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扶云直上九万里 > 34、第二只蜻蜓2(三更)
    赵鸢着实给李凭云上了一课:人心善变,昨日对你殷勤不断之人,今日就会对你爱答不理。


    二人同在明堂办公,只要一个抬眼就能看到对方,赵鸢却做到了视若无睹、视而不见、闭目塞听...


    而人向来是学坏容易,赵鸢来太和县不过一个月,便将各种损招都学了个遍。


    她痛舍三两银子,委托胡十三郎将三本衙门月账送往州府田早河的手上。


    赵鸢将司徒县令账务造假的证据交到田早河手上,田早河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派人来太和县革了司徒的县令之职。


    司徒误以为是王道林告发的自己,被州府的人带走时破口大骂:“王道林,你这王八犊子!本官竟然栽你手上!你不得好死!”


    等司徒县令被带走了,衙门等人才直起弯了半晌的腰,王道林对赵鸢道:“赵主簿,大快人心哈。”


    赵鸢只有胆颤惊心。


    昨天司徒县令还在府里颐气指使,今日就被摘了官帽,强行扒了官服,落马之官,待遇同贱民无异。


    司徒被革职,县令一职空置,田早河从各县问询了一圈,秋试在即,没人愿意来太和县当临时县令。


    县令一日不来,衙门无法正常运转,若不出意外,应是李凭云被任命为代县令。


    进士及第,都会直接被派遣到各县任命县令,太和县应有司徒县令压着,李凭云不得不屈居县丞。他当县丞的三年,为民兴修水利,为权贵巧取田地,他理应做这个县令。


    衙门荒废了三天,终于州府下了命令,由王道林代任县令。


    赵鸢无法相信这个决定,胡十三郎给她答疑解惑:“县里的官员任免是州府说了算,而州府的官员任免由大都督说了算,如今陇右道地位衰落,明面不设大一职,但背地里各家族拥晋王做实质上的大都督,所以说,这县里官员的任免,还是晋王说了算,懂了吧。”


    一连几日没有好事发生,赵鸢郁气缠身,故意道:“不懂。”


    “我看在你待我不薄的份上才说的,陇右道,是晋王的陇右道,不是皇宫里贼婆的陇右道,与其想着怎么折腾出事,不如讨好晋王,要不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加上又爱惹是生非的性子,晋王捏死你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赵鸢望着天上的阴云时聚时散,默默道:“陇右道不是晋王的陇右道,也不是陛下的陇右道,它是陇右百姓的陇右道。”


    “我看你就是因为李凭云没当上县令,心里不平衡。”


    “胡扯。”


    王道林刚任县令,沐休日将李凭云和赵鸢叫过去议事。


    他是凉州王家家门中人,受王儒人影响极深,说话喜欢兜圈子。明说暗说了一炷香时间,香火燃尽时,才说起正事:“州府给了咱们一个月的时间,要推举十五名举子,这是衙门的当务之急,重中之重!但咱们县从来没有出过乡贡,更没有乡举的先例,劳烦李县丞和赵主簿在明日之前,各想出十个推举贤士的法子。”


    李凭云挑眉反讽道:“十个是否太少了?”


    王道林道:“我知道李县丞是状元郎,有能耐,但赵主簿是个姑娘,我怕负担太重,将她吓哭。”


    赵鸢微笑:“王主簿果然不同寻常男子,真是细心。”


    她此话一出,屋里两个男子同时有了被嘲讽之感。


    王道林就耕地一事还有意见要发表,将李凭云留了下来。赵鸢先行退下,王道林对李凭云道:“李县丞见怪,赵主簿这是和我耍小性子呢。”


    李凭云已被赵鸢冷落了至少七天,他皮笑肉不笑:“看来赵主簿小性子不少。”


    王道林成为代县令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去了独院,赵鸢从他书房退出来,正当她面前横过去一根晾衣绳,晾衣绳上一块缎料在风中飘扬。


    待她看清那块缎料的真容,浑身血液倒流。


    是她丢失的裲裆!


    王道林竟将其公然挂在此处,衙门里虽无几人,但人人都看得到她的裲裆。


    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奇耻大辱。


    赵鸢控制不住地发起了抖。


    “赵大人,看来的确是王主簿偷了你的私物,愿赌服输,你得替我洗一个月的衣服。”


    是谁这么事不关己...


    是李凭云啊,那不稀奇了。


    一想到自己的裲裆被这么多臭男人看过了,赵鸢想烧了衙门的心都有了,她冲身旁看戏的李凭云发火:“你们怎可如此厚颜无耻!”


    骂完人她大步跑离此处。


    被误伤的李凭云瞥了眼她的裲裆,嗫嚅道:“又不是我盗的,真会冤枉人啊。”


    王道林端着茶杯出门,站在李凭云身后,对着那风里飘舞的裲裆,装作惊讶道:“我怎么忘收这物了!李县丞,此事事关赵主簿清白,你万万不可告诉别人她的裲裆落在了我这里。”


    李凭云扯扯嘴角:“是赵主簿的么?瞧着不大合身。”


    他负手离开,王道林却并没有将赵鸢裲裆摘下来的意思,他任凭赵鸢裲裆挂在自己院子里,以之示众,暗示众人自己和赵鸢非同寻常的关系。


    赵鸢闷头睡了一觉,王道林的作为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艰险世道,她只能关闭门窗,紧闭窗帘将自己困在屋中,因为一出门,就要面对谣言猜忌。


    她历经了一场噩梦,浑身冷汗被吓醒,门外传来无情的抠门声,赵鸢生怕是王道林,她从枕头底下抽出裴瑯送她的匕首,“谁?”


    “我。”


    衙门有四个男子,可李凭云只需一句淡淡的“我”,赵鸢就知道是他。


    “李大人,你来做什么。”


    “给赵大人送我的脏衣服。”


    李凭云此举,完美地诠释了何谓火上浇油。


    偏偏赵鸢自尊极强,不愿被李凭云嘲讽自己输不起,她拉开房门,看到李凭云抱着一篓子衣服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毫无惭愧之情。


    她接过衣篓,转头就走。


    李凭云叫住她:“赵大人!”


    算他良心发现。


    “何事?”


    “洗干净些,本官有洁癖。”


    “...”


    赵鸢自己的衣服都是送去洗衣坊洗,她第一次去河道替人洗衣,难免有所担心,可到了河道旁,河道全是出来洗衣服的妇人,那些妇人见她笨拙,你一嘴我一嘴,将她培养成了一个洗衣高手。


    妇人们每天都来洗衣服,她们的脏衣不多,等到了下午太阳下落之际,已经洗完篓子里的衣物,动身回家做饭去了。


    赵鸢则才洗完一半。


    读书人的衣服繁琐厚重,李凭云真没同她客气,将脏衣服全给了她。


    赵鸢把脏衣服当李凭云本人,使劲砸下捣衣杵。


    “想砸烂我的衣服么?”


    赵鸢闻声,吓得将捣衣杵扔掉,一只大手凭空接住下坠的捣衣杵——


    赵鸢顺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看上去,窄袖、半臂、绣花、珍珠...


    这一眼的惊魂,甚过她人生所有的相遇。


    好一个男扮女装!


    男扮女装、女扮男装这类事,若没有专门的功夫,极容易露馅。李凭云骨架舒展宽阔,各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个男人假扮女人。


    这次换赵鸢差些掉水里了。


    “李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我一个男人,陪你一个小娘子在河边洗衣服成何体统?”


    赵鸢心道,你这德性还不如不陪。


    李凭云如一尊庞然大物蹲在她身边,有模有样地捣起了衣物。


    八年后,一位书画大家将自己游历各地的见闻画下来,其中最有名的一幅画,莫过于“捣衣图”。


    浣衣女承载文人墨客对小民宁静生活的理想,那副捣衣图描绘了黄昏时分,一对浣衣女在河边捣衣,斜阳将她们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在无尽远的地方,终于交会在一起,合二为一。


    捣衣图一经问世,便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是说那对浣衣女是姐妹,另一种则是说那对浣衣女是母女。


    他们向问作画之人求证,画家只留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世间种种关系,究其根本,不过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先走向相遇,再走向分离。


    而只要缘分在,千山万水,今世来生,有朝一日,总会再次相逢。


    “还生气么。”


    李凭云甩着筋疲力竭的手,问一旁歇息的赵鸢。


    赵鸢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同李大人无关,李大人不必担心,更不用扮丑来讨我开心。”


    “丑么?”


    “...李大人往水里照一照就知道了。”


    赵鸢本想着往后再不跟李凭云说话了,可女装李凭云实在叫人狠不下心。


    赵鸢客观点评道:“李大人扮女装,还差些东西。”


    “差了什么?”


    赵鸢目光向下,往李凭云平坦的胸前看了眼,然后迅速抬头,“李大人,等我片刻。”


    她从脚边摘下一株草。


    几日前她为打发时间,从六子那里学来了编织蜻蜓,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惬意的晚风在河边吹着,赵鸢手中的草编蜻蜓渐渐有了生命,她微微一笑,道:“李大人,闭上眼。”


    “赵大人,想谋害本官么。”


    他嘴上调笑,可眼睛却轻轻闭上了。


    “李大人放心,只要你不做坏事,我就不会谋害你。”


    赵鸢实在不想去看李凭云滑稽的女装,她的目光触碰李凭云的眉眼。这是张看一百次一千次仍会让人惊艳的脸,佛祖说相由心生,长着这样一张面容之人,必有一颗肆意自我的心。


    她捏着蜻蜓尾,一点点凑向李凭云的脸。怕自己的呼吸惊扰了他,赵鸢只得屏住呼吸。


    可李凭云仍能感觉到她气息的震动,那些微小的吹拂扫过他的睫毛,李凭云猝不及防睁开眼。


    在他睁眼的那瞬间,赵鸢心虚地将手将他耳边送去,猛地一插——


    那只蜻蜓被粗暴地插入了李凭云的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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