事情花光了沈弥所有的力气,她也没再做什么,比如重新规划距离。她累得闭上眼,只想睡觉。
——方才做了那么多,将他身上的气息近距离地闻了个遍,现在就算仍旧充斥在鼻尖,也已经悄然习惯,丝毫不觉有异。
在她的有心控制下,她今晚酒喝得并不多,刚才也没觉得自己醉,但这会子忽然开始怀疑起来——怎么感觉还是有点微醺的飘飘然?
半醉半清醒间,她迷迷糊糊地睡着。
沈弥清醒时还会控制下,睡着后肢体完全失控。
距离远的时候会自己凑近,现在距离近了,就开始从靠着他变成抱住他,手放在了他的腰间,以树懒的姿态抱着他。
“……”
周述凛还是没有跟她计较。
翌日睡醒时,沈弥自己吓到了自己。她没想到她还会更进一步地冒犯起了人,怔然地看着眼下的一幕,似是在思考该如何负责。
他困倦地投来一眼,倒是不以为意,俯首碰了一下她的唇,就连声音里都染满了慵懒:“早安。”
像是昨晚的续集。
他很强势地在带她适应接吻。
她继续发怔,咬住唇内侧,稳住自己的心跳。倒也没再执着于计较接吻的事情,只是小心翼翼地问说:“我会不会……太打扰到你了?”
他闭着眼,“无妨。”
她这才放下心。
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新的问题。
他们的距离很近,她还扒在他的身上好一会儿。在试图往回撤时,手忙脚乱地不小心撞见了什么。
他被打搅到一般,睁眼看来。
在那双深邃得黯然的眼眸中,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感受到了他昨晚说的“正常生理需求”。
她已经生无可恋。
愣是佯装无事地起了床。
她在想,他昨晚说得对,他是个正常男人,他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这很正常,她可以正常直面。
他是真的光风霁月,但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反倒是她,不能太纯情。
好在,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叫住她。
这种事情,谁也没有点破就是最好的局面。
等她在外面用完早餐后,周述凛才不紧不慢地起床出来,坐下用餐。他已经换上了一件黑色衬衣,又回到了很公式化的模样。
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像是她做的梦。
沈弥稳住冷静,去倒了杯柠檬茶。
钟愉的微信就跟算准了时间一样的出现,兴奋又积极地问说:【战绩如何?玩到了吗?】
“……”
沈弥呛到,咳了好久,直到他疑惑地投来目光,她才强行憋住,脸都憋得胀红。
她不知道到底是谁玩谁。
她已经将钟老师的话一日三省吾身,但还未能深刻参透其中精髓。
沈弥想了又想,亲到了,算玩到了吗?
最终,回答得很不出差错:【在努力。】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感到压力——左边一个严师,右边一个“益友”。
……
中午,周述凛给桐姨提前发了信息,让她不用过来。差不多到饭点时,他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处理。
沈弥在做事情,听见他好像在叫她,不太确定地往那边看了眼。
直到他又唤了一遍,她才确认不是幻觉,起身走过去。
他手上在洗菜,同她示意:“帮我把袖子卷一下。”
她应了声,过去将他的袖子卷上去。衬衣都掩不住他上臂肌肉的健硕,她的目光不经意地从上方掠过。
他平时应该不经常下厨,也不大注重细节,没有围围裙。卷完袖子后,沈弥看了眼他的衣服,不大放心地去将围裙取过来。
只需要系在腰间就可以。
她让他转过来,帮他围上。
身后水龙头的水还开着,周述凛低头扫了眼,索性洗了下手,将手上的东西也放去一边。
沈弥毫无所觉。
他真的很高大,她好不容易才给他系好,却在准备离开时,手腕忽然被他一捉。
在她错愕的眼神中,他将她提到了料理台上坐。
她也亲眼看见刚才她注意到的上臂在用劲时绷紧的模样。
紧实有力,充满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感。
她的呼吸骤然被吞。
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与复习,叫她飞快地习惯与适应。
她不断提醒着自己钟老师的名言,尽力于其中逐渐适然。
他跟她不一样,不过几次的经验,他好像已经掌握住了她的习惯与反应。就跟知道她会腿软一样,直接将她提到了这上方。
明明应对得很手忙脚乱,但她仍是抽出一点别的功夫,满足了下自己刚才的好奇,手握上了他上臂,感受着在衬衣的遮掩之下分外有力的肌肉。它是紧绷的,并不松软。
——在昨晚谈话前后,她很明显的变化在于,没有再对这个事情生出质疑与想法。
他们只是、很正常的,有一些夫妻间正当的亲密接触。
腰窝发软,气短无力,可她的指尖反倒是用力在掐紧他的肌肉。看得出来,她对那里似乎很是喜欢。
这种时候,哪里用点力不算重要,那点疼痛忽略不提,反倒是成了催化剂。
喉咙口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那道声音落入耳中时,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红晕迅速聚焦在两颊。
幸好,他不以为意。
她觉得、她好像、有在从这里面试图攫取到一点沉溺与享受了。只是还如抓不住的幻影一样,不太真切。
他松开她时,有几分意味深长地偏头看了眼她的手。
——她似乎对他的身体有很多觊觎。
像被他窥见了什么秘密一般,沈弥立即心虚地收回手,不敢多言。
她只是好奇、但也确实是想碰。
无从狡辩。
第 26 章
周述凛想到了她那日喝醉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以为她想说什么,结果她来了一句:“周述凛,你有胸肌诶。”
而现在, 如果她也喝醉了, 他应该能听到句和上次类似的真心话。
在他仿佛能够穿透别人所有心理活动的目光下, 沈弥被看得很是发虚,仓皇从他身下溜走。
腿软得厉害……她只是在想, 她这算不算是钟愉所说的玩到了?
她、占到便宜了吧?
他转身在料理台前倚站须臾。
脑海中是她方才被汗浸湿的额发。
过了会儿,他继续处理食材,将青菜掰开清洗。等都准备好了, 才问她说:“要过来做吗?”
沈弥为了让自己不要再想刚才的事情, 特地打开了文档, 通过工作清除一下杂念。脸颊上的温度到现在还没降下去。偏偏刚好写到的内容又是一段有点亲密的感情戏——
她正在想这段剧情, 脑海里的东西多少也有点不可言说。
他这一声过来的时候,她怔然抬睫几秒, 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做某种事情上。
三秒钟后, 她兀自反应过来,攥紧手心, 又松开, 撑着桌子站起来,手上的动作仿佛也是在将自己心口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下去。
“来了。”
沈弥将自己指责了一遍。
她剥着蒜, 无事扯话闲聊:“我都没想到你会做饭。”
他看着就不像。他的手只像是用来签各种价值几个亿、几十个亿、几百个亿的文件。
“我自己生活的时间比较多,比较喜欢自己做。”
她偏头看他一眼,对他过往的生活生出些许好奇。
说起来,她对他了解得很少很少。为数不多的那点都只是婚后展开的。
她将手伸到他面前。
手心摊开, 里面躺着五个圆滚滚的剥好的蒜。
周述凛勾了下唇,一把抓过。
看着他炒菜, 沈弥突然想到周亦衡跟她推荐的私厨。她拒绝了周亦衡的邀请,但她对那家私厨是感兴趣的,这会儿突然想到可以和周述凛一起去。
她简单介绍了下后,问他说:“要不要去试试?”
其它的倒无妨,只在听见她随口提到“周亦衡”推荐的时,男人眸光微顿。
他不动声色
依譁
地垂下眼,照常加入料酒,只是道:“我想——”
她被吸引过去目光,看着他,等他说。
他闲适道:“我没有这么喜欢和我妻子聊她前男友。”
沈弥愣住。
她、她之所以这么轻松地提起,只不过是因为在她眼里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寻常,没有什么不可提及。
她跟他是合作结婚,和真夫妻有点不一样,没有那些感情元素,所以他好像不用对周亦衡有什么意见?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如此?
她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意见,磕绊地将话憋回去。
一道菜出锅,他看过来一眼,似是对她的意外毫无所觉,只是不以为意道:“带你去试另一家,我偶然遇见的。”
这都是小事,她随意地应了。
心思不在这上面。
周述凛想起一件事。上次他给她推荐过一家餐厅,只不过,她是和周亦衡一起去试用。
在吃饭时,纠结半晌,沈弥终于为难地问出了口:“周述凛,你都不用去上班吗?”
她想问很久了,从醉酒的第二天就想问。
周述凛很难得地有些莞尔。
心中有数,猜到她是招架不住了。
他说:“工作调动,最近会比较空。”
沈弥皱了下眉,不知在纠结什么。
周述凛就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神色自若地给她夹了一道菜,她都没发现,只是埋头吃掉。
沈弥还是想不明白他怎么比自己还清闲,但总不能说自己是有多期待他去上班。
不过,他不去上班,她却是要去了。
——她得去趟陆氏那边处理事情。
她没有跟他细说,他也没多问。
而在她出去以后,收到陆起鬼哭狼嚎的信息,周述凛不耐烦地摁了下眉心,取了大衣随手挂在肘弯,也出了门,“知道了,现在过来。”
剧组那边有几个工作需要跟进与修改,助理跟在沈弥身旁,和她一起处理。
“对,就是这个,吵了好几天……”
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在聊天,忙碌间,沈弥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她也没有抬眼,继续处理文件,只是听着。
“沈含景?她不是被许导拒了吗?”
“对呀,但她那部剧不是爆了吗?她也跟着火了以后,就还想来这边争取一下,现在她团队在联系许导。”
“这么执着啊。”
“那肯定呀,谁不想来掺一脚?她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借着现在的名气拿个新机会。”
“确实。但她之前跟骆莎一起被拒绝得很快……”
沈弥保存了下文件。
她问助理:“沈含景和骆莎,她们认识吗?”
助理笑说:“都是一个圈的,肯定认识的。她们之前一起来试的镜。”
沈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含景倒是没跟他们说过她认识骆莎。
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是认识到什么程度,可能只是普通相识也说不定。
而且这件事确实尴尬,可能也是不好提。
有个编剧叫她去讨论一个情节的处理,沈弥放下文件,起身过去。
她从对方手里将一份文件接过来时,被对方眼尖地看见了手上的戒指,问说:“是饰品还是?”
沈弥笑了笑,“不是,是婚戒。”
她倒也没有隐瞒,坦明了自己已婚的身份。
周围几个编剧都围了过来,“哎哟?云老师结婚了呀?”
“什么时候结的?这么突然!”
“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是跟上次来接你的那位吗?”
沈弥想起上次周亦衡是来这里接过她下班,当时她还在接受着众人善意的调侃,他们俨然是即将步入新婚的一对情侣。
谁也没想到风向会调转得这么快。
甚至,在他们眼里,她的另一半都还是他,而她就已经和另一个人结了婚。
她无意识地转动了下手上的婚戒,如实道:“不是,我们分手了。是另一位。”
她没有模糊地含混过去,而是选择解释清楚。
周亦衡掺杂过她二十年的人生,在她的很多个圈子里都留下过痕迹。在很多人眼里她都是跟他绑在一起的。
可是以后,他们不会再在一起了。
她需要在自己的每个圈子里,逐渐地将他抽离出去。
确实突然。
他们安静了一瞬,险些没能反应过来。
但是她已经扬唇,大方道:“有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愣了须臾后,众人接连反应过来,纷纷说着好,接受着眼前的事实。
刚才发现她婚戒的大姐拉过她,详细问了问:“怎么说结婚就结了?这么匆忙?对了,也没有带点喜糖来。”
沈弥回说:“没办婚礼呢,倒是没准备这些。”
大姐愣了愣:“这么仓促啊。那回头要补办不?”
沈弥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想了想,说:“应该不了。”
他们这个婚结得和别人不太一样,当时这些仪式都被他们忽略了过去,以后应该也不会准备了。
而且她觉得可能还没到准备补办的时候,就散了也说不定?
都说不好。
“那他是做什么的?”大姐问说。
沈弥:“……”
她有点回答不上来。
突然发现,对他知之甚少。
大姐的眼神开始有些不太对劲起来。她怀疑这孩子该不会是被骗婚了吧?
……
周述凛忽略身后陆起说的所有事情,嫌他聒噪,径直走到窗前。
这个位置很熟悉,上次他也是在这里看见周亦衡来接人。
如果他没有料错,沈弥现在应该也是在这里。
他有几分若有所思。
陆起见他开始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干脆将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丢,暂时抛弃一下工作。
将腿一支,八卦道:“诶,你能不能告诉下我,周亦衡跟沈弥是怎么样了?”
周述凛手插在口袋中,不甚在意地想了下。
周亦衡就是个废物,给他那么久的时间又如何,依然是什么也不知道。
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之态评价道,眼底也掠过一道轻蔑色。回过身来,可能是习惯了他这副死样子,陆起丝毫没有发现异常,正在嘀咕说:“诶,不对,我应该得喊嫂子?”
“我送去的酒怎么样?嫂子喜欢不?”他自己纠正了称呼。
周述凛抬了抬眉,目光落在了陆起手边的项目资料上面。就这个东西,陆起已经坚持不懈地纠缠了他数个月。
他怀疑,这个项目启动以后的完成时间都不用这么久。
上次他来时就在说,当时在这里看见沈弥,他猜测了下她跟这个项目应该有关联。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这回,周述凛终于好心地愿意走下神坛,伸手拿过那份文件,翻看着。
“我可以注资。”他倏忽淡声道。
陆起几乎是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没想到这个弯拐得这么快,“真的?!”
他真成功说服这人了?!
周述凛颔首,又问了个问题:“赔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会赔!”陆起大言不惭地说完,又意识到自己是在对谁说话。知道这种话在他眼里有多荒谬,默了一秒,反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周述凛不紧不慢地提出想法:“你今年酿的酒都归我。”
陆起,酿酒大户。
今年的酿酒工程已经完成,酿的酒应该能够装满一个不算小的酒窖。
闻言,陆起直接跳脚,破音道:“你强盗啊!”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周述凛会盯上他的酒!
第 27 章
周述凛只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说服了他:“用这几坛酒给你这几个月换一个答复。”
“……”
一下子也不觉得那么难以接受了。
周述凛将项目资料丢进他怀里, “况且,你又不是稳输。”
——陆起心情很复杂。说是这么说,但为什么总觉得就算他赢了, 他的酒也还是会落进这人的手中?
不过他还是被架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份上。他想, 就算是抢, 好歹周述凛也不是明抢。
牙一咬,心一横, 陆起赌了,“行,你试一把, 我也试一把。”
扭头又跟他确认:“你是不是被我说服的?终于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了?”
周述凛扫他一眼:“我只是终于被烦够了。”
陆起:“……”他不信, 一定是这人终于从他摆出来用以说服的论证中发现了其中的闪光点。
“你赚了懂不懂?作为这么大的投资方, 你是拥有参与权的。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想参与云老师的影视作品吗?”
他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周述凛在旁坐下,给沈弥发信息, 多少显得有几分无聊, 问了她一声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沈弥报了几样菜过来,他又问:【需不需要来接?】
【方便吗?】
【没什么事。】
【那好哇。】
沈弥待会准备去趟附近陶老板的书店, 便将大概的时间与书店的地址发给他。
周述凛把那几道菜转发给桐姨, 她晚上好准备。
桐姨应了声好,又顺便汇报了件事:【弥弥妈妈刚刚叫人送来几箱东西呢, 我看了眼,都是吃的】
周述凛嗯了声,让她放好就行。
桐姨已经收过几次,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只是她总觉得不太对,也不好问沈弥, 便悄悄跟他提了一下:【弥弥是不是跟家里闹不开心了?】
周述凛问:【怎么说?】
【我也是自己瞎感觉,不知道她跟妈妈是不是吵架了?你有空可以问问弥弥。不高兴的话也能哄她高兴下嘛,小姑娘家,得多哄着点。】
桐姨自己就有个女儿,娇娇的,容易闹脾气,也很好解决,哄哄就好了。
他看着信息,淡淡应了声。
桐姨最后说了声快递都拿回来了放在门口,就没再打扰他。
陆起还在旁边叭叭,“这位老师开了新书,新作品里加入了不少新的尝试。”
周述凛支着脑袋,看过去。
他说得很激动,就跟那作品是他写的一样,“我可看好了,这本的版权我也想买,我还交代下去了,价格高一点也无所谓。但是,你猜怎么着?她不卖!她!不!卖!”
陆起明显的不死心,“云栀山的版权很抢手,我还以为是我慢了一步,被人抢了去,准备让下面的人去抢回来,但没想到那边是所有的版权全部拒绝,一个都不卖。”
有个性到他不知该怎么下手。
周述凛倒是也没想到。他不太了解这些,便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听着陆起在耳边不停地念叨着“云栀山”这个名字。
陆起突然有个想法:“你说,我认认真真把这本书看一遍,钻研个透,再亲自去见她,掏心掏肺地表达一下我对这本书的喜欢与诚意,将她说动、让她点头同意卖给我的可能会不会大点?”
周述凛抬了抬眉,“你准备把用在我身上的招数复制一遍去骚扰人家?”
陆起抗议道:“我哪里骚扰你了!我那不是合理说服吗?”
“你还挺,”周述凛沉吟须臾,像是很费劲地终于找出了个形容词,“没有自知之明?”
陆起:“……”
他一面跟陆起说话,一面回复着桐姨。
见他一直在发信息,陆起更加不满,故意找茬:“亲,人好不容易在我这边,心却飘去了哪呢?”
“已婚人士,跟家里发信息,有问题?”
他实在是嚣张,陆起探身上前,问出一个感兴趣很久的问题:“那么又请问,你是为什么突然结婚?”
周述凛抬眼看去,一贯的沉稳:“年龄到了,结个婚怎么了?”
理所当然的口气,用一种他这种人怎么会懂的口吻,叫陆起哑口无言。
还能怎么?
他拧眉,转为问道:“那采访下,结婚的感受?”
片刻沉吟后,在陆起不抱什么太好的希望时,他好整以暇道:“还可以。”
陆起扬了下眉。
——好友多年,他知道周述凛口中这三个字的评价是有多高。
这才结婚几天?私底下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才能得这哥给出这个评价?
周述凛坐得差不多了,没有继续给他解答十万个为什么的意思,拿了大衣,起身离开。
在陆起要跟上去时,抬手拦住:“停止回答,谢绝打扰。”
陆起:“……”
“你平时对你老婆也是这样吗!你你你结婚了又怎样,你肯定老是睡书房。”他愤愤在后面追了句。
睡书房?
周述凛想不出沈弥把他赶去睡书房的状况,他也没有预设过这个场景,书房里根本没有放置能睡觉的家具。
不。
是陆起的这个假设本身就很荒诞。
……
周述凛发消息说他到了时,沈弥还在挑书。
除了几本要用的专业工具书外,她还想挑挑这里有没有想看的书。
她不仅按着自己看书的口味挑,也会不自觉地将他的口味纳入考虑。
陶禧找到了她要的某本书,递给她时,看见她手里正拿着本她平时不会看的类型的书,好奇地“咦”了声,“你不是不看这种吗?”
沈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怔了一秒后,很快给自己的反常行为想出了原因,可能这就是结婚后引起的相关效应?买东西时总会将对方的那份也买了,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
但是书握在手中,她还是觉得不大自然。
找完最后一本,陶禧检查着有没有遗漏。这一堆机械专业方面的书,跟她一个妙龄小姑娘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搭。但在经历了上次那堆农业书后,陶禧好像已经可以接受。现在人精神压力大,喜欢的东西奇怪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她们一边找书一边聊着天。
陶禧现在知道了沈弥也在追云栀山的新书后,终于找到了可以实时聊更新内容的搭子。
说到昨天更新的最新章节,她很客观地评价道:“有一说一,她这次进步很大。感情线流畅了很多。”
说到这,沈弥注意力自动被勾引走,她悄悄问:“变化很大吗?”
“很大。”陶禧认真了几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短板,以前在这方面写得不多,但就那一点也很僵硬。一到剧情线,主角可帅了,歘欻欻,但一到感情线,他们就像是僵硬的木偶人,被作者提着线,去完成规定好得做的事情,很没意思。不过这次,怎么说呢……感觉终于有了一点灵魂。哪怕不多,也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陶老板是懂怎么鼓励人的。
沈弥讪讪,就跟被当面鼓励到了一样——不,她确实是被当面鼓励到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自己看不清,但这时候能从别人的评价中抓住一点她在这上面具体的变化。她就跟个学生一样乖乖在听,就差拿上纸笔做笔记。
这一点进步,弥足珍贵,可喜可贺。
一开始她不知道陶禧喜欢云栀山,后来知道了以后,好像很难专门去说,瞒着瞒着没想到就瞒下来了。但越瞒她就越是愧疚,沈弥决定之后找个机会,送陶老板几本云栀山的签名书哄她高兴高兴。
说话间,她收到周述凛的消息说他到了。
沈弥抬头,跟陶禧说:“我老公来了。”
听见她老公,陶禧的脑海里下意识跳出来的还是周亦衡的身影。脱口而出道:“哦,周、周——”
一转眼,她忽然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人。
而来人,俨然不是她所想的那个身影。
陶禧瞪大眼,立马闭上嘴,面颊刷的一下通红。
——论当着别人现任老公的面,提到别人前任的名字是种什么样的局面。
她知道沈弥结婚的事情,只是之前沈弥和周亦衡的羁绊太久了,有点刻进了她脑子里,所以刚才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周亦衡来了。
沈弥刚要提醒她,但是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场面发生。不过,问题好像不大,都姓周。
他的背脊高大笔直,如松似柏,大步而来,站在沈弥身侧。朝陶禧轻一颔首,并未多言,只道:“你好,我是沈弥先生,周述凛。”
沈弥侧目看了他一眼。她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正式的介绍。
而且身份与她相附。
她轻轻抿着唇,跟他介绍了下陶禧。
说起来,这还是她的朋友第一次见到她的新婚丈夫。
时候不早了,他们没有久留,简单介绍与寒暄过后,周述凛朝她这边微俯身,碰过她的手,很自然地提走她手中装好书的几个袋子。
确实有些重量,她手上骤然一松。
在他们离开时,陶禧忽然很有感觉,迅速捞过手机拍了张他们的背影照。
外面夕阳的余晖透过他们前边的玻璃门落在他们身上,恰到好处的光影,衬得这个画面更加唯美。
她看着成片,满意地一勾唇,私发给了沈弥。
陶老板副业兼职摄影师。
……
走出书店后,沈弥走在前面,一边倒着慢慢走一边跟他说话。
他知道,虽然他也姓周,但他刚才肯定看出来了陶禧要说的不是他。
周述凛垂眸低低看着她,神情有几分慵懒,嗯了声,“怎么看出来的?”
他看上去并没有在意,只是与她闲聊。
“猜到的。”
她也说不上来,但在那个时候,就是看出来了。
沈弥怕他生气和介意,但他轻笑了笑,“不会。”
“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的朋友们确实会对他比较相熟。”他不在意刚才的乌龙,“他们对他的习惯,以后我可以慢慢取代。”
他说得散漫,可她能听出其意。
他并不在乎以前的人是谁,反正以后的人是他。其他人记忆里的她和周亦衡,他有足够的耐心慢慢矫正成她与他。
他不会一味去生气,他会用实际行动更改事实。
他足够自信与高傲。
也能看得出,他十足的理智,并未感情用事。
哦,虽然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感情。这么快就要他感情用事,多少有些天方夜谭。
没生气就好,沈弥放了心。
她走在前边,顺手打开后座车门。
却是倏然一顿。
一束小苍兰,毫不设防地闯入她眼帘。
整个后座的位置只有这一抹颜色,像是无趣世界里的一方点缀。
她俯首就能拿起。
周述凛跟在她身后,“随手买的。”
她拿起来,握在手中。
“空手来接你有点单调。”
沈弥回头看他,他嗓音很平静地说出了一句有点情调的话。
他的面上仍旧是不染一点风月,以至于从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也会叫人觉得与风月无关。
她欣然抱在了怀中。
见状,周述凛觉得自己的眼光应该没有问题。
想起桐姨的话,他稍提了下:“刚才岳母有让人送东西过来。”
沈弥用了两秒钟反应他所说的“岳母”是谁。
他靠在椅背,看向她,“闹的矛盾严重吗?”
沈弥低头看着怀里的花,忽而想通了。她弯了下唇,说:“没什么,可能是我太执着。”
“执着什么?”
她思索着,“执着于、纠结与在意他们的徘徊不定。”
符岚是这样,之前的周亦衡也是。
他们总是徘徊不定,她也总是不自觉地去关注。
但现在想想,或许她没有必要在意那么多。
其实不难想开,也不难放下。
周述凛看着她神色的变化,道:“执着是常事。”
沈弥看向他。
她就是突然发现,在跟他结婚、搬过来麓园以后,她好像从那种状态中抽离,安静了一阵子。
没有那么多的徘徊不定需要她去在意。
她忽然想到了在他向自己伸出橄榄枝时提到的那句“稳赢”。
——稳赢是什么。
抱着花束的指尖微微收紧。
……
晚上,沈弥整理了下自己买的那堆书,将其中给他挑的那些送给他。
收他的东西收多了,偶尔能还一二她觉得很熨帖。
她在旁边将花插进花瓶,就围过来等待接收他的意见。
他偏爱于简单的颜色,今天也是一件深色衬衣。
但是远看没什么,近看才发现上面的暗纹。
她不自觉盯着细看,想看清整个暗纹的图案。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的目光已然很有深意地不知看了她几秒。
等她终于发现,他才问:“你在想什么?”
沈弥轻抿住唇,往后退了退,“没……”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由衷好奇:“你是不是经常去健身?”
不然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材。
一想起之前碰到的触感,她就没有忍住想到。
周述凛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眸光中深意更重,只道果然。
她对他身体的觊觎,罪证加一。
证据都已经确凿了。
他不置可否地问说:“你似乎很好奇?”
沈弥确实对怎么练身材有点好奇,她顺着点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加入。
他抬了抬眉。这个答案,倒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坦诚。
“那你想上手试试吗?”他意味不明道。像是想看看她坦诚的极限。
沈弥没想到他这么热心,眼眸微亮:“你带我吗?”
如果只靠她自己,她可能确实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他看她一眼,很君子地递出了选择:
“想让我带,还是你自己来?”
沈弥不假思索:“你带。”
第 28 章
她直接到超乎他的意料。
他饶有兴致地轻挑了下眉梢, 颔首道:“可以。”
君子风度有限,到此为止。
周述凛在脑中简单模拟了遍,觉得操作起来会有点难度, 比不得她自己来方便, 但也不是不行。
“指导起来会有点不太方便, 你忍忍。”他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让她做一下心理准备。
沈弥愣了下, 没想到现在在家里就要开始。
家里没有什么器材,她以为不具备条件。但她也不是专业的,就没有质疑, 只是点头说好。
“坐过来。”
看了眼他示意的地方, 沈弥为难。但又想到他的提前说明, 便忍下了那阵不对劲, 依言往他身上去坐。
可能是不太好指导。
而这个姿势也确实是……不太方便。
他捉着她的手腕,随意地放在了腹前的位置。提前设立条件:“时间有限, 到时间我会叫停。”
沈弥愕然抬眼。什、什么?
她的手很是无措, 就如失去了知觉一般。
——时间有限?有限什么?!
他倾过来碰上了她的唇,气息直接渡入。
沈弥的神经完全卡壳, 拒绝转动。他的腹肌自己送到了她的手中, 可却仿佛会烫手一样,她僵直得不敢乱动。而她要应对的还不止一处。
他的眸底有些暗色, 在撬开往里探入后,又退出来。低低一声,似喟似叹:“忘记上次在这的时候怎么做了吗?”
上次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她忘不了。
可是,情况不一样。
她攥紧手心, 找着不同:“今天没喝酒。”
没有喝醉,她怎么可能对他做那种事情?
她自己不敢乱动,他便握着她的手腕教着她,比如怎么解决衣服的阻隔,直接接触的手感会更好。
闻言,周述凛似是一声笑,“你的学习态度不太端正。”
沈弥愣住,轻喃:“什么?”
“想拿酒当借口偷懒么?”
“不是!”她急急解释,“上次是因为喝了酒——”才会那么冒犯他。
“好了,别偷懒耍滑。”他淡淡按下,催她进入状态,“当成测验,好好答。”
沈弥一噎,有种解释不清的无力感。
掌心里传来温热的温度,那是平日里在衣物遮掩下的肌体。她从未见过,现在也看不见,只能通过触感去感知纹理形状,脸上的温度随之升高至滚烫。
周述凛感觉到了。
她在摸。
她心里天人交战,觉得很是不好,但是身体很诚实。
可她无暇去想太多,被他喂着吻,几乎要不堪应接,往后仰着脖颈,注意力全都被他勾去。
她应接不来,但是没有办法,敌军在前,源源不断在加码。她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强行上阵。
可能进步都是用这种办法逼出来的,效果也会卓著。
明明只是寻常的一个晚上,她不知道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她的手还在他腹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就被她推倒在了沙发上。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地发生,谁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她整个人都倾在他身上,轻轻舔舐,轻咬着。他的手随意地搂住她腰,看上去并未有什么意见。
全程都是她主动比较多,他真像个老师一样,欣赏她的作品,等着给她打分。
可能也是他控制得太好,经常会给她一种他心无旁骛的感觉。可又不解,真有人能控制得住在这种时候也能做到如清风朗月吗?
中途,她可能觉得累了,悄悄睁眼,看着眼前他的睫毛轻轻在动。他的长相很优越,就连睫毛都有点长。只是一般人也看不到这么细微的细节。
很快她就被抓了包,他倏然睁眼,漆黑的眼眸将她锁定。
在她怔神的功夫,他不满道:“别老偷懒。”
沈弥涨红了脸。她接了他好多罪名。
整个学生时代都没有这么被老师训斥过。
重新将钟愉的那几句话拎出来自省了一遍,她重新经营好心态。
她轻轻碰了几下他的唇,被他低眸俯视着,她咬住,小巧的舌尖探出轻舔。
也没有看见,他的眸光深邃得厉害。
距离一近,对于对方身体的任何变化也都能实时感知。
沈弥感知到了,从轻到重的反应,可是她也不好做什么。
过了会儿,他握着她的手,往腹间一按。是与刚才不一样的触感,硬实了很多,好似在绷紧。
沈弥微微抬眼,去看他的眼睛。被他指导着:“下来。”
她无措地轻咬住唇内侧,乖乖按着指导做。也是同时,他扯过旁边的毯子,盖住了自己,不叫任何人有任何窥伺的可能。
沈弥浑身都不自在,她去倒了杯凉水喝。
捧在手里,喝了两口后,身体突然一僵。她忘了漱口……但很快又释然,算了,都吃那么多了。
刚才的反应太清晰,她怎么会不觉?一时间,眸光颤动得厉害。
脑海里跳出他上次画的重点——“正常生理反应”。默念了几遍,她努力让自己正常面对。
但她开始如同钟愉所说,摸到了其中乐趣的一点门路。比上次在厨房时的感受还要清晰。
上次还不确定,这次可以确定了。
占到人家便宜了。
……
他们折腾得很晚才收拾着准备休息。
望了望那张大床,脑海里跳过很多种想法。最终,沈弥还是觉得不能太放纵自己,她继续和以往一般注意着点距离。
整理好枕头时,他刚好从浴室出来。沈弥突然想到,他今晚是不是洗得有点久?
但她也没专门看时间,这个念头便只是一闪而过。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往她的动作上落了眼,似乎在笑她的“欲盖弥彰”。但这显然只是她自己的心理活动,他不可能去那么想。
脸颊微红,她继续整理。
临睡前,沈弥有点意外地收到沈含景的信息。
虽是一个家里的“姐妹”,但她们并不如别人家的姐妹亲近,私下里联系得也不多。上次发消息都是月余前的一次,沈含景代问的她晚餐回不回家吃。
最开始时,沈含景其实有意同她亲近。因为身体原因,沈含景常常请假在家,也常跟符岚单独出去。她们每次去外边玩,买东西时都会多买几件,等沈弥回来时她就巴巴地跑过来分她一份。
沈弥知道其实爸妈很高兴看她们亲近,可她就是对那些东西兴趣不大。她不太想要,一次两次可以伪装一下,粉饰过去,可是这不是短期的相处。
有一次,符岚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她应该接过来的,接过来就皆大欢喜了,可她还是摇摇头,礼貌推拒了。她甚至都没仔细看沈含景手上拿着的东西,就只是觉得自己很不高兴。
她的情绪比较钝,回到房间后,自己坐着想了想,但也没仔细想明白什么。在沈含景捧着更多的东西来让她挑时,她如实道,以后不用带她的那份,她不太喜欢。
沈含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因为她的拒绝伤心到了,委屈极了。符岚也是一样的意外,接住了躲来怀里哭啼的含景。
一方主动,一方不动,关系就有点难热。久而久之,就是现在这样。
含景应该也找到了相处之道,那就是各自安好。
沈弥点开看消息,是跟她说明天聚会的事情,又柔柔地说了声:【弥弥,我也不知道你跟妈妈闹了什么矛盾,不过这么多天了,你就跟妈妈和好嘛?她好难过哦,本来睡眠就不太好,最近更是糟糕,可憔悴了,你就不要生她气了,好不好嘛?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或者我们出来买买买,消消气,我买单!】
她很会哄人,这样一通话出来,让人很难再生气下去。
沈弥叹一口气。
很多时候,沈弥不大能明确自己做错了什么。比如那时拒绝了含景的礼物,也比如符岚问她是不是怪自己偏心的那次争执。
按照她的逻辑,她其实没做错。
她没有要跟符岚真闹得有多不可开交的意思,这次的矛盾本就有几分莫名。既然沈含景递来了梯子,她也就顺着下了,说了声好。
沈含景很意外,没想到她会被这么轻易地说服,惊喜地确认了下:【真的吗?不生气啦?】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其实只是拌了两句嘴。】
沈含景:【那太好了!我就说嘛,肯定是妈妈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
沈含景:【那我不打扰你休息啦,早点睡哦,晚安!】
沈弥:【晚安。】
她将手机放回床头,却是有点睡不着。
脑子里很乱,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后,最终想起了一件事——
她都没有想过他的腹肌,可他只带她摸了他的腹肌。
他好像全身上下的身材都很好。
刚才慌慌忙忙,就连唯一一个得手了的地方,她也没能好好感受。
注意力一下子聚焦到了这一处,她暂时将其它的事情抛在脑后。
经验都是慢慢堆垒的,一次总会比一次熟练,一道题多做几次后就会逐渐得心应手。
她突然很想回到方才,重新来过。如果能再来一次,她一定能更游刃有余地去感受手下的触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回想起时,几乎不剩多少记忆。
在已经关了灯的夜晚中,沈弥为难地纠结了许久,有时候,遗憾是越想越觉得遗憾。在万千的假设之中,她越想越是睡不着。
过了好一会,她都还在纠结这个事情,脑海里已经假设出了新的画面。
也于此时,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她睡着后总是不大安分,这点他知道,而且好像已经习惯了?
那她今晚,能不能……也不安分一下?
唔。
很多事情,在她毫无意识的时候去做,感觉总是很亏。
如果能在她有意识的时候去做,就不那么亏了。
一个很大胆的假设逐渐成型。
距离方才灯光被揿灭,约莫已经过去了有半个小时。
她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她有点……想将这个假设实施。
心痒得厉害,越想越是清醒。都这个点了,还很反常的没有丝毫睡意。
仅此一次,绝不会有下次。
就只是今晚这一次。
她发誓。
往日里用来构思宏大的世界观背景的脑子,拥有超强的想象力和逻辑性,刚刚将整件坏事的行动轨迹由粗到细地模拟了数遍——她觉得可行。
沈弥肢体有些僵硬地、又强装作自然地、十分不经意地往他那边翻了个身。她闭着眼,一切行动只能靠感觉,她也得尽量装出一副陷入睡眠、毫无意识的模样。
黑暗中,周述凛忽然睁开眼,在看清眼下的情况后,轻轻眯起。
第 29 章
他就那么看着那个以往总是不安分睡觉的人又开始有了动作。
跟以往不安分的时间差不多, 也正是他还没睡着、将要入睡的时候。
昨晚安静了一回,规规矩矩地避他如洪水,他还真当她控制力是不是有所改善。结果不过一晚而已, 今天就又卷土重来。
倒也不算太意外。
只是今晚——多少有点直接。
以往这个时候还只是凑近, 乖乖趴在他旁边十几公分的地方, 等到他们都睡着后,天亮时才会发现她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身上。
常年独睡, 一开始他不大习惯,被碰到时还会警觉地醒来看眼,但几次过去, 倒也习惯, 于睡梦中被惊动了下后, 能够眼也不睁地继续睡。
今晚倒是不同了, 她直接便上手。
还挺有长进。
没白教,进步很大。
但很快, 周述凛还是发觉了点不对。
问题好像没有那么纯粹。
他静看着她的动作, 她很乖地翻了个身,手安静地摸索了过来, 最终落在了他的小腹上。
看起来确实像是入睡后的无意识动作, 没什么异常。
周述凛却是倏然弯了下唇。
很轻很小地问了声:“睡了?”
她自然没有回答。
没有回应,他兀自道:“看起来是真睡了。”
沈弥:是啊, 真睡了。
她其实后背有些发僵,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没想到他还醒着。这就显得她的动作很冒昧,也很有被发现的危险。
原先倒也不是不冒昧, 只是暗着冒昧,到底是比明着冒昧好。
周述凛任由她的手安静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很轻声地一叹:“你怎么天天晚上占我便宜。”
沈弥:“……”
是吗?她就说,她睡着以后的那么多事情,她什么都没感受过,实在是大亏。
但也没想到,她竟然……那么色……
将罪名安完了,周述凛终于有了动作。
她感觉到手上的肌肉在动,而后唇瓣上被一片柔软碰了下。碰完之后,对方并未离开,而是就势探入。
另一只手已然攥得死紧。
她没想到他——
可她无从抗议,毕竟听着意思,她好像占人家便宜占得更多。而且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不该醒,是会被吵醒,还是不会?
周述凛去握住她的手,他无名指上指环的感觉清晰。黑暗里呼吸在纠缠,他直到捉住她的舌尖轻咬了下后方才离开,将这只老是自己跑过来的人捉来身边,安心入睡。
一切归于阒静后,身旁的人睫毛在轻颤。
可能再多几秒,她都要醒过来。
另一只手心悄悄出了汗,有种不知该做什么地、仍是攥紧。
如果他原本已经睡着,这时候她应该正在庆幸自己计划成功。可现在,成功是成功了,她却没有如期的喜悦。
而之前大脑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现在更是清空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眼前与他之间的事情。
她的身体有点僵硬地紧绷着,直到真正睡着以后,才开始放松下来。如果有注意,要区分她是否真的入睡,其实不难。
……
翌日醒来,沈弥还是在他身上扒着的。睡着后,她的手自动跑去了他的胸上。
她不敢多言,也不敢有动作,只自己悄悄溜走。
她当然也不会去提昨晚的事情,好在,他起床后也没有要提的意思。
那件事如她所愿发生得悄无声息。
她觉得她应该是掩饰成功了。
昨晚在行动之前的胆战心惊被抚平。按照计划,她果然完成得还可以。
只是平生难得做这种坏事,她心虚得无法直面自己。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对一个男人做出这种事情。
可她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趁她睡着——
趁着周述凛更衣不在跟前,沈弥给钟愉发信息,有几分骄傲和得意:
【我玩到了。】
一大早,钟愉收到这条消息很莫名,问说:【玩到什么?】
沈弥就像在跟她说话一样,得压低音量,连敲字的动作都轻了:【玩到男人了。】
钟愉一愣,旋即发出一声爆笑。
【一大早就来这么刺激的是吧!】
【你知不知道这对于一个正处于空窗期的人伤害有多大!】
可她还是没有忍住问:【感觉好吧?】
沈弥发表玩后感:【应该挺好。但我太紧张了,没能仔细感觉。】
【你这心态不行,还是玩得少了。】钟老师如是点评。
沈弥:“……”
她也,没有办法玩得多。
她好不容易迈出第一步,在这方面有了石破天惊一样的进展,绝不能在这时候熄火。
钟愉:【钟老师的帮助来了】
钟愉:【记得查收快递。】
沈弥:【?】
她还没来得及细问,周述凛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条深青色领带。
做贼心虚。
那一秒,她下意识就按灭手机,将和钟愉的对话掩于无形。
周述凛动作一顿,投来一眼。原先倒是没有注意,这下想不注意都不行。
在仿佛会被他洞察一切的眸光中,沈弥握紧了手机,佯装轻松地转移走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垂眸看了眼手表,“不着急,还早,你慢慢准备。”
“好。”她遁入了衣帽间。
周述凛将领带在手掌上随意地绕了几圈,在身后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昨晚那个大胆的人已经消失,现在这个,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吓住。
……
时间富裕,他们也率先抵达约定好的酒店。
这顿饭两家提前许久就在约,让所有人都能提前空出行程。
也确实是缺这么一顿饭。
周述凛牵过她的手,同她一道进去。
礼宾员在前领路,沈弥仰头跟他说着什么,他神色很轻松地在听。
不知说了什么,他低头扫了眼她,散漫地“嗯”了声,看起来心情不错,也着实是好说话。
他们之间的状态莫名惹人艳羡。
有些亲昵的姿态不是故意做出,但却能叫人一眼看出。
沈含景远远地看见他们时,略微一顿。
他们明明才只结婚几天?可是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就连衣服,都是搭配的同一色系。好像到处都在彰显他们是夫妻。
她垂下眼,端过水杯。
周家随后抵达。
在看见周述凛时,现在秦雪已经能够很平静友善。
这段时间周伏年一直在哄着她。而且,她好像没有办法不原谅周伏年。
这么多年,这次是最严重的一次事情,但结果一如既往。
周亦衡动作迟疑了下,她周围的位置已经坐了人,他便只能拉开与她斜对面的座椅。
他动作忽顿,眸光倏厉。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异常。
她无名指上戴着的,是一枚新戒指。
他们之前一起去挑选的婚戒已经取下。
桌布之下,他的拳心紧攥。情绪在那瞬间上涌,被他强行逼退。
男人唇瓣紧抿,比起寻常,格外的寡言。
这情况很正常,她现在的另一半对象已经不是他。
可他仍是无法接受。
周伏年与周述凛说着话,他侧耳在听,也会在身旁沈弥倾向自己时,看过去一眼,看她要做什么。
“你要试试这道菜吗?”
他问:“好吃?”
“好吃。”
周述凛就近从她碗碟中取了一小点试了下。沈弥张了张嘴,阻止……也来不及,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阻止的,她便闭了嘴。
但是味道确实不错。
与父亲说完话,周述凛可能也赞同,伸手夹了一些,放进她碗里。
沈弥省了事,就跟小仓鼠一样解决自己碗中的食物。
他低声与她说:“待会会上一瓶只有这家才有的酒,可以试一下。”
“好呀。”
她的右手在忙碌,左手不知何时被他钻了空子,握在了手中摩挲。他一面和长辈说话,四面玲珑地应答,一面动着手,并不显有异。
她也没有注意,却不知桌上不少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这一幕都被其他人收入眼中。
沈含景眸光一闪,用力咬了下唇。
事实跟他们想象的全都不一样。
可能是无意间掠过,可能是想认下今天桌上的所有人,周述凛往这边扫过一眼。
中途,两家长辈在说着话。两家本就是多年世交,气氛很热闹。周亦衡全程都不是太舒服,他一个没注意,就发现沈弥的位置空了。而她旁边,周述凛的位置也空了。
他拧了下眉,竟是全然没注意——他们去哪里了?
借着长辈没注意,他也拉开椅子,起身去外面寻。
他们是过来这边吃饭,其实也没几个地方可以去,很容易就能在洗手间的方向处找到人。
包厢距离那里有一条长路,没什么人。
而在这条路的尽头,他看见他们面对面而站。
却又不只是简单地站。周述凛的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腰间,亲昵的姿态很明显,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很紧密,旁人无法插入半分。
周亦衡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轻一抿唇,仰头凑近。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眼睁睁地看见她主动碰了下周述凛的唇。
他们身高有差,她需要踮一下脚尖。
周述凛低眸看着她,轻一启唇。应该是简单的触碰不太够。
他猛地一闭眼,几乎浑身的气血都在上涌。
他们悄悄离开宴席,避开众人,却是为了私会于这无人处接吻。
——他们才认识几天?!周述凛不是说,只是合作?!
只是合作,只是合作,所以几天的功夫,他们就连接吻都这样娴熟?!
他背过身,靠在墙上,压制不住气血上头。
周述凛似有所觉,倏然往这边看来了一眼,唇角轻提。
第 30 章
沈弥想出去洗一下手, 周述凛跟她一起。
他们两个悄然离座,谁也没惊动。
从洗手间出来时,他已经倚在外面等她。沈弥朝他靠过去, 忍不住跟他说刚才的酒真好喝。
跟那个诈骗的自酿酒不一样, 这个度数是真的不高, 喜欢喝的话还能多喝几杯。
说着说着,沈弥就动了心思。
她悄悄朝他看去一眼。
可是目光被抓住得很快。
她也就没再拐弯抹角, 同他商量:“待会我们可以买几瓶带回家吗?”
她不知道这家酒店的规则,也不知道那个酒允不允许外带。
他目视前方,随口应道:“不可以。”
沈弥倒也不意外, “酒店不让吗?”
“是我不让。”
“……”
沈弥意外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很费解地问:“你有什么好不让的?”
周述凛瞥她一眼, 悠悠道:“我怕你喝多以后, 又对我图谋不轨。”
他的语气太平静,平静得像是随口一说, 又像是在陈述某一个事实。
沈弥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两只眼睛微微瞪圆,里面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为什么能将这么陌生的词语说得仿佛是她的家常便饭?!
按理来说, 被污蔑后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反驳, 但是她没有。
她沉默地反思了下,她是做了什么事才给他留下的这种印象?难不成……之前她做过的什么坏事被他发现了?
注意到了重点词, 她很小心地问:“你为什么要说‘又’?”
他是知道昨晚的事情了吗?或者是在点她之前的哪次?
心脏怦怦跳动,她不太安心,脑海里已经跳过了好几种可能。
心虚者心先乱。
事实证明,她实在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直到他随意地牵唇笑笑:“哦, 口癖而已。”
沈弥:“……”
她的心脏被提起又放下。可仍是觉得不大安心。
他恍若未觉,只是停下脚步, 问她:“真想要?”
她下意识地一点头。
周述凛提出了个小要求,在沈弥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时,好处紧跟着落实。
如果她能完成,待会酒店方会将一箱酒放在他们的后备箱。
诱惑太强了。
这个男人出手着实大方,不是一瓶两瓶,一开口就是一箱。
她原先准备发表的意见一下子变成待定。
当任务难度与酬劳丰富程度形成正比时,其实员工不会有什么意见。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沈弥拒绝不了这个诱惑,犹豫着问他:“回去后?”
周述凛的手随意地搭在她腰间。他原本要点头,但在这时,突然发现了有什么动静。细听须臾,他轻轻勾唇,道:“现在。”
沈弥憋红脸,现在?在这里?
他低声道:“练下胆量,有助于进步。别怕,没什么人。”
各个包厢里都正是热闹,外面的这条道反而没人,显得有些安静。
沈弥觉得他就像童话书里的狼外婆,在引诱着她一步步吃下毒苹果。她咬紧唇,四下瞧瞧,见确实没有人后,明知他的提议危险,却又忍不住朝着那个深渊前行。
她隐隐察觉到异常——她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可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现在根本无暇去往深处细想。
沈弥暗示自己,只是接吻,他们还是合法的关系,接个吻而已……再正常不过了。
可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将要求细致到了得伸舌头。
面颊透着粉色,她抓着他的衣摆,踮起脚尖,碰了下他的唇。
就像红酒的木塞被打开。接着,才是正式倒酒。
她垂下眼,乌睫轻落,试着探入。
她昨晚就在想,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可以游刃有余。
——而现在就是给她施展拳脚的机会。
而事实证明,她的自以为永远只是她的自以为。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气定神闲,神思只顾着聚焦在一处,倒是享受着她主动的男人,还能有空暇地抬眼,一眼捕捉到那个突兀的闯入者的身影。
他也看见,对方虽说撞见了他们,却并没有打算离开。
他没有扣着人,是人自己不走。
在她要退出去时,周述凛及时咬住那点舌尖。
“唔。”
她其实心底抱着侥幸在退,试图到这里结束,但也被他抓住得很及时。
他们在那边做着什么,并不难知道。所有的声响都钻入耳中,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听得那么清楚。周遭所有的声音好像都被自动屏蔽,而他们的声音却会被自动放大,以至于每一点细微响动都那般清晰。周亦衡的拳头越攥越紧。
他紧靠在墙上,却泄不出半点力,所有的力气都在堵在身体里面乱撞。
如果方才他不是突兀地撞见,那一幕他永远也想象不到。
他原以为,他还有时间,也还有机会。如周述凛所说,他们只是合作。而且这才几天而已,他们还不太相熟。
而事实是,他好像生活在自己给自己构建出来的乌托邦里。
他和沈弥认识多年,他很了解她,可是在这个事件中他所了解的因素也变得陌生而不可控。
他想象不到她会和周述凛那么亲近的样子。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软声催着人将头低下来一点。
周亦衡闭了闭眼,连齿关都要咬断。
临时结束,沈弥心虚着,环住他的腰,抱上去。她主动讨饶,“休息下。”
她仍是不擅长换气,这会儿有些狼狈地轻喘着。
感受着手感,还有靠上去的感觉,她在想,钟愉说得对,是她赚了。
……
周述凛和沈弥出去了一会儿后才回来,她的脸颊有点红,气色看起来很红润。
周亦衡比他们先一步回来,他冷眼看着他们落座,脸上没什么表情。饭桌上众人如常在说话,没有人知道他们刚才做了什么,除了他。
他的目光在周述凛身上逡巡过一遍又一遍,心底里有一道声音隐隐破土而出。
不对,他觉得不对。
周述凛无意间看过来,四目相对的那一霎,有如钢铁发生撞击。
而他并未退避,直迎而上。
周亦衡拧了下眉,握紧了手中酒杯的那一秒,他好像也抓住了什么。
两家长辈聊得正起劲,周伏年说到了周述凛现在着手的一项并购案。那会是周氏这五年来最大的一个案子,成功之后的影响也自不必说。
沈含景看向周述凛时,他正抬手挡住沈弥的酒杯,偏头与她说着什么。
她眸光动了动。
以前没见过,不知道他们私下里是怎么相处。直到今天才亲眼看见。
好像也没多久,感情竟然这么好。
有口闷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她咬住唇内侧,喉间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她的声响吸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力,符岚叫来服务生倒杯温水。
沈含景捧着水杯喝时,周亦衡把转着手里的酒杯,突然点到她:“最近你拍戏应该挺顺利的?”
他悠悠看过来,眸光有些冷冽,不带什么温度。很冷漠,就跟周公子在外边一贯的形象一般。
她愣了下,点头:“还可以。”
她没想到周亦衡会突然跟她搭话。虽然认识很多年,甚至她比沈弥还要早认识他,但他从一见到沈弥开始就很喜欢,来沈家的频率比原来高了很多,总喜欢来找沈弥玩。
而跟她,就是普通认识的交情了。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沈含景当初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会那么喜欢沈弥,明明那时候她才刚回来,什么事都没有做过,能有什么讨人喜欢的?而且,自己还比她在这边多待了八年。
她尝试加入过他们的阵营,但周亦衡只想单独跟沈弥玩,连沈洄都不带。
“你跟骆莎都是娱乐圈的,你们应该认识吧?”
他倏然抬眸看向她,眸光漆黑不见底。
话题陡转,他冷不丁的提起骆莎的名字,沈含景清晰地看见自己杯中的水明显一抖。
沈弥听到时,也好奇地望过来。正好也是她的关注点,只是没想到今天会被周亦衡提出来问。
包厢里原先火热的聊天在听见这话题后开始安静下来。
沈含景不知道周亦衡查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知道的信息到了哪一步,低着眸,牵唇笑道:“对,之前认识。”
骆莎是谁,在座的人都知道。秦雪没想到儿子这么不着调——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提到她呢?赶忙拍了他一巴掌,指责道:“说什么呢。”
他睨了沈含景一眼,随口应了声,“没什么,这不是寻思她们认识,还挺意外的么。”
沈含景纤长的睫毛轻眨了下,笑说:“很正常的,拍一场戏下来,通常要认识好多人呢……”
说完话,她也将水杯放回桌上,动作自然,但是速度有些迟缓。
指尖轻颤。
符岚也不知道她认识骆莎,但听她这么一解释,便站在她那边替她说着话:“是啊,一个剧组多少人呢,更何况她这几年还拍了不少戏。”
符岚习惯性地护着她。更何况这时候两家人都在,这问题一出,都向孩子压了过去,她不可能不站出来。
只是忽视了一条,这次提到的人和沈弥关系太大。或者,在这上头可以多一层探究。
沈弥的视线随之转到了她身上,些微一顿。
周亦衡轻挑了下眉,单手支着脑袋,语气轻淡道:“是吗?那你们不熟吗?”
沈含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旁观人群中,周述凛提了提唇角,饮了口杯中酒,如同一个局外人,也不在意风波会不会太大,大到将他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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