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极北不愧是极北, 两辈子加起来秦芜也没见过这般大的雪。
大雪隔几日就会下,下下来积在地上又久久不化,给生活平添烦扰, 起初秦芜看着洋洋洒洒的大雪还新鲜,看久了也就疲乏了, 而且出行都不方便,有一次下了一整晚次日更是大雪堵门,要不是李婶子派了四郎五郎来看自己,她都没法出屋。
地上积雪堆叠到了膝盖窝,屋顶也是一层厚厚积雪, 谢家人扫不扫雪秦芜不关注, 她却是怕积雪压塌房顶,秦芜用空间里自家库存的一包黄瓜味的薯片,一包拆了外包装的原味阿尔卑斯奶糖贿赂老四老五, 两个半大小子乐呵呵的就把自己这边屋顶积雪清理干净了不说, 连自己屋门前的这一亩二分地的积雪都清扫了出来, 是两个勤快的好小子。
话说谢家人成年男丁俱都在月初盘桓三日后入营去了, 期间个人分派到伍, 也领了武器,遭受了半月老兵的毒打后下营回来了三日。
也不知是不是欺负新来的,或是正好就轮到他们的班,月底新春的时候谢家封家男丁俱都当班轮值, 谢耀,谢真, 谢安等兄弟三, 更是被点名要去隘口外的缓冲地界巡逻,大年下都不得回, 得等到初三轮值过后方能归家。
上回回家谢真就给自己带来了这个消息,顺道的也不知这货是哪里捯饬的,有没有花光自己在他上营前往他兜里揣的那二两银,总之上次回来,这货还给自己带回了一顶可以遮耳朵的毛茸茸样式雷同雷锋帽的帽子,以及一个内嵌皮毛的手套筒大小也很合适。
当时在某人期待的目光下秦芜试了试,后头进空间一照镜子,艾玛,要是再穿个皮毛大衣,她就是活脱脱的座山雕啊!
感受着手脸上的温暖,再看自己耳朵都冻开裂还一个劲看着她傻乐呵的人,秦芜无语中带着感动。
她这人吧,不怕背仇,就怕欠恩,谢真这人当战友没的说,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且马上就大年下了,秦芜便打算给谢真做个回礼。
不过别指望她的针线女红,除非是以手术缝针的手法,那她可以,大学住校的时候刮起了一阵子织围巾风,她倒是也会,甚至还学会了织手套。
家里没有男性用的手套,外公生前也不用这玩意,隔壁母婴店她整理的时候发现有现成的羊毛线礼盒,外公外婆的屋子里,还有两大宝瓶插满的各色大小型号的毛衣签,竹子铜铁质地都有。
万事俱备的秦芜便打算自己动手,给谢战友真织一双半截手套,手心添块皮子,手背外头再加个可翻盖的罩子,这样不仅不耽搁他骑马、拉弓、射箭的敏锐度,冷的时候还能套上盖保护手指。
至于那货的冻耳朵,嗯,药房有上好的蛇油冻疮膏,给他一盒,顺便隔壁母婴店自己有翻检到存货,那些个花里胡哨的耳捂子不方便戴,原色白应该不妨碍的,对吧?
随着年节接近,秦芜几乎日日又被李婶子拉着按着年节风俗一日日准备着,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李婶子看自己一人在家,倒是热情邀请她一并过节来着,秦芜却不想给人添麻烦,大过年的多不好意思啊,委婉拒绝了,正好回礼还没得。
年三十的这日,秦芜大早起来给自己做了顿美食,谢真虽说不在,她也给自己捣鼓了六个菜,有鸡有鱼,还把冰箱冷冻格的两个牛腱子给卤了,红烧肉来一个,费事的梅菜扣肉来一个,没有梅菜酸菜凑,最后炸了个虎皮鸡蛋放卤牛肉的汤子里一道卤了,这又是一个菜,年年有余,团团圆圆,摆满一桌,算是庆祝自己在这陌生的世界努力存活的第一年。
夜幕落下放爆竹吃饭的时候,外头又洋洋洒洒的下起了大雪,秦芜缩进屋子里,没去瞧正房与对面谢家其他人的冷冷清清,自己美滋滋的吃罢饭,收了碗盏,一面惦记着战友真,一边拿起竹签毛线开始继续奋战回礼。
这个时辰,也不知道谢真这个时候在干什么?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受冻?
而被惦记的谢真,此刻正跟同什的十九位袍泽走在巡逻的路上,列队就跟在统领他们五个什的校尉身后,行走在洋洋洒洒的风雪中。
说来也巧,为了作战默契,这时候的军制有些奇葩,百姓征兵,临近的五户人家每家征兵一人,而这五人入营后自动归为一伍,相互监管,相互配合,便于管理,也协同默契。
谢家封家具有男丁流放入伍,选拔的时候根据各什缺少人员情况补充,统领谢真这一校营的校尉是个急功好利的,率先点了谢耀,谢真,谢安三身强力壮武勋出身的入自己帐下,而谢孟昌谢孟德并谢圭,则都落到了不怎么喜欢争抢的钱校尉营下。
谢真为营下第一什新兵,就走在骑着高头大马的校尉身后不远,以他的耳力,自是听得到前头自家校尉与同样骑马的五名什长的对话。
“大人,最近咱们将军是怎么啦?还是隘口有甚大事?连大年下都不安生,见天的安排咱们兄弟满隘口的乱转,可是有啥内情?”
另一名什长闻言,忙驱马凑上来跟着问,“就是啊大人,兄弟们冷眼看着,觉着这上头的风向不对啊,大年下的日夜加强巡逻,将军也没给个说法,大人,这里头难不成真有事?”
知道些内情的校尉闻声沉吟,看了眼身边几个忠心于自己的什长,才要说些什么,边上一个性急的什长就不耐烦浑说。
“呸呸,能有什么事,哥几个就是想太多,这些年下来,咱们隘口小打小闹有,大战却不曾过,我看将军就是太过谨慎了,害得兄弟们大过年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还倒霉催的被派到隘口外头来吃冷风。该死的!明明往日这些活计该是那些骑兵营的混蛋干的,咱们下头这些兄弟两条腿,哪里跑过的他们骑兵营的四条腿?将军就是偏心!”
“好了,都闭嘴慎言!将军大人的决断,可是尔等可以随意猜度的?都且老实着些吧,有功夫在这发牢骚,还不如快些个巡视,待到走完最后这两个村子,咱们也可以转还,到时候与钱校尉的虎奋营汇合,尔等方能归隘,到时候回了营地,自是好酒好菜的叫兄弟们都过个好年。”
校尉忍不住呵斥住手下,心里其实也不好,挥手打发围拢在身边的什长各自归队时,自己心下也暗暗嘀咕。
手下这些什长不知,自己却是知道隘口接连的动作所谓何来的。
前些日子将军案头突然收到一封警示,上书的内容却令人惊疑不定的很,上头言说隘口年边前后有劫难,恐高狗今冬遭灾将有大动作袭营冲关前来劫掠,具体却没提到日期,甚至留书人连个人名徽记都无,将军颇为为难。
有心信吧,怕是有心人故布疑阵,或者干脆就是敌人的有意计谋;
说不信吧,万一事情是真,隘口有失,那时候自己岂不是人头乌纱不保?
左思右想之下,做不做都是错,不得已将军才召集手下十名校尉商议,自此定下了外紧内松的战略,甚至为了谨慎起见,各处还换了巡防路径。
当然这些个自己知道就好,就不必跟手底下的这群武夫提,忙忙催促各自归队,抓紧时间巡视最后一程。
谢真冷眼看着,暗中听着,领头校尉不提的事情他却是知道的清楚,毕竟那封警示书可是出自自己的左手所书,内容他都倒背如流。
上一世很多事自己记得清楚,很多事却已模糊,谢家曾经刚抵边关后的第一场敌方奇袭,他却还是有些印象的,当时伤亡不小,虽已不记得具体是哪一日,但他可以肯定就在近前。
身为新来的小兵,还是个流放犯,很多话即便说了上头未必会听,且自己也说不清消息来源,为了不被当探子内鬼处理,他不得已出此下策,心里却祈祷事情因着自己的改变千万不要再发生的好。
然老天爷最是爱开玩笑,自己最是害怕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它偏生就要发生,还发生的那么迅猛,那么措不及防……
一行百人巡视到隘口外的罪丁三十六村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动静不对,校尉赶紧挥手示意一什长带队前去查看,谢真所处一队直接出列,跟在什长的马后急速接近。
许是他们摸过来的动静被人察觉,又或许是巧合,一什二十人还没有摸到罪村村口,忽的从村口就飞奔出来一整个人都伤成了血葫芦的汉子,汉子手持砍柴刀,边跑边喊。
“军爷救命,高狗敌袭,抢我粮草,十万火急!我乃三十六罪村里长冯虎,三十六村上下七十二口,俱都殊死抵抗,今唯剩我一人……军爷救命……”
谢真一惊,心说怎么敌袭时间提前了?莫不是因着自己,事情再次改变?
心下惊疑不定,现实却由不得自己多想,身边的袍泽见到追击在冯虎身后的敌人,手中武器纷纷出窍,什长挥手之下,所有人嚎叫着嗷嗷嗷的朝着高狗冲了过去。
谢真当即提刀冲杀,跟谢真分到同一队的谢安紧跟其后,十九个兄弟一往无前的迎着追击冯虎出来的几个高狗迎头而上,高狗见状不好,出口成哨立刻放出信号,两方当即交火兵戈相向。
叮叮叮铛铛铛,双方打斗的动静之大,在三十六号罪村里肆虐收刮的高狗纷纷驰援,眼看态势不对,什长二话不说打马往回速速求援,与听到动静带队前来的校尉迎头碰上。
什长忙把消息一汇报,校尉当即挥手,身后四什的将士们犹如潮水般涌出,身在三什中的谢耀立功心切,首当其冲。
他要建功立业,他才站在高位重赢荣耀。
“杀呀!”
“啊,兄弟们干他娘的……”
一时间,战斗打的如火如荼。
今年的天很异常,大业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这里旱了就是那里涝了,西北川贵那边还闹了地动,高句丽这边情况也不好,今年的冬雪比往年来的更早更凶猛,极寒之下粮食欠收,牛羊冻死,恶狠了的狼群纷纷下山肆虐……几大城池的情况好些,下头百姓却日子难以为继,边关将士连粮饷供给都跟不上。
这种情况下,赶在大业这边正是年下,迟迟等不到供给的高句丽边军将领干脆大手一挥,决定劫掠一番,又是因着灵机一动的灵感,干脆选在了大年下,兵分几路,动用了埋在大业里的钉子连夜袭营,而谢真他们遇到的就是其中一拨负责在外围骚扰,声东击西,掩人耳目的高狗小队。
高狗与大业军队建制不同,大业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四伍为一什设什长;五什为一营设百户校尉;五营为一小军,从正五品副千户游击将军掌管;两小军为一大军,从正四品正千户怀化将军掌军,而虎啸关,正由一从四品怀化将军镇守。
而敌人则分为小队,大队,领骑,一小队五十人马,一大队五百,一领骑五千,因着高狗与柔然联姻的关系,对方并不缺马匹,高狗军队强兵悍将俱都是骑兵,来去快速,杀伤力强。
身在边关与这些高狗都打出经验来,搏杀间,见眼前小队竟然大多跟己方一样乃是步兵,校尉惊觉不对,心生疑惑,忙快速在敌方中寻找队首。
见高狗队首正与手下一新来的小兵搏杀在一处,校尉忙大喊,“拿下敌人队首,本校尉有话要问。”
与其对阵的谢真得令,招式变换,准备改杀人为拿人,而有心人如谢耀这等急于立功的人,听到校尉发话当即心热,急切的灭掉跟前的对手,忙朝着高狗队首围拢而去,想要将其活捉拿下,不想对方也是悍将,长的膀大腰圆,膘肥体壮,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且招式刚猛,爆发力强,加上敌方援军迅速靠拢主将,一时半会双方倒是僵持住了。
谢真见状不好,心里莫名担忧不安,想要速战速决,手下动作越发狠辣,招招毙命,围拢在高狗队首身边的身影不断倒下,眼看着敌众我寡,这高狗队首也是个狠人,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逃不出去了下了狠心,上手解决掉跟前两名大业军士,染血的弯刀朝着远方的隘口城楼遥遥一指,态度嚣张。
“哈哈哈哈,大业的软蛋们,老子不怕你,今日大不过一死尔,有你们虎啸关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陪着老子一起,老子不亏,哈哈哈哈……”
因着上辈子的经历,谢真是能听懂高狗话的。
见对方如此猖狂,再听他喊话的内容,谢真心里一凛,暗道不好,就在这个时候,远方隘口上咚咚咚咚咚的传来急促鼓点。
众人心跟着一凛,战圈外指挥作战的校尉仔细一听,脸色蓦地一变,“不好,是十二鼓点的急惊雷,隘口遇袭!”
意识到情况不妙,本还端坐马背上任由手下出力围杀,自己稳坐钓鱼台的校尉急了。
这十二密集鼓点的急惊雷是示警鼓中最厉害的一道,此鼓点出,预示着隘口破,敌人入关的信号,闻得此鼓点,不管你人身在何方,都需迅速回援。
校尉再等不及,浑身写满焦急与担忧,拔出腰间配发的雁翎长刀,看向眼前的高狗队首呐喊,“儿郎们,速速拿下这高狗,我们急行军且去与其他营汇合速速回防,护我关隘,保我家园!”
身在边关,他们大多都有家小活在隘口之内,一旦关破,大家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虽不知为何上下如此严密巡逻防御,高狗还能有可乘之机成功袭营闯关,内里是不是有钉子背叛,他们只知道生死抉择的时刻到了,回防刻不容缓。
“杀啊,杀……”
“干死这些狗逼玩意,护我隘口,护我家园!”
众人激发血性,一拥而上,而正在与高狗队首对阵的谢真这会早已急不可耐了,急惊雷响,敌军破关,眼下人便是再快,两条腿能跑得过敌人的四条腿吗?便是跑的过,此刻他们也赶不上了,等到他们回去,家里的人怕是早……
如此一想,谢真心下凛然,再顾不得其他,更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明明可以将其面前高狗队首一举拿下,却因着忧心后方的妻子,谢真手持利刃与其对阵之下,主动露出个破绽,一个不慎,看准时机,装作勉强避开对方杀招的样子,中招跌倒落地,正正巧的就滚落到了一边的雪窝子里,谢真借势干脆两眼一闭,魂体快速出窍。
暗夜下,趁着众人一拥而上之机,马甲真化为一道青烟,借着黑暗的掩护,以几乎肉眼不可辨的速度朝着隘口的方向飞涌。
什么身体,什么生死,什么一会见到妻子是否会暴露的种种问题,此刻他都顾不上了,满心满眼的只有一个字,快,快点,再快一点,再再再快一点……
这厢,看到刚才还勇猛无比,自己看了也说好,有心说回头提拔培养的新兵,既然一个不慎露出破绽叫敌人占了上风,校尉恨铁不成钢,不屑的撇嘴,暗骂了句,“呸,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本校尉还以为有多强呢,原来就这?匹夫之勇尔,明明打不过还要逞强拿大,后生狂妄!”
觉得自己看走眼的校尉啧了一声,当即大掌一拍马背,顺势借力拔升而起,挥舞着手里的雁翎长刀一个俯冲横扫,当即高狗队首战成一团。
叮叮叮铛铛铛……
其实高狗队首与谢真等人对战一场后已几尽力竭,跟校尉不过走了十招,再也不抵,校尉一个横刀旋扫,高狗队首脖颈上的头颅转瞬高高飞出,自此奇袭三十六号罪村的高狗小队五十人全员被诛。
校尉一挥手中染血的长刀,一声令下,诸人速速割下自己所杀之敌的右耳,一什长奉上高狗队首的右耳与校尉,队伍迅速集结回防。
谢耀立功心情,此番连杀三人,若不是老二碍事,那贼首哪里轮得到校尉得功?
谢耀心中不满,割了三个耳朵跟着队伍集合要走,谢安却左右为难,一边是危在旦夕的亲姨娘,一边是对自己诸多照顾眼下生死不知的亲哥,他该怎么办?
谢安拉住整队的什长就问怎么办,脚步匆匆的一什长看了满地的高狗尸体,再看了眼自家牺牲受伤的兄弟,想了想恼火。
“眼下这情况你个新兵蛋子就别添乱,战场无父子,但凡能爬起来的都跟着老子回防,你若是担忧你兄弟,好啊,你跟着这些伤患一起留下陪他好了,但是此地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敌人援军就到了,且你听令不遵是为逃兵,回头论罪,到时候可别说我这上峰没警告过你。”
说着,即刻带着自己手下十几个残兵集结出发。
谢安看了眼头都不回的大哥谢耀,再看了眼丢下他与二哥还有几个受伤颇重兄弟的离开队伍,谢安咬咬牙,既不想丢下亲哥,又不想放下姨娘,更不想当逃兵被论罪,更更不想身单力孤的再遭遇敌军,只能快速刨起雪窝子里的谢真咬牙背上,忍着力竭,深一脚浅一脚的忙忙去追前头的队伍。
而就在各方人马听到急惊雷俱都迅速回防之际,关隘中,正沉浸在除夕气氛中的人也俱都是头顶一声惊雷炸响。
秦芜听到震的自己心脏都跟着砰砰跳的异样鼓点时,手里还织着毛线,鼓点一响,本还寂静的夜瞬间就活了过来,她跟隘口中所有人一样,忙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出门关切,想要抓住可能知道情况的人问一问。
正巧今年除夕,李家父子四人没有轮到值夜,俱都在家休沐,先前邀请秦芜到自家过年秦芜拒了,一家七口人便自在的窝在家里的大炕上,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正乐乎守岁,听到鼓声全家人脸色一变,李叔更是丢了手里的酒杯,招呼着大朗二郎三郎,父子四人当即抓起武器甲胄就往身上套。
李叔父子甚至都来不及跟家人多说几句话,只把家中菜刀、柴刀往妻儿手中一送,留下句让妻儿藏好,护好自己的话,父子四个抓着武器就冲出了家门奔赴战场第一线。
此刻他们心知,只有守住了防线,灭杀了破关的敌人,身后的妻儿家园才能安好,他们也才能安好,毕竟在这里,小家不能独活,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且军令征召,不听调遣乃是逃兵,逃兵者,连带家眷老幼杀无赦啊……
望着敞开的院门,瞧着漫天的风雪,李婶忧心丈夫儿子,更忧心难得投契的新来伙伴,当即安排两个儿子下到家中秘密地窖,自己封上入口,提着把菜刀就往外奔。
到谢家的时候,秦芜正好探头出门,见到墙外的匆匆来人她还疑惑来着:“婶子,您怎么来了?”
李婶子却顾不上回,都赶不及等秦芜来开院门,莽的一把从谢家半人高的墙上翻墙而过,抓着秦芜的手就把人往院门处带。
“走,芜娘跟俺走,来不及多说了,出大事了……”
秦芜莫名其妙,被李婶子拉的趔趄,回望着自家敞开的屋门急道:“哎哎,婶子您等等,再急也等我把屋门给关……”
“嗨呀,都火烧眉毛了,关什么关啊,没听到城楼上响了十二密集鼓点吗?这叫急惊雷,是敌人破关而入才有的鼓点,此时不跑,不藏好,你擒等着送命受死吗?”,李婶子急的浑身冒汗,边拉着人急切往大门奔,边解释。
因着急迫,嗓门都比平日大。
好家伙,这声音一出,刚才听了鼓声还纳闷,还在各自门边探头探脑的谢家上下俱都跟着急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一个个慌不择路的忙忙奔出来,围着李婶子就追问,场面乱的犹如五百只鸭子乱窜,李婶子更是被堵住根本开不了门。
敌人破关啊,十万火急,那可是要丢命的事!
这种危机情况下,饶是宅斗再厉害的小袁氏此刻也没了主心骨,紧紧搂着身边的一双儿女,一边担忧记挂在外生死未卜的大儿,一边焦急着自己母子三人该如何是好,难得慌了神,抓着李婶子当成了救命稻草。
“李婶子,好歹大家都是同僚家眷,邻里一场,您可不能只顾着老二家的,不顾我们这些邻里啊,这可都是命。”
“是啊,是啊,李婶子,当初我们家老爷还花了高价请了李家当家来修炕,事后我们自知被欺,我们老爷也不许来找你们家晦气,我们做人厚道,(啊呸,那是端着架子不倒,不好意思来讨要),眼下大难当头,李婶子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李婶子,看在我们老的老小的小,都是弱女子的份上,您给指条明路吧。”
秦芜也不由看向李婶子。
谢家人再辣鸡极品,在大是大非,大敌当前之际,她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她们去死的道理,都是女人孩子,何苦为难,真不到这份上。
这点是非观秦芜还是有的,忙也看着李婶子,“李婶子,是我们不好给您添乱了,大敌当前,情况紧急,若是可以,您给个主意,或有什么可躲避或逃离之法?”
情况危急,秦芜长话短说,直截了当。
李婶子一想,忙道:“嗨,俺给忘了,你们新来不知道,当初建造这些军眷院落的时候,每家每户都造了秘密地窖的,一来可藏储粮食,二来可紧急避难,你们赶紧的去找啊,往屋子里隐秘的角落去寻,什么水缸侧,灶头边,桌子下,碗橱底,炕角墙,都仔细找找,找到就藏好喽,一会子外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不要冒头,除非是自己的亲人归,或者是听到接连六声拉长的鼓点,连响三遍,那是平安鼓,说明可以出。”
众人这才醒过神来,再顾不上其他,忙就转身往屋里去寻,李婶子见状,忙拉着也要反身去寻秘密地窖的秦芜就走。
“哎呀芜娘你忙什么,赶紧的跟俺走,俺家地窖大,你孤单一个回头跟俺们也有个照应。”
秦芜一想也是,也不找了,屋子里重要家当都在空间,外头的东西丢了也不心疼,忙就跟上李婶子的步伐,拨开门栓,拉开院门抬脚就走。
不想一步跨出,身后响起两道熟悉的声音,“二奶奶。”
回头一看,正哀哀看着自己相协搀扶的两道怯弱身影,不是柳姨娘与王姨娘还是谁?
想到这些日子来这俩也没给自己添乱,而二人一副哀求模样,秦芜深知,这样的情况下一旦有个不好,这俩就会被小袁氏推出来顶缸,都是可怜人,也不算可恨,如此秦芜叹气,询问的看了李婶子一眼,见李婶子点头,秦芜赶紧招呼。
“二位姨娘速速跟上,跟丢了可不怨我,一会到了地方,我们都是借了人家的地方躲命,到时候还请二位别添乱。”
二人心里感激异常,连道不敢,赶紧跟上秦芜与李婶子的步伐,四个女人前后一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李家奔。
待到四人相继进了地窖,与手持武器谨慎防备如小狼的四郎五郎会和,李婶子将将把头顶的水缸复位,入口关闭,紧接着他们就听到外头响起异动……
第 42 章
秦芜无声的比了个嘘的手势, 王柳二位姨娘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发一点声音,只留惊恐在眼中闪烁。
高狗是了解虎啸关隘口的,知道正面攻击不讨好, 为了速战速决,他们启用了深埋在隘口辖下一军屯里的细作, 靠着细作带路,四个大队绕过了隘口关卡,趁着放出的小队在外吸引火力的同时,骑兵翻山越岭进入隘口,而后分批行动准备洗劫。
不想隘口内布局防御变换, 打了高狗个措手不及, 领将见情况有变,本着来都来了贼不走空的道理,高狗当机立断分兵行动, 两大队硬拼对抗拖延时间, 两大队挺进隘口烧杀抢虐速战速决。
秦芜她们刚藏好, 屋子里闯进来的就是化整为零从街尾另一头绕过来的高狗兵, 这些人急的很, 一路沿着巷子挺进,三五成组,见门就闯,见东西就抢, 唯独人却少见,一路袭来竟才遇到小猫两三只的大业人, 杀了都不泄愤。
好在这些大业狗贪生怕死, 为了藏的快,只来得及收拾了金银细软, 粮食等贵重物都都来不及藏,遍寻不见人影的高狗虽气,但是洗劫的目的达到。
几个高狗在屋子里一番打砸搜捡,扛着粮食食盐等收获就出门去,东西丢上马背,准备继续去往下一家。
下一家对应的院子正是抠门苟跟爱显摆,这俩户都是有货又俱都舍不得财物的人家,等两组高狗冲进去后竟是正好遇到了正在藏匿财物的正主,双方立刻交火,叮叮当当的打斗声传出老远。
集结后被分派到自家院落所在位置阻击敌人的李家父子,与另外一名什长领着手下听到动静急速挺进,当场就与其对战上了,场面瞬间混乱,大家在巷子里打的难舍难分,厮杀声,马儿受惊嘶鸣逃窜,兵器交戈不断,与此同时,整个隘口里,十字大街内外街巷,包括外头的军屯、村落,俱都展开了生死搏斗。
谢真鬼影飘过城楼进入自家所在巷子的时候,整个关隘内外已经杀红了眼,战事胶着谢真看的心焦,却不做丝毫停留,直扑自家小院。
如雾般的身影飘荡入院,来不及落地,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屋子洞开的门,谢真心中一凛,魂体本就没有血气的脸越发苍白,鬼影甚至再也维系不住面容变的狰狞。
窜进屋内查看,谢真一眼就看到了炕上来不及收捡的针跟毛线,以及并未乱的屋内陈设。
没有人,却也没有血迹尸体,更没有打斗的痕迹,这说明他家芜儿离开的时候虽急却也从容,谢真心下稍安,再要细查,蓦地听到上房某个地下位置传来多道细不可闻的呼吸声。
谢真当即飘进上房,侧耳倾听,仔细查看分辨,发现动静是从外屋地碗橱下传出,下意识谢真身上入雾般的阴气凝结往下,然后谢真神奇的发现,自己这在妻子口中叫金手指的能耐,居然除了鬼影分身外还能这般用?
阴气凝结成线往地下探如入无人之境,他就仿佛多长了一双眼睛,明明双眼看不见,可脑子里,碗橱下地窖中的景象,他却知晓的清清楚楚。
自打流放来闹了矛盾的大房二房,此刻竟是难得的团结一心同躲一处,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相互依靠支撑着,挨挨挤挤的藏在这并不大的地窖中等待着命运的判决,里头谢家人基本都在,只除了她的小妻子以及王柳二位姨娘。
莫不是芜儿带着那两个单独藏起来啦?是了,应该是这样的,毕竟连谢家这些没用的废物都能藏好,他的芜儿那么聪明,没道理会出事。
谢真心下稍安,随即一想又不对,毕竟自己屋里上下乃至地底都没有异样,妻子会去哪呢?
谢真猛地想到与妻子交好的李家,不再耽搁,身影一闪,入雾的青烟往李家所在直扑而去。
“杀啊,干死这群狗娘养的高狗!!”
“杀,杀,啊啊啊啊……”
院外厮杀声震耳欲聋,源源不断,金戈交击,远远近近的人打的如火如荼,忧心妻子的谢真一出来就看到隔壁院子的激烈战况,两家奇葩邻居夫妻双双躺在院子雪地上,鲜血浸透身下积雪,已然生死不知。
李叔带着儿子们,领着隘口的袍泽兄弟,正在此处形成防线,跟源源不断从李家院落那一侧巷道涌来的敌军打的激烈。
谢真寻人心切,本不欲多停留,况且李家院落身处战圈之内,他很担心。
正要视若无睹的飘去,忽的发现正以一敌三的李大郎那边情况不好,好不容易格挡住了身前两名对手,不料高狗阴险,竟仗着人多背后偷袭,眼看着一高狗高举屠刀,对着疲于对敌的李大郎露出残忍的微笑,远在十几米外也跟好几个敌人缠斗上的李叔察觉,顿时目次欲裂。
“大郎小心背后……”
然父子相隔太远了,李叔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时迟那时快,事情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战场,没有看到如烟如雾的谢真。
眼见不好,谢真射出一缕阴气,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卷裹起一撩积雪,转瞬带入谢真手中,谢真凝雪成锥,当即一个挥手,细小的雪锥犹如利箭,照着偷袭的高狗激射而去。
李大郎格挡开身前两敌人回头去看时已然来不及,眼见着弯刀朝着自己的脖颈落下,李大郎只觉我命休矣的时候,突然,对方脸上阴狠的笑容戛然而止,就犹如慢动作回放一般,高举弯刀的高狗竟缓缓倒下?
李大郎与李叔俱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父子二人的目光急速的在四处搜寻起来,心中诧异,是谁?是谁救了他儿(自己)?
一圈查找下来,遍寻不见恩人,还待再寻,敌人却已欺身而上,容不得父子二人分心,俱都收敛心神,提刀再次与源源不断涌来好似怎么也杀不完的敌人战成一团。
谢真出手后不再停留,不顾巷中酣战,雾影刮入李家院子,窜入敞开的屋门,见里头无有一人,家里却凌乱不堪,谢真强自镇定,雾色身影旋风降下凝结人形,转而就发现了水缸之下的秘密。
谢真急忙探出雾丝查看,一看之下,谢真眼里的焦灼担忧顷刻退去,唇畔勾起了弧度。
水缸下的秘密地窖口,跟李婶子一样手持武器,二人一左一右严阵以待守在地窖入口两侧跟门神一样的人,其中一个不是自己的小妻子还能是谁?
嗯,看着挺精神的,气势凛然双眼亮的跟小老虎一样,一看就知她没受伤也没有受到惊吓,自己就放心了。
谢真收回阴气,转身出屋,倒是不准备走了。
眼下的战场把妻子所藏之地囊括了进去,若是放任不管,他可不敢保证李叔等人一定能守住防线,万一抵挡不过,一旦李叔他们生死,那藏在密窖里的妻子也难保不出事,所以这条防线,自己得给守住喽。
谢真在走动间,控制着身上如雾的阴气缓缓流动,踏出屋门的那一刻,阴雾突然如有实质,谢真心念一动,阴气果然如指臂使幻化出黑衣面罩,谢真压下惊奇欣喜不已,快速走出院子,随脚勾起地上尸体边散落的武器,伸手接住后直接往李家前头高狗援军出现最多的巷尾而去,就站定在了李家前头一户的院子口,跟且打且战到了谢家院门口,迎击着突然从前街巷道过来的高狗兵的李叔他们背靠背,互成犄角。
谢家这边,两什人合力为阵线;
李家一头,谢真以一人之力扛起了所有;
巷道两边是源源不断股股涌来的高狗,而谢真与李叔他们却犹如杀神临世,如摩西分海一般把所有的危险都隔绝在了身前,把祥和宁静留在了身后。
谢真挥舞着手中的利器半步不退,反而步步挺进,把战圈牢牢控制在了李家后头那一处院落的巷道之间,所立之处,身前是渐渐堆起的尸山血海……
这一幕,饶是久经沙场的李叔他们也看的惊心,若不是身前还有战斗,他们早就跑过来瞻仰这个不知是何候冒出,更不知是谁的悍勇者了。
叮叮叮铛铛铛……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李叔身边的袍泽们都跟着一个个倒下,李叔他们整个人早已被鲜血浸透看不出人形,人也跟着渐渐乏力,时不时回望一眼身后,那道黑色的昂扬身影却不显半丝疲态,如山一样矗立在那里,跟他身前垒起的尸山形成鲜明对比,李叔他们只觉自己又被重新注入力量,再次陷入搏杀。
杀啊,砍啊,机械性的挥刀,再挥刀……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甚至忘记了自我,脑子里只剩一个字,杀!
直到高狗许是发现了这里点子扎手,打着打着再无大量援兵涌入;
直到风中传来高狗撤退的号角;
直到杀光眼前最后一人,巷道两边再涌来的身影身上是熟悉的甲胄,李叔父子四人跟剩下的三五好手才俱都松了口气,可以说,此役,他们以一己之力拖住了隘口内的大半个战场,而其中功劳最大的却是……
泄了心头那口气后,躺在地上再爬不起来的李叔等人,不由回头去望身后的那道如山身影,却诧然发现,对方再不见其踪,李叔等人皱眉,暗道这壮士立下如此大功,怎地不打个招呼就突然消失了?
难道是敌非友?不不不,如若是敌,定不可能帮着他们抵抗高狗。
可若是友?那为何放着大功不要不辞而别?
李叔心下诧异,与儿子们跟幸存的袍泽们相视一眼,他们心里都清楚的知道,若是今日没有这位黑衣壮士,他们几个定是跟身边战死的袍泽一样十死无生,救命的大恩,不用说话,大家眼里都形成了默契。
若是恩公不愿露面,那他们就当从来没有这个人,几人也都是人精子,心下做出了决定,所以当援军抵达现场,看到眼前的尸山血海震惊的根本不信是李叔他们的能耐逼问缘由的时候,几人也都默契的选择了隐瞒下了黑衣身影的存在。
却说谢真解决完了敌人,远远见到己方援军赶来后,他便悄无声息的功成身退,趁人不注意之时化为青烟,循着来时的路一路急回,没有遇见自己一校尉营的人,反倒是在回程的半路看到了背着自己走的一步三喘,却始终没有想过要丢下自己的庶弟谢安。
对于这个弟弟,谢真的心情是复杂的,经历一世想得到他的认可很难很难,不过眼下这个弟弟,就凭着危急关头对自己的不离弃,他谢真认了。
暗夜下,雪地里,谢真魂体快速涌入自己的身体。
背着谢真负重前行的谢安,先是察觉自己紧紧拽住的双手动了动,紧跟着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亲哥的沙哑声音,“谢安,停下。”
短短一句话四个字,让几尽力竭的谢安仿如天籁,赶紧卸力把人小心放下,回过头看向谢真的脸上溢满欣喜,“二哥,你醒啦?二哥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可有伤着?”
接连的关切让谢真心下微微一暖,努力适应了适应自己有些发僵的身体,谢真倚着谢安的搀扶站稳,抬手郑重的拍了拍谢安的肩膀。
“二哥无事,多谢你了四弟,以后……”罢了,多说无益,对于这个骨子里带着几分怯弱,却又带着几分固执的弟弟,自己今后多多看顾他些就是,做远比说的更实在不是么。
谢真左右看看,随即转移了话题问,“对了,怎么就你我二人?其他袍泽呢?”
谢安这个透明小可怜得了亲哥的谢,这会正激动呢,听得亲哥询问,他忙忙回神,赶紧就把谢真假装昏迷后的事情给说了。
“二哥,隘口出事,校尉大人紧急合兵,大家都奔赴隘口驰援去了,二哥你晕了他们就不管,我……”巴拉巴拉,“所以,所以……”
谢安不大会表功,谢真听闻后却什么都知道了,替他补充:“所以你不忍心丢下二哥,独自一个冒着抗令风险,背着哥追赶队伍是吧?”
“嗯,对。”
谢真长叹一声,再次拍了拍谢安肩膀,“谢了四弟,这些二哥都记住了。”
本还朝着谢真不好意思腼腆笑的谢安闻言,紧张的连连摆手,“不,不用,你我本是兄弟,一直以来都是二哥照拂我……”,路上要不是有他二哥二嫂撑把手,路上那场冻雨就能要了自己跟姨娘的命,眼下他做的这点事情又算什么?“不用二哥记住,二哥,这是弟弟应该做的。”
“嗯,好,你我兄弟说这些外道,不说了,眼下时辰不早,我们赶紧回去,兴许还能赶得上。”
“好,都听二哥的。”
“对了,你还能走得动吗?要不还二哥背你?”
谢安点头又摇头,“我行的二哥,不用二哥背。”,再不受重视,自己好歹出身公府,世家子弟,再是庶出那也是打小就打磨筋骨的,谢安功夫其实也不算差。
既是如此,兄弟二人即刻动身。
待到他们匆匆赶到隘口的时候,这边的战场基本已经结束,隘口内外哭声一片,各处袍泽将士正忙着清点人数损失,打扫战场。
因着根本找不到他们那一营一什的人,二人干脆也不找了,看着袍泽在收敛战死兄弟们的尸骨,二人没有耽搁,当即也加入其中。
这一打扫战场就延续了好几日,隘口内外不说家家户户都挂白幡吧,那也基本是每一伍一什都有人牺牲,隘口此番损失不小,此刻领兵的将军看到下头送上来的惨烈战报,心里也是懊悔的不行,深恨自己当初没有重视那封警告书,若是自己再严谨严密一些,有了防范,是不是眼前的局面就会比眼下好很多?甚至可以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全歼敌军,立下大功?
他却不知,若是没有谢真从中提醒,他这个领兵的将军也会在此一役中殒命,虎啸关隘口更是死伤大半,关被破关,家家户户被抢掠,若不是狼烟及时燃起,周近的隘口发兵驰援,虎啸关几乎要被踏平。
不像眼下有了防备,敌人不得已分兵而至,又因着急惊雷响的及时,老弱妇孺等家眷基本都躲了,家里最大的损失不过是些钱粮,性命好歹在,加上一个谢真的杀出,还别说,隘口损失严重,高狗那边更是伤亡惨重,两大队两千人,路上分兵,一千人被隘口巡查的将士拖延留下三成,剩下一千潜入隘口烧杀抢掳的更是损失泰半。
事后隘口将领泄愤似的把敌人的尸首摆在隘口外垒成了京观警示敌人,可自家的损失却是无法弥补的,随后上头会派人下来核查,隘口将领越发懊恼委屈。
别说军队中就没有倾轧争斗,这里只会比朝廷文官之间的争斗更血腥残忍,身为领兵守将,此役担责是肯定要担的,但是怎么样把身上的罪责降到最小,是他眼下急需考虑的问题。
身为老兵油子,掌管虎啸关经年,思索之下倒是有了主意,看着隘口外的京观,准备以此戴罪立功,把失察之事再借口推出人去,只要操作得法,想来此役即便无功,也能功过相抵。
于是这位真就这么干了,而后那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一行人上行下效,事情就有些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而在这之中,老实忠厚性直的人总是被最先推出来顶缸的。
比如曾经被同僚排挤,只能亲去屠何接流犯的钱校尉;
比如杀了那么多敌人,自己手下除了真有手上功夫的几个儿子外,其他基本死光的李叔这倒霉什长;
比如跟李叔并肩作战的另一什长以及手下几位幸存将士;
比如因着他们这些祸害延误时机,害得营队回防不及时,人员损失虽小却捞不到啥大功劳,还为令不遵的害群之马的谢真、谢安;
比如只会拖后腿,见了敌人就只会吱哇乱叫,胆怯畏战的拖后腿家伙谢圭,谢璞等人;
比如为了救宝贝儿子谢璞,不慎丢了一条腿的谢孟昌;
等等等等,从上到下,眨眼间这些背锅人俱都被排挤,俱都憋屈窝囊的如困兽一般困守家中。
谢真倒是无所谓,甚至还乐得在家陪老婆,怡然自得无所畏惧,暗中看着隔壁院子白幡挂起,自家院子里也是一副愁云惨淡。
上房里,失了一条腿的谢孟昌高烧不退,小袁氏却因着死鬼是为了救个庶孽才落得此下场,心里暗恨死鬼活该遭罪而恨的牙痒痒,哪里有心情管他?更别提什么请大夫,都恨不得他去死。
小袁氏此刻满心满眼筹谋的都是,这该死的鬼地方真不能再待了,为了宝贝儿子与自己的命,小袁氏再顾不得吝惜银钱,暗里筹谋该去哪里走通路子好,叫他们母子换个安稳地界,这正军,谁爱当当去。
而同样因着拼功受伤,明明杀敌无数,却因着最后力竭受袭不慎晕倒,怀里的一串战利品耳朵也不知被谁摸了去,害得他白白受伤一场,功劳被抢不说,还被上头记了过。
谢耀深恨,却不得不珍惜自己,好好养伤,心里暗暗发誓筹谋,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表现表现再表现,定然要出人头地,把今日所受的恶气都报复回去。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有一日,李叔突然着五郎来家请谢真夫妻过府一叙。
第 43 章
到李家的时候, 李家人都在,看到谢真,李叔率先招呼。
“二郎来了, 来来来,快进屋炕上说话。”, 随即拍了拍身侧坐着的四儿,“四郎,快给你谢二哥上茶。”
谢真心里也猜度李叔请自己来所谓何意,秦芜见李婶子在外屋地忙碌,示意谢真忙自己的去, 她则是忙忙挽起袖子赶紧上去帮李婶一道张罗饭食, 谢真应请入了里屋上炕坐下,四郎下炕端茶倒水奉上,大家围坐大炕上说话。
等谢真客气着捧着茶碗喝了一口, 李叔率先开门见山。
“二郎啊, 都是自家兄弟, 叔也不瞒你, 叔就直说了吧, 今日特意喊你过来是叔个事情跟你说。
这回隘口出事,上头总要找人泄愤负责,叔也是倒霉,虽然杀敌无数, 兄弟们却死伤殆尽,这是一罪, 又因着战场就在自家门口, 上头硬是给叔安了个私心慎重,只顾小家害得袍泽俱都殒命战死, 自己二郎却俱都完好的大帽子。
呵,说来不怕二郎笑话,要不是叔往日的功劳积攒的多,这隘口上下还有三五好友,这一回叔怕是不止要被一撸到底,流放去罪村都有可能。”
李叔说的唏嘘,话风一转继续道:“也是叔好运,在兄弟们帮着转圜之下,叔这光杆什长是做不出了了,不过发配去军屯种地,一个总旗还是能当的,叔也能保证,但凡带着一并去的人叔还是能护得住的。
二郎你呢也运道不好,给背了个延误战机,牵连袍泽的罪责,这罪责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总归是不好,有了这由头,在这虎啸关再想出头也是极难。
二郎如今还年轻,若是就这样一辈子耗在隘口熬日子,且等着以后再建功立业呢,还是干脆赌一把,跟叔走出隘口去别的地方看看?当然,无论如何,叔都尊重你的意见。”
“军屯?种田?”,谢真舌尖轻咬这几个字,蓦地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谢真就笑了,就问,“多谢李叔看得起我,不过李叔,侄儿想多问一句,不知叔可知会被分派去哪里的军屯就任?”
李叔也不瞒着,随即就说了,“具体倒是还没确定,叔那兄弟给了几个地方让俺挑选来着,怎么?二郎可是有什么好推荐?”
李叔也人精,想到什么,双眼一亮,忙就看着谢真就问。
谢真拱拱手,道:“好推荐倒是算不上,不瞒李叔,小子不才,虽然曾经未到过这极北地界,不过读书十几载,地理山河志,各方隐士、名流、大家所著的游记图书也是读了不少,朝廷邸报,还有各地消息舆图也是多有研究,小子倒是知道个好地方,不知李叔可听说过?”,那可是上辈子自己后来才发现的宝地啊!
李叔果然好奇来劲,“哦?还请二郎说来与俺听听。”
“李叔请看。”,谢真就从自己的茶碗里蘸水,直接在炕桌上描画起来。
看着炕桌上渐渐成型的舆图,李叔心里暗自咋舌,心道这世家子弟还真是厉害啊!
正感慨着呢,就见谢真点着一处道:“李叔跟诸位兄弟且看此处。”
众人目光汇集在谢真的指尖,就听谢真言。
“此地乃我大业、契丹、高句丽,三国夹角之处,属我大业国土,周遭丛山峻岭,物产丰富,却鲜少有人踏足,都以为此地贫瘠无甚可图,正因如此,导致这里地广人稀,三国俱都不甚重视,偏偏这里真实情况却是土地肥沃,出产甚多,倒是叫匪寇之流盘踞,尔等如今境遇不妙,若单独对上高狗对上契丹很是吃力,若是想要收拾些匪寇倒也便宜。
倘若我们若是能此地开荒种地,设立入驻军屯,若是经营好了,不说未来二十年内可安心无忧的休养生息吧,至少十年内,咱们的日子都可安稳。”
李叔在极北多年,虽说大多窝在虎啸关不出,却也不是对周遭情况一点不知。
自己知晓的加上谢真所说,李叔倒是上了心,不过也没有拿大的一口应下,只把这事情搁进了心里头,回说自己回头找人再探问探问,此话暂且揭过不提。
谢真也就没有多言,只临了拱手直言:“那小子就等着李叔的好消息,不过李叔,小子有言在先,若是到时真定下此处,小子定会跟随李叔不说,小子还有个弟弟,到时也想请李叔一并带上。”
李叔虽然有些诧异,这谢二跟家里情况恶成那样,竟然还有想要关照的弟弟?
不过话说回来那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不好置喙,既然人提了,反正自己也是缺人手的,忙也保证:“二小子客气,只要二小子跟你兄弟不嫌弃叔,只要你们兄弟愿意,叔只有双手欢迎的份。”
“如此小子便谢过李叔,擒等着李叔的好消息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
双方就此打住话题,各有思量,并没就此事继续。
正好外头李婶子喊开饭,四郎五郎赶紧下炕帮忙端饭菜,大家一起吃了顿饭,次日李叔就忙活开了。
先是自己寻了舆图跟熟悉那边的人查问,后又找到好友探问一二,得知那边情况果然如同谢真说的一样,李叔内心一片火热,又从负责调令的老友那得知,边军鼓励垦荒,若是他真想去那危险之地从头开始,只要招募够一百户的人手,朝廷鼓励不说,边军的军配所也会有所补贴。
觉得事情可行,李叔意动。
眼下的情况是,即便自己能拉拢到一些人手,到了已经成熟的军屯去,自己至多不过得一总旗的位置,掌管不过五十来余军罢了,那还得是自己带着亲信人手多,足够压服那些个老的,他的位置才能做的安稳。
若是自己趁着虎啸关此番争斗之际,能拉得百十号人手,哪怕是即将成丁的少年人呢,只要自己从中周旋操作一番,以先头巷战杀敌的功绩,新开的军屯自己就能当个百户。
总旗与百户,还需要选吗?
一想到此李叔心头火热,当即按下激动忙去军屯里找此番受难,或者心灰意冷,或是遭遇排挤打压的同僚去了。
待到屠何新派了一副千户领新兵五百补充入住虎啸关,跟镇守的将军隐隐成竞争之态之时,李叔已经成功的说服了九十几位袍泽,其中有轻微伤残的,有郁郁不得志的,更是有当日与谢真并肩作战过,跟李叔一样一什人打的就剩几个可怜蛋的什长跟手下。
李叔这边有了确切结果,谢真就暗地里找到谢安把事情说了。
谢安当初那一遭抗令后也是郁郁不得志,一直受困家中,加上那次回来后自家姨娘虽感激二嫂的照拂,却也真是吓坏了,加上近来冷眼看着厉害的嫡母上蹿下跳的找关系,想把老五调离隘口,谢安思来想去,为了自己,为了姨娘,为了不分家也能脱离这个噩梦般的漩涡,谢安果断决定跟着他二哥走。
值得一提的是,近来跟柳姨娘作伴,二人关系日渐亲密的王姨娘听说了此事,竟也是二话不说的找到谢真与秦芜夫妻,直言求他们带着自己一起离开。
柳姨娘还在边上哀哀求情,考虑到谢安,加上新的军屯什么不缺就是缺人,已得了李叔保证,能得一小旗位置的谢真便也爽快的点头允了。
几人按捺下激动,暗中不动声色的收拾不提。
却说李叔这边,一番游说,虽然离百还有些差,不过打算大干一场的他也是下了狠心,连亲亲大儿讨媳妇的事情都延后,拿出经年来积累的泰半身家疏通,这事情还真叫李叔给办成了,直接得了屠何军配所的签发,李叔为百户,膝下大郎与另一位巷战的什长为总旗,带领忽悠,啊不,是带领招募说服来的剩下八十九位同僚,另连带其家眷二百出头就出发了。
出发的这一日,虎啸关内外不少将士以及家眷都来看热闹。
且不提眼下胳膊还打着绷带,伤还未好全的谢耀,冷眼看着傻缺的老四的跟着老二,哥俩一齐落魄到沦为余军,发配去那犄角旮旯的山窝子里,从此开荒种地再无出头之日,心里是如何畅快。
却说小袁氏,扶着院门看着柳姨娘、王姨娘一人一个小包袱,跟在了老二夫妻那贱种身后袅袅离开,是如何气煞了的心肝,再想到自己明里暗里花费了泰半身家,却连儿子一个安稳地方都换不来,小袁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是,贱人贱种们逃离自己的掌心可气,去的那什么鸟不拉屎的山旮旯里也没什么值得好羡慕的,可那里再是危险,也总好过眼下这虎啸关吧?
想想屋子里那半死不活的死鬼,再看看远走的人,小袁氏干脆也破罐子破摔,直接把至今还昏昏沉沉时醒时昏的谢孟昌,合同蒋姨娘与两个儿子一起送人到了谢耀这些儿郎住的屋子里,就放在了谢安刚刚空出来的床铺上。
自己的儿子再包袱一卷,入住谢真秦芜刚刚空出来的屋子,至于周姨娘?小袁氏冷笑,把蒋姨娘安排去跟她与她那庶孽姑娘、儿媳作伴去了。
这么一安排,小袁氏才算是稍稍有了安慰,其实那些贱人贱种走了也好,走了倒是给自己腾出了地方。
唯独目送走谢真一行后,心中惬意的跑去十字大街饭铺子喝了一盅小酒的谢耀回来后,看着自己炕铺上躺着的,浑身都泛着酸臭与腥味的亲爹傻眼。
他的继母好姨妈这是什么个意思?难不成以后这亲爹就成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啦?
谢家这厢又是如何内斗不休的暂且不表,却说谢真一行,经过四天辛苦跋涉,终于抵达了还是茫茫山林的未来军屯堡。
“芜儿且看,就是这里了,先头我跟着李叔他们前来实地查探过,这雪道也是我们开出来的,一会从这条雪道再往前进三四里,前头就有个葫芦口,过了葫芦口的位置,再过小葫芦,后头就有大片大片的平整土地……”
原来谢真为何会选在这里当未来的大后方呢,这是有缘故的,此地三国都以为是深山密林,又有匪祸横行,根本不屑这点蚊子腿是其一,而这里其实沃土水源充裕是其二,这恰如其分如鬼斧神工般的地理位置却是重中之重。
此地四面环山,在葫芦口的位置设立防线,前端小葫芦所在设立军营练兵,后端大葫芦之处开荒种田,内里山野四周,一面悬崖,一面瀑布,一面大河根本不用管,最后一面缓侧往下的山坡还可设立梯田,或者种树种瓜,只要在大河己岸,梯田之下增设哨卡,建立防御攻势,外设明暗陷阱,若是经营好了,莫说固若金汤,横行在此的匪徒拿他们也毫无办法,便是高狗跟契丹打来,他们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守住。
等秦芜听了谢真的介绍,真到了这里头亲眼看了,也觉得谢真说的果然不错,难怪的这货会极力推荐李叔来此呢。
可秦芜并不知道的是,这货极力撺掇李叔来此,先在此休养生息只是其一,这重要的其二嘛,暂且不表。
众人抵达,因着还是积雪覆盖的时日,他们也没法立刻动工开坑,好在别看当用的男丁加起来拢共才九十多人,里头能人可不少。
会木匠的,能打铁的,懂瓦匠的,甚至连懂挖渠的人才都有,不可谓不人才济济。
为了能让跟来的老少家眷日子好过,大家齐心合力,先把葫芦里的树木都砍伐了,而后分旗分户搭建木屋,再图谋慢慢改善条件。
好在众人来之前就知道开荒新建军屯这边的条件自然很苦,来的时候几乎是把自家所有的家当都带上了,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凶残如秦芜,更是连自己没用完的柴火都不放过,全都用自己的独轮车给带上了,也得亏谢真愿吃苦,肯配合,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干,毕竟路难走啊。
大业朝廷鼓励开荒,新建立的军屯堡边军都是有优待的,他们这军屯三年不用上缴军粮,不仅不用,回头还能去屠何的军配所领到补贴。
待到忙活了一冬春,积雪开化之时,军屯堡中家家户户的木屋都建得了,也都分配入住了,防御攻势正在紧加进行中的时候,李叔大手一挥,点了谢真还有二郎三郎,只把军屯里头的事情交给大儿,还有另一位郝总旗,也就是当初一起巷战的那位什长,自己带着人手准备出发去屠何,找军配所拉上头给他们新军屯的补贴去。
谢真是个疼老婆的,见妻子从流放起到现下,忙碌一冬春,尽是担惊害怕辛苦忙碌去了,便有心带着秦芜去屠何散散心。
秦芜呢,得了谢真相邀,想着自己屯的油盐酱醋什么的都吃的差不离了,空间家里自带的那些她又舍不得,打定主意能不用就不用。
毕竟将来还不知道要在此过多久,而能采买的地方隔着这里可不近便,沿途若是没有男人们的保护,她也不敢轻易冒险,这般一想,本着这些耗费的东西能多屯点是一点,粮食没种出来之前多藏一点是一点,秦芜也就意动。
邀约了李婶子跟王柳二位姨娘同去,不想李婶子这位新升任百户娘子的人事情忙,整个军屯所里女眷安家的那点子事都压在她这个娘子身上,自然是不得空跟秦芜去的,王柳二位又是被当初破关吓破了胆,只想着安安稳稳跟大家伙在一块,递了银子光求秦芜给带东西了,竟是一个都不想动。
秦芜没办法,只能独自一个女眷跟上了男人的队伍触发,好在有谢真在,好在李叔他们也不是个爱打趣的。
这日天气晴好,一行人赶着新打造的马车就出发了。
雪化冻后,地面虽然偶有泥泞不好走,却比雪天冻土赶路强百套,耗费的时间也节省了很多。
冬日里要赶六天的路,他们快马加鞭的五日便到。
到了屠何后,一行人先去了军配所报备,知道分派下来的补助一时还领不齐,需要个两三日的功夫,几人便就近寻了家客栈入住。
李叔是个通情达理的,也知道小年轻的难得出门呆不住,又看谢真急吼吼的想带着自家婆娘放松放松,自家俩小子也按耐不住活跃的心,于是大手一挥,让同来的小年轻们都自己逛去,叮嘱了一番别惹事,客栈就留了几个老成稳健的陪着自己等着军配所那边的消息。
谢真领情,当即拉着秦芜就上街去了。
屠何不愧是极北这边最大的城池,又因着其下有个近便的镇子靠海,这里物产丰富,热闹非凡,做啥生意的都有,更是有内陆南北的大商号在此入驻做生意。
秦芜掏出自己记录的小本本,知道此地靠海后,随即又在小本本上添加了如海带啊,紫菜啊,还有各种海鲜干货的储备说明。
等待的第一日,夫妻俩在屠何城内把油盐酱醋采买齐全,暗地里又接连跑了好些家粮食铺子一通采买,花费了许多功夫把这些都收入空间,回来后路过绸缎布料庄子,秦芜又买了足够二人用三五年的细棉布,做足了哪怕三五年不出山,他们二人都饿不着冻不着,且连带还能接济下外人的准备后,次日一早,二人跟李叔招呼过后就去往了下头靠海的小镇。
秦芜他们来的很早,几乎是城门一开就出发了,不过十来里的路程马车很快的,到了这镇子不过是早上七点来钟的样子,时辰且早着呢。
谢真担心秦芜腹中辘辘,先把马车寻了个大车店寄存,而后在小镇热闹的街面上找了个干净的铺子,拉着秦芜就进了铺子里准备先吃早饭填饱五脏庙。
二人被小二热情的迎进门,发现这店铺不大生意却好的不行,十几张桌子除了靠近门边的一张四方桌还空着,其他竟是全坐满了。
两人也不讲究,秦芜更是个上辈子就爱探店凑热闹的,见这铺子客人多更是下定决心要尝尝,君不见上辈子,那些红火的店铺年轻人排队都要等位么,这点算什么?
两人坐下,得了小二哥介绍,二人要了两碗当地特色的鱼肉云吞并几个火烧,谢真又要了两碟配菜,不多会饭菜上齐就开吃。
谢真在军营混了一阵,吃饭虽依然优雅,速度却变快了,自己不多会就吃完,秦芜却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谢真也促狭,干脆一手支棱着下巴看着秦芜吃饭,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小二突然领着个人到了桌边,热切笑着。
“二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招待不周,这座位都满了,眼下就二位跟前有空位置,不知二位客官可否通融通融,跟别个客人拼个桌?”
秦芜自是没什么,拼桌而已寻常的很,毫不介意的点点头。
按照以往的谢真,自然是不愿意的,本要摇头,却见这被小二领来的人之面目后,谢真眼睛一眯,当即点头。
“可。”
小二忙忙道谢,转头把带来的一身材魁梧,面容却微胖和蔼的中年男人请着坐下。
中年男人估计是常年与人打交道的笑面人,落座前还客气的朝着谢真拱拱手,道了谢,跟小二点了饭食后竟开始有意无意的与谢真攀谈起来。
谢真暗自挑眉,唇畔带出漫不经心的笑,看的秦芜内心忐忑。
话说跟谢真同壕战友当了这许久,自己自认为还是有些了解这货的,一旦这货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呵呵,那不好意思,面前这位……
秦芜赶紧吃完了自己跟前的东西,小嘴一抹,主动结完账,拉着谢真匆匆出了小店后,秦芜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谢真,你什么意思?刚才那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谢真却笑而不语,更没有解释,只点着小店对面一家脂粉铺子,一把将秦芜拉了进去。
“哎哎,你干嘛呀。”
秦芜惊讶,心说自己也不是个爱摆弄这些玩意的人,这个谢真明明知道,而且大清早的谁逛脂粉铺子啊,不是毛病?
才要制止,谢真拉着自己的手暗中捏了捏,秦芜当即察觉,眼眸跟着闪了闪,也不挣扎反抗了,顺着谢真拉扯的力道就进了人家刚开门的脂粉铺子,里头俊俏的掌店老板娘还诧异来着。
不过本着上门就是客,没有把客人推出门的道理,老板娘理了理鬓边的绢花,笑呵呵的上来招呼,结果一见二人,特别是谢真,老板年眼睛都亮了。
“哟,好俊俏的夫妻啊,客官这是要给娘子采买胭脂水粉吗?哈哈哈,客官好眼力,小店……”
头一回见到这么俊俏的郎君,老板娘也是见猎心喜,忙要热情的上来介绍,不想谢真却直接挥手打断,一句:“多谢店家,无需店家介绍,在下带着娘子慢慢挑选就是。”
老板娘吃瘪噎住,不过既然是客人要求,还是这么俊俏的客人要求,她自然是没话说啦,虽有些遗憾,却还是娇嗔的跺跺脚,挥了挥手里浓香四溢的绢帕,一步三回头的晃悠着去边上理货去了。
而紧接着秦芜就发现,所谓要带着自己这个‘妻子’慢慢挑的某人,这会子哪里是在正经给她挑胭脂水粉?
好家伙,明明手里点着这个,指着那个,叫自己试试看,可他的一双眼睛可从未落在这上头过,人家关注的,可是对面刚才他们才出来的早点铺子!
想来,那里头定是有什么引起了他的主意,她就说嘛。
第 44 章
“谢真你到底在看什么?”, 秦芜实在忍不住就问。
就在这时,先前跟他们拼桌的那男人从饭铺子里走了出来,秦芜就见自己身边这货急忙收回了视线, 只拿眼角余光去瞄,秦芜想看, 还被他给阻止了。
“芜儿看胭脂。”
秦芜……
她也不是真蠢,身在边关这样的地方,身边这货还神神秘秘的,再用余光看到站在饭铺门口的家伙,也正敏锐且不动声色的左右四顾, 仿佛是在小心防备查看着什么的模样, 没少看谍战剧的秦芜觉得,这货怕不是个间谍?
果不其然,一直关注那厢的谢真见对方观察一番后就走, 他忙拉着秦芜就要跟上。
从后头搬了一箱子新货到前头来准备上货的老板娘见了, 忙忙出声喊人, “哎哎, 客官不买啦?”
秦芜也不好意思, 没干过一大早逛人家的店铺不买东西的事,这种情况在他们老家县城,一大清早搅合人家开张生意是要被骂的。
赶紧顺手抓起面前一盒面脂,来不及问价, 秦芜朝着老板娘歉意的笑笑,往人家手里丢下块二钱的银角子, 秦芜就被谢真拉出了胭脂铺子, 自然没有看到身后老板娘咬着银角子乐呵的眉开眼笑模样。
秦芜被拉的急,出来后看到前头走着的人, 谢真反倒是不急了,特别是看到那人还有很强的反侦察手段,时不时还要妆模作样的停下来望一望身后左右,虽得不到谢真的解释,秦芜却越发确定这就是个细作探子。
见几十米开外的家伙又停下打望,秦芜被谢真拉着背过身站定在一个小摊贩跟前,二人做模做样的打量挑选着摊位上的东西,秦芜忍不住伸手,悄悄扯了扯谢真的衣袖,不由压低声音凑头过去道:“唉谢真,你是发现那人不对才跟的吧?只是咱们刚才都照过面了,这么跟着,对方难道不会发现察觉吗?”
“芜儿说的对。”,谢真想想也是,因着不确定这货眼下去不是去接头,更是不晓得对方眼下有多少人手,谢真就同秦芜商量,“要不芜儿先去大车店等我,我跟上去看看,回头到大车店来寻你?”
“我不要。”
她好心建议,不想这货居然想要甩开自己单独行动。
难得能亲历电视中的谍战情景,她才不干。
秦芜双手死死拽住谢真,“这里我人生地不熟,我害怕(才怪!),你必须带我一块。”
“可是芜儿,万一危险。”
秦芜识趣,只差没有指天发誓:“我可以躲起来啊,你忘了那?”
瞧着跟前意有所指,连连朝着自己眨眼睛的小妻子,谢真无奈,眼见着前头的家伙钻入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要消失,谢真也不耽搁,忙牵起秦芜就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叮嘱。
“芜儿要跟可以,一会无论发生什么,看到什么,芜儿都不可以出声哦,能不能做到?”
秦芜嗯嗯嗯的连连点头,手下意识拽的越发紧,那是生怕被丢下。
谢真是有真能耐的,不仅鬼影马甲厉害,这本人的功夫也不俗。
加上两人有心跟踪,一路跟到了僻静处,两人还仗着空间里的东西一路变装。
秦芜更是在经过一条无人暗巷的时候,女装进,男装出,发髻瞬间变马尾不算,她还拿出了亚洲四大邪术,边走边化妆,跟同样换了身装备的谢真走出巷子的时候,两人手中已然空无一物,还均用深色粉底液、遮瑕膏涂成了小麦色,耳洞也一并堵了,端是两个英朗的少年郎。
变装过后跟踪的越发轻松,二人硬是跟着对方一路走过大街小巷,去了镇头,绕过港口,入了镇尾,然后神奇的这货进了一家民居院落。
谢真当即带着秦芜攀着隔壁家后院墙上了屋顶,青天白日的怕发现,二人只得紧贴在瓦片之上不敢妄动。
“谢真,我们难道就这么等着,不过去那家伙呆着的屋子上看看?”
话说她家里其实还有个无人机来着,是当初看着同学当旅游博主眼热自己跟风买的,虽然眼下青天白日放出来奇怪,倒也可以试试。
不想就在此时,刚刚探子进去后就紧闭的屋门突然打开来,先前还一套青衫夹袄的家伙,此刻从头到脚的一身黑不说,头顶更是夸张的直接卡了顶超长幕篱,坠下来的黑纱几乎到脚踝处,整个人全都笼罩其中。
这是要干嘛?
难不成是换人啦?
秦芜下意识问出口,谢真却摇头,细弱蚊声格外俨定道:“没有,还是他。”
既然没换人,对方却跟他们一样临时换了装备,秦芜越发肯定这家伙就是细作探子,眼下绝对有行动,下巴忍不住朝着正往房屋后院去的人努努嘴,“他这是要干嘛?去接头吗?”
谢真:“不知,先看看再说。”
因着视线范围所限,见这货转到后院后他们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谢真趁着双方都在视线盲区的时候,赶紧抱着秦芜一个飞渡,二人眨眼间来到了探子刚才换行头的屋顶,悄无声又的落下趴定,谢真一边暗中监察正在开后院门准备出门的探子,一边放出一缕阴气往下查看屋内有无动静。
确信这屋子里再无外人,且此处屋子看着也不像是临时落脚点的样子,谢真心中有数了。
见小妻子的目光紧盯在正在关后院门的家伙身上,谢真趁机抱着秦芜飞掠而下,同时朝着探子射出了一缕阴气,等阴气成功的攀附上了对方,谢真带着秦芜也顺利落地。
落定在这探子的院中,秦芜还着急纳闷,“谢真,我们不继续跟了吗?那家伙一看就不对劲,穿成那样,不是去接头就是去干坏事,你倒是赶紧啊。”
谢真淡笑,安抚的拍了拍秦芜,“芜儿莫急,刚才那后院外的情况我看了,那巷道寂静无人,此刻我们若是立刻跟上,怕是人没盯住反而被对方发现察觉。”
“那怎么办?就此作罢?而后在此守株待兔?”
见秦芜如此急迫,谢真忍俊不禁,温和的安抚老婆,“莫急莫急,芜儿要学会相信为夫,乖,放心吧,为夫有把握的,再等两息,我们再跟。”
秦芜不知道谢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见他运筹帷幄的样子,决定暂且信他一回。
两息过后,谢真伸手揽住秦芜的腰肢,一个飞渡就上了后院墙,站在墙上,果然见那黑幕篱正拐进另一条巷子,谢真趁此机会带着秦芜飘然落地,而后一刻不停,果断揽着人缩进了对面一户后门凹陷处,恰巧这时,拐弯的黑幕篱回头来看,谢真秦芜刚好完美避过。
待到黑幕篱收回视线继续前行,谢真才揽着秦芜快速跟上。
就这样,两方人马一前一后,在这无人的后巷中走走停停,躲躲避避,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黑幕篱停下,左右四顾确认安全后,敲开了一户院落场地极大,一看就不像是住户人家的后门。
待到人进去,观察一番的谢真瞄到了一个绝佳的盯梢点,立刻带着秦芜飞身进入黑幕篱进入的那处院落隔壁的院子,趁着这处后院里没人,又带着秦芜攀上了这院子的屋顶,而后落在了两户高墙中间的狭小夹角之中。
这里可真是挤啊,一脚宽多点的位置,二人只能一字并排而立,才落定,夹角上的二楼,一个对墙透气的气窗里就传来了声音,秦芜都能依稀听见,更不要说还有实况转播的谢真了。
屋内,一老者打发走身边的人,独自一个上了楼,见到端坐在雅阁里的黑幕篱,老者没动,直到黑幕篱下探出一只手,手上一块金牌令显露其中,幕篱下随即又道出一句秦芜听不懂的鸟语。
老者先是验看过对方手里的金令,口中跟着也脱口而出一句鸟语,双方对上了暗号,老者这才朝黑幕篱恭敬见礼。
秦芜……都是什么鬼?
谢真见她听的迷糊,随即嘴巴动了动,唇形是高狗二字,秦芜立刻秒懂,感情这二人不仅是高狗探子,接头的暗号甚至都是用了高狗鸟语啊。
就在秦芜以为,这俩还要继续鸟语下去的时候,出奇的这俩货反而开始了大业话,也是奇了怪了。
这让秦芜不由咋舌,心说身为探子细作,这俩一点都不专业。
屋内。
“属下见过掌印。”
“嗯,免礼。”
“掌印此来,可是王庭对尔等有何吩咐?”
“吾此番奉大都统领的命前来,有三件要紧的事,其一,此镇通关密道何时能与建安城的相通?其二,先前虎啸关一战,领兵罪将朱攀被贬问责,对方逃逸,混入大业后是否跟你有过联系?”
老者忙拱手回:“因着冬日冻土不好动工,密道尚且还差些时日,还请掌印汇报大都统,再允尔等一些时日,属下保证,入秋之时定能打通。至于罪将朱攀,属下并不曾得见。”
黑幕篱不信,追问道:“当真没见?”
老者再拱手,诚恳道:“不敢期满掌印,确实没见。”
“嗯,谅你也不敢欺瞒撒谎,若是有朱攀消息,切记速速报上。”
“是,掌印放心。”
见黑衣人没有继续追究,老者心头松了松,再想到前头的其三,马上又问,“掌印大人说了其二,请
YH
问那其三是?”
黑幕篱顿了顿道:“其三嘛,且给吾支取一万两来,吾有大用。”
老者一听,不由嘶了一声,心道即便是他们这探子点已经伪装做大、做强成了大商号,却也架不住上头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支取银子,每一次还是这么大一笔啊!
真当他们这些冒着生命危险,抛头露面的是在大业扫银子的呢?
挖地道,疏通关系,掩人耳目走商贩货,商号要做大做强,哪一样不需要本钱?
老者一时有些犹豫,黑幕篱也知道自己这次要的不少,忙和缓的多解释了一句。
“近来吾这边诸事不顺,因着虎啸关一役的失利,大业多番严密排查打击,细作营上下损失不小,为了我王大业,自是得重新培养人手组建,还望尔等理解。”
理不理解的,上了贼船想要下,那是哪边都容不下自己,还能怎么办?给呗。
让黑幕篱稍等,老者亲自去柜上取了十张面额千两,却带着隐暗印记的银票,上楼后恭敬的捧给对方。
黑幕篱探手出来把银票一收,勉力几句后就准备离开。
怕回头撞上,谢真拉着秦芜并未立刻动,而是一直监视着黑幕篱的行动。
正好这时,气窗又传来动静,“掌柜的,掌柜的?楼下有客人要见您。”
声音落下,听到一阵咚咚咚的下楼声音,正好这时候黑幕篱已经越过了偌大的后院出了院门,谢真这才拉着秦芜动了。
这一回谢真没有直接尾随黑幕篱,而是拉着秦芜转到了巷口直接上了大街上,估量着绕到了刚才他们偷听的地方,看到了黑幕篱进入的那处院落前铺子的招牌幡子,谢真记下了这在屠何一带,甚至是在大业北地一带,都很有些名气的万祥商号的名儿,谢真才拉着秦芜在小镇的街道上溜溜达达了起来。
秦芜就纳闷,凑到谢真耳侧低声问,“诶不是,谢真,我们这就不跟啦?放任那家伙继续蹦跶?”
谢真不疾不徐,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见秦芜还有些紧绷,谢真安抚的逗趣,“乖芜儿,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眼下咱们好好逛街,你不是还想多买点海货干货么?走走走,我刚才看到了个专门售卖这些的铺子,咱们先去看看。”
得,还神秘兮兮的,不跟就不跟。
反正以自己的本事,没有身边这货带着,她想当个007,当个灭细精英也当不了呀,只能压下跃跃欲试的好奇心,在小镇里逛街采买起来。
紫菜,买;
海带,买;
海米,买;
淡菜,买;
大蛤蜊,买;
各色鱼干,买;
男人巴掌大的生蚝,买;
新鲜的鲈鱼、马鲛鱼、买;
甚至是不经放的虾爬子,秦芜也忍不住买了它个十几斤;
更不用说看到还有渔民背着新鲜抓捕的大龙虾了,当然是买买买啊!
反正是一通输出,秦芜大量采买,一气花了四五十两银子,要不是谢真说再买,回头他们的马车都装不下了,秦芜还想继续剁手来着,谁叫这些海货便宜不说,还是纯天然无污染,更没有核辐射的好东西呢。
忍不住啊忍不住!
两人回的时候手上大包小包拿不下,绝大部份还带着海水养着,人家给送货上门,秦芜与谢真就留了寄存马车的大车店地址,二人回大车店收货,趁着等货的功夫,谢真突然说肚子疼。
秦芜忙的很,根本不甚在意的挥手打发某人,却不知道的是,被打发走的某人转头就去当007去了。
从大车店后院翻墙而过,谢真根据自己留下的阴气寻去,根本没有花功夫,就在先前某人换装的屋子里找到了已经脱下一身黑,正躺在屋内炕上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哼着小曲的眼熟家伙。
谢真暗叹,这家伙胆子也忒大,灯下黑被这货玩的炉火纯青。
想来怕是从未得见过他这个掌印真面的万祥商号掌柜的,还有镇守屠何,镇守此镇子的大业将士怕也不知道,掌管高狗在大业活动所有细作的上峰,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猫着了吧?
好胆!
不过今日碰到自己算他倒霉,谁叫上辈子他就不学好,后期也是被自己查到并抓获嘎掉的呢?
都是缘份啦。
谢真甚至连马甲都不用,直接亲身上阵,飞掠过院墙,无声落在院内,悄无声息的推门而入,拴上屋门。
撩开那厚重的门帘,门内的人看到突然出现的谢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酒杯就朝着谢真狠狠掼来,伸手从炕柜下的夹缝拔出武器,罩着谢真就欺身而上。
谢真避过飞来的酒杯,空手与其对上,应付的很从容,小小的屋子里走了不过二三十来招,谢真就以绝对性的压倒力量,一个擒拿把人制服。
探子整个人都是懵的,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人发现,又是怎么被人摸上门来的,心里来回的复盘,却百思不得其解。
探子不耻下问,“请问兄台是那条道上的?某区区一平民百姓,不曾作奸犯科,壮士为何与某过不去?”
谢真冷笑的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哼,死到临头还嘴硬……”,咔咔两下卸去这人的两只臂膀,“出身高句丽濊貉部的曾掌印是吧,别演了,也别做无所谓的挣扎,我既然能把你拿下,就说明对你的身份已经确认无误了。”
探子目次欲裂,心里连声呐喊不可能,可看谢真神情不似作假,也没有一点容情的样子,探子再不报侥幸,面上苦笑着佯装配合,语气放和缓,“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狡……”
辩字都没出口,探子趁机舌尖一转,朝着谢真的方向急射出一枚暗器,自己则是奋力挣扎,卯足力气窜上炕就要从窗户破窗而出逃命去。
不想他动作快,谢真的动作更快。
略一个侧身避开暗器,抬手一夹,暗器就被夹住,同时一脚踹出,炕上的人就被踹翻在炕,咕噜噜滚到炕尾。
谢真上前又果断出手卸了对方两条腿,看着跟条死鱼一样躺在炕上的人,谢真冷笑。
“这种把戏,也就唬一唬小儿,对某?哼!”,这老把戏再来一次,上辈子自己都没吃亏,更何况是这辈子有经验的自己。
探子一击不成,逃跑失败,内心苦逼啊,面上还强装坚强不屈,“呔,贼子卑鄙,有本事放了吾,跟吾再战三百回合。”
谢真给气笑了,“哈,你看我傻吗?还放了你?而且就你,刚才三十回合都抵不住,还三百回合?给我老实点。”,当即不客气一个大逼兜子甩下,打的探子一张圆脸越发的涨圆。
谢真也不客气,随即就在探子身上摸索一番,先找出了一叠银票,谢真数了数,嗯,一万两不多不少,收了收了,这回来屠何他家芜儿花了不少,正肉疼军户不能做生意,兜里银钱只出不进了,有这些补充,他家芜儿肯定高兴。
再探胸口,上辈子见过的金牌掌印令到手,谢真看着手里有着特殊印记的金牌掌印,他的眼眸闪了闪,蓦地有个主意慢慢爬上心头。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收了再说。
谢真将其揣进自己的胸口,再次准备收刮,那探子见了谢真的行动,心里不由就怀疑,莫不是这人不是大业人,而是个来求财的小贼?
他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为了吓唬自己才故意虚张声势?
这么一想,探子心中涌起希望,忙道:“这位兄台,若是求财,在下的炕柜下头密格里还有金银,壮士大可拿去,只求壮士把那金牌还我,其实这金牌看着贵重,内里不过是嵌铜的,就外头一层金箔而已,是可剥落的。
这是某的特殊令牌,上头也有特殊印记,不值钱不说,剥落金箔后,上头的东西更是要命的玩意,兄台拿着这个玩意,不仅不能发财,反而还能惹来杀身之祸,在下也是为了兄台好,兄台……”
谢真回头白了这死到临头还想挣扎的探子一眼,没有一丝犹豫的把牌子落袋为安,再吐口的话,却是不带一点乡音的高句丽丸都城通用官话,说的还是高狗细作所用的接头密语。
探子听后,双眼蓦地瞪大,眸中闪着极度的不可置信,脱口而出的也是高句丽语,叽哩哇啦。
“你是何人?可是王庭派你来的?不,不,不可能,我乃大都统领信任之人,是王上亲自认命的掌印,王庭不可能抛弃我,不可能另外派人来的,你是谁?到底是谁?”
额……谢真其实也就是故意气一气这个脑子好像不怎么好的细作头子,所以说了句上辈子抓到这货时,听他跟其他手下接头对的暗号语罢了,不想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这货是误会了吧?是吧?
既然误会了……谢真眼珠子一转,也不急着去翻找什么暗格了,反而是一步跨上炕蹲在探子跟前,用高句丽话继续道。
“既然被你发现了身份,罢了,吾便实话实话了吧,王庭接到密报参本,对尔等在大业的作为不甚满意,加之丞相大人参大都统任人唯亲,包庇属下,花费奢靡以公肥私,大都统抗拒不了王庭压力,王上三思过后,决定派吾前来,为的就是监视尔等,代替尔等,所以曾掌印,你认命吧,如不是如此,吾如何会知晓这些内情。”
谢真说的唏嘘,探子却听的悲愤,“不,我不信!”,不可置信的恶狠狠瞪着谢真不信邪,“我不信,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谢真忙又吐口出一系列,上辈子抓到高狗探子后,从那些探子口中得来的接头暗语,朝着这个上辈子就始终不肯吐口的硬骨头使了。
其实说来还怪可惜的,若眼前这货不是硬骨头,上辈子死不背叛不肯招供,自己也不会从而死死的记住了他,这辈子一碰面一眼就认出了他。
所以啊,都是缘份啊。
眼下却是探子越听,心中越是悲凉,犹待不信,竟然开始跟谢真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起暗号来。
这一对,好家伙,在谢真这个人精子的有心引导,探子掌印又心态失衡全面崩盘的情况下,上辈子某硬骨头秘而不宣,死不吐口的接头暗号,竟全叫这阴险的谢真给套了出来,并深刻牢记。
见再掏不出什么东西,谢真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他哄芜儿的借口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他家芜儿还等着呢,可不能再耽误。
谢真抬手就要解决眼前的人,探子忙看着面前的同胞,“你要杀我?难道你不想知道密道具体所在吗?还是说大都统也背叛了我,把密道起始地点都告知了你?”
谢真……他想说,亲,你的王上,你的王庭,你的大都统都没有不信你,没有背叛背刺你,自己之所以不问是因为上辈子他就知道了呀。
谢真都有些同情眼前这位了,心想一会动手,自己利落点给他个痛快。
不料这货反应也快,意识到谢真并未因着自己的话而停下杀心,探子猛然意识到什么,双眼瞪大如铜铃,凄厉的看着谢真喊。
“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个骗子,密道起始我从来没有汇报过,这是个秘密,我本是准备事成之后为我王献上大礼,所以连大都统都不知具体事宜,如今你却根本不闻不问,定要灭杀我,根本不在意密道地址的模样,你是个假货!根本不是王上派来的,你是大业软蛋,啊啊啊……”
谢真忍不住叹息,“唉,何必呢……”,做个糊涂鬼难道不好吗?
探子见死亡的魔抓就在头顶,自知逃不过,却也悲从心来,心里属于高狗骨子里的那点固执,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慢着!”
谢真顿住,探子急切道:“阁下要杀我,可以,可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即便是死,也得让在下做个明白鬼吧?”
谢真忍不住呵了一声,迎着对方固执求明白的目光,当即落下的双手,只听咔嚓一声,这个在大业边境为祸作乱了十几年的掌印,就这么轻巧的死在了自己的手下。
“反派死于话多,芜儿诚不欺我。”,谢真嫌弃的在对方身上擦擦手,想到上辈子小妻子的一些至理名言,这辈子根本没打算当好人的谢真摇头,“引以为戒啊,引以为戒……”
猫哭耗子的唏嘘感慨着,谢真手下动作不停,当即扒拉开探子自爆的暗格,发现里头不仅有一匣子的金银,竟然还有两三个清白的户籍跟铜鱼符。
这可是大收获,比金银来的都实在,谢真不客气的收了,把屋子里的摆设弄乱,做出一副劫财杀人的模样,而后快速清除自己来过的痕迹,确认无一丝遗漏后,谢真收获满满的往回赶。
才飞身进入大车店的后院,迎头就碰到了久等他不回而寻来的秦芜。
见到廊坞下,双手抱胸盯着自己看的妻子,谢真忙笑着上前哄人。
“哎呀,大冷的天还劳烦芜儿来接为夫,娘子辛苦。”
“呵呵!”,秦芜冷笑,白了这货一眼,凉凉道:“谢真,你老人家的茅房感情是在墙外头?”
谢真耸肩,光棍又无赖,只是他那俊俏如谪仙的模样做出来,却不让人感觉厌烦就是。
这货理所当然,“嘿嘿嘿,这不是刚才茅房拥挤,没法子,为夫急啊,也怕芜儿等的急,这不就找去了外头么。”
“呵呵,我信你个邪。”
“嗯嗯,芜儿英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芜儿,喏喏,芜儿且看这是什么?”
“什么?”,秦芜看着某人献宝似的递到眼前的东西,她一顿,不可置信的点了点某人手上的金牌跟银票,又点了点某人,“也就是说,你趁着上茅房的功夫,还去当了一回梁上君子?”
“哎呀呀呀,怎么是梁上君子呢芜儿,为夫这明明就是去伸张正义去了,走走走,不说这些了,芜儿乖,先帮着把这些收收好,对了还有这个……”,把金牌银票递给秦芜后,谢真又掏出那三本户籍贴跟户主铜鱼符。
秦芜再次呵呵冷笑,不得不给这货比了个大拇指,暗恨这货去当007也不带自己,真是好样的。
此刻四下根本无人,更没人关注他们,秦芜气呼呼的把户籍,铜鱼符,金牌往空间送,最后捏着一打银票,想到空间里还放着的那许多,秦芜就肉疼。
“你说你光给我这玩意干啥?在这边关,以我们的身份,这玩意还没有铜钱管用,你顺它干嘛呀!”
谢真赶紧把一匣子金银奉上哄老婆。
“芜儿芜儿,这里还有,喏喏,我查看过了,这些金银没有印记,我们可以放心用,正好补贴这回采购的损失。芜儿乖啊,不气不气,至于这些银票……”,谢真想到什么,忙保证:“芜儿放心,为夫绝不会让这些银票放着吃灰的,待到回去,军屯春耕结束吧,到时候我就带着芜儿出趟门,把这些银票都换成金子。”
“还换成金子?”,她怎么就那么的不信呢,再说了,“我们的身份可以随意离开屠何境内吗?你可别忘了,即便在屠何,这样大宗的银票也不好兑换,会惹来注意不说,我们手里还有那么多!!!”
谢真揽住上火的秦芜连声安慰,“放心放心,芜儿莫忧,为夫都计划好了,保证渠道过硬,也无需出屠何。”
“无需出屠何?真的?”
“嗯,真的真的。”
第 45 章
“掌柜的, 掌柜的,您快去看看吧,楼上那位煞星又来了。”
春种过后, 这日阳光正好,大家忙完春种难得有了闲工夫, 便是最底层的老百姓都难得有空,大家三五成群相邀一起,赶集逛逛,采买一番,因此这极北一线的大小城镇, 屠何上下, 俱都忙碌的很,是各个商家摊贩们挣钱的好时节。
这日正好轮到这靠海的小镇赶集,万祥商号的老掌柜的也在大堂热情的招呼着熟客。
才寒暄客套着, 后头就跑来一亲信的伙计, 凑头过来对着老掌柜的耳语了这么句话, 老掌柜的当即脸都黑了。
心里暗骂该死的, 自己一万两难道是好挣的?这日子才过去了多久, 莫不是……
抱怨诅咒归抱怨咒诅,老掌柜却一点也不敢得罪这位掌控着自己生死的煞神掌印,忙忙朝着面前的客户拱手告饶,打发走了客人, 老掌柜忙不迭的就去了后堂,匆匆上了二楼, 一边疾步走, 一边心里还酝酿着,想说若是这回对方还是来要钱的话, 自己该怎样打发人。
二楼雅间,换了新马甲化身黑幕篱的谢真端坐上首,一下下打量着雅间里的陈设布局,心思却飞的很远。
说来还是上回自己与小妻子带回去的海货给换来的机会,那些海鲜干货可是给春耕时期的家家户户帮了大忙,军屯里大家伙吃的都好,趁着春耕结束,在广大袍泽家眷们的请求建议下,谢真得了李叔大手一挥批准的宽裕时间,带着秦芜今日又走了这一遭。
为了节省时间,谢真与妻子分头行动,他家芜儿上街赶紧采买,自己则是来办眼下的大事。
来到镇子的时候他就暗中留心过了,果然听说了镇子里前些日子发生的那起入室抢劫杀人的大案,至今官府衙门都没找到凶手不说,那院子也成了小镇远近闻名的凶宅,倒是便宜自己操作。
与妻子分开行动后,谢真直接潜入凶宅,找到了当初自己捣毁现场后特特藏起来,官府衙门来勘察凶案现场也没找到的黑幕篱套装,虽然谢真嫌弃这是别人穿过的,不过为了减少暴露的可能,谢真还是认命的穿上了。
套上新的马甲皮,怀揣着从秦芜那讨来的金牌,谢真带入角色,学着马甲的样子,一路谨慎的来到了万祥商号。
沉思间,咚咚咚的上楼声传来。
谢真便从怀里掏出金牌搁在身边的案机上,手随即收回幕篱中。
真的黑幕篱看样子不知道跟此间下线接触了多少回,想来那只掏令牌、接钱的手,指不定老掌柜的就认识。
声音可模仿,身影可调整,可这手?
自己的手小妻子都夸修长如玉贼好看,哪怕是做手脚,也绝冒充不了真货的五短指头,为了以防万一,谢真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老掌柜的一上楼,双方一照面,谢真模仿着当日听过的声音出口鸟语,老掌柜随即对上,两人你来我往一番,谢真的手又隔着黝黑的幕篱点了点案机上的金牌,老掌柜验看过后,就毕恭毕敬的朝着谢真行礼。
“属下见过掌印。”
“免礼。”
“不知掌印今日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可千万别再来要钱了呀祖宗!
老掌柜心中无限祈祷,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显灵,还是这位祖宗上回要去的银钱还没花完,倒是叫自己听到了天籁。
祖宗道:“王都传来密令,吾需要入大业内陆去走一趟,为保安全,借万祥商号的名头一用,你且给吾一个能证明你们商号东家身份的印信吧。”
“这?”,掌柜的为难,拱拱手,“不知掌印,所需印信是要办什么事吗?”
谢真哪里会跟个高狗探子解释?眉毛一横,声音一冷,“嗯?规矩都忘啦?不该问的不问,懂?”
老掌柜冷汗连连,赶紧拱手告饶,“懂懂懂,属下一时失态,还请掌印责罚。”
“罢了,看在尔等劳苦功高的份上,吾就原谅尔等这一回。”
“属下谢掌印。”
“嗯,那印信?”
“唉!不瞒掌印,万祥商号东家印信只有一枚,且在目前身处江南开发新商道的掌事家主手中,便是小老儿掌控北地生意,为商号做出过巨大贡献,属下也拿不到啊。”
“哼!无能。”
“是是,是属下无能……”,见祖宗不满,老掌柜暗暗擦了把汗,连声告饶,随即补充:“还请掌印息怒,虽说这东家印信不易得,这大掌柜印信不知掌印可当用?若是当用,属下立刻为掌印取来。”
感受着后背已经汗湿了的衣裳,老掌柜心里止不住的叹息。
唉,当初自己为什么就上了这条下不去的贼船了的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今日祖宗倒是不要钱了,可要着印信,这比钱还难搞,只希望这煞神祖宗不要拿着自己的印信乱来,要不然……
心带忐忑,可立即死,跟缓刑死其中也许还有一搏生机的机会比起来,他自然是选择缓刑死。
老掌柜耷拉着脑袋下楼准备去取大掌柜印信,心里苦涩的脚步如有千斤重,边走变一直在心里朝着故去的老东家抱歉,是自己有愧老东家的托付,虽说自己接手过万祥后将其发展壮大功不可没,却也可能要把至今都毫不知情的无辜少东家拖入泥潭之中。
罪过啊罪过……
不说老掌柜下楼去取印信心情是如何复杂,只说谢真,待到老掌柜离开,他快速收了金牌,待到老掌柜带着印信回来,双手托着递到跟前,谢真的手迅如闪电的伸出两指出幕篱快速一挥。
老掌柜只觉眼前一阵风刮过,手上捧着的东西就不见了踪影。
望着这祖宗迅速离去的身影,老掌柜只觉这活阎王的功夫又有长进,气势也比往日更甚,如此看来,自己这辈子到死,怕是都再难逃出高狗的烂泥窝子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话说谢真,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迅速退场,回到了凶宅,换回自己的衣裳,本是想把黑幕篱套装再度藏好以备下次再用的,可回头一想,谢真又寻了个包袱给包好,准备带回去让小妻子藏她宝贝里头去。
一来是以自己黏芜儿的亲密程度,芜儿带着等于自己带着,随身带着行头,要扮演新马甲也便宜,随时可换装。
二来,自己这马甲还不知道还要披多久,就这么一套衣裳可不经穿,万一坏了可不得置办,总不能临时抓瞎吧?还是带回去细细研究材料,回头再捯饬出几身来备用的好。
跟来时一样,谢真悄无声息的离开凶宅,先找到秦芜先碰头,秦芜又到了僻静无人之处,背着人把谢真带来的行头收了,夫妻二人在此盘桓了两日,每日忙进忙出的忙采买,结束后又回屠何的马市场买了六匹马收入空间的停车场,连带的还买了不少的草料,二人这才分别驾着两大车装满各色海货的马车往回赶。
秦芜驾车是新手,所以赶车走在后,谢真手熟,赶车在前,之所以二人单独行动走这一遭,谢真其实还另有打算,要不然就凭李叔给的时间充裕,他们在小镇与屠何也不会那么赶时间。
二人驾车一路往回,越过了虎啸关隘口继续往北,到了本该是转道的地方,明明赶车入东侧官道,再走大半日就能抵达新军屯修的新土路回家了,谢真却偏偏驾车转向往西,秦芜还诧异来着,而谢真接下来的操作却更让秦芜迷惑。
路上没有外人的时候,车里的东西谢真就都让秦芜收入空间,把后车的马儿牵到前车来并入两马一块拉,后车厢就拖挂在前车上,谢真把秦芜叫到前车,自己驾着朝着西路进发。
车子先头往西,而后转东,看着约莫是朝着新军屯的方向前进,可目的地却并不是新军屯,秦芜就发现,身边这货神情专注的赶着车,沿着地上荒芜的都长草的狭窄道路艰难前行。
不知内情的她满以为这是一条通往新军屯的新路线,此番他们是来实地考察,为的是给将来做打算,多条路进出以防万一来着,结果走着走着,等走了足足有一日的功夫,下晌时分,赶车的人丢下缰绳自己爬进车厢里来,拉着自己要给他化妆的时候,秦芜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谢真,感情这不是回家的新路?”
谢真好笑的揉了揉秦芜懵逼的脑袋,“芜儿怎么会怎么问?很明显不是呀。”
秦芜呵呵,都怪自己太信这货了,感情自己的信任还有错喽。
顾不上不跟这货计较,秦芜急迫的想知道来此的原因,两眼一抹黑被瞒着的感觉可不好,她不喜欢,忙就直接问。
“说吧,既然不是回家的路,你带我来这里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她就不信了,以他的尿性,突然要让自己对他使用四大邪术,这货内里能没鬼?
“我家芜儿果然聪明。”
谢真一副知我者我妻也的模样,连声夸赞秦芜,秦芜忍不住白了这货一眼,根本不受。
谢真讪讪,有些叹气,自己这追妻路何时是个头,到底何时他才能抱得美人啊?面上却讨饶。
“好了好了,是为夫的错,我实话交代,芜儿先前不是还说那些银票没用么,一会我领你去个好地方,咱们把那些废纸都换成金子给芜儿你好不好?”
秦芜正在手从空间掏化妆品的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某人,“废纸换金子?”尊嘟假嘟?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过见谢真的神情不像作假,秦芜没说什么,只点点下巴示意这货继续说,谢真则拉着秦芜坐下,一面让秦芜给自己画个老年妆,一面跟秦芜解释。
“其实当初我建议李叔来此安居,立新军屯,葫芦凹是好地方只是其一,这其二嘛,此地周遭虽有山匪盘踞不假,可大多都是被逼上梁山,走投无路的平民百姓,所谓劫掠不过是为了糊口,也没有真正的伤害过无辜,他们甚至还打过高狗。
在此真正为祸的却是一群面是匪,背是兵的一帮子混蛋,这些人为京中某位权贵所用,为的就是保护开采此地背着朝廷发现的金矿,为此,这伙子化明为暗的家伙,不仅以匪徒的身份频频出现烧杀抢虐,更是大肆掳掠人口只为开矿。”
“嘶,真的假的?”,秦芜听了这消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谢真却脸上沉重,应的肯定,“千真万确。”
秦芜暗叹乖乖,不过随即一想,忙又看着眼前的人疑惑,“按说私采金矿啊,这可是比你们谢家那点贪污的事情更严重,甚至要抄家灭族杀头的罪过吧?这么严密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还知道人家金矿的具体地址?
谢真自然不会说自己上辈子就知道啊,只得解释。
“为夫好歹曾经也出身公府,也是世家子弟,口抠群每日更新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不说交游广阔,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而且老话都说,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这内里的倾轧争斗,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清楚,芜儿只需知道,为夫也是机缘巧合探得此秘密,趁着眼下机会合适,咱们不从中捞一把,岂不是对不起这个消息?”
“嗯也对,不过你打算怎么捞一把?用银票买金子吗?人家会不会卖?人家既然瞒着朝廷秘密采矿,你我这样大张旗鼓的来合适吗?会不会到时候咱们都得折在这里给人砍了?”
秦芜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来回比划,谢真无奈的抓下小妻子的爪子摇头保证。
“芜儿且放心吧,为夫自是有把握的,你以为这些化明为暗的兵油子都是老实的?这天高皇帝远的,主子都不曾亲到此地来过,哪怕再忠心的人,这时日一久,日日见着金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过,哪有不心动的?咱们也无需去买这些人要上供的那部份,只要把这里参与管理的那些家伙手里私下昧下的给换来就足够了。”
“可是人家也不傻呀,好好的金子拿在手里难道不香吗?非要跟你这个陌生人换成银票?”
“这个芜儿就不知道了吧?为了确保他们的忠心,这些人被派来的时候,他们的妻儿家小都是被上头掌握,并控制在别个地方。
而镇守在此的这些人出山困难,吃喝用度都是专人送到指定谷口,对方离开后,他们谷内的人才能去转运,即便是出来劫掠挖矿的人,出谷前都要搜身称重,便是领头都不能免俗。
而押运金子进京的又是另外一波人,与镇守此地的人互不干涉,可以说,这里的人根本没法钻空子,不是谁都像芜儿你这么得上苍眷顾的。
那么芜儿你说,是藏银票简单,还是藏金子简单?
这些人多年下来,昧下的金子定然不少,想带出去又谈何容易?
而且即便是有聪明人侥幸带出去了,他们想要拿出来名正言顺的用,想要给妻儿家小花销,是用这些金子安全呢?还是自己冒着风险的去洗白安全?亦或是用咱们给的没有后顾之忧的银票安全?”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谢真,你都说了这里管控严密了,咱们就两个人,能把金子带出去?”
谢真就笑了,“这不是因着有芜儿你么。”
秦芜豁然开朗,感情是因为自己有空间啊!她就是个工具人?哼,回头这货要是有一丁点的表现不好,自己这个工具人就跟他拆伙分道扬镳,自己带着满空间的金子逍遥世间去。
歪歪归歪歪,回头一想,秦芜也麻爪。
“谢真,话说到时候我们怎么背着人操作,没有后顾之忧的收金子也麻烦吧?”,毕竟人家也不蠢啊。
“放心吧芜儿,我都计划好了,如果危险,我也不带你来。乖,这些都交给我,你听我指挥,眼下赶紧的,芜儿先给我画好妆,嗯,芜儿你自己也化个男妆,年纪画大点,皮肤画黑点,丑点,不,算了,越丑越好,多画点麻子,越寒颤人越好。”
没听说过当兵三年,母猪都赛貂蝉吗?为了安全,也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家妻子的好,必须给画丑了。
秦芜再次白了这指点江山的狗子一眼,愤愤的给这伙画了满脸的老年斑,戴上花白的假发,这玩意还是从楼下租户的直播间给顺来的,包括这些化妆品。
给谢真捣鼓完了,秦芜也给自己捣鼓成了一个长了麻子的黑皮蛋,还贴了假喉结,耳洞也塞了东西还用遮瑕膏伪装了。
安全是最重要的,她又不傻,更不矫情。
二人捣鼓好了行头,谢真又交代秦芜,把上回第一次去镇上自己给她的一万两银票拿出来,当初在国公府收刮的那些分成两份,拿出一半,谢真把这些银票揣入自己胸口的暗袋与印信放一块,随即赶着马车转到了一处悬崖绝壁之下。
夕阳西下之时马车再度停下,秦芜看着外头被余晖映红的绝壁傻眼,谢真却把两架马车恢复正常不说,还把在屠何买的六匹马放出来,一辆马车加了三匹,一马拉车变成四马拉,看的秦芜啧啧称奇,这货是为了随后的逃命做足了准备。
两人合伙喂了马儿吃饱草料,系好缰绳固定好马儿,二人又用谢真砍下的树木在马车周围做了遮挡后,谢真一把揽过秦芜的腰肢,在秦芜下意识的惊讶出声中,抱着人不打招呼的就一个飞渡,竟是直接往悬崖上攀登。
一边轻松的攀升而上,攀攀停停,谢真还一边安慰秦芜,“芜儿莫怕,一会就到了。”
秦芜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再看这货不带任何安全设施的就带着自己爬悬崖绝壁,虽然不用自己出力,可是打小恐高她也腿软好吧!
他当这只是飞跃个小小围墙吗?
这些高来高去的人真讨厌!
而且,而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家伙,抱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黑炭,两个‘大男人’,这般亲密,简直辣眼睛啊有木有!
待到终于在悬崖上站定了,秦芜恢复了下因着恐高而紧张乱跳的心,狠狠瞪人发泄害怕。
“从现在开始,你丫的不许再这样!!!蹦高踩低之前一定要通知我一声,而且,而且,哼,眼下我们的身份都是男人,抱着像话吗?叫人看到识破怎么办?姑奶奶我还不想死!”
面对家中胭脂虎发飙,十分确定这里没危险自己才抱人的谢真忙举双手告饶,“娘子娘子,为夫错了,为夫错了……”
秦芜重重的踩了这货的脚一脚,惹得某人故意的龇牙咧嘴。
秦芜心情愉快了些,冷哼一声,挥手道:“行吧,赶紧办正事了,从现在开始我就不说话了,你全当我哑巴。”,变声的技能自己还是差点,为了减少暴露,她此刻就是个哑巴下人。
第 46 章
一路下崖顶, 谢真发现脚下踩的碎沙石,顺手收集了两把,吹去泥灰只留细小的颗粒在手, 塞入胸襟前的暗袋中。
秦芜看的疑惑,谢真却没解释, 只拉着秦芜一路往下。
等终于看到谷底的灯火阑珊时,秦芜知道,他们到地方了。
二人并排站在黑暗中一同打量着脚下的灯火之处,秦芜有些拿不准,下头那么多人, 还有守卫, 还有巡防,身边这货到底怎么确认找到合适交易的正主?难道就不怕弄错了到时候出问题被人家瓮中捉鳖吗?
秦芜才这么想着,谢真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知她所想, 抬手点了几处与秦芜道。
“芜儿且看, 矿道口在那里, 而沿着这条巷道出来的这里, 这里, 还有这里……这几处楼宇屋舍占据位置险要,对比矿口那几排茅草土坯屋舍,以及山谷四周呈防御阵列的砖石屋舍成鲜明对比。此处一看就是谷中掌权拿事人所居,咱们既然来交易, 定不可能找被欺压的旷工,而小喽啰成不了大事, 既是如此, 找谷中房舍最齐整高大的院落,定就能寻到我们要交易的对象了。”
秦芜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点点头,跟着谢真继续往下。
二人谨慎的避过谷内诸多明哨暗哨,绕过层层巡逻的护卫队,悄无声息的瞄准目标翻墙而入,成功的摸进了谷中最高大上的一处院落。
也是巧了,谢真算无遗策,这里正是此间山谷掌事首领的屋子。
二人进了这两进的小院后,很快就确认了书房卧室所在。
眼下这个时辰不算晚,谷里的人都还没睡呢,前院的书房灯火通明,后头的一进的卧室所在屋舍却静悄悄一片,很显然,谷中首领正在书房与手下议事。
没有万全把握,谢真也没乱来,他没去书房,反而是领着秦芜去了后头一进,两人避开院门口的守卫飞墙而入,悄无声息摸进屋里去后,就落座在卧室靠窗的大炕上,静默着等待着鱼儿主动送上门来。
山谷首领跟手下开完会,清点完一个冬日里挖出冶炼好的金子,再把私昧下的与手下几个头领一分,把自己那一大份送入密室藏好了,一边琢磨着整个冬日的收获什么时候送进京都去,一边往后头的寝房回。
时辰不早了,也该歇息了,穿过二进的垂花门,跟守在门口的亲信点头,问询了一声有无异样,得到亲信无异样的回答,首领才打着哈欠的继续入院。
这山谷把手严密,各司其职,里头也没个女人,没甚取乐的地方,自己也是苦出身,自来身边就没人伺候,所住的卧榻不过三尺,屋舍三间罢了。
自己亲手关上院门,也没落栓子,穿过院子,推门而入,掏出袖筒中的火折子,才把花厅圆桌上的蜡烛点燃,举着烛台正往屋里进呢,不料想一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寝房中,两个不速之客大咧咧的端坐在自己屋里的炕上。
首领表情蓦地一变,伸手摸向腰间的武器,一手剑,一手烛台,立刻摆出防御姿势:“什么人?谷中防守严密,尔等是怎么进来的?”
这俩贼人竟是还摸到了自己的屋里头来了,了不得啊这是!
面对首领的恼怒喝问,秦芜与谢真都想翻白眼,谢真更是道:“这位首领大人,老朽都已经进来了,且无声无息的站在此间了,大人现在才问老朽是怎么进来谷中的是不是迟了点?老朽若是大人,此刻该问的是,老朽暗夜前来所谓何故?”
首领看了看眼前看似无害的‘老头’谢真,又看了看老头身后那个子不高,却双手抱胸一副阴沉模样,看了就知是不好惹的高手一眼,从善如流,问:“那尔等所谓何来?”
这配合模样……
‘不好惹’的高手秦芜心里忍不住都乐,面上却还端着,嗯,继续当她的哑巴。
谢真接话:“大人看守此谷原因何故?老朽前来就为何故。”
“嘶~难不成你是为了金……”,首领脸色蓦地一变,朝着谢真呵斥道:“大胆,老头你狂妄!你可知,此间背后的东家是谁?竟敢孤身闯入,难道就不怕老子剁了你们主仆二人吗?”
“呵呵呵,大人,若是怕,老朽就不来了,既然敢来,自是有万全之策。”
马甲真抚了抚胡须,一派自信的洒然一笑。
“至于大人口中的背后东家?哈哈哈,大人您终日待在这深谷之中,怕是消息闭塞、孤陋寡闻了些……大人怕是不知,去岁冬日,屠何接收了不少流放充军的权贵,自也带来了京都大乱,太子、镶王一系亲信纷纷落马,充军发配的惊天消息,眼下贵主们且自顾不暇,我若是大人,此刻最应该干的就是赶紧给自己留条后路,也免得跟着上头的巨船一起沉沦。大人,您说呢?”
首领再是没料到,面前的老头能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惊天消息,若是自己顶头的天都危在旦夕,他们是得给自己考虑考虑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被迫舍了身份,舍了权势,沦落到此的,虽说手中昧下金子无数,可这玩意他们也弄不出去呀,一旦事情爆发,这些金子,自己与家人不仅享用不到,便是性命也……
这世上若是能活着,谁又想死?
不得不说,谢真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震撼到对方的防备心都不自觉的卸下,不过此刻人家仍旧不信,犹待挣扎,死死盯着谢真问,“老丈此言可真?”
谢真朗然,“可否是真,大人大可派人前去探问一二不就清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来,这么大的事情外头军户人尽皆知,京都城发配充军到极北之地的有镇国公府谢家,党乡侯府王家、靖海侯封家,户部郎中陈家,只要捎带一问,便可知承恩公周家,太子太保刘家与此四家同时出京,发配西北,这事朝廷均有邸报送达各个州府县衙,大人若是有能耐,只管派人走一趟屠何县衙看看邸报便知。”
“嘶。”
见对方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还口称有邸报作证,首领心里又是一焦,想来此事假不了。
只可恨自己陷在这深谷之中,因着冬日、春种,人员不怎么流动,他们也跟着猫冬,整个冬、春自己都没出去猎过人,谷内消息闭塞,那些送口粮的该死家伙,这么久的日子也没捎个只言片语,倒是让自己成了睁眼瞎。
若是真如眼前老头子所言,那自己这帮子兄弟岂不是危险?
万一主上出事,那他们岂不是要统统陪葬?
一旦事发,主子可能没事,这私开金矿的罪责,他跟九族死十次怕都不够。
自己从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幸运,看来他们兄弟还得早做打算才是。
谢真多精的人啊,最会察言观色,见这人松动,马上又道:“老朽不是大人的敌人,我们彼此也没有利益冲突,老朽更没害大人您的意思,此番前来,不过是老朽因着一笔生意需现金交易,老朽无法,知道些这里的内情,所以才会前来寻大人互惠互利。”
“互惠互利?”,首领一愣,随即问,“如何互惠互利?”
谢真:“老朽此番身上带足了背景干净,由大业朝廷官号所出的银票前来,不过是想换取大人及其手下弟兄们手中的存金,双方交易,一来解了老朽眼下无法在边关兑金的围,二来大人与兄弟们又可以把不便携带的金子换成官票,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随身携带,从容放心的应对状况,一举两得,双方受益,何乐不为?”
首领皱眉,不由眯眼紧盯着谢真上下打量,心里冷笑。
暗道这老头要金子是真,可要金子说什么生意怕是假吧?
在这样敏感的地方,若是自己猜测的没错,这人……哼,怕不是高狗探子,就是就是契丹细作!
可这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自打无辜被上头隐了身份不明不白的走入这谷中开始,他们一个个就成了无根的游魂,若不是为了家小,为了富贵权财,为了将来有一日主公出头能恢复身份,他们为何忍辱偷生?
如今不过是些敌国细作探子而已,要金子就要金子呗,只要不是明抢,那他们就敢给,只不过……“老丈,我们兄弟手头的金子可不算少。”
谢真心下暗道成了,面上越发从容:“放心,老朽银票带的足,且老朽也不让大人与兄弟们吃亏,就按外头官号的兑换比率如何?”
“这自是好,只是老丈,不是在下怀疑,在下这山谷防御严密,老丈虽说能从容进得来,可这要想出去,还有那老些金子,老丈确信能带得出去?”,若是这么简单,这些年下来,他们兄弟上下也不会一颗金珠子都带不出去了。
“这个就无需小兄弟费心了,老朽只有打算。”
“老丈莫非是要动手杀人?”
“非也,非也,动静太大,也不便老朽转运,大人放心,老朽既说了是友非敌,那咱们就一定是友非敌。”,才怪!
首领一听谢真如此俨定,心里越发肯定来人就是敌国细作探子,若不是倾国之力为后盾,这么奇难的事情如何能办到?
就听谢真道:“老朽在谷后百丈崖有安排,一会咱们双方兑换完毕后,老朽先结算一半银票给大人,后烦请大人派亲信把金子运到百丈崖上,随后老朽在那把剩下一半银票奉上,放心,老朽绝不离开大人监管的地盘,大人也无需担忧老朽弄什么手段。”
“百,百丈崖?那么高的地方,你们如何运送?莫不是把金子丢下去?”,就不怕丢下去找不到有损失,动静太大引来看守吗?要是此法能通,他们早想折子干了。
谢真却信誓旦旦,“这个就无需大人担心了,老朽既来自就有法,眼下还请大人速速点明金子,尔等双方抓紧时间交易,回头天亮了,老朽就不好转运了。”
“也是。”,对方便没再多问,首领朝着外头大喊一声,唤来院门口站岗放哨的亲信,随即去通知自己那些手中也暗昧下金子的亲信前来。
大家见面又是一番耳语,谢真带着秦芜也不急,就等着他们出结果,不多时,首领亲自出列当了代表,亲自验看了谢真拿出的银票后,手下们动了起来,双方开始交易。
虽说此处就是金矿,他们也不怕这些人弄别的作假,面对一口口被搬到跟前的箱子,谢真还是亲自上手,检查了下里头的金饼子,确认都是真金没有弄虚,待到点明验数无误后,谢真果断的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首领,还很有心眼的把那十张有着特殊记号的银票夹杂其中。
“大人与诸位兄弟果然都是爽快人,这是一半银票,还请大人验看。”
首领也不客气,学着刚才谢真谨慎的模样,接过一沓银票,一张张的对着身边兄弟举着的火把验看起来。
天色暗,火把照明有限,看来看去,对方也没有发现银票有什么异常。
安心的把一叠银票往怀里一收,首领爽快笑道:“哈哈哈,老丈做事实在,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老丈可想着我们哥几个啊。”
“好说好说。”,谢真拱手,点着身边的大箱子:“眼下时辰不早,老朽还得赶路,如此就劳烦诸位兄弟们再送老朽一程如何?放心,只需把这些搬抬到百丈崖,到了地方老朽便奉上剩下一半的银票,也无需诸位小兄弟再劳神。”
这些既已是商量好的事情,首领也没推脱,一挥手招呼出二十个身强力健的亲信出列,两人一抬,抬着每口能容纳二千两金饼子的箱子,摸黑防备着往后山的百丈崖而去,而谢真与秦芜,俩人一前一后坠在队伍最尾,与首领并肩而行。
花费了不短时间十口箱子终于抵达了山顶,搁置在了百丈崖边上,首领挥手,让抬箱子的亲信手下退后几步,一个个刀剑出鞘的严密防御,自己则是一步上前,笑眯眯道。
“老丈,幸不辱命,金子全都在此,这剩下的银票……”
“呵呵呵,大人是个急性子啊,哈哈哈,老朽这就给大人取。”
谢真跟刚才掏银票时一样伸手摸进胸口,只是这一回却直接袭向暗袋,摸到先前下山时就准备好的一把沙石。
上一秒还谈笑风生,下一秒谢真翻脸。
脸还笑着,下手却根本不留情,手中沙石朝着对面的二十一人激射而去,变故只在刹那间。
等首领意识到不好,刚要惊呼提醒兄弟们抄家动手,却已然迟了一步,眼角余光瞄到身后二十道身影个个倒地,便是自己也再支撑不住,只觉眼前一黑,人就软倒了下去。
饶是边上一直装哑巴高手的秦芜,看了这场变故都哑然,点着地上的二十一人,还没开口,谢真的手却朝着秦芜伸来。
“芜儿,你那边有什么不用吃就能迷晕人的药物没有?有的话给我一些。”
秦芜……
乖乖,这货到底是有多凶残,都把人彻底干翻了这都不放心?
秦芜哪里知道,谢真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她,不想给她使用宝贝留下任何一丁点的后患,这才谨慎谨慎再谨慎的。
迎着小妻子看自己的无语目光,谢真无奈笑笑,伸手接过秦芜在自家药房捣鼓了□□在上头的一叠白白柔软的东西,就听小妻子交代:“这纸巾上我放了药水,你用的时候小心点,在人鼻子下捂一小会就好,不能用多,速度要快,用完了还给我,这玩意不好留在外头。”
谢真点头,接过后小心拿着,对着已经被击昏太阳穴的二十一个可怜家伙如一炮制,完了又乖乖的把东西送回。
“好了,芜儿辛苦,收了这些箱子吧,我去放哨。”
秦芜没有耽搁,当即伸手抚过十口箱子,事闭,放哨把守的谢真立刻过来,抱着秦芜就直接往崖下飞纵,下降速度很快,几个起落跳跃,二人就到了崖底。
谢真松开秦芜,自己过去把遮挡两辆马车的遮盖物掀开,忙碌期间,还故意不动声色的把从某掌柜那要来的印信丢下,装成不小心遗落的模样,还上去故意踩了一脚,做完这些,谢真又让秦芜把刚收了的十口箱子,分别一个车厢里放五口后,谢真叮嘱交代秦芜一番。
“芜儿,眼下咱们得开始抢时间了,得赶在上头的人醒来追上来之前,最好抵达前头去往虎啸关去的三岔口,山路难行,一会我赶车在前头,芜儿你驾车紧跟我后,今晚要辛苦芜儿了。”
秦芜倒是不甚在意,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不过这大晚上的,还是在那样的路上赶车,想了想,从空间里租户小夫妻的直播间找了两个聚能补光灯,这玩意照明能力超赞。
快速告诉谢真使用方法,也来不及固定了,秦芜就找了绳索绑在了马车前顶上勉强将就用。
瞧着眼前十几米开外都能看的分明的道路,谢真忍不住再度感慨小妻子的神奇,不愧是来自那个自己做鬼时听了身边来往鬼魂议论,都心之向往的好地方啊。
马车载着金子轰隆隆上路,因为走过一遍,路熟了,还有大灯照明,又是吃饱饱的四匹马拉,车子速度很是快,完全不是来时的速度可比。
等他们几乎都要抵达去往新军屯的岔道,时间进入下半夜了,山顶上的二十一人才悠悠醒来。
最先醒来的是功夫最高的首领,一睁眼,看到天上的星子,首领蓦地回神。
“不好!”,心下一惊,一骨碌爬起来,四下张望寻找,却哪里还有人?还有箱子?
首领愤然一拳锤在身侧的树干上,直接一拳把手腕粗的树给锤断了,身后二十名亲信听得动静,随即一一醒来,大家醒来后也俱都是心肝肉痛。
“他妈的,咱们被骗了!”
“骗啦?那银票?”
首领闻言立刻摸向自己的怀里,摸到硬硬的一叠,赶紧掏出来,忙就招呼,“快,谁带了火折子,快快点起来,多点一些。”
紧接着三五个火折子的光亮起,首领示意他们凑到一块,自己掏出银票一一再次反复验看,确认无事,确认没少,首领跟众人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还未到手的一半损失,他们个个俱都肉痛。
要知道,那十箱金饼子可是他们在场所有人,多年来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才密下来的呀,这就被人黑吃黑啦?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恨?
虽然说是首领招呼他们来交易的,可这位握着他们的性命生计,他们不敢恨,也不能很,况且首领损失的更多,毕竟他藏的金饼子比大家都多,这么一想,众人心思复杂难言。
其中一个跟首领关系铁的手下上前,“头,眼下怎么办?难道事情就这么算啦?”
“算了?呵!”,首领冷笑,“在这极北的地界,还没有人能挑衅我放山虎,骗老子?来啊!”
化身为匪,诨号放山虎的首领大手一挥,随即几人出列,首领下令。
“去寻绳索来,速速下去几人探查崖底,老子还就不信了,这么短的时间,那么多的金子,那糟老头子还能一下子就跑远喽?”,可别忘了,他们这帮子人曾经也是军旅出身,其中更是不乏斥候好手。
手下立刻领命,轻功好的飞纵下山快速找来绳索,这几个功夫好的俱都绑着绳索下了悬崖,不想降到一半几人又俱都爬了回来。
首领见状不解,问,“如何?”
几人摇头,其中一人出列,“回禀首领,小的们能耐有限,爬到一半便无法继续下行,下头的风太大、太烈了,且下半程的时候,崖壁光滑如镜滑的很,尔等手脚俱都无法着力,便是有绳索都不成,若想从这里上下,除非是绝顶高手,属下们无能,所以,所以……”
“行了,知道了。”
首领烦躁的脸都黑了,心里更是操蛋的骂娘,这样的情况,那老东西又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做到的?难不成是个绝世高手?
属下见自家首领脸黑,忙补充,“不过首领,属下们降下去的时候有心看了一下,崖底已经无人,无车马,更无箱笼,倒是老五眼力好,隐隐看着下头像是有树木倾倒遮掩的痕迹,您看……”
首领一听,当即决断。
“来啊兄弟们,马上下山召集人手,咱们兵分三路,老五眼力好,带一队人马留守在崖顶,以此为中心展开严密搜索,谨防对方声东击西;另外老八带领一队斥候能耐好的兄弟,一会随老子出谷后直接绕路去崖底查看情况,一有发现速速前来追老子汇报情况;剩下的弟兄全都跟我走。”
“喏。”众人齐声应,迅速行动开来。
首领下山亲自集结队伍,天微微亮的时候,带领着百十号全副武装的人马出了山谷,在跟山谷外头守卫的头领碰头,以一个冬日过去,下头猪猡旷工死伤不少急需补充,自己这次亲自带队出谷是去补充人手的借口要出谷追人。
守卫头领还待犹豫,毕竟这跟往年的章程不一样,首领却以人手不够,万一到时候出不了金,耽搁主子爷大事的大帽子压下来,守卫头领无法,只得按照流程搜身称重而后放行。
这一耽搁,又给了谢真秦芜时间。
等首领兵分两路,一路追击,一路盘查崖底,其后赶上来汇报,两队合一队继续追击的时候,谢真秦芜已经抵达了一处有着万祥商号分号的小镇外。
只要过了此镇,再往前去就有一个三岔口,一路去屠何,一路去虎啸关,一路通往北地防御契丹的另一个重城。
这里是谢真早瞄好的地方。
一夜一日的奔波,他们早收了没电的聚光灯,傍晚时分谢真秦芜二人赶车进镇,一旦踏上镇内的青石板路,便再无车辙痕迹留下。
饥肠辘辘的二人顾不上停下歇口气吃口饭,出了镇子直奔三岔口,到了这里,谢真就跟秦芜下车,自己巡查一圈,确认四下无人,谢真招呼秦芜下车,挥手连车带马一起收了。
看着停车场内早累的口吐白沫的马儿,秦芜心疼的给喂了不少的好草料,给补充了点葡萄糖水,秦芜出来,二人到旁边的林子里换回了自己的装束,收好马甲行头,两人化为赶集的小夫妻直接步行回了镇上,还大大咧咧的找了家客栈住了一晚。
夜里二人在客栈大堂吃饭的时候,还看到被他们坑的一脸血的首领一行,怒气冲冲,浩浩荡荡的从镇中声势浩大的打马而过,所经之处,摊贩、路人、商家纷纷关门闭户,噤若寒蝉。
而沿着痕迹一路追击的一行人,等追到了三岔口,众人傻眼。
地上再无一丝痕迹,那装着他们金子的马车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不对劲啊!有那心思浅的,当即跟死了亲娘一样唉声叹气起来,首领却不信邪,也不是个笨的。
想到老八追上自己后交到他手里的那枚印信,首领眼眸暗了暗,当即打马转回,领着一行人围了镇上的万祥商号。
次日秦芜谢真准备去买点干粮,小包袱一卷往回赶的时候,听到店家与客人的议论,二人才方知,昨个万祥商号可热闹的很,里头的伙计一个个的也不简单,竟全是高手,还拿着武器跟那群土匪正面刚上了呢!
只可怜了万祥商号周遭四邻,昨个夜里一个个都担惊受怕了整整一宿,好在最后他们没有被牵扯其中,只是一大早开门来看的时候,整个万祥商号的铺子都被搬空了不说,里头根本没有一个人影。
秦芜听的唏嘘,路上还担心愧疚来着,谢真却安慰。
“芜儿放心,我早就查明确认过了,此间万祥商号内外上下均为高狗的细作探子,这些年藏的深,扎在这要道上还不知坑害了我大业多少无辜百姓、将士的性命,他们都不无辜,芜儿莫要心软。”
“这样啊。”,那她就不心虚愧疚了。
待到走回到了去往新军屯的岔道,走了几里地,身后再无人的时候,谢真就找了僻静地方让秦芜把金子卸下,马车放出来,依旧只用从军屯带出来的两匹马拉车,装满海货,二人双双轻松回家。
却不知某山谷中,追击无果,只能把万祥商号一窝子细作拿下,回家一番严刑拷打却并无收获的首领,此刻已经气成了河豚。
手里紧紧捏着那枚印信;
左边是十张千两面额,是自己回谷后借着阳光再度查看,才在边角发现特殊针孔的端疑银票;
首领盯着眼前十几个浑身鲜血淋漓,却宁死不招的人,双眼都恨出血来。
“该死的万祥商号,自今日起,我放山虎与你万祥上下不死不休!”
明目张胆的杀去屠何灭万祥的根底,目前自己是不敢,也做不到,不过他也不是窝囊废,从今往后,但凡跟万祥有关,不论是他们的货,还是他们的人,自己都抢定了!
不雪今日被骗的耻,他就不叫放山虎!!!
第 47 章
“芜娘, 芜娘,你在屋里不?芜娘……”
“哎,在呢, 在呢,这就来……”
这日秦芜正在家中忙碌, 外头就想起了熟悉的喊声,秦芜在屋里赶紧应声,放下手里正忙着的事,拍拍手上的泥灰,赶紧从屋出来。
他们在新军屯的屋子是栋三间的小木屋, 木屋中间是厨房, 左右是厢房,秦芜被谢真拉着睡在左边屋,而他自己, 自打入住新家起, 就委委屈屈的被秦芜赶去了对面屋。
小屋带着前后两个很大的院子, 这是李叔听了谢真的规划, 特意给以后留了机会, 若是今后家里人口增多,再在院子里盖一排后厢、两侧倒座都是足够的。
自家小院位置不错,与军屯中的百户、总旗,以及几个小旗长在一平排, 因着跟李婶家关系好的缘故,她家就在李婶子这百户家隔壁, 而她们家后头一排的小院, 则是同旗的谢安带着抱团取暖的王柳两个姨娘住。
出了屋子,看到外头喊自己的是李婶, 秦芜还诧异来着,“李婶子,怎么是您?您不下地啊?”
李婶子见了秦芜就没好气的笑,“还下地呢!”,抬手一下下点着秦芜:“你以为屯子里的女人谁都像二郎那般宠着你呢?乖乖,整个屯子里也就芜娘你轻松,俺们这些个可没法跟你比。”
秦芜被打趣习惯了,皮跟着也变厚,笑回:“哎呦婶子,您可别打趣我了,我们家这不是开荒任务轻么,不像您家人口多,不一家老小齐上阵,回头任务完不成可怎么办?身为百户夫人,您得以身作则呀。”
李婶子闻言,毫不见外的白了秦芜一眼,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小丫头牙尖嘴利的,俺们不跟你个泼猴多说了,地里你李叔他们还在烧荒呢,俺得赶着去做饭,没工夫跟你闲唠嗑,赶紧的,家里头还有多余的盐没得,有的话借婶子些,回头等忙过了这一阵,婶子去买了还你。”
听到是来借盐的,秦芜庆幸当初自己屯的多,“有有有,谁来了没有,李婶子您来了也必须有啊,您等着,我这就去拿。”
秦芜没耽搁,说着话忙就回屋,从谢真亲手打造的粗糙碗橱里拿了个碗,从空间的大盐罐子里舀了一碗拿出来,隔着木栅栏院墙递给李婶子,“婶子,您看这些够了么?”
李婶子接了碗,连连点头道谢,“够够够,足够了,回头婶子还你昂,我走了。”
“不急的,婶子您先用着,碗也不忙还……”,秦芜还待摆手说,李婶子担忧灶上的饭,转身就走。
目送李婶子匆匆背影消失在隔壁的院墙内,秦芜好笑的收回视线,望了望天,再望了望烟雾缭绕的开荒地头,以及四面山坡,秦芜迎着五月的太阳舒展开身体,晒了一会会太阳,转身又回了屋子继续忙她的去,自己可是有正事。
今年军屯堡新建,虽然上头免了三年的军粮收纳,还给了些补贴,但那也不长久。
若想过好日子,为了保证一屯的人秋下能收到粮食,为赶春耕保证来年口粮,先前大家紧赶慢赶的也就开出一片地方,每家每户按人头分,秦芜与谢真不过分了八亩地,且前头春耕都种上了麦子。
眼下春耕处处结束,军屯里却不得闲,毕竟来了军屯成为余军,就是专门为了种田给正军供应军粮的,这不,稍作歇息的大家又紧锣密鼓的投入到开荒中,整个军屯里烧荒烧的烟雾缭绕,大到老人,小到孩子,虽然说没有分派给他们开荒任务,一个个的却也不得闲,不是帮着爹娘老子搭把手开荒,就是家里养点鸡鸭鹅猪,平时也好有个进项。
就如李婶子说的,所有人都在忙碌,却不包括自己。
为啥?
因为她一不会养这些玩意,犹记得上辈子流行一阵宠物风,舍友偷偷在宿舍养了两只小黄鸡,结果还给自己手贱的小米喂多了给养死了,自此自己对于这些玩意谢敬不敏,就不祸害人家了。
至于跟着下地开荒?好吧,谢真真不允许,说家里就两人,任务不重,他家不是还搞了四匹马么,后头忙完,谢真找了借口给牵了回来,放到屯所里能当四个顶工劳力用,完全不用她去地里操劳,这不,她就彻底成了闲人了。
先时看着外头人个个忙的热火朝天,闲着的她也不好意思呀,便是欠某人的还礼手套也早好了送了,眼下自己干点什么呢?
秦芜灵机一动,想到空间厨房里头还没来得及吃的好东西,秦芜全给掏了出来。
红薯有十斤,全是红芯跟粉芯的,五斤一红色网兜,自己为了煮粥买了两网兜;
黄皮土豆,她喜欢吃酸辣土豆丝,自己不爱吃大个的,爱吃那种半大不小的,也去超市买了五斤半存着;
另外本地人喜欢的那种老玉米,不是转基因的,就是老品种那种五彩花色的,家里还有十来棒子,这是她买来准备当早餐的,现在可都是好种子;
其实她也不会种地,光小时候见外婆种过,努力想了想也没想起来这些玩意到底是什么时候种,想着反正眼下也是春种刚过,时机该是差不离的吧?
于是秦芜摩拳擦掌,也没舍得全霍霍了,土豆拿了一个切吧切吧,玉米拿两棒到窗沿上晒着,等晒干了自己就把它找地方种下,至于红薯是怎么种来着?
秦芜拿着两个地瓜在努力思考,从地里忙完的谢真刚好进家门,看到秦芜努力发呆的模样,谢真好笑,打趣她,“芜儿,你干什么呢?跟只小花猫一样,脸都脏了……”
秦芜忙回神,避开某人伸来想要帮她擦脸的手,粗鲁的抬起胳膊胡乱擦了擦脸,朝着已经回家来吃晌饭的谢真尴尬的笑笑,暗恼自己走神,居然忘了做饭!明明刚才给李婶子送了盐她就准备把种子都放好,然后先做饭来着。
懊恼着忙放下手中的红薯,秦芜一边解释,一边忙碌,“哦,也没什么,就是我那里有些好种子,这不是看时日正好,准备种点出来么……”
张口解释着,忽然想到在这种植生产力都低下的古代,自己拿出来的这三样东西可是绝世大宝贝,若是侍弄好了,不说跟袁爷爷捣鼓的杂交水稻比震撼,却也是利国利民的大功绩。
秦芜下意识的看向谢真下试探的钩子,“谢真我跟你说,我的这些种子可是个大宝贝,回头种出来,不说亩产千斤,亩产八百那是闭着眼睛的事。如今的粮食一亩才产几何?这要是种好了,你把它们献上去,不说恢复你谢家往日荣光,想来给你换个出身是轻而易举,怎么样,你心动吗?”
正捧着粗陶杯子喝水的谢真被秦芜的话给呛到了,连连咳嗽,再看冲着自己暗乐,眼里带着几分有意试探的人,谢真无奈摇头。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望着秦芜郑重道。
“芜儿,莫说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动,便不是,我也不会占用。且眼下咱们的日子难道不美吗?我干嘛要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献宝有功的事,以眼下我们的身份,献上去功还不知落谁头上也就罢了,指不定有些人为了这功,暗地里还会盯上咱们的性命,如此赔本买卖可做不得。再说了,这辈子,我就想伴着芜儿你,过上点温馨平淡的小日子。”,至多圈地占山为王,便再没别的什么大志向了。
秦芜却不懂谢真此话的真意,她满脑子在意的都是前头谢真说的,这献宝的功指不定会被人暗中惦记,小命都危险,秦芜心里一急,“那岂不是说,这玩意根本不能种?”
“那倒也不是……”,谢真摇头,想到未来那样的乱世有粮才安稳,种是肯定要种的,上辈子自家芜儿就是靠着这些粮食保住了很多人的命,只可惜,她不懂人心险恶,不知怀璧其罪……
想到上辈子,谢真心情沉重,不想情绪泄露引得秦芜担忧怀疑,谢真赶紧把脑子里的画面都甩出去,看着面前的珍宝严肃道:“只是芜儿,种这等宝贝需要小心谨慎。”
“怎么小心谨慎?”,秦芜不死心的追问不休,毕竟如果按照他的说法,不种才最稳妥保险的。
如此利国利民还能让新军屯受益,甚至能让自己恢复自由身,将来天空任她飞,海阔任她游的好点子从一开始就受挫,秦芜无力又无奈,有点丧丧的。
谢真见不得秦芜丧气,不由心疼伸手揉了揉秦芜的发顶安慰。
“芜儿乖,别愁,这样,这些东西稀有少见,别个也不认识,回头芜儿就当侍弄花草一样,咱们先在后头院子里种一些,也别种多,保证来年能得到足够的种子就成,等回头忙过这一阵子,为夫就给芜儿找个安稳的地方,到时候让咱们芜儿放心大胆的侍弄可好?”
“找个地方?什么地方?”
“这个嘛,是秘密,回头有谱了,我就跟你说。”
“切,得了,你就保密吧,就知道吊我胃口!”,知道这人有意卖关子的话,自己是从他口中掏不出什么的,秦芜便不再继续问,转而就忙活开来,不过等回头找机会,自己一定要给他狠狠的吊回去,让他嘚瑟。
秦芜一把推开跟前碍眼的家伙发威,“边去,别耽搁我烧饭,下午你不是还要去烧荒么。”
谢真不退反进,忙积极道:“那我帮芜儿烧火。”
“呵!用不着你,边去,灶头就那么大点地方,你杵在那碍事的很。”
这北边的灶头跟上辈子老家的还不一样,烧锅添柴都在一个方位,多一个人她还嫌碍事呢。
谢真被嫌弃了不怒反笑,满以为秦芜是心疼她,亦步亦趋的黏在秦芜身后积极表现想打下手,结果多次被自家胭脂虎愤怒的叉腰嫌弃赶人后,谢真无奈,耸耸肩,悻悻然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既然芜儿不用他,那趁着这会子得闲的功夫,他就干点早就计划好的并且有意义的事情吧。
什么事情呢?
“谢真,吃饭啦……”,等秦芜快速的做好了简单的午饭,敲门进屋喊谢真吃饭的时候,就看到这家伙埋头在炕桌上写写画画。
“你在写什么?”,秦芜好奇,下意识凑头过去,随手捡了几张这货刚写完,此刻正晾在身边炕上的纸张一看,秦芜跟着念:“奇侠传?这是什么玩意?”
谢真停笔,搁下,抬头看秦芜:“很明显是书啊芜儿。”
秦芜无语,“我知道是书,我是问你,你怎么想起来写书啦?”,秦芜捏着手里的纸向谢真晃了晃。
谢真老实道:“为了钓鱼?”
“什,什么?钓鱼?钓什么鱼?”,秦芜一时间有些懵,不知道谢真是嘛意思,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炕上的人,不想迎着自己的目光,这货郑重点头,“对,芜儿你没听错,就是为了钓鱼。”
跟不上对方思路的秦芜……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很好声气的问,“亲,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用这什么奇侠传该怎么钓鱼啊?”
谢真嘿嘿笑,见秦芜也感兴趣,神秘兮兮道:“芜儿也很感兴趣对吧?”,他凑头过来对着秦芜就是一阵叽里咕噜的耳语,秦芜越听眼睛瞪的越大,听到最后了,秦芜不可置信的一手捏着奇侠传,一手指着谢真点啊点,深为佩服这货的异想天开。
“你的意思是,你指望自己写的人生第一本小说,啊不是,是画本子,去钓一个镇边的五品将军,还想让人家上心,主动上门来寻你不说,还要三顾茅庐的请你出山?”,我天,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便是这货再有点功夫,脑子活泛有点聪明劲,也不至于让人如此上心吧?
秦芜不可思议的抬手摸了摸谢真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谢真没好气的抓下秦芜的爪子,无奈至极,“芜儿,你得学会相信为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道理,懂?”
“懂!但是……呵呵!”,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谢真给秦芜气笑了,夺过秦芜手里的小说开头,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收起来,一边收,一边信誓旦旦,哼哼唧唧,“哼,为夫大人大量不跟芜儿你计较,等回头为夫写完了再给你看效果,到时候保管芜儿你惊为人天。”
“呵,但愿吧。”,男人至死是少年,这话诚不欺我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古人写的画本,是不是通篇文言文?如果是,自己可是谢敬不敏,再说了,这货知道自己可是受过万千小说毒打的超级读者吗?
什么爽文,什么甜文,什么略恋情深,没什么破镜重圆,什么废材流,系统流啥的……要不看在这货这么认真的钓鱼,阿不,呸呸呸,是看在他这么认真写画本的份上,身为资深读者的自己,回头多给他的,咳咳咳那啥的钓鱼计划提点意见?
也免得他的画本扑街,到时候鱼没钓到,脸面自信却丢大发了。
秦芜如是想着,可惜育种的事情占了她的全部精力,谁叫她这方面是个废柴呢?一切都得靠着记忆慢慢摸索,问着军屯中经年的老农自己总结试验。
等她忙完育种的事情,终于想起来这回事的时候,人家谢真的奇侠传已经写完,自己修改过后拿着手稿,问李叔请了个假,第一次撇下了了她没带,单独出门去了。
谢真虽曾经高中解元却也是第一次写画本,不过这画本好不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里头的情节内容要投其所好,要让某人身临其境,不然如何钓鱼?
怀揣书稿,一人一马,谢真直奔屠何,到了地方直接找到一家书局,自己出重金让书局给他刊印了一百册,也得亏秦芜不在场,若是在场,知道作者直接下场重金刊印,她绝对不会在这货跟自己要银子的时候辣么爽快大方了,这不是糟蹋钱么。
然而谢真糟蹋的钱可远不止这些。
等事后隔了一月,谢真再次借着领军配所补贴的机会来到屠何,顺道取了他那一百册刊印好的奇侠传,谢真拿着这书也不在人家书局寄卖,反倒是自己拿上就走。
出了书局,谢真找地方换了个装扮掩了身份,而后怀揣一兜子碎银角子,背着一背篓散发着墨香的书,先找到了城内为数不多的几个说书人,一人一本奇侠传,丢下五两银子的定钱,就让这几个说书人打从今日开始,大力给他狠狠宣传这奇侠传,宣传好了还有重谢,说书人岂能不动心?
等安排好了说书先生,谢真又往屠何的县衙走了一遭,送了一半的书给县衙官学里的书生学子,谢真就打道回府,从接连屠何的镇子开始,过镇就入,找到镇上的说书人或者是茶馆、饭铺,再重复先前的骚气操作。
谢真一路往回,直到来到当初收车的三叉路,他打马扬鞭走上了西边岔路,竟是直接去往了防御高句骊扶余城以及契丹黑山峡的黑扶卫而去。
此卫由一姓何的五品游击将军镇守,也正是他要钓的正主。
埋下这么多伏笔,正主的地方自然不能放过不是?
此黑扶卫所很大,虽是叫卫,其实不比县城小,里头生活着百姓军士两万多,算得上是大业边关的一个重大城镇,而这位正五品的游击将军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那就是爱背地里看画本子。
为了钓鱼,自己不过是投其所好而已。
如今鱼饵已下,只静待收获了……
第 48 章
黑扶卫里。
何将军是个糙汉子, 今年二十有七却还未成婚,在黑扶卫城中有个两进院落的简陋将军府,他却很少回, 平日里就乐意混在军营,家里反倒是冷冷清清的。
久而久之, 将军府里伺候的人都少了,除了一个烧饭的婆子,两个身带残疾从军队退下来无处可去,被他领回家看门的大叔,就只有身后跟着自己做事的几个小幺亲信了。
于是何将军越发不爱回家, 今日是因着从下头军屯视察巡逻回来, 再回军营时辰也不早了,何将军这才带着几名亲信小幺回了家。
不想主人多日未归,何将军自己也不是个爱讲繁文缛节的, 家里下人就不成规矩, 俩缺胳膊少腿的汉子并肩坐在侧门的廊沿下, 背对着进门的方向, 惬意悠哉的喝着小酒, 聊天打屁,便是身后何将军一行回来的动静都没有惊动这二位。
缺胳膊的那位,用自己唯一剩下的那只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瘸腿的汉子道:“唉哟老方, 你是不知道,最近卫所那茶僚饭铺子可是热闹的紧, 日日都爆满, 据说里头的说书先生换了个好本子,这城里但凡是有钱有闲的, 见天的都去听新故事去啦……”
被捅的瘸腿汉子咽下口中酒,咂摸了咂摸嘴巴,疑惑道:“新故事?什么新故事?就咱们这破地方,就那俩老说书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是日日都说那什么精忠报国么,怎地还有新故事?”,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嘿,这你老方就孤陋寡闻了吧?据说是从别个地方传来的好画本子,叫什么奇侠传的,里头的那小子一身功夫俊的很,身世也凄惨,故事可好听了,只可惜咱哥俩个兜里的钱都花在这二两小酒上了,想去听都没……”
“咳咳。”
二人聊的正带劲,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中带着威严的咳嗽声,一回头,看到是主子回来了,俩汉子赶紧把手里的酒葫芦往腰后一藏,相互搀扶起来,朝着突来的何将军讨好的笑。
“呵呵呵,将,将军回来啦,将军辛苦,将军吃过饭了么?”
何将军也是无奈,对待这俩在战场上立了功,如今在自家荣养的老家伙,他还能怎么办?
虽然他也对两人口中的奇侠传感兴趣,但是将军威严不能丢,何将军努力板着脸看着俩军汉劝。
“方叔,马叔,虽说我这家里没甚人来,我也早就说过看不看门的不重要,可您二位也不能见天的喝酒啊,忘了上回方叔喝醉差点冻死在大门外的事啦?要引以为戒,要多注意身体……”
两加起来都快一百的军汉,面上讪讪的应着是是是,心里却不住嘀咕,自家将军怎么又变婆妈了呢?果然还是得赶紧找个媳妇家来管管啊……
“好了,这大门也无需你们守着,今晚让俩小幺看着就是,二位回去歇着吧。”
“是是是,好,都听将军您的……”,被唤回神志的两人赶紧应了,回头却见他们将军不往家里进,反而是调转方向往外去,俩人纳闷,“将军,您这是要干嘛?您不回家呀?”,要学那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了这是?
心里其实已经好奇的惦记上那什么奇侠传,准备趁着今晚有空,也去饭铺酒楼坐坐听一场稀奇的何将军连连摆手,还义正言辞的。
“不了,本将军刚才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没处理,本将军先去办事,回头再家来。”
待二人还想再问,某将军已经领着几个小幺,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街角。
老方老马不住摇头嘀咕,“啥事啊,那么急?”,二人却哪里知道,这是自家将军的画本瘾犯啦?
黑扶卫中属何将军最大,便是平日他从不仗势欺人,他来了,哪怕铺子里已经座无虚席,掌柜的还是殷勤的给他空出了个雅座来。
何将军从善如流,点上三五个菜,再要上一壶酒,没啥架子的喊小幺落座跟自己一道吃,才动筷子,只听堂下惊堂木一响,何将军一边抿着小酒,一边听,听着听着,手里的筷子蓦地就僵住了。
怎么回事,这叫奇侠传的话本子,里头主人公的身世,怎么听着跟自己这般相像呢?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有心所为?
何将军能在无任何靠山的情况下,从一农家小子爬到现在的位子,那也不是个愚笨的人。
憨厚的脸上双眼精光一闪而过,压下暂且不表,可回去后立刻派了亲信出马,彻查这奇侠传的事情,小幺领命而去。
再然后,将军府里头的下人就发现,他们的将军最近有点奇怪,也不整日整日心念念、急吼吼的往军营去了不说,近来都住在将军府里,但从不在家里头吃饭,到了饭点就失踪。
人干嘛去了呢,自然是成为了酒楼的座上宾,连续多日都沉迷听堂上的说书先生说的飞起,越是听,何将军就越是咂摸着事情不对劲。
若是把自己带入这奇侠传中主人公,把江湖换成军营,把神剑山庄换成这黑扶卫,那主人公所遭遇的一切,不正是自己眼下正在遭遇的吗?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当然也有不同的是,书中主人公面对危机应对的好,而自己却对周遭正在发生的问题疲于应对。
何将军那是又担忧又好奇,有一回身边手下刺头再给自己使绊子,何将军神奇的发现,自己遭遇不正跟那奇侠儿刚攻克的难关一样样的么?
于是何将军自己灵机一动,下意识带入自己,干脆套用了人奇侠儿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结果大大的喜人,多年来跟只苍蝇一样在自己头顶蹦跶的的家伙,还真叫自己给成功收为己用了,何将军当即大喜,营里也待不下去了,当即打马回城,找到说书先生,拍出银两就要买人家的书。
说书先生哪里肯干,他都没料到这白白送上门来,人家还花银子请自己说的破书会如此大火,眼下故事才过半,外头都是一群嗷嗷待哺等他继续说的听客,他是傻了才把招财的招子轻易卖出去。
说书先生死都不干,这何将军也不是强取豪夺的人,事情僵持上了,好在派出去打探的小幺终于有了结果,不仅带来了此书出自屠何的消息,更是机灵的花了银子,从屠何城中一个不屑此低劣画本的书生手中买来了一本。
何将军如获至宝,赶紧捧着书看。
然后他就发现,这本书停在奇侠儿所在门派被魔教里应外合派兵暗中围攻,自己侥幸识破天机,用了一招金蝉脱壳,请君入瓮的解决问题。
何将军又急又惊,不过想到这本对自己仿如是天书的画本,至今以来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何将军本着试一试的心态,如奇侠儿一样玩了相同的招数,还真叫自己抓住了吃里扒外的细作不说,更是一举擒获了偷袭的敌军,从军以来第一次胜的这么轻松从容,不死伤一兵一卒。
回营后,何将军甚至都顾不上先去写战报,反而是捧着奇侠传如获至宝。
“哈哈哈哈,此乃神书,神书啊!本将军定要好好会一会这背后的写书人。”,想来这位著书的人不是隐士也是大家。
从没有哪一刻,何将军有如此迫切的心。
当即又招呼来那个机灵的亲信小幺,给人家下了死命令,“不是说这奇书出自屠何么,你且去,务必帮本将军寻到写此书的人,找不到就不要回来了。”
“是,属下遵命。”
小幺领命要走,何将军想起什么又赶紧喊住人交代:“等等。”
“将军还有何吩咐?”
“且记着,找到人后不要打草惊蛇,若是被对方发现,你小子也放机灵点,守规矩敬着些,千万别慢待了对方。”
小幺领命,直接包袱一卷,打马屠何,甚至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而新军屯中的谢真,却在百忙中掐算着时间,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他怀里揣上奇侠传的下册,这次没再问秦芜要钱,反而是承诺回头家来给她带好吃的,就施施然的离开了军屯来了屠何。
屠何城内,先前谢真自费刊印的那家书局中,东家掌柜此刻也是着急上火的很。
他也没料到,一个看着落魄的不似书生的人,自费刊印的画本居然能这般火,火的原因连自己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总之人家火了呀!
看着一个个到自己书局买此书,却又一个个失望而归的顾客,想到那流失的银子,掌柜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免费的给印他个千八百本的。
如今他是日夜盼,夜也盼,着急上火的头发都差点白了,终于叫自己等到了人。
这小子长的俊,见之一面终身难忘,更何况这人还是他开书局以来,第一个主动出钱自费印书的呀!
以前自己还笑话,眼下看来自己才是个笑话。
见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书局门口,掌柜的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飞奔出来,一点也没有平日里慢郎中的模样,看到谢真,几乎热泪盈眶,双手抓住谢真的胳膊激动道:“公子大才,公子终于来了,可叫小老儿好等啊,公子此番可是来加印书册的?”
面对这么热情的掌柜,谢真还有些不适应,眼角的余光再瞄到身后有意遮挡自己暗中窥视的某人,谢真的唇角勾了勾,按照自己钦定的剧本,掏出怀里奇侠传的下册,一副谦谦君子模样道:“店家客气,此番前来,在下是为了奇侠传的下册……”
“什么,还有下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看外头街上探头探脑的人,掌柜暗恼自己激动失了分寸,可不能让眼前的财神爷给别的书局抢走,忙热切的拉着谢真的胳膊就往书局里带,“来来来,公子这边请,有话我们去雅间说,走走走……”
生怕财神爷被抢,掌柜的可是殷勤,进了雅间后又是喊伙计奉茶又是热络招呼套话,谢真志不在此,毕竟这书能火也是意外之喜,他也没指着这个挣钱,倒是没有为难掌柜的,随意跟掌柜的定了刊印上册的价格,又谈妥了下册的价格跟刊印数量后,谢真收了一锭二十两的定金银,就被掌柜的热情的送出了门。
走的时候,谢真还有意留心了一下外头,见先前在自己进门时蹲守自己的少年人不动声色的跟了上来,谢真笑笑,仿佛根本没发觉一样,自顾自的逛他的街,买他送妻子的礼物,直到大包小包,谢真才打马往回赶。
敏锐的耳力听着身后远远坠着的马蹄声,谢真无声的笑了。
鱼儿咬钩了,那么接下来,咳咳咳,该是他神棍谢真上线的时候了。
一路回家,进军屯的时候,谢真还有意的跟箭楼上值守的袍泽朗声问好,态度熟稔的不行,身后潜伏跟踪的小幺听后,眼睁睁的看着谢真入了军屯堡,小幺赶紧打马往黑扶卫而去,见了何将军就禀报了此事。
何将军因着要处理手中军务,一时走不开,不过次日一早,他便领着小幺出发直奔新军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新军屯里,谢真早已摆开了阵势。
一大早的秦芜就看谢真这货神叨叨的,一会求自己去空间存货里找一套古朴精致的茶具给他,一会又要先前在国公府收的好茶,一会自己搬着方桌靠椅摆在院中的瓜藤架下,一会又钻去柴房捣鼓出冬日用剩下的木炭,起了个红泥小炉,既是在她的瓜藤架下一副要围炉煮茶的架势。
秦芜就疑惑,“谢真你这是要干嘛?今天不去地里开荒吗?”
正在泡茶的谢真头也不抬道:“今日家中有客上门,我跟李叔请了假。”
“有客上门?什么客?”,他们在这极北边关还有什么熟人吗?按眼下这货的摆出的架势,总不可能是谢家人上门吧?
秦芜心里嘀咕,谢真干脆把秦芜拉到方桌一侧按坐下,亲自露了一手上好的茶艺功夫,给秦芜泡了杯好茶,杯子递给秦芜,谢真才解释道:“芜儿还记得先时我跟你说要钓鱼的事情么?”
“嗯,记得……”,起先秦芜不在意,随意应声,可话到一半猛地察觉不对劲,秦芜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笑语晏晏的家伙,“你的意思是,你的鱼钓到啦?”
“嗯啦!”,谢真自信一应,秦芜稀奇的拿眼一下下瞧着面前一副高人做派的家伙,忍不住啧啧啧出声,“所以今日你就穿的如此骚包的在家摆起了龙门阵?”
谢真点头应的干脆,“对,一会鱼来了,我请芜儿看戏,芜儿只看别捣乱哦。”
“呵!”
话说曹操,曹操就到,人家何将军急啊。
因着都是边军,何将军官位在那,凭着印信,进入新军屯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打问,军屯里忙碌值岗的袍泽不仅没有隐瞒,更是有那热心的直接给何将军带路,把人领到了谢家小院。
才到地方,隔着半人高的木栅栏,看着院中一身飘然白衣,安坐在瓜藤架下优哉游哉品茗,一副神仙面容的人,何将军这才信了小幺形容的话,暗道这世间竟真有这般俊俏不似凡人的男人,想来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写得出那样神奇的画本吧?
摸了摸怀里的奇侠传,谢过热心带路的军士,何将军示意小幺敲门。
带路的军士跟谢真也没有太多来往,自来只知道他长的俊俏,却不知在家竟是这么副神仙做派,加上心里好奇,黑扶卫的镇守将军怎么会来找他?谢真这袍泽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暗自思忖,袍泽既担心又好奇,被何将军打发后也没有走远,而是走出一段距离后找了个位置猫着偷看,心说一会若是发现事情不对,他就招呼兄弟们来救人。
总之他们再是余军,自家军屯的兄弟也不能让别个外人欺负了去。
何将军却不知这些,见到面前的柴门吱呀打开,里头出来一好看的女子,何将军先是一愣,随即忙缓和声气拱手道。
“这位娘子打搅了,在下乃镇守黑扶卫的统领何超,冒昧上门是有事来寻人的,不知谢真谢二郎可在?”
谢二郎是军屯上下对谢真的称呼,秦芜早习以为常,她就好奇谢真口中要钓的鱼是谁,见了真人面,秦芜忍不住拿眼一下下的打量,见对方虽然长的五大三粗看着十足兵痞样,人倒是一脸正气不似个坏的,且还很懂礼,秦芜暗暗点头。
早得了谢真的请托,有心配合的秦芜也没为难,朝着何将军福了福身,让开大门,伸手点了点瓜藤架下围炉煮茶的人,而后比了个请的手势。
何将军客气的再朝秦芜拱手,道了个谢,大踏步的就进了门来。
“哈哈哈哈,你便是谢真谢二郎吧,在下何超,镇守黑扶卫的边将,今日冒昧前来打扰,是有一事不明,想要请问二郎。”
“将军不急,您请坐。”
面对何将军一见面就给的软刀子,谢真表情都没变,缓缓放下手中的陶壶,左手扶住右手的袖摆朝着对面空座比了个请的手势。
何将军哼了一声,瞄了谢真一眼,一掀衣摆,大马金刀的坐下。
谢真但笑不语,再次执壶,动作优雅的给何将军斟了杯茶,轻轻把杯子推到了何将军跟前。
“在下等候何将军多时,何将军莫急请先喝杯茶。”
何将军看了眼被推到跟前的茶杯,也不接,对着谢真挑挑眉,“谢二郎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怕了吗?”
此番前来,自己心里也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揣摩,更何况那奇侠传写的那般神奇,就跟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样,这怎能不让自己多疑防备?
自己再是从中得了好处,他也不敢全信,毕竟人心隔肚皮,万一对方是有心之人,故意以小博大取得自己的信任后所图甚大怎么办?
身处自己这个位置,他不敢亲信任何人,便有意试探,掏出怀里的奇侠传,一把拍到了谢真跟前。
“谢二郎是吧,茶本将军就不喝了,本将军看你还是先跟本将军说说这奇侠传的事吧,本将军已经确认,你谢二便是著此书之人,本将军就好奇了,二郎写的这位奇侠儿,怎么就跟是给本将军量身打造的一般无二?”
为防着谢真找借口忽悠自己,何将军继续放话威胁。
“呵,谢二,本将军从不信什么巧合,还请你好好解释解释,若是解释不好,兄弟也别怨本将军治你个窥视上峰长官行踪的罪责了,事关查探细作之事,兄弟可要三思,想明白了再说。”
第 49 章
谢真勾唇摊手, 修长如玉的手指点在奇侠传上,说的怅然,“在下若是说故事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实属巧合,想来将军定然不信。”
“那是, 本将军又不傻。”
“那如果在下跟江军说,书里的一切,都是在下夜观星象,掐指仆算得出的结果,将军想必也是不信的咯?”
“嘶!”, 何将军惊讶的瞪大双眼, 不由一声抽气,“你开什么玩笑。”
谢真苦笑,一副他老实人被冤枉, 他也很无奈的模样道。
“想来将军既然今日找上门来, 便是已经把在下的一切都查得清楚明白了吧?那将军自然就知道, 我, 谢真谢二郎, 出自前镇国公府谢家,我谢家满门忠烈,除我父这一辈起,世代镇守西北, 报效朝廷,尽忠陛下, 虽家道败落, 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绝不可能是敌国细作探子, 如今落魄,也绝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所以将军大可不必如此防备在下。”
何将军想到谢家在西北立下的功绩也有些讪讪的,嘟囔道:“话是这么说,可你怎么解释这奇侠传里头的事情?你怎么就仿佛是长在老子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老子身边发生点什么事,老子自己都不知道呢,你居然就提前知道啦?”,这不符合常理呀!太奇怪了!
是很奇怪,边上假装忙碌,实则暗中偷听的秦芜也跟着点头认可。
谢真唏嘘道:“其实真相刚才在下已然说过了,只是将军不信而已。”
何将军听的也是一脸懵逼,“刚才说过啦?说什么啦?”,他努力回想,蓦地想到那句,夜观星象,掐指仆算,何将军再度极其不可思议的瞪着谢真,“你刚才说掐指一算的事情不会是真的吧?”
“那不然呢?若不是如此,在下又如何会得知这一切的?”
“不不不不,这太不可思议了,自来这些神棍之流不都是假的么,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将军,自来这五行八卦,命理相术,寻龙点穴,问卦仆算就是我道家真传,世间也有道爷,天师一流,在下如何就不能懂?不能会呢?且以在下曾经的家世,想要拜访名师,想要学得这些本事,想来将军也知这并不是难事,在下自小就有些慧根,后得遇高人为师,自然是通晓一些别人没有的本事,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何将军来了兴趣,“怎么试?”
“这个简单。”,谢真说着洒然一笑,一挥袖袍,神棍模样十足,“看相测字,焚香问卦都可,不过眼下在下手中无香,便看相测字吧,将军以为如何?”
“可。”
谢真便回头看向秦芜,请她拿笔墨纸砚来,秦芜也好奇呀,忙回屋取来,放置在方桌的空余位置上,而后退到一边,仔细的盯着谢真,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要弄什么鬼,闹什么妖。
就见这货朝着何将军比了个请的手势,“将军请写一字,随意便好。”
何将军提笔沾墨,想了想,在雪白的纸上写下了个大大的困字。
收笔停下,谢真伸手取过纸张,看到上头的困字,眼底划过了然的笑,伸手装模作样的掐算一番,而后提笔沾墨,在何将军困的边上开始解字。
“困者囚笼也,说明问卦之人深陷围城,身边围拢小人作祟,遇事遭难,人困,心困,深陷其中不得其法解脱。”
何将军一想点点头,不过想到这人曾经的背景,又能写出那样的书,想必也是做过功课,能说出这些不算稀奇。
于是他忙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追问,“那此局可解否?”
谢真故作高人的笑笑,点头道:“若是将军没有遇到在下,本是困命大殇之照,不可解。不过这不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么,既然将军今日能登在下的门,便是缘份,在下才疏学浅,却也愿为将军分忧。
将军请看,这围城中有木,木乃生机之相,遇水则发,想来将军马上就要遇到一场大劫,乃围城之困,将军遇事可往临水之地寻求生机,且过午远避,迟则变,午时后决计不可再亲水,不然发水变困水,神仙难救,将军切记切记。”
他就说嘛,自己生平就恨这些神神鬼鬼的,有话直接说好了嘛,这云里雾里的说一半留一半算怎么回事?
不过眼下是自己有求于人,何将军还算压着脾气,拱手道:“还请二郎指点。”
谢真却摆摆手,“将军可知天机不可泄露之理,今日说了这些已是多说,若再深,在下也承受不起反噬,将军只要记着在下今日所言,只要切记,想必以将军的本事定会无忧。”
好嘛,这说了等于没说,何将军无语气结。
“真不能再具体透露透漏,二郎,我也不瞒你,若是真如你算的这般,本将军即将要遭遇劫难,若是度不过去,二郎你岂不是白白浪费心血提点帮我一场?”,何将军也拉的下脸,拱拱手诚恳求道:“还请二郎帮我。”
谢真淡淡微笑,直接端起跟前的茶盏,“将军若是真渡不过,只能说明你我无缘,不是在下该渡的人。”
“嘶!”,这是把他所有的话,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呀!
都被端茶送客了,何将军饶是皮再厚此刻也觉待不下去,有心发火吧,人家也不欠自己,反而是自己有求于人,何将军只觉憋屈,最后一甩袖,气呼呼的朝谢真留下句,“哼,二郎且等着本将军渡完劫后回来寻你再续缘份吧!”
他还就不信了,自己命这么硬,难不成还敌不过一个神棍测字?
信则有,不信则无!
话是这么说,招呼着小幺来匆匆去匆匆的何将军,其实心里还是上了心,不止把这遇水则发的提示印在了心上,更是派了小幺连夜赶往图河,又连夜快马加鞭赶回,给自己带回了一本根本来不及刊印,还是小幺各种威逼利诱金钱开道,才连夜誊抄了一份的奇侠传下册回来。
何将军捧着誊抄本看的那叫一个如痴如醉,却发现这个下册很奇怪,并没有眼下正发生的事,也没有自己所求的内容,反而是里头魔教踏破神剑山庄,奇侠儿不知所踪,武林盟岌岌可危的剧情让自己看的心肝都颤。
何将军很是颓丧,现实却容不得他多想,当日下头就来报,卫城外出现敌军骚扰。
想到曾经黑扶卫失去的那些个御敌堡垒,何将军就深恨这些高狗跟契丹贼子,不管今日来扰边的是哪一波,他都不能忍。
当即点兵点将,领着三千人马出了卫所,直奔斥候探查到的战场。
可等到了这里后何将军猛然发现自己中了埋伏,再看眼下地形,还真就应了那谢二神棍的话,自己身处两处曾经遗失兵堡的中轴线上,被高狗潜藏的骑兵给包了饺子啦!
看着渐渐合拢的包围圈,何将军肝胆俱裂。
对方装束一看就知是精锐铁骑出动,根本不是先前斥候探到的结果,也完全不是自己这边的骑兵可比,无论战马耐力还是手中武器,他们都弱势于人,更何论此时敌我兵力悬殊巨大。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领着兄弟们誓死一搏,终是换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吗?
不,不,他不甘心!
危急关头,何将军脑子里蓦地划过谢神棍提醒的话,困者生木,木突围,遇水则发,想到此,再看眼下熟悉的地形,何将军也是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的就想赌一把,指着还未来得及封口的包围圈号令全军。
“儿郎们全体听令,前队变后队,速速整军,黑甲营压阵,黑乙营策应,所有人随我冲出包围圈转战依干河,冲啊……”
“冲啊……”
也是反应及时,这三千人还真就在何将军的领导指挥下,在敌人铁骑的包围圈合拢之前,三千人一个不少的冲出了敌人专门为他们设立的口袋。
何将军一行马鞭甩的飞起,一路往最近唯一的水源依干河飞奔,何将军一边打马扬鞭,一边还时不时抬头看天上的太阳,估算着时间。
眼下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心里却还牢记着过午远离水,以防发水变困水的警告,为了以防万一,何将军还跟身边同样御马飞奔的手下询问,“现在什么时辰啦?”
军中最会看天时的将士回了句巳时三刻,何将军咬咬牙下令,“将士们再快些,赶在午时之前,所有人必须统统涉水过依干河。”
此刻的何将军自己也不知,眼下的命令到底是对是错,可他却已经没得选了。
领着三千将士,打马匆匆涉水而过只到成人胸口深的依干河,全员才将将上岸,身后的追兵已出现在眼前。
何将军忙收回视线,看了看眼前静静流淌的依干河,心里操蛋的暗骂一声谢神棍不靠谱,去他娘的遇水则发,来不及多想,当即指挥将士们继续奔逃,忽然身后接连响起了马儿的嘶鸣,还有敌人的嚎叫惊呼,声音甚至大过了他们眼下奔逃的动静。
御马奔逃中的何将军下意识回头一看,好家伙,刚才他们过河时还平静的河面,眼下如滚水沸腾;
先前刚到马肚的河水,眼下竟突然暴涨起来;
此刻的河水泛着浑黄,夹杂着泥沙滚滚而下,来势汹汹,敌人的追兵因着追的太急太猛,太过急切的想要把他们灭杀在此,根本不是纵队过河,反而是一字排开,长线入河。
这倒是好,河水突然暴涨之下,绝大多数已经行到河中央的敌军,就这么被水中泥沙夹裹着,嘶鸣着,哭喊着,绝望着被冲向了远方,明明多出他们两倍的兵力,这一刻在大自然面前霎时土崩瓦解,只有少数身处边缘,或者还没来得及下水的人侥幸逃过。
看着眼前的一切,何将军哈哈哈的对天畅快大笑三声,再看窜逃的敌军残兵,何将军心中涌起无限力量,手中方天戟一扫,大喝道:“儿郎们,苍天庇佑尔等,天降神罚惩恶扬善,敌人溃败,眼下他们曾经从咱们手上抢去的兵堡兵力正当空虚,天赐不予是要遭报应的!全体将士都有,速速集结,随本将军绕行最近的丰徒桥过河,尔等携手,马踏征途,追缴参军,一雪前耻的时机到了,杀!”
“杀啊!”
结果不用说,自然是何将军胜了。
不仅轻松的清剿了敌军残兵,反还一举拿下了曾经失去的国土,把两个本属于他们大业的两个边镇军堡收入囊中,大功一件啊!
这样大的功绩,不说官升两级,起码年底兵部的考评稳了,自己的底气也硬了,何将军甚至都来不及写请功的折子,第一时间就带着一车谢礼,亲自来了新军屯,叫开了谢家的门,对着谢真就是一揖到底。
“先生大才,谢先生指点迷津,救我性命。”
正在后院捣鼓自己心爱小苗苗的秦芜听到动静,赶紧结束了活计窜到前头看热闹,就见行来匆匆的何将军带来了满车物资,人更是亲自下场,诚惶诚恐的对着谢真感激涕零,而谢真这货还在装他的神棍高人。
淡定的扶起何将军,谢真一派方外人的云淡风轻:“将军无需大礼,将军平安就好。”
“何某能平安,多亏先生指点迷津,若是不先生,何某怕是就此命丧围城了,何某谢谢先生救命之恩,先生大才,何某此番前来,致谢先生是其一,想请先生出山是其二。”
谢真却摆手,“出山的事情不急,眼下倒是还有一事,或许能给将军锦上添花,将军不若试试?也免得将军身边还有人不信我谢真,将军以为如何?”
自己接连经历的这一遭遭事情,他根本没有对外人言,他的身世便是连奇侠传的奇异之处,他也从不对外说起过,便是身边小幺都不知。
他是亲身经历过了种种,这才信先生,重先生,却也怕身边那些个刺头,因着先生罪军的身份不屑,如此大才,自来心气高,桀骜不驯是肯定的,又如何会甘愿受气。
这么一想,何将军就想通了,心道先生果然聪明,机智过人,连这些细节都为自己考虑到了,忙拱拱手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谢真就以手沾茶,在他装逼的桌子上描画起来,不多时,一副秦芜看了都眼熟的舆图赫然其上。
只见这货轻描淡写的点着金矿的位子跟何将军道:“此地盘踞着一窝狠辣匪徒,干的是匪盗之事,背地里却还别有身份,将军若是不惧怕权贵,若是胆大,便领兵去剿一场匪吧,指不定又是大功一件。”
何将军大喜过望,军功什么的,边将最喜欢了,对于什么权贵不权贵的,何将军不以为意,却听谢真见他浑不在意的模样,特有深意的补充了一句。
“将军对此不可等闲对待,对了,剿完这些恶匪,将军记得细细搜查一番,还有意外收获哦,那可是大头,将军可千万别错漏了。”
何将军奇怪,“意外收获?什么意外收获?”
谢真也不卖关子,这回他坑的可是金矿那一伙子人,便抬手蘸水,在桌上写了私矿二字。
何将军见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便是边上的秦芜也跟着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就把人家金矿一伙轻易卖了的家伙,明明他还占了人家大便宜来着,呵,男人,真阔怕啊。
谢真却没有察觉,只专注盯着面前人问:“怎么,将军怕了?”
何将军也不傻,涉及私矿,谢真又说那里的人身份不一般,还涉及权贵,何将军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跷。
可怕了?
他何超能走到至今,还不知怕字怎么写,若是得高人提点,自己还是个拧不起来的,那这将军自己还不如不做。
再说了,权贵又如何?这天高皇帝远的,强龙能干得过地头蛇?那私矿虽是不在自己管辖的位置,却也离的不远,自己若是借着追缴敌人残军的借口发兵……这一票也不是不可以干。
那就干了!
不过干这激动人心的一大票之前,何将军定定看着谢真,问出了心底盘桓已久的疑惑,“先生,何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谢真望向何将军,轻应:“何事不明?”
“先生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
谢真呷了一口杯中茶,淡笑戏谑道:“我若说你我有缘,将军信是不信?”
额……何将军无言。
边上秦芜也跟着无语,暗道自己这是不是看了个现场版的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充钱?
那么多金子啊,还有他们舍出去一半的银票,若是这一票真被何将军干成了,先不说他要不要给朝廷献上金矿了,就单单只是那些金子银票,何将军也赚大发了呀。
只可惜了那些守着金矿的家伙,更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旷工了,但愿这个何将军是个好的,自己得了便宜,能妥善安顿那些无辜的可怜旷工。
谢真最是只知道秦芜的性子,她才想着呢,谢真就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音一般,秦芜就听谢真话锋一转对何将军道:“刚才是跟将军开个玩笑,还请将军别介意。”
何将军连连摆手,“无事无事,那……”
“言归正传,其实在下说跟将军有缘只是其一;不忍百姓遭难,无故被劫掠去挖矿受苦是其二。不瞒将军,在下抵达这边关后多方了解,确信将军为人,这才能决定信重将军,既然已知此事,顺手帮一把(才怪),又能帮你我解决问题,两全其美,何乐不为?不过还请将军,事后定要善待那些无辜旷工才好。”
这就对嘛!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不管什么,有所求才附和人性常理嘛。
何将军这才完全相信了谢真,起身拱手郑重一礼:“先生大善,先生放心,只管静待佳音。”
就这样,秦芜又眼睁睁的看着,身边这个自己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狗的家伙,再次打发走了人。
一边清点着人家送来的谢礼,秦芜还一边掐指算,某人要的三顾茅庐,这是第二顾了吧?
嗯,想来不久以后,马上就会有第三顾了,到时候也不知会是怎么个情景。
第 50 章
前头有大胡萝卜吊着, 何将军很是上心,回去后就派出精锐斥候全部出动,自己则连夜召集手下亲信指定作战计划, 怕夜长梦多出变故,几乎是斥候营一带回消息, 何将军就领兵出发了,打的还是追击清剿先头流窜敌军的借口。
金矿所在的山谷,静悄悄的夜看似与往日一般无二,空气中又仿佛透着一丝不同。
首领正从山谷中专门关押不服管教矿工的暴室出来,身上血腥还萦绕不散, 想到暴室那几个从万祥分号抓来, 自己至今都不肯招供,自己因此根本没舍得杀的蠢东西,首领就恨的不行, 为了丢失的金子, 损失的银票, 首领一边搓着因用力过猛而僵硬发麻的手, 一边暗暗想着, 既然盐水皮鞭不行,明日就换个刑讯的法子,试一试铁签扎手指好了。
才想着,一只脚踏出黑暗来到外头, 首领只觉外头的光线刺人眼睛,他下意识伸手格挡, 心说怎么今个晚上点这么多火把呢, 想想不对,猛地意识到什么, 首领霍的拿开遮挡的手,带着防备,目如闪电的扫视四方。
然还是太迟了,不等他反应过来,脖颈被冰凉侵袭,低头一看,好家伙,一把闪着冷光的长刀横于自己颈间,首领抬眼,顺着长刀看去,只见长刀的主人身穿大业甲胄,一副威风凛凛模样。
首领暗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万万没料到把手森严存在极密的金矿,有一日会这样轻易就被人一锅端了,首领心里发苦,却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胆大军士,收刮出了金矿现存所有黄金,解救出了矿内所有的矿工,便是暴室里的那几个去了半条命的,也被统统给带了出来一并抬走。
被押解去往黑扶卫的一路上,心如死灰的首领还在心里不停的想,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死是不想死的……
却说何将军,一举攻下金矿山谷,虽一开始也遭到负隅顽抗有些损失,却也着实是被后头收缴到的金子给闪瞎了眼。
他本以为的私矿是铜啊铁啊的,万万没料到竟然是金!
这么大的收获,私矿这么大的事,哪怕事后要上报朝廷,金子他却没少得,就单单是这些领头手里私下藏匿的,还有现挖出来来不及入账本的,这些可都是自己能伸手的,便是账本上的要上报,他这一回也没白跑,更何论上表此事后,这后头紧跟着朝廷下来的嘉奖。
一下子收获巨大,何将军只觉绝好的装备武器在朝着自己招手,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当然了,他也没有忘了让自己获得这天大好处的人。
想到谢真的种种神通,何将军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把谢真弄到自己的手下来做事,且眼下这个节骨眼,自己手底下都是一群大老粗,账目根本盘算不清,更是需要像是谢真那样的文化人帮着把金矿的账目盘点清出,该上缴的上缴,该私密的私密,咳咳咳。
于是何将军灵机一动,放下卫城中的忙乱,第三次来了新军屯。
新军屯中,这日一早,秦芜一起来就见家里这位又忙活开来。
原是谢真早就暗中留心黑扶卫那边的动静,掐算着时间,觉得时机到了,便一早起来做足了准备工作。
这回倒不是骚包的白了,而是换了一身天青色长衫,头发用一根木簪别了,先前围炉煮茶的行头又被他摆到了瓜藤架下。
不用想了秦芜都知道,今日怕是某条被忽悠傻了的可怜鱼又要来了,这是第三顾了吧?
怕人家何将军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用饭,未免尴尬,秦芜赶紧做早饭,撸袖子,系围裙,在谢真主动殷勤的帮忙下,两人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吃了,又因着这几日军屯内无事,
依譁
李叔放大家伙好好歇几日,无所事事的两人吃罢饭,秦芜就被谢真拉着坐到瓜藤架下的方桌前落座,双双喝起了消食茶。
还真别说,谢真这家伙点茶的手艺真心不错,茶泡的相当的好。
秦芜惬意悠哉,一杯又一杯,不过两杯,挥手才想让谢真续上第三杯呢,院外就传来了动静。
秦芜回头一看,不是鱼儿还能是谁。
秦芜撂下杯子,站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似笑非笑的看谢真,“行了,你的鱼儿来了,我就不打扰你发挥了,我去后头忙,你们聊着。”
“好。”,谢真对着秦芜点点头,温柔道:“去吧,一会我这边好了就来寻你。”
秦芜起身就走,说是去忙,其实也没有走远,毕竟她也好奇某人怎么忽悠人啊,便窝在后院最靠近前头的位子,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墙角,一边侍弄自己可爱的小苗苗们。
目送走了秦芜,谢真亲自起身开了院门。
何将军一见谢真,嘴巴子几乎都咧到了耳根,就如同见了亲人般热切,“谢先生好啊,先生今日可有空?”
见对方这模样,谢真秒懂,俨定道:“看将军神色,该是圆满拿下那金矿了吧?”
何将军也不卖关子,连连点头,“对对对,先生料事如神,何某多谢先生指点,何某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这个不急,有话进门来说,将军请。”
站在大门口说话也不是个事,没见着周围已经有人探头探脑了么?
谢真便打断何将军地话,侧身让出位置,比了个请的手势。
何将军会意,忙也比了个请的手势,把跟随的亲信小幺留下外头站岗放哨,自己则大步踏入院中。
在敞开的地方说秘密话,外头还有何将军的人马把手,后院有小妻子,也不怕人偷听。
二人来到瓜藤架下落座,谢真不疾不徐的重新取了茶盘上的一个杯子,烫杯,沏茶,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
曾经这样的事,在何将军眼里就是有钱有闲的人作的,心里嫌弃的不要不要,如今换了个心情换了个人,他倒是意外觉得,这也是一种享受来着。
“谢先生的好茶。”,惬意的捧起茶杯豪气的一杯干完,撂下杯子,牛饮的何将军一抹嘴,殷勤的看着谢真直言来意。
“先生大才,不该埋没在这偏僻的军屯不出,何某此番前来,是诚心邀请先生出山助我,还请先生应允。”
谢真执壶的手一顿,静默三秒过后,才继续给何将军的杯子里斟满茶,“将军曾经不是问过在下为何要帮你么?当时在下只说了其二,还未说其三。”
何将军双眼瞪大,心下诧异,暗道这还有其三?忙不耻下问,“那其三是什么?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这其三嘛……”,谢真放下茶会,唇角溢出苦涩,“其实算是在下的不甘,先前对将军的种种,不论是奇侠传也好,还是后来指点将军脱险,再引导将军围剿金矿也罢,皆出于在下的私心,对将军,是帮忙,然也是试探。”
何将军眉毛一挑,“噢?此话怎讲?”
“唉……”,谢真长叹一声,“不瞒将军,当日在京中镇国公府还安好的时候,某日在下夜观星象,猛地察觉家族巨变就在眼前,在下惊惧,中有不甘,便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逆天改命,挽救家族命运,可最终挣扎结果,也不过是护住了全家上下的性命,流放这极北之地。”
谢真目光瞬间黯然,唇畔噙着苦笑,起身遥对初生的太阳负手而立,绝世独立,暖色的金光打在他身上,配上他那神仙面,仿佛整个人都飘然于世间外,不似真人了一般。
何将军看的恍惚,光影下的人让他一时间都怔愣住了,就只听神仙继续道。
“那时在下万念俱灰之下,跟随家族一路流放到极北,本以为日子也就这样过了,不料今上开春,星象再显之时,在下无意间再观,却发现极北大变就在眼前。”
话到此,何将军神色蓦地一变,却看到谢真正在兴头,不忍打扰,只得强行压下内心的不安与担忧,耐着性子听谢真继续。
“家族破灭,在下努力过,却挣扎无果,天意不可改,在下也曾迷茫过,可迷茫过后,在下却心有不甘,而今又有难题横在眼前,在下是眼睁睁的看着大变之下生灵涂炭?还是再放手一搏?在下犹豫,在下又想,难道天意就当真不可改吗?”
话到此,谢真转身朝何将军看来,何将军连连点头附和。
“先生说的对,我何超也不信那狗屁的命!而且先生大才,若不是先生出力,那般大的罪过之下,先生的家族岂能全须全尾的保存,人都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这就已经是先生的功劳。”
背地里听了全场的秦芜不由眼神闪了闪,暗暗抽嘴,暗道奥斯卡都欠这货一个小金人啊!就只听已经被谢忽悠真忽悠傻了的何将军站起身,恭敬朝着谢真一个长揖到底,诚恳道。
“且若不是先生,何某今日也没法安然的站在先生面前,还得先生指点立下大功,升迁在即,所以先生不要妄自菲薄,如今我何超安在,极北安在,不知先生试探的如何?若是可以,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先生口中所言的极北大难在即是何大难?我等又该如何防范?”
就知道这人是耐不住的性子,这都在谢真的算计之中,于是谢真借驴下坡,再次长叹一声,抬手请眸中都是焦急之色的何将军坐下,暗道自己选他果真没选错,这才不疾不徐道:“想来将军手中,已是有在下奇侠传书稿下册对是不对?”
想到小幺给自己强行弄来的下册誊抄书稿,何将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对,不过先生,何某那也是怕出事,原是想从里头得到提示,这才,这才……”
谢真摆手,“不怪将军,既然将军已有下册,想必也已然看过,既然将军已经看过,那便知下册中魔教围攻神剑山庄,奇侠儿不知所踪,神剑山庄一夕破灭,致使魔教差点攻破正道防御,攻下武林盟的情节吧。”
听到此何将军心里咚咚狂跳,莫名觉得不好,毕竟当时看了这个情节时他就暗觉不妙,眼下谢真再提,何将军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口,试图水滋润干涸的喉咙点点头:“记,记得。”
“将军记得就好。”,话到此谢真语气带着无限唏嘘,似有不忍,却又不得不残忍,“将军,若是先前那遭将军渡劫不过,书中结局,就是在下夜观星象掐算到的结局了……”
“什么!”,何将军被谢真确认的话惊的再次豁然起身,不慎打翻茶杯也浑不在意,何将军一掌撑在桌上定定的看着谢真,双方眼神对上,只见谢真满眼的悲天悯人,不似作假,何将军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也就是说,如果上回困兵之局自己无法破解,那自己这个奇侠儿就再也没有以后,不能护住黑扶卫,也保护不了边关百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铁蹄踏破边城,差点攻入大业内陆,甚至是皇城?
是这样吧,先生的意思是自己想的这样吧?
何将军心一凛,带着悲情,“先生先前说自己无法逆天改命,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以巫二耳漆雾而爸一此话在何某看来不真,若是都信命,我何超今日也无法全须全尾的站在先生面前,先生大才,悲悯天下,不是尔等可比,为了天下千千万的百姓免遭生灵涂炭,为了极北上下这数十万将士性命,还请先生助我。”
这一刻何将军前所未有的凝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郑重的朝着谢真拜下,求他出山。
谢真看了看诚心的何将军,又看了看天,闭了闭眼。
“罢了,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既然将军如此信重我……”,话到此谢真顿住,内心仿佛在挣扎,最终在何将军忐忑期待的注视下,谢真一把扶起何将军洒然一笑,“在下便是再跟将军以命相博,逆天改命一场又何妨!”
俩男人倒是说爽快了,窝在后头听墙角的秦芜内心其实是不大乐意的。
为什么呢?
答应了何将军的邀请,是不是代表他们又得搬家换地方啦?
讲真的,她是真心不乐意,毕竟这才搬家多久啊,新家才将将安顿好有了个家的样子,日子才安稳,更重要的是她的小苗苗还在茁壮成长呢!不想挪窝。
要不然让谢真自己一个去?反正他们其实就是合作的纯纯战友关系,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既然人家有了好的发展,那她也不能拦着呀,大不了一拍两散,他去他的黑扶卫,她窝她的新军屯。
也得亏谢真不知道此刻秦芜所想,若是知道,谢真绝对要气出个好歹来。
他这忙前忙后,费尽心机,千算万算的,说来说去最根本的原因,还不是想给她创造一个安稳的环境,跟她过自在安逸的小日子么。
只可惜,某人不领情。
好在谢真自认为是了解秦芜的,而且他也自知小妻子宝贝的那些小苗苗的重要性。
在没有找到先前答应妻子的,所谓安稳的地方把小苗苗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前,他没打算挪窝,不过却也应了给何将军当幕僚的邀请。
只不过他的要求是,人暂时不调动,何将军有事可来寻他,若是需要他帮忙出面的,比如这次上门的目的,谢真也没有推脱,自是会亲去黑扶卫。
何将军虽遗憾,却也尊重谢真的意思,一番商议,两边定下了时间。
送走何将军后,听完全场对结果还算满意的秦芜从后院晃悠出来,直接落座谢真对面位置,一瞬不瞬的看着正在收拾桌上残局,正抓着抹布擦桌子的人。
她总觉得吧,眼前这货不是一般的狗。
秦芜抓了个茶杯在手中把玩着,装似不在意的试探道:“谢真,明日去黑扶卫,我就留在家里,你自己去好了。”
谢真收捡茶杯的手蓦地顿住,神色一变,当即撂下手里的抹布,顺势坐下与秦芜相对而望,态度坚决严肃:“那不行,芜儿必须跟我一起,我离不开你。”
“呵呵!”,秦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谢真你搞搞清楚好吧,你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离不开人,这世上就没有谁离不开谁的,别闹。”
“怎么是闹呢,芜儿,难道至今你都看不到我的心吗?反正我不管,这辈子无论走到哪里,无论生与死,哪怕天涯海角,我都要带着你。”
“嘿,说你你还来劲,还胡搅蛮缠上了是吧?”
谢真理所当然的耸耸肩,还不怕死的朝着秦芜摊手眨眼,“嗯啦,谁叫你是我的芜儿呢,放心,我只这样对你。”
“额……”,真肉麻!秦芜也不想跟这货继续扯,这种话题,自己自来是干不过他,转移避开才是最安全的办法,“好了,言归正传,我问你,打从你要钓鱼开始,直到事情发展到现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事先就计划打算好了的对吧?”
说到这个,苦于高手寂寞,内心无人诉说的谢真也来劲,连连点头。
“嗯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芜儿,是,这些都是我计划好的。”,为了今日的局面,更是为了即将发生的上辈子自己无力阻止的劫难,他从跟踪上黑幕篱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的谋划了。
想要改变阻止,他先得找一个有一定官阶,内心正直,把百姓边军将士当人看,且还要可靠有能力,还能是个听得进人劝的人才行。
千挑万选的,他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挖出何将军这么个,上辈子早早死的凄惨憋屈的家伙来,他容易么他。
这家伙啥都好,就是官职低了些。
为了能让这货尽快的爬到高位,在高狗第一次伸出爪牙,试图趁着大业天灾不断之际开始大局进犯边境之时,兵多将广有站出来说话的能力底气,还不引起怀疑,他不可谓不费尽心机。
为此,他的马甲那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在满足小妻子小愿望的同时,先披高狗细作头子的马甲,换得细作窝点的印信,又换万祥马甲前去金矿换金,故意暗中留下尾巴,为的不过是早打算好的计划。
好在一切顺利,何超此人也没让自己失望,那么接下来该进行的,就是怎么让金矿的那拨子人,吐口出自己故意留下的尾巴,把何将军的注意力引到万祥的身上去的事情了。
等有了这一件一件又一件的功劳,想来何超官升三级应该没问题的。
一旦他因此升了官,占据要职,要人有人,要权有权,要财有财,而这些又都是自己帮他得到的,这人就会更信重自己,有了这三顾茅庐的仆算打底,到时某一日自己再神叨叨的跟他说,自己算出高句丽的狼子野心会在什么时候出兵攻打南下,让他早做出防备,设立防线,想来对方也会深信不疑,也完全有能力做到。
这样一来,想来这一世,极北之地该是能平安度过的吧?便是不能,自己也已然尽力,剩下的,一切看天吧。
次日一早,跟李叔请过假,把家里的事情交托给谢安以及王柳二位姨娘,噘着嘴老大不乐意的秦芜就被谢真硬捞着出发了,一路上为了哄她,这货还拿黑扶卫各种好吃的吸引她,秦芜也是没脾气了。
等到了黑扶卫,何将军亲自来接,才把人送到自己将军府隔壁,他用刚刚密下的金子特意为谢真新买的院子,身后就要小幺来报,说是金矿首领嚷嚷着说有要事要报。
何将军也呆不住了,想了想请谢真同往,秦芜知情识趣,只道自己留下安置,摆手就打发了谢真。
谢真看着一点也不留恋他,还恨不得自己早点消失的小妻子,眼里都是浓浓的委屈郁闷,不过正事要紧,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能委屈巴巴的叮嘱了秦芜几句,便随着何将军离开了。
走的一路上,何将军还在心里暗乐,原来再是高人,背地里也怕媳妇啊,果真果然,自己不讨媳妇做个快乐的单身汉是对的。
黑扶卫军营深处的监牢中,金矿首领自打被抓起,脑子里就在不停的在复盘,思来想去,得到的就是上次不慎遗落印信,骗取他宝贝金子的万祥有问题的结论。
甚至今日被人一锅端,内里很有可能都是那万祥搞的鬼。
一想到此,首领就恨的不行。
好啊,他都还没开始报复呢,对方这是先对自己下手为强啦?
忍气吞声可从来不是他的做派,想到已无后路,首领干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你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怪他做十五。
当即嚷嚷开来要戴罪立功,等见到与何将军联袂而来的谢真之时,首领先是被某人的神仙面震的一愣,还是何将军先开口问他有何事要报,首领这才回神。
“将军,在下自知死罪难逃,可我若是告知将军一事关极北边线防御的大事,是否能够戴罪立功?”
何将军来了兴致,挑眉道:“哦,何事,先说来听听。”
首领犹豫了一瞬,心知箭在弦上已没得选,更容不得自己讨价还价,咬咬牙,一闭眼,豁出去道:“不瞒将军,在下机缘巧合之下,可能发现了敌人的探子窝了。”
“什么!”,事关细作,饶是何将军此刻也是脸色一变,语气急迫,“此言可真?”
“是真的,将军,在下没有必要说谎,将军若不信,一查便知真假。”
“好,本将军且信你一回,你且细细说来。”
“事情是这样的……”,首领便把当日骗子神不知鬼不觉摸进山谷,找到自己暗中交易,而后自己上当受骗,又机缘巧合找到证据的事情娓娓道来,话到最后,怕何将军不信,首领还急切道:“将军您想,若来人不是契丹或是高狗细作,那样的地方,尔等都无法把金子弄出去,对方却可以一次性快速的将那么多金子运走,还几乎不留痕迹,这是区区小势力可以办到的事情吗?”
何将军摇头,也觉得这首领说的在理,而边上微微低头状似聆听的谢真只觉牙疼。
他眼下还没有势力呢!
就听首领继续道:“将军若是还不信,大可派人再回山谷,找到后山百丈崖上东南方向,沿着崖边倒数的第十棵树下深挖,那里还有我藏起来的有暗记的银票跟万祥大掌柜印信,不止如此,将军还记得当晚剿灭山谷时,您亲自从暴室里拖出来的那几个人吗?那几个根本不是什么可怜旷工,而是我根据对方转运金子时不慎遗留的尾巴一路摸去,当场抓获的几个没来得及逃走的细作啊将军!”
听到此,何将军眼睛眯了眯,果断看向身边的谢真问,“先生以为如何?”
谢真便点着说出心底秘密,人显癫狂,一副便是死也要把害他的人拉下水的首领,道:“不是说有人证物证么?将军可派人先把人证控制起来,再去把物证寻回,到时两厢一对比,孰是孰非,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也是。”,何将军认同的点头,当即挥手唤来亲信吩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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