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晚安
◎一张没有乘坐的机票。◎
六月初, 岑定主动组局来庆祝倪音高考结束。
一直到八月初,都快推成升学宴了,这局才组起来。
正巧之前律所接了几个大案子, 大家连续忙了几个月,都没好好休息, 便借此机会举行团建, 适当放松一下。
岑定提出了好几个娱乐方案,有都市型, 也有返璞归真型, 特意做了个共享文档,分享在工作群内,在同事之间进行投票决定,最终爬山露营以比第二名多一票的优势险胜。
周二上班时公布了团建的时间和地点, 可以携带家属,报名截止在下班之前。
然后要求报名的同事在周三和周四这两天, 清理或安排掉手头上比较重要且紧急的工作, 把周五空出来。
周五早上九点, 大家在律所楼下集合, 按照提前制定好的计划, 一起前往溪城周边的爬山露营点。
倪音和周程远、岑定在一辆车, 岑定开车, 周程远在副驾驶, 本来起大早就困,前面两个人又忽然聊起工作, 倪音听得头昏脑胀, 直接躺后排睡了过去。
等睡醒已经临近中午, 他们刚好抵达山脚下。
岑定提前和附近的农家乐联系过, 老板已经把午餐准备好了,他们过去就可以直接吃饭,然后稍作休整,到下午便开始爬山。
山并没有特别高,走走玩玩,不到两个小时便登顶。
距离落日的时间有些早,且晚上在山里露营,需要到专门的露营区,向那里的老板租借帐篷和其他物件,有一通忙活的,倪音他们在山顶吹了会儿风赏了会儿景就离开了。
树木葱郁,鸟雀在枝头掠过,叽叽喳喳,山里的温度有些低,倪音加了件薄外套,她坐在小马扎上,掌心托着脸颊,望着微风拂过轻轻晃动的树叶。
晚上,倪音和林歌晓一个帐篷,周程远和岑定一个帐篷。
按理说谁住的帐篷谁搭,但倪音不会搭帐篷,周程远也没准备让倪音动手,他和岑定先把倪音的帐篷搭了起来,随后才搭自己的帐篷。
作为另一位受益者,林歌晓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要帮忙,但周程远和岑定过于默契,动作也干脆利落,她在旁边看了半天,根本插不上手,最终去帮其他人搭帐篷了。
岑定到倪音旁边,弯腰拿了瓶水。
倪音回过神,下意识仰头望去:“岑定叔叔。”
岑定朝着不远处的帐篷,抬了抬下巴,邀功道:“瞧瞧,叔叔手艺怎么样?”
倪音比了个拇指:“很棒。”
岑定欣然收下夸奖,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半瓶,而后拉过一旁的小马扎,在倪音旁边坐下,他闲聊道:“最近在家干嘛呢?叔叔想约你一次这么难啊?”
倪音:“吃饭,睡觉,打游戏。”
倪音又补充:“噢,还陪朋友练车了。”
岑定挑眉:“考驾照?”
倪音点点头:“对。”
岑定:“你报名没有?”
倪音:“顺手报了一个。”
岑定赞同:“满十八岁了,确实要趁早考一个,等后面学业忙工作忙,再想考就有点麻烦了。就歌晓嘛,她上学时候没想过考驾照,工作后想考又没时间,这不折腾了三四年都还没有考下来,你们一个暑假应该就能拿到证吧。”
“对了,周程远有个朋友是开驾校的,他有没有给你联系?”岑定突然想起来,“让他给你安排个温柔点的教练,白天那么热,练车场人又多,让他给人家说说,在傍晚给你搞个私人教学,省得晒黑还受罪。”
倪音摇摇头:“我在朋友报名的地方随便报的名,教练挺有耐心的。”
岑定:“也行,争取开学前把驾照拿到手,让周程远给你买辆车,我记得潞大的校园特别大,随便走走都要十几二十分钟,开车方便一点。”
岑定随口:“你要是在溪大,住不惯宿舍,每天上完课回家也方便。”
倪音盯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没有接腔。
岑定好奇问:“对啊,你怎么不报考溪大?或者溪城的其他学校?不想留在溪城?不喜欢溪城吗?”
倪音:“周叔叔给我推荐的潞大。”
岑定:“就没给你推荐溪大?”
倪音:“嗯。”
岑定疑惑:“不应该啊,虽然潞大很不错,但溪大不比潞大差啊,而且离家又近,他那么宝贝你,怎么舍得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这一年都见不了几面,他也放心?”
岑定想不通,他便没再想,“嘶”了声,忍不住唏嘘:“小音,等你开学走了,周程远这又要成孤寡空巢老人了,可怜。”
倪音:“……”
倪音反驳:“才不是呢,他巴不得我离他越远越好。”
岑定:“?”
默了瞬,岑定替周程远辩解:“怎么会呢,他这人可能不爱表达,但我看得出他很在乎你,哪里愿意你离开,他私下里肯定担心得不行。”
倪音垂着头,不说话。
就算是在乎也只是对家人的在乎,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你刚高考完那阵子,不是和朋友在外面旅行嘛。”岑定说,“我忘了具体哪天了,周程远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接,他换我手机打,你也没有接。”
“嗯。”倪音点点头,疑惑地看向岑定,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
“我俩那天正在外面应酬,我寻思着你可能在外面玩,没听到电话,等注意到肯定会回拨过来,先耐心等等,但因为你不在溪城,离得又那么远,一时半会儿赶不过去,周程远就很担心你,他全程心不在焉,隔几分钟便看看手机。”
“等应酬结束,距离他第一次联系你有几个小时了,周程远脸色很差,我猜他心里都快急疯了,让我送他到机场,路上买了飞你那边的机票,我看着他过完安检才走。”
“然后,我刚离开机场,没驶出几公里呢,他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接他,你看这乌龙闹的,我都说了再等等,他也就来回折腾我。”
岑定讲完,很无语地吐槽了句。
倪音微怔,她对那天的事情记忆尤深,她被周程远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她躁意上头便顶了回去,他俩发生争执,之后周程远便不再每日打电话。
但没想到另一边的事情竟然是这样,若不是岑定提起,她根本就不知道。
惊讶,微涩,……,又夹杂着一丝丝侥幸。
百味杂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倪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岑定揉了揉倪音的头发,他总结:“所以你看,周程远很在乎你,他只是不擅长表达。你应该有了解一点吧,他这些年都是孤身一人,他不说但我清楚,他其实也蛮寂寞的,这一年来有你陪着他,他很开心,你对他是责任,也是独一无二的家人,他怎么会舍得呢。”
“不过,你想在潞大读书,想在溪城读书,这都可以,这是你的事情,我们都尊重你的意愿。”岑定话音一转,“潞大很美,很值得去。我刚才说那些,不是绑架你一定要留在周程远身边,只是不想你误会周程远。”
“我知道。”
倪音低声。
这时,周程远搭完帐篷过来,瞥了眼情绪不佳的倪音,他问:“聊什么呢?”
岑定从地上捞了瓶水,抛给周程远:“聊你呗。”
周程远喝水的动作顿住:“我?”
岑定点头:“对啊,你反思反思最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周程远不解:“?”
岑定“啧”了声,语气吊儿郎当:“这小女孩啊,内心都脆弱敏感,你没事儿要多陪伴多关心,有事儿也不能冷落对方,万一被欺负了呢?或是憋出个心理疾病怎么办?”
倪音:“……”
倒也不至于。
周程远瞥了眼岑定,没接腔。
现在这小女孩都敢打他的注意了,差的是他关心陪伴吗?
当事两人都不参与,岑定尴尬了两秒,这话题便不了了之,转而提起其他事情,正巧有人过来找周程远帮忙,岑定一起跟了过去。
晚餐有炭火烤肉和麻辣火锅,食材是他们提前准备的,厨具是露营老板租借的,还有露天的投影荧幕,一闪一闪的小灯串,湛蓝深邃的夜空,很有氛围。
临睡前,周程远敲了敲倪音帐篷,把她喊出来,递了花露水和防蚊手环,特意叮嘱。
倪音很招蚊子喜欢,而且每次被蚊子叮到,皮肤表面会鼓起又红又大的包,至少一周才会完全消退。
除了周程远他们,还有不少人在露营区夜宿,夏季天亮得早,鸟雀啾啾,有人特意早起看日出,帐篷隔音太差,外面来往的脚步声很清晰,倪音被吵醒,也跟着看了场日出。
等大家都陆续起床,收拾收拾,也该下山了。
周六正常休假,回到溪城市区后几辆车子便分开了,该送人的送人,该回家的回家,周程远和岑定还有些事情,他们把倪音送到小区楼下后也离开了。
回到家,倪音没有着急洗澡,也没有着急陪懒懒玩,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昨日傍晚岑定和她讲的事情,从门口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很快,她在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一张没有乘坐的机票。
日期是那天,目的地是江城。
倪音盯了许久,一时间心头情绪难辨。
周程远对她真的很好很好,即使是把她作为家人,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倪音忽然觉得这样和恋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差,便是恋人也总要在爱情的尽头重新做回家人的身份。
全国高校就在那几日陆续开学,八月底周程远送倪音去机场。
道路两侧梧桐树高耸,阳光透过树叶罅隙,映出点点光斑,倪音望着窗外的葱郁出神,周程远打破沉默:“倪音。”
倪音回头:“嗯?”
周程远:“抱歉,我这几天有个比较重要的工作,走不开,没办法送你到潞城。”
倪音平淡:“没关系啊。”
周程远始终不放心,他叮嘱:“潞城太远了,就算托运也不方便,床铺被褥这些就不给你带了,你到学校报到之后,问问你室友有没有时间,让她们陪着你,把缺少的生活用品都买了,晚上请她们吃饭,送点小礼物,别怕麻烦别人。”
周程远:“等下了飞机先和我联系,认识过导员和室友后,也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和我讲一下,刚到那边就不要乱跑,想去哪儿都和室友一起。”
周程远:“钱不够用和我讲,遇到什么事情也都和我讲。”
周程远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堆,倪音漫不经心地应着,快要上高架桥的时候,倪音突然打开手机内的导航,电子女声在车内响起。
周程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倪音低着头摆弄着手机:“怕你走错路。”
在溪城生活了十一年之久,周程远对这座城市已经很熟悉了,无需导航,他也认得去机场的路,听了倪音的话,他没有怀疑,虽觉得导航的路线和他常走的路线不太一样,但还是随着导航的指示走。
不过,这路越开越不对劲儿。
机场在郊区,他们家在市区,本应是从市区出发到郊区,如今绕了个圈,又从郊区回到市区,而且道路越来越熟悉。
周程远望向倪音,倪音则一直看手机,根本不与他对视。
最后,导航结束。
车子停在溪大正门口。
52 ☪ 晚安
◎像极了勾魂摄魄的狐狸精。◎
周程远皱眉, 表情古怪地看了眼溪大校门前题字的石碑,而后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倪音, 俨然是在等她的解释。
倪音拉开车门,顿了下, 这才看周程远, 她问:“周叔叔想送我进学校吗?”
周程远:“溪大?”
倪音避而不答,从书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 正红色硬卡, 绘着正前方校门这一标志性建筑,旁边是“溪城大学”这四个烫金大字。
倪音微笑:“周叔叔还是陪我去报到吧,你对溪大熟悉,我自己还要问路呢。”
周程远垂眸, 扫了眼鲜红喜庆的录取通知书。
所以当初倪音给他发过填报志愿的提交结果后,又临时更改了志愿, 之后他询问情况时, 倪音也说了谎, 而且不止如此, 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 倪音应该还藏了起来, 怪不得他在家里一直都没见过呢。
就连前几天, 他要帮倪音订机票时, 倪音也推三阻四地要自己订。
而他竟然都没有怀疑过。
周程远抿了下唇,解开手腕两侧的袖扣, 他又好气又好笑, 倪音真是给他一个大惊喜, 还是到最后一刻才告知。
倪音眼观鼻鼻观心, 认真地装傻,仿佛不是当事人一样。
周程远捏了捏眉心,颇为无奈,他是该生气的,但他无法欺骗自己,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有些许庆幸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走吧。”
下车后,周程远顺手拿过倪音的录取通知书,前后翻转,仔细看,上面显示着倪音的名字和学院,她竟然还报了法学专业。
周程远明知故问:“去哪儿报到?”
倪音一点都不心虚,她朝着录取通知书抬了抬下巴,无所谓道:“你不都看到了。”
周程远:“不是想学金融吗?”
倪音:“也没那么想学吧。”
法学院离北门比较近,溪大正门是西门,也就是他们停车的地方,溪大的校园很大,从西门走到法学院大约要二十分钟,走了几步,周程远想起这件事,又带着倪音折返回去,选择开车过去。
今天是开学报到的第一天,很多家长送学生来学校,保安只要看到溪大的学生证或者录取通知书都会为车辆放行,因此校园里车辆拥堵,学院楼前也停得满满当当。
周程远绕了半天,才将车子停好,他对法学院很熟,而且每年新生报到的地点都不变,他带着倪音径直往办公楼的侧面去。
刚走近,一位老教授提着包出来,周程远恭敬:“老师。”
老教授停下来,看清是周程远时一脸惊讶:“程远?你怎么来了?找我?”
周程远侧了侧身,把倪音拉上前,手掌搭在她右肩,虚揽着倪音,他介绍:“这是家里的小孩儿,今天陪她过来报道。”
倪音乖巧问好:“老师好。”
乔树卿慈祥地问:“大一新生?哪个学院的?”
倪音:“法学院。”
“那赶巧了,今年我带一门大一的专业课。”乔树卿笑呵呵,“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我记一记,以后在我的课上可不能逃课跑神咯。”
倪音:“……”
倪音瞟了眼周程远,说:“倪音,单人旁那个倪,音乐的音。”
乔树卿点点头,念了两遍,又顺手掏出纸笔,写了一遍。
见未来的老师这么认真记下她,倪音心情略微复杂,大学应该不需要课代表什么的吧?她应该不会天天被要求坐第一排吧?
周程远适时:“那麻烦老师以后多照顾我们倪音了。”
乔树卿睇他一眼:“还用得着我照顾啊?你这优秀毕业生白当的?就没时间给家里小姑娘辅导辅导学业?”
周程远笑着说:“肯定没老师您教得好。”
乔树卿嫌弃道:“你这嘴都快比岑定的甜了,俩三十岁的单身汉,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出息。”
周程远:“……”
乔树卿:“什么时候和岑定一起来家里吃饭,我让你师母给你俩好好介绍介绍。”
周程远满头大汗,又没办法拒绝,含糊道:“我回头问问岑定。”
乔树卿哼了声,开玩笑般威胁:“倪音还在我这呢,你小子可别想着糊弄我。”
倪音:“……”
周程远保证:“一定一定。”
又聊了几句,乔树卿的电话响了,他有事必须离开,临走前又叮嘱了遍让周程远带着倪音和岑定一起到家里吃饭的事情。
目送乔树卿离开,周程远转过身,带倪音去新生报到的地方。
倪音忽然:“周学长。”
周程远愣了下,垂眸看过去。
倪音故意道:“你是乔老师的学生,我也是乔老师的学生,你是溪大法学专业的学生,我也是溪大法学专业的学生,难道不是我的学长吗?”
周程远承认这个称呼:“是。”
倪音又理直气壮道:“周叔叔,我发现一个学法律的好处,等四年之后我毕业了,如果找不到工作,我可以去你的律所实习。”
周程远:“那要看你的成绩,我这里没有后门。”
倪音:“我可以找岑定叔叔走后门。”
周程远瞥她一眼:“岑定听我的。”
倪音:“……”
报到处围了很多人,有负责迎新的学长学姐,还有同样来报到的新生及其家长,非常热闹,倪音和周程远进门后观察了下,在人群后面有秩序地排队。
片刻,轮到倪音,按照引导,她分别递交材料和签字。
报到流程很快结束,倪音拿到学生卡和签条,可以按照地址到宿舍区办理入住手续。
期间,周程远意外得知,带倪音这一届新生的辅导员是他的本科同学,他与对方的关系还算过得去,便询问了对方的办公室门牌号,顺路带倪音过去打了一个招呼,拜托对方平时多照顾些倪音。
这种小事,举手之劳,对方爽快应下。
周程远原以为倪音去潞城读书,怕她携带不便,就没有为她置办任何宿舍用品,现如今,只能带她先去办理入住手续,把行李箱放进宿舍,开学前这两日就在家里住,等下次过来再为她收拾宿舍。
倪音没有异议,毕竟是她刻意隐瞒,早料到这一状况。
值得一提的是,应寻报考志愿时,大胆填报了溪大一个学院的专业,相比其他学院专业,该学院学费会略贵一些,但相对的,分数要求会稍微低一些。
最后,应寻以高出分数线两分的成绩,险险上岸,和倪音成为校友。
见到宿管老师,倪音提了这件事,询问能否把她和应寻安排进同一间宿舍。
宿舍是按照学院和专业来安排的,尽量把同一专业同一班级的学生安排在同一或相邻的宿舍,溪大有好几个宿舍区,不同学院所在的宿舍区可能都不同,即使相同,也可能不在同一栋宿舍楼。
但如果真想住进一间宿舍,也不是不能安排,只不过不和同班级的同学住在一起,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倪音略作思忖,打消了这个念头。
办完全部手续已经临近中午,周程远问:“你是回家,还是要去哪儿?”
倪音:“等下要和朋友吃饭,晚上再回家。”
周程远:“需要送你们吗?”
倪音看了眼手机:“不了,他们现在在溪大的东门,你把我送到那边就行。”
天气燥热,东门口只几棵枝叶稀疏的矮树,还被晒得皱巴巴。
远远地,倪音看到在树下等待的柯嘉骁,他大半个身子都被太阳晒着,好像比上次见面黑了几个度。
车子驶到他面前时,倪音降下车窗,手臂伸出去挥了挥,热情洋溢:“Hi,男朋友。”
柯嘉骁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丢出去,抬头见是倪音,瞬间一脸无语,正欲开口,余光瞟到驾驶座上的周程远,他噎了下,夹着嗓子:“女朋友,好久不见。”
倪音捞过腿边的遮阳伞,隔窗抛给柯嘉骁,柯嘉骁很有眼力劲儿,立即撑开,举在车门前的上方,倪音拿着背包下车,和柯嘉骁并肩站在一起。
她这才回身看周程远,声音甜得能沁出蜜:“周叔叔,我和朋友去吃饭了,就不耽误你了,你也赶快去忙吧,路上注意安全。”
周程远扯出一抹微笑:“晚上早点回家。”
倪音满不在乎地说:“知道知道,门禁嘛。”
柯嘉骁适时和周程远打招呼,连带着“再见”一起讲出口,反而像是在赶人,倪音瞄着周程远的表情,悄悄冲柯嘉骁竖了一个大拇指。
柯嘉骁反应过来:“……”
天地良心,他是真心实意地尊敬对方。
就在柯嘉骁暗自斟酌词句,想多说两句找补一下时,倪音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朝周程远抛了句“再见”,拉着柯嘉骁迅速离开。
直到两人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周程远缓缓升起车窗。
他向后抵着椅背,脸色沉沉,许久才驱车离开。
“欸欸,急什么呢,两条腿没我长还能走这么快。”柯嘉骁怪叫道。
“你可闭嘴吧。”倪音朝他翻了个白眼,到视线盲区后,松开柯嘉骁,也顺便把遮阳伞拿了过来,“应寻还没有到吗?”
柯嘉骁:“不是,你过河拆桥啊?瞧瞧这大太阳,伞都不分我一点。”
倪音无语:“男生还要打伞啊?”
柯嘉骁顺理成章再次接过撑伞的工作:“男生也怕晒。”
倪音:“……”
柯嘉骁回答之前的问题:“应寻刚打电话过来,说宿舍的灯坏了,她先去找人报修一下,晚一点过来。”
倪音:“嗯。”
想着方才那熟悉的情景,柯嘉骁往倪音旁凑了凑,八卦道:“和你叔叔还没和好?”
倪音漫不经心:“早着呢。”
柯嘉骁很不理解:“你俩到底吵什么,这都大半年了。”
倪音:“当然是吵你不知道的事情。”
柯嘉骁:“……”
柯嘉骁是体育生,他学校在溪大旁边,正巧都是今天过来报到,便一起约了顿午饭。
不过高三下学期时,和倪音接触增多,柯嘉骁意识到倪音是真的只把自己当作朋友,不会有任何喜欢自己的可能,慢慢便也想开了,只把倪音作为和应寻一样的朋友。
等了十分钟,应寻姗姗来迟。
在烈日下快要晒化的两个人,挨个对她批判了一番。
学校门前有很多载客的出租车,倪音他们很快拦到一辆,导航到以前经常聚餐的地方。
午饭后,柯嘉骁和朋友约了打球,场馆在附近,他先行离开,倪音和应寻找了家咖啡馆休息,聊天到傍晚才分开,应寻回学校,倪音则回家。
第三天,溪大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周程远载着被阳光晒到松软的带着家里常用松木香洗衣液味道的棉被和床具,送倪音去学校。
担心打扰到倪音宿舍的室友们休息,周程远特意选在下午时候过去。
他和倪音到达时,宿舍里只有一个室友,倪音先进去,得到对方允许后周程远才进去,和往常一样,他帮倪音整理床铺,全部收拾妥当后才离开。
之后,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开始,倪音一直住在学校,晚上休息前偶尔会和周程远拨一通电话,随便讲讲近期发生的事情。
军训汇演落幕,军训也正式结束,大一新生拥有两天假期。
当天,倪音和三个室友进行第一次聚餐,其中两个室友不是本地人,“新晋本地人”倪音和“土生土长本地人”秦映之陪着她俩逛了逛溪城的步行街——外地人必来的商业街,以及其他著名打卡点,之后又去电玩城玩了会儿。
夜晚十点多,倪音抱着一袋子娃娃,满载而归。
家里空空荡荡,周程远还没有回来,倪音想他应该又是在加班吧,但好在有懒懒热情迎接,倪音倒没有特别失落,她大方地选了几个不太喜欢的娃娃,送给懒懒。
“懒懒,最近有没有想姐姐啊。”
倪音握住它的小爪子,像变|态似的,上下其手地摸着它的小毛腿。
懒懒“喵”了声,抗议地用另一只爪子拍了拍倪音手背。
倪音自顾自地解读:“哦,想了啊,姐姐真开心,姐姐抱抱。”
下一秒,倪音嘟哝道:“懒懒,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懒懒瞥她一眼,后腿蹬着倪音的手臂,从她怀中跳了出去,一溜烟爬到猫爬架最顶端,仗着倪音够不着它,慵懒地调整好趴姿,傲娇地睥睨着倪音。
倪音:“……”
两相对峙片刻,纵是用逗猫棒诱惑,懒懒都不肯下来,倪音只得作罢,自己回了房间,但还是给懒懒留了一条缝隙,以便它改变注意,能够随时进来。
快十二点钟,外面传来动静,倪音还没有睡觉,她穿着小草莓睡裙从房间出来。
周程远应酬晚归,他站在玄关处,黑色西装外套挂在他臂弯,暖黄色光晕倾泻而下,贴墙的全身镜映着他侧身,细窄的皮带勾勒出他精瘦有力的腰线,白色衬衣略微透光,被包裹的身体若隐若现,越禁欲越诱人。
眉眼微红,面上带着几分醉意,像极了勾魂摄魄的狐狸精。
而倪音,此刻就是那个没有出息的轻易被勾引的“进京赶考的小书生”,她眼睛都看直了,心头痒痒,忍不住舔了下唇。
酒精挥发,房间里并不透风,躁意涌动,周程远抬手扯了扯领结,他睨着倪音,被酒精浸润后的嗓音沙哑低沉,他说:“几点了还不睡?”
倪音压抑着几乎要跃出的躁动,上前两步,嗅到周程远身上混着薄荷香的淡淡酒味,表情无辜,带着期待,她小心翼翼:“周叔叔,我怕黑,你能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作者有话说:
晚安吻√
53 ☪ 晚安
◎她穿着周程远的睡衣。◎
手上动作顿住, 周程远双眼微眯,视线落向倪音,久久未语。
倪音忍不住提醒, 她悄声:“晚安吻。”
周程远冷笑:“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倪音:“……”
倪音嘟哝:“我这不是试试你喝醉没有嘛, 毕竟男人在外面也挺危险的。”
周程远明显不信她的鬼话, 扯了下唇角,讥讽地“呵”了声, 修长的手指抵着倪音额头, 微微用力,驱逐的意味明显。
倪音无比遗憾:“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去睡觉。”
她心里像是钻进去一只小猫,小爪子挠啊挠的, 勾得她不上不下。
她想,周程远怎么不醉得再深一点呢, 那样她就可以如愿了。
半个多月未见, 倪音心潮涌动, 再加上昨晚那个未得逞的晚安吻, 她像是面前吊着一根逗猫棒的懒懒, 忍不住上蹿下跳, 忍不住搞一些小动作。
翌日清晨, 倪音起床, 周程远刚好要出门上班,她睡眼惺忪地扒着门框, 声音微哑微软:“周叔叔, 你中午回来吗?”
周程远正对着镜子打领带:“不回来。”
倪音瘪着嘴:“哦。”
倪音又问:“那你晚上回来吗?”
周程远回头:“怎么了?”
倪音的声音又软甜了几个度, 状似不经意一般, 但撒娇意味明显:“也没什么吧,就是最近不是在军训嘛,运动量大,天气又热,学校餐厅又挤,我都没怎么吃饭。”
其实才不是呢,这十五天烈日当空,一滴雨都没落。
每天又累又晒又饿,倪音都改了挑食的毛病,一顿能吃三碗饭。
倪音继续卖惨:“学校的饭还特别难吃,我怀疑那些厨师无证上岗,而且对自己还特别没有自知之明,爱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创新,香橙炒肉,草莓炒芹菜,你品品这菜名,这是人能吃的菜吗?!”
周程远挑眉:“所以?”
倪音腆着脸道:“所以想吃周叔叔做的饭了。”
“可以,我傍晚尽量早点回来。”周程远大方应允,“想吃什么你提前发我手机上,我下班时顺路去买菜。”
周程远话音刚落,似是怕他反悔一般,倪音立即接上,一口气报出好几道菜名。
“笋干炒腊肉!”
“麻辣猪蹄!”
“炸香菇!”
“皮蛋肉饼汤!”
“还想吃蟹黄拌面!”
周程远无奈:“吃得完吗?”
倪音胡搅蛮缠:“你刚刚答应我的!难道吃不完你就不给我做了吗?”
周程远:“……”
倪音:“那我肯定吃得完。”
周程远:“行。”
傍晚五点多,太阳渐渐西斜,空气依旧燥热,周程远拎着两个购物袋,早早到家。
倪音出门了一趟,她回来时周程远正在厨房处理食材,她凑过去看了一圈,全都是她爱吃的菜,假模假样道:“周叔叔,用不用我帮忙?”
周程远看她一眼,十分果断地拒绝:“不用。”
倪音的客套就做到这里,她留了句“去洗澡了”,转头便进了浴室。
即使是傍晚,室外的风都带着热度,稍稍待上一会儿,身上便黏腻不已,倪音放置好换洗的衣物,想到不久后的大餐,心情愉悦,哼着歌打开淋浴。
头发刚刚揉出泡沫,淋落的温热水流倏然变得冰冷,倪音被冻得一个激灵,忙去找淋浴开关,她眼睛被泡沫遮到,朝身后胡乱摸了几下,没想到水流失控得更厉害,一股脑浇了下来,怎么都关不上。
倪音也差点失控,她尖叫:“周叔叔,淋浴坏了!!!”
厨房里的周程远听到动静,放下刚洗好的香菇,连忙赶过来,他敲敲浴室的门,耐心询问:“怎么了?什么坏了?”
慌乱之间,倪音只顾得上蹭掉眼睛周围的泡沫,她拽掉浴巾,胡乱裹了下,潦草又湿漉漉地拉开浴室门。
周程远就在门外,倪音差点撞他怀里。
四目对视,周程远视线仿佛被烧灼一般,只刹那,他侧头挪开,同时向后退了半步,和倪音拉开距离。
周程远再次问:“发生什么了?”
才被冷水当头浇下,再接触到客厅里的空调冷气,倪音瑟瑟发抖,忍不住委屈地告状:“淋浴坏掉了。”
周程远镇静:“你先用我房间的浴室,我看看什么情况。”
倪音说“好”,她浑身湿漉漉,水珠顺着往下落,几句话的交谈里,她已经打了两个喷嚏,都不用周程远催促,匆忙朝他卧室去。
方才惊慌闯入视野的雪白色不停悬浮着,周程远在原地站了几秒,暗自唾弃,他走进浴室,皱眉看着发疯般喷涌的淋浴,避开急促的水流,认真查看了下,确定修不好后便和维修人员联系了。
当温热水流再次覆盖皮肤,倪音冷静下来,静静冲淋了一会儿。
洗掉头发上残余的泡沫,她打量着周程远的浴室,洗发露沐浴露以及洗手液牙膏等和她所用的产品大致一样,但莫名的,倪音就是觉得他的这些更好闻更特别一些。
片刻,倪音洗过澡,从周程远的卧室出来。
她穿着周程远的睡衣,白T又大又长,宽宽松松遮过大腿根,浅灰色长裤直接拖到地面,她把裤脚卷了好几层才勉强不会踩到,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翻看周程远衣柜时,他的衣服从白色到黑色、从短到长整齐悬挂着,一大片白色衬衣聚在一起,带着熟悉的木质香,格外诱人。
其实倪音是想穿一件周程远的白衬衣来作为睡裙的,她拿起又放下,纠结了很久,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刺激周程远了。
毕竟老男人拥有刻在骨子里的古板:)
这段时间里,附近的维修工人已经上门一次了,对方检修后发现是淋浴的一处小零件发生损坏,而且他恰恰好没有携带这处能够更换的配件,便暂时把喷涌的水流关掉,折返回店内,等拿到配件后再过来继续维修。
倪音出来时,周程远刚把人送走,他合上房门,从玄关处回来。
看到倪音的穿着,他愣了下,皱眉看了几秒,犹豫着斟酌着语言,正欲开口。
倪音早有预判,她抢答。
“我睡裙在外面的浴室,忘记拿过去了。”
“不穿你的衣服,不然我穿什么?”
“或者我喊你,你帮我送进浴室?”
周程远:“……”
被呛到一通后,沉默片刻,周程远拧着眉,仍然挑剔:“就这么出来?”
他是指倪音湿漉漉、仍在滴水的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潮湿浸入布料之间,夏季的衣服本就单薄,透湿的贴着倪音身体,冷气吹着,还容易感冒。
“对啊,不然穿你的衬衣吗?”倪音误解,她忍不住刺激道,“也不是不行,我是不介意,但我怕你看不过去。”
她跃跃欲试:“那我现在去换上?”
周程远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拦下倪音:“别闹,老实点。”
倪音“嘁”了声,嘟哝道:“老古板。”
周程远:“……”
倪音放下狠话:“你今天不让我穿,你以后求着我穿。”
周程远果断:“没那个可能。”
倪音:“我不信!”
周程远不想和她胡搅蛮缠,转移话题:“你先回房间把衣服换了。”
倪音被踩到尾巴一般:“就连普通的睡衣,你都不给我穿?小气?!!”
周程远无奈:“你又不是没有衣服。”
倪音原话返还:“你又不是没有衣服,穿你一件怎么了?我不仅要穿你的睡衣,穿你的衬衣,还要穿你的内衣——”
越说越不像话,周程远实在听不下去,直接捂住她的嘴巴,倪音还在“呜呜呜”不停,大有将她所言的内容付诸实践的意思。
制止不了,便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由着倪音小范围的胡闹,周程远岔开话题:“还要不要吃饭了?先去把头发吹干。”
周程远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倪音纵容的底线正在被一点点拓宽,若是之前,他肯定心如铁石,二话不说便把倪音送出去反思。
而现在,周程远也只是干巴巴、毫无威慑力的威胁。
食材都买了,也处理了大半,难道他还能真的不给倪音做饭?
显然,倪音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眼珠乱转,又在打别的主意,她胡扯道:“周叔叔你帮我吹,刚才手臂受伤了,我拿不了吹风机。”
周程远狐疑,上前查看:“哪儿受伤了?”
倪音:“都受伤了,全身上下都被坏掉的淋浴袭击了一遍。”
周程远:“……”
倪音丝毫没有撒谎的自知,借题发挥道:“反正我就是受伤了,手疼,手腕疼,手臂也疼,用不上一点力气,拿不起吹风机,吹不了头发。算了,就这么湿着吧,迟早会变干,不就是湿着头发睡觉嘛,不就是容易头疼嘛,周叔叔都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周程远警告:“倪音!”
倪音瞄着别处,后退一步:“其实也是有别的办法。”
她说出的话更加气人:“那我给我男朋友打电话好了,他肯定乐意帮我吹头发。”
周程远睇她,倪音眼神无辜,目光相触,倏然安静,无声地拉扯着。
——你不愿意有人愿意。
——胡闹。
——那你给我吹头发。
——自己来。
——要你。
——不行。
——要你。
——不行。
……
最终,周程远开口:“我帮你吹过头发,你去换衣服。”
倪音讨价还价:“不好吧,这套衣服我才穿了几分钟,你洗衣服多麻烦啦,我再穿两天好了,节约用水节约用电节约洗衣液。”
周程远垂着眸,他看倪音,眼神里写着不可商量。
倪音也适当退让,她勉强同意:“好吧。”
倪音主动搬了张椅子坐下,周程远从浴室拿出吹风机,他站在倪音身后,对着自己试了试风速和温度,这才用在倪音身上。
这还是周程远第一次给别人吹头发,动作生涩,生怕多停留几秒会烫到倪音。
特别是面对着他所没有的长发,看起来就娇弱不已,他拿捏不好力度,准确来说是丝毫不敢用力,担心会扯痛倪音,小心翼翼,轻轻托着。
若是面前有镜子,倪音肯定会被周程远的滑稽逗笑。
“烫不烫?”
周程远仿佛一位敬业的发廊学徒,询问着客人的感受。
微热暖风烘炽着,周程远动作又温柔,倪音只剩下享受,她舒服地眯着眼睛:“不烫,还可以,周叔叔以后还帮我吹头发?”
“……”
周程远冷呵了声。
头发吹到半干,门铃响了,周程远关掉吹风机,暂时递给倪音,他过去开门。
不久之前的维修人员再次过来了,周程远带着对方到浴室,他进去时看了倪音一眼,倪音懂了,她一副大方作态:“这次就算了,我自己吹干。”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小圆子”,灌溉营养液+1、读者“萧禾_”,灌溉营养液+1,贴贴!
54 ☪ 晚安
◎充分演绎出恋爱脑的行为。◎
配件更换起来很快, 大概二十分钟,淋浴被修好,可以正常工作, 周程远拿过手机给维修人员转账,而后将对方送出家门。
但因为这一突发状况的耽搁, 周程远的步骤乱掉, 猪蹄没有炖上,螃蟹也还没有清洗, 倪音点的三菜一汤一面只来得及做一半, 最终削减为两菜一汤配米饭,剩下的麻辣猪蹄和蟹黄拌面,周程远承诺等倪音下周回家时做给她吃。
尽管如此,倪音吃得依旧开心, 很给面子地多盛了一碗饭。
她还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
[快乐的甜音:和周叔叔的爱心晚餐(狂吃jpg.)]
片刻, 几个熟人的评论出现在下面。
[应寻:哟, 双标呢?跟周叔叔是爱心晚餐, 跟我们就是最后的晚餐?]
[岑定:怎么不喊我!周程远真该死!@周程远]
[郑时羽:家庭煮夫(玫瑰)贤妻良夫(玫瑰)]
[应寻:(回复郑时羽)咱俩这辈子能尝到周叔叔的厨艺吗(狗狗眼)]
[郑时羽:(回复应寻)看倪音的实力了(点烟)]
……
两天假期一晃而过, 第三天早上, 周程远先送倪音去学校, 她匆匆忙忙踩着上课铃声迈进教室, 秦映之她们三个已经帮忙占过位置, 并且还帮倪音把第一堂课的书本带了过来。
学校排课不算特别过分,虽然一周五天早八, 但周六周日无课。
倪音对这一点还算满意, 但她的满意没有持续到第二天, 她要收回这句话, 学校真的太过分了!哪家好学校早上六点到操场上早操啊?!
经历了四天早操,倪音和室友被严重摧残,已经和路边蔫掉的小花小草差不多了。
周五下午还剩下最后一节课,倪音礼貌询问:“这周我们去外面聚餐吗?”
秦映之摇摇头:“我想吃两天外卖,下周再聚吧。”
倪音看向另外两个室友:“那还在溪城玩吗?”
陈芙:“不了不了,下周再说吧。”
乔静淇附和:“赞同,这两天我要在宿舍补觉,睡到天昏地暗。”
倪音:“好的,那周末我就回家了,不是我不陪你们哦。”
作为本宿舍第二个本地人,秦映之无语地瞥了倪音一眼:“没看出来,你还挺恋家的。”
倪音理所当然道:“家里的床睡着舒服,家里的饭菜也好吃,干嘛不回去啊。”
秦映之:“当然是因为家里有人不停念叨,想睡个懒觉,七八点就能给我揪起来吃早饭,想熬夜玩会儿游戏,晚上九点多就开始催我睡觉。”
倪音:“……”
陈芙:“映之不回去?”
秦映之:“不回去!”
乔静淇:“好,我们可以一起点外卖。”
下课之前,倪音给周程远发了消息,询问他是否有时间过来接她。
周程远正好无事,和倪音约好时间,到时在学校北门等她。
前几天,倪音的降噪耳机坏了,她一直在学校,没时间去实体店购买新的耳机,网购还要等两三天快递,便暂时借用了应寻的。
如今倪音已经拿到新耳机,准备在回家过周末之前,把应寻的耳机物归原主。
刚巧应寻和她在同一时间段都有一节课,下课后也要经过北门,便一起约在北门见面。
随着下课的人群,倪音到达北门,比预估的时间稍早一些,她和室友道别后,正欲和周程远拨电话,这时迎面过来一个还挺眼熟的人。
对方刚好也看到她,表情冷淡,朝她点头示意。
倪音犹豫了下称呼:“清宴哥。”
由于应寻的缘故,倪音和裴清宴见过几次面,应寻也从中向彼此介绍过对方,他俩勉强算是认识的人,所以即使应寻不在场,也会礼节性的打个招呼。
裴清宴看了眼倪音的书包:“下课了?”
倪音点头,她问:“清宴哥,你是来找应寻的吗?”
裴清宴:“嗯。”
倪音:“应寻好像还没有下课,我给她发消息她也没有回我,要不你也在这里等她?”
裴清宴语气冷淡:“我去教学楼接她。”
说话间,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远处驶来,停靠在路边。
倪音灵光一闪,连忙道:“欸,正巧,我给应寻递个东西,你去找她时可以顺便帮我拿过去,这样我就不用等她过来了。”
裴清宴:“可以。”
倪音:“麻烦清宴哥了,你和应寻说,等下周来学校,我请她吃饭。”
裴清宴点头。
忽然,几米之外传来鸣笛。
倪音下意识望去,车型熟悉,车牌号更熟悉,特别是车窗降下后的那张脸。
她眼皮跳了下,再次灵光闪现,忍不住故技重施,她小心翼翼地觑着裴清宴,对方神情冷淡,但从刚才的交谈中能感觉到他也不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人。
裴清宴看出倪音的欲言又止,主动询问:“怎么了?还有事情吗?”
倪音小声说:“哥,帮帮忙。”
裴清宴:“嗯?”
倪音悄悄指了指路边的车子,言辞含糊:“误会一下。”
裴清宴侧眸,恰好和周程远对视,男人的目光锐利而防备,压迫感很重,裴清宴朝对方露出一抹微笑,而后收回视线,低头看倪音。
他说:“好。”
对于如何让周程远误会,如何让周程远生气,倪音已经颇有经验,她当即露出开心的表情:“谢谢清宴哥,你下周的工作日有时间吗,我请你和应寻吃饭。”
裴清宴:“应该有,你和应寻商量,到时候让她联系我。”
倪音顺势取出应寻的降噪耳机,递给裴清宴:“对了,这个给你,差点忘掉了。”
本来两人打过招呼,交接一下东西,就能离开,因为周程远的突然出现,倪音没话找话,又和裴清宴尴尬生疏地多聊了几句。
裴清宴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他没有多问一句,也十分配合。
末了,在倪音准备结束的时候,他还送佛送到西,抬了下手,放至倪音脸侧的位置,隔着几厘米的空气,但从周程远的方向,视觉错位,像是在摸倪音的头发。
倪音惊愕,迅速明白过来,她笑得格外甜:“谢谢清宴哥!”
远远地,周程远看向倪音,以及她旁边的陌生男人,对方西装革履,带着和青涩校园格格不入的成熟气息,应该比倪音年长许多。
周程远眸色渐沉,短暂的几分钟,晦涩情绪铺天盖地,笼在心间。
告别之后,倪音恋恋不舍地回望了几眼,这才坐进车厢。
周程远已经敛过不合时宜的情绪,神色平静,但倪音敏锐地感觉到细微异常之处,她侧身系安全带,动作慢吞吞,内心焦急不已,她在等周程远先开口。
片刻,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倪音只得端正坐好。
周程远启动车子,溪大校门很快被撇在后面,倪音怕自己会偷瞄周程远而露出端倪,她微微侧身,视线落在窗外飞驰而过的绿化带。
车厢内格外安静,冷风的风口有些朝下,直直吹向倪音膝盖,她把书包挡在膝前。
周程远有注意到,趁着等待红绿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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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隙,他抬手调整了下风速和风口的位置。
这时,周程远忽然问:“你室友的哥哥?”
来了来了,倪音精神一振。
她装傻:“啊?我室友怎么了?”
周程远平淡地睇了她一眼。
倪音佯装努力思索,几秒后,她恍然大悟一般:“你是说刚才在北门和我讲话的那个男生吗?那是我男朋友啊,跟我室友没关系。”
周程远眼皮跳了下,平静地问:“之前那个呢?”
倪音瞎扯:“他接受不了异地恋,我嫌他没意思,就把他甩了呗。这个是新的,是不是比上一个更斯文更帅气,特别是穿西装的时候,帅到爆炸。”
绿灯亮起,周程远目视前方,并未接腔。
倪音扯着散在胸前的头发玩,她继续:“而且他很细心温柔,每次见面都会给我带礼物,他说他做饭很好吃,他家的猫会单腿交替跳后空翻,刚才还邀请我下周去他家品尝他的厨艺并且欣赏猫猫表演。”
倪音小嘴叭叭叭,不停地火上浇油:“噢!他和你年龄差不多哦!不对,好像比你小一两岁吧。唉,我也记不清了,回头看看他身份证就知道了。”
倪音掺杂私货,暗戳戳地对周程远洗脑:“我是发现了,和同龄的男生谈恋爱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们太幼稚了,还不懂女生,隔三差五就要吵一架,不如年龄稍大些的哥哥叔叔们会照顾人,能提供充足的情绪价值。”
周程远嗤笑了声,说出的话格外得不客气。
“倪音,你是恋爱脑吗?你现在晃晃你那脑袋,看能不能摇出点水。”
倪音佯装生气,她提高音量:“周程远!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周程远声音发冷,“我没有送过你礼物?不是你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还是懒懒没有给你表演过后空翻?别人施加一点小恩小惠,你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你跟你那新男朋友才认识几天,清楚他是什么人吗?这就同意去他家了?你了解男人吗,你知道他邀请你去他家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吗,你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吗?”
“可是你送的礼物你做的饭,和我男朋友送的礼物做的饭又不一样。”
“而且懒懒都不会单腿跳,他家的猫猫可比懒懒可爱多了。”
“再说了,我都已经成年了,男生女生之间不就那点事儿,你情我愿,我又不吃亏。”
倪音超小声嘀咕,心虚中又带着理直气壮,充分演绎出恋爱脑的行为。
这一次,周程远被狠狠气到,他深吸了口气,才克制住将倪音骂到狗血淋头的冲动。
倪音无辜地眨眨眼,她望着周程远紧绷的下颌线,接近铁青的侧脸,心里要乐开花了。
以前拜托柯嘉骁陪她演戏,任她如何折腾,周程远都极其镇定,仿佛在看一出闹剧,让倪音觉得自己和舞台上的小丑别无二样,让她格外挫败。
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周程远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要知道同龄人能刺激到他,倪音早这么干了。
又演了几分钟,倪音摸出手机。
[倪音:应寻宝贝!sorryyyyyy!!!]
[倪音:朋友妻不可欺,对不起,我利用你未来男朋友了,还在背后污蔑造谣你未来男朋友,我有罪,我跪orz]
[应寻:?]
[应寻:你不是只让裴清宴配合你一下吗?你还干了什么???]
[倪音:你知道了?]
[应寻:废话,我现在在跟裴清宴吃饭,我能不知道吗?]
[倪音:也没什么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应寻:说!]
倪音删删减减,编辑了好半天:[就是告诉周程远这是我新换的男朋友,又随口捏造了一些事情,例如对方邀请我去他家看猫猫后空翻,例如对方和周程远年龄相同,……,大概就这些吧,然后周程远觉得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还觉得那谁图谋不轨,不是个好人……]
倪音再次道歉:[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就这一次!主要是时机合适,戏到临头,又话赶着话,我一下子没控制住。]
倪音:[原谅我,我以后绝对不拿这种事情胡闹!]
应寻了解倪音,也了解裴清宴,她对两人有充足的信任,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态度随意地回应:[行,原谅你。]
但应寻的重点完全歪掉:[我澄清一下,裴清宴可比你周叔叔年轻好几岁。]
[倪音:我知道!我都说了我瞎扯的!]
[应寻:好好好,然后呢?你周叔叔什么反应?]
[倪音:非常生气!超强刺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甚至觉得,裴清宴要是站在周程远面前,周程远肯定会揍他一顿。]
[应寻:?]
[应寻:靠,这么有用?我也要试试!]
倪音无情地打破她的希望:[你试不了,裴清宴已经知道了,他不会上当的。]
[应寻:那可不一定,招不在鲜,有用就行。]
[应寻:我回头找个人试试(星星眼jpg.)]
[倪音:那就祝你成功吧。]
“倪音。”
周程远突然开口,他声音平缓,情绪也似冷静了下来。
倪音握着手机,做贼心虚地遮了下屏幕,这才侧头看去。
周程远默了瞬,语气带着些失望,神色也有些疲惫,他语重心长。
“我不想在背后故意说人坏话,但我不能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比你年长数岁的男人,他见过的女孩子,交往过的女孩子,肯定不在少数。”
“而现在他不仅没有长期的同龄的对象,还要找刚成年的女孩子作为女朋友,无非是觉得你年纪小好糊弄,你就没想过他可能有什么问题?”
“亦或是他根本不会认真,只是随便玩玩。”
“你说他温柔会照顾人,能提供你充足的情绪价值,他难道就没有在图你年纪小天真又好骗?凡是讲究等量交换,你得到什么,你也会付出什么。”
倪音默了瞬,她玩着手指,小声讲:“周叔叔,你比他年龄还大,而且你也没有长期的对象。”
嗯,倪音在陈述事实。
但传进周程远耳朵,却像是在执迷不悟地为那位“男朋友”讲话。
周程远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烦躁地顶了下右脸颊:“所以我不找刚成年刚高考完刚上大学的小女孩谈恋爱!”
倪音慢吞吞:“哦。”
周程远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心头怒火:“你好自为之。”
倪音:“谢谢周叔叔的祝福。”
周程远:“……”
作者有话说:
倪音——成功激怒周程远
周程远——追妻倒计时-
明天(1.11)要去医院理疗一下,请一天假哦。
55 ☪ 晚安
◎要不要偷亲周程远一口。◎
上一周, 倪音还在遗憾,周程远应酬晚归,只几分醉意, 没有醉得更深。
但她没有想到,她的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她的遗憾这么快便能够得以圆满。
周六, 周程远和岑定的一个多年好友过来溪城玩,他带着妻子和女儿, 来这座他大学期间生活了四年的城市随便逛逛。
作为东道主, 也作为好友,周程远和岑定自然要好好招待对方一家。
岑定提前订好晚上吃饭的酒店,因为对方是一家三口,便让周程远也带上自己的家属——倪音, 他也和闻歆一起过去。
是的,岑定和闻歆在一起了, 虽然两家家长都着急谈婚论嫁, 但他们两个坚持多谈几年恋爱, 先充分享受完这一阶段, 再进入到神圣又有压力的婚姻关系里面。
傍晚时, 周程远询问倪音的意见, 倪音当然是去!
周程远和岑定通过电话后, 差不多是同时出发, 周程远和倪音离得近,要先早到一些, 隔了十分钟, 岑定和闻歆也到达。
很快, 程彦一家也从外面进来。
岑定原想提前到楼下迎一迎, 程彦觉得这也太客气了,又不是不认识,搞这套虚的干嘛,这才打消了岑定的念头。
程彦的妻子是他毕业后回老家相亲认识的,一年后便结婚了,当时周程远和岑定都有事情,都没能出席他的婚礼现场。
如今,程彦的女儿都已经五岁了。
即使多年未见,三人的感情依然如旧,未有丝毫生疏。
就座后,彼此互相介绍,程彦先把妻子和女儿介绍给他们。
而后到岑定,他揽过闻歆的肩膀,笑容洋溢,嘚瑟道:“我女朋友,闻歆。”
程彦觉得有些眼熟,细聊了几句,得知闻歆也是溪大的学生,和他们同一届,并且大学时和岑定是好友,他忍不住感慨。
等视线挪到周程远那里,瞧着水灵灵的倪音,程彦有些许错愕,纠结了两秒,难以置信地问出口:“这、这是弟妹?”
程彦比周程远略长一岁,喊声“弟妹”确实没毛病,但对象是倪音……
周程远正欲介绍的话被噎了回去,拧眉看着程彦。
此刻,程彦看向周程远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禽兽,带着沉默和痛心疾首,谁能想到周程远竟是这种人,都多大年龄了竟然还好意思辣手摧花。
对视两秒,程彦率先挪开视线,他看了眼妻子,隐隐带着点难堪之情。
岑定被这突发状况震惊到,愣了片刻,哈哈大笑,他忍不住调侃道:“老程,你这眼神是不是不太好,多吃点鱼肉补补吧。”
程彦:“?”
岑定提醒:“你再猜猜。”
倪音紧跟着反应过来,她倏地挪向右边,挽住周程远手臂,故作亲昵,虽未明说,言语中尽是误导之意:“这还用猜啊,我和周程远什么关系,再明显不过了吧。”
周程远抽出手臂,眼神蕴着警告:“坐好。”
岑定笑得不行,点评道:“又调皮了。”
程彦一头雾水,视线在周程远和倪音之间徘徊。
最后,岑定揭秘:“好了好了,也不难为你了,这是倪音,周程远的一个小辈,这几年都和他一起生活,这可是真的家属。”
说着,他又朝倪音道:“快喊声程叔叔,瞧刚把你程叔叔吓的。”
倪音乖巧:“程叔叔。”
程彦应下,意味不明地瞥了眼周程远。
经这一闹,气氛倒是比刚进门时热闹许多,服务员陆续进来上菜,不消片刻,圆桌已被摆得满满当当,有道凉拌藕块的盘底还放了干冰,热水浇入,仙气萦绕着。
岑定还带了两瓶酒过来,帮闻歆添好饮料后,他开始拆酒,先给程彦倒了杯,而后给自己倒上,最后朝周程远伸手,示意周程远将酒杯递过来。
周程远拒绝:“不方便,你们喝就行。”
岑定“啧”了声:“程远,什么叫我们喝就行,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老程难得过来一次,这么不给面子?”
程彦笑眯眯:“是呀,我难得来溪城一次,还是拖家带口的过来,就想和你喝杯酒聊聊天,你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吧?”
周程远:“……”
酒瓶都被举了过来,周程远手背遮过杯口:“我开车过来的,回去还要开车。”
倪音眼珠转了两圈,打起坏主意来,她忙举手:“我我我!”
安静了半秒,正围绕着劝酒和被劝酒的几人望了过去,岑定好笑道:“你什么你,就你那酒量还想替周程远喝?怎么,看不得我们欺负你周叔叔啦?”
倪音唇角翘起,露出狡黠笑容:“我是说我有驾照,我可以开车啊。”
“确实,岑定叔叔之前没白疼你。”岑定打趣地看向周程远,“程远,你这后顾之忧也没了,总不能再拒绝我们吧?”
周程远挪开手:“……”
程彦琢磨出点意思,调侃道:“程远心里怕是要后悔死了,本来带小音过来,是为了有借口挡酒,结果借口都还没用上,小音就叛变了。”
岑定乐得看周程远的笑话,他更过分:“瞧瞧老程家的小棉袄,多乖多甜,刚还抱着爸爸说悄悄话呢,再瞧瞧你家这漏风的黑心棉,伤心不?”
周程远瞥了眼倪音,也懒得和岑定多说,他直接举了举酒杯。
岑定和程彦也跟着举起来,碰了上去,话题自然而然地被转移了。
喝酒的三人坐在一起,周程远在旁边位置,倪音挨着他,左手边是闻歆,闻歆旁边是程彦的妻子和女儿,她们挨着程彦。
只岑定被挤在中间,和闻歆隔着张桌子,遥遥相望。
闻歆很会照顾人,时不时给倪音夹一筷子菜,同时她也一直在照顾程彦的妻子和女儿,偶尔抛出一两个寻常的话题,尽量不让对方觉得尴尬拘谨,饭菜还没过半,小橙子已经开始甜甜地喊“心心阿姨”,闹着要往闻歆怀里坐。
周程远那侧的氛围,与之截然相反,刀光剑影,全在推杯换盏中显现。
倪音估计着岑定、程彦以及周程远之间存在着什么私仇,现在时机合适,正好报复回去,一杯一杯全都是朝着周程远劝酒。
而倪音这个黑心棉夹心的漏风小棉袄,偷偷摸摸在手边放了一瓶酒,见周程远杯中有消耗,便立即给他倒满。
岑定眼尖,注意到这一幕后,朝倪音抛了个赞赏的眼神,他也不声张,抓住机会,看到周程远杯中有酒便劝。
程彦再斯文沉稳,也是和岑定他们一起玩的朋友,他紧随其后,也一直朝周程远劝酒。
一杯两杯,周程远应接不暇,纵是再好的酒量也撑不住。
晚上十点多饭局结束,周程远已经被灌得烂醉,但他酒品很好,喝醉以后安静地抵着椅背,阖着眼睛假寐,岑定喊了两声,周程远毫无反应。
而另一边,程彦的酒量不行酒品也不行,明明没有人劝他酒,他兴奋上头还自己把自己喝醉,此刻正贴着小橙子要亲亲要抱抱。
小橙子嫌弃极了,也快被烦死了,只能躲在妈妈身后捉迷藏。
作为在场唯一清醒的男人,岑定颇为后悔,他知道程彦酒量不好,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一点长进都没有,早知道就不带酒过来了,折腾周程远一时爽,剩下这烂摊子可不就要他来收拾嘛。
岑定稍有些尴尬,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嫂子,今晚是我招待不周,没照顾好彦哥,你看现在这弄的,你有不满怪我就行,回头别说彦哥啊。”
“这怎么能怪你,老程和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他今天开心,自己想喝,跟你们又没关系,我都理解。”程彦的妻子很通情达理,她笑了笑,还开玩笑道,“但是小橙子可被烦得不轻,等明天睡醒,小橙子要是不理他,我可不会帮他说话。”
岑定看了眼两条眉毛都快皱成毛毛虫的小橙子,她脸颊还气鼓鼓的,岑定好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谁让他酒品差呢。”
岑定正经道:“嫂子,程远的车在门口,我先把程远和小音送下楼,我的车也在外面,等会儿让小歆开,我俩送你们回去,你和小橙子稍等一会儿。”
程彦的妻子:“不要紧,我们不赶时间。”
岑定看向闻歆,他说:“那我先下去了,小歆在这儿陪着你们。”
闻歆点点头:“你快去吧,小音才拿到驾照,现在这么晚,她开车也不安全。”
临走之前,倪音礼貌道别。
岑定帮忙把周程远扶到车上,还贴心地给他系上安全带。
末了,见倪音坐上驾驶座,她动作生疏地调节着靠背和前后距离,岑定突然不放心了,他提议:“小音,你下来吧,我还是给你们叫个代驾吧。”
倪音:“岑定叔叔,你这是不相信我?”
岑定哪敢承认:“哪里的话,我很相信你,我用良心相信你,但是周程远不相信你,我怕他明天酒醒找我拼命。”
倪音淡定:“唔,那没事,我技术真可以,驾照考试我四科满分。”
岑定:“……”这和放心让她上路关系也不大吧。
岑定还欲再劝,倪音已经发动车子,进行换挡倒车了,岑定只得站在一旁,围观倪音的倒车水平,倪音并未瞎吹,她技术确实不错,在前后都停有车子的情况下,转了几把方向盘,娴熟又稳当地把车子开了出来。
岑定讶然:“真可以啊?”
倪音挑眉,傲娇道:“当然了。”
岑定稍稍放下一半的心,没再执意叫代驾的事情,他认真交代:“现在路上车辆是少了很多,但夜里视线不好,有些路段的路灯也该维修了,你开车时还是要尽可能的慢点,安全为主,到家时给我发个消息。”
倪音点点头,乖巧应下,朝岑定挥挥手:“岑定叔叔,我们走了啊,再见。”
倪音确实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儿,岑定交代的事情她都有记在心上,一路上,她这个新手开车又慢又稳,被所遇到的车子一辆接一辆的超过了。
半个多小时,他们回到小区。
考虑到周程远的情况,倪音便懒得把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库,她停在楼前的空地处,随后先给岑定发了条信息,告知他已经安全到家得事情。
夜色如墨,明月高悬天际,银白月光洒落车内,冷冷清清,楼宇之间的万家灯火早已陆续熄灭,周围也静悄悄的。
倪音拔掉车钥匙,她侧过头,有安全带的束缚,周程远安静地窝在副驾驶座内,是一种无知觉的放松,比往常要柔和很多,也少了强烈而冷酷的攻击性。
他阖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向下垂落,如同一柄小扇子,是让女生都羡慕的程度。
月光晕染,锋利的眉眼和下颌线全无了往日的气势,高挺的鼻梁,酒后嫣红诱人的唇瓣,他无知无觉,仿佛一尊沉睡的神明,不容亵渎。
但倪音在很久之前便想要渎神,她从最开始的要不要把周程远喊醒的念头,渐渐转变成要不要偷亲周程远一口的念头。
想到曾经只在她眉心处点到即止,她都没品出唇瓣是凉是热的那两个Luccy kiss,又想到上周索取未遂的晚安吻。
倪音心尖痒痒,心头发热,她忍不住想要偷吻。
要知道,倪音对这两瓣薄唇肖想已久,她好奇有多少度的温度,也好奇是甜是涩,还好奇有没有布丁那般软弹,她想要用她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协同味蕾,一起探索与解惑这个曾被列为她禁区的地方。
联想翩翩,倪音的熊心豹子胆被充了气,迅速膨胀起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倪音无所畏惧,她侧过身,右手扶着副驾驶的椅座,缓缓靠近。
皎洁月光似是把她也融入,脸颊肩头以及全身都披着一层银白光辉。
56 ☪ 晚安
◎唇上微凉,很软。◎
这一刻, 所有的感官都灵敏起来,时间好像也变得黏稠而凝滞。
她听到花丛中夏季结束后残喘的虫鸣,她感觉到微凉又缓慢涌动的空气, 她看到令她嫉妒的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好像在轻轻颤动……
等等, 颤动……?
倪音瞳孔放大, 还没来得及细想。
下一秒,鸦羽般的黑睫卷翘起来, 如潭水般幽深的黑眸映进她眸底, 倪音愣住,滚烫的期待在这刹那被浇了桶冰水,所有的旖旎缱绻化为乌有,体温骤降, 心脏骤停,耳边失声, 她悬溺于真空瓶底。
准确来说, 倪音仿佛一个三更半夜趁着主人熟睡后入室偷盗的小偷, 眼看着便要得逞, 忽然撞见夜醒的主人。
大起大落, 倪音来不及失落, 她被吓得结巴:“周、周叔叔。”
倪音做贼心虚, 她支支吾吾地解释:“到、到家了, 我看看,看看你酒醒没有。”
周程远恍若未闻, 他直勾勾地盯着倪音, 像是遇到什么难题一般, 又像是要将其印拓进脑海, 看不出醉意,但也与往常有明显不同。
倪音心想,周程远这还是不清醒的吧?
方才被戳破的胆量再次鼓胀起来,倪音用着哄小朋友的语气,撒娇试探道:“周程远,晚安吻。”
周程远不语,仍看着她。
倪音又吞了两个熊心豹子胆,她再次凑近,不管怎样,她今晚必须如愿,必须把该占的便宜都占到,其他的就随便吧。
就在嗅到周程远身上混着酒味的薄荷香时,就在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时,周程远倏然有了其他动作,他抬手,虎口扣在倪音下颌处。
力量的绝对压制,倪音的动作被制止,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开。
倪音懵懵地看着周程远。
周程远动作粗鲁,拇指指腹在她唇瓣反复又重重地摩挲着,薄茧碾着娇嫩。
倪音感到疼痛,不止是唇瓣,还有被攥住的下颌骨,她闷哼了声。
周程远并未放开,反而变本加厉,他伸进倪音口腔,挑逗着。
某一瞬间,倪音汗毛竖起,有种微弱电流沿着血管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错觉,她浑身发麻,微微颤抖,下意识逃离,但被牢牢禁锢在原地。
倪音有点害怕,又觉得有点刺激,是那种喝了高度数酒液后发热上头的感觉,也是那种坐在过山车上攀至最高点后即将坠落的清醒紧张的感觉。
她听到胸膛内的心脏在怦怦直跳,她吞咽着口水,脖颈处的血管在颤动。
她没有反抗,她甚至期待,如同被献祭给神灵的少女。
周程远忽然出声:“谁都可以,是吗?”
兴奋与紧张,害怕与堕落,……,多种情绪在脑海中交融碰撞,倪音思绪混乱,她没有听清,也无法思考,更没有注意到那双平静似冰的黑眸不停地翻涌着晦涩情绪。
下一秒,唇上微凉,很软。
倪音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程远。
清澈无辜的双眸,好似在质问他正在做的事情。
周程远颇为烦躁,也格外霸道,他抬手遮过倪音瞪圆的眼睛,另只手扣在倪音的后脑勺,将她紧贴向自己,不容许有丝毫挣脱的可能。
一切归于黑暗,倪音感觉心脏在震动,兴奋几乎要突破峰值。
这个吻被一点点加深,意外碰撞的鼻梁,柔软的唇瓣,温热的呼吸,纠缠的力道,倪音只能被动接受,她像是一座等待探索的城池,周程远此刻是开拓疆土的将军,她的每一处角落都被巡遍。
久久,久久。
氧气都变得稀薄。
……
晴空万里,难得的好天气。
第二天,倪音是被懒懒压醒的。
睡梦中,倪音忽然感到胸口发闷,差点喘不上气,下一秒她睁开眼睛,只见胸前压着毛绒绒一团,悠闲摇摆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在她脖颈处。
倪音瞬间清醒,当即把懒懒拎到一旁,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她无语地教训道:“懒懒,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重,你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娇小可爱的小宝贝了,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懒懒仰着小脑袋看她,浅蓝色圆眸写满了无辜,软乎乎的“喵”了声。
倪音深知它本性,铁石心肠道:“别装傻,不然下次不准你进我房间了。”
自从收养懒懒后,倪音睡觉时总会把卧室的房门留出一条小缝,以便懒懒能够随时进出,但这不是它在她睡觉时一屁股坐她身上的理由!
教育完懒懒,倪音平静下来,暂时处在闲置状态的大脑再一次浮现出昨夜在车里的情景,倪音耳尖轻轻抖了下,她不自觉地咬着手指。
昨夜躺床上,倪音的大脑像是中了“周程远病毒”,完全不受控制,循环播放了无数遍。
另一边,在这故障之中,大脑还充分发挥了它的想象功能,从长线到细节,把他俩的一生都过完了。
过于兴奋,倪音失眠到凌晨才睡下。
她想,周程远都主动吻她了,应该是动心了吧。
尽管他喝了很多酒,是在酒醉的状态里。
但就算周程远想要事后反悔,那也晚了,谁让他自己主动的呢!又不是她逼他的!
想至此,倪音用手指轻轻碰了下唇角,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她忍不住嘀咕,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完全没想过接吻时的周程远会是这样,粗鲁又霸道。
她不管,就冲她受伤这件事,周程远就必须要负责!
倪音最后一丝起床气也没了,她立即翻身下床。
秉持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一想法,倪音压下少女的害羞,把无赖的作风摆出来,从房间出来便喊周程远的名字。
两遍,无人回应。
也不全是,懒懒没让倪音的话落地,它倒是在旁边“喵喵”两声。
倪音不死心地在书房、厨房、阳台,以及周程远的卧室都看了一圈,家里的的确确只有她和懒懒,片刻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好心情瞬间从天空跌落。
周程远怎么又在逃避呢。
明明是他主导的,是他让她燃起期望的,怎么又不认账了呢。
倪音垂着头,跌坐在沙发里,她揽过两侧的抱枕,把自己埋了起来,心脏涩涩的,被浸泡在难过的情绪中。
片刻,生气的情绪占据上风,倪音越想越气闷,气鼓鼓地把手边的抱枕全都摔在地板上,又“哒哒哒”跑回房间,用马克笔写下巨大的“周程远是猪”五个大字。
然后把纸张贴在周程远的卧室门口,还特意用胶带糊了好几层,周程远若是想揭掉,肯定要废上一番功夫。
做完这些,情绪不减反增,倪音索性躺回床上,准备睡着后一了百了,但翻来覆去数次,难以入眠,最后她给应寻拨了通电话。
半个小时后,倪音和应寻在商场门前碰面。
应寻远远挥手,走近后,她好奇问:“怎么了?看着这么没精神。”
倪音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别提了,我现在只想骂人。”
应寻:“?”
应寻挽住她手臂:“展开讲讲。”
倪音叹了口气:“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应寻不乐意,她又追问:“对了,你大半夜给我发的那一堆表情是什么意思?我早上睡醒就问你了,你还一直不回我消息。”
倪音:“……”
提到这个,倪音想起她昨晚做的傻逼事情了,发生过既定事实后,倪音失眠,她满腔兴奋无处诉说,便给应寻发了一堆“小企鹅尖叫”“小企鹅转圈”的小表情,估计着有一二百条那么多,从上到下,划屏都要划上半天。
倪音默了瞬:“我早饭午饭都还没吃,说来话长,先吃再说。”
应寻只得同意,但八卦藏着掖着摆在面前,让她心痒痒,忍不住旁敲侧击着打探信息。
倪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两句,她没什么胃口,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要吃什么。
忽然,应寻挽着倪音的手臂紧了紧,她停下脚步,忙攥住倪音手腕,语气略微忐忑,带着不确定超小声询问:“欸,那个是不是你周叔叔?”
倪音愣了下,顺着应寻的视线望去。
周程远站在一家奢侈品牌子的专柜内,他旁边是一位身材高挑又热辣的女人,画着略浓的妆容,让人看不出年龄,但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写着“精致”两个字。
女人拿着两只当季新款的包,周程远侧着身,正和对方讲话,应是在讨论那只更漂亮吧,暖橘灯光和奢华的装修融为一体,女人指间的大钻戒璀璨发光。
也刺痛了倪音的眼睛,她远远地看着周程远。
她不认识那个女人,她没在周程远身边见过那个女人,这其中或许是有误会,但一想到周程远把她丢在家里,然后出来陪别人逛街,她的眼泪就不值钱地落了下来。
应寻肉眼可见地慌张了,她手忙脚乱,差点去接倪音的眼泪,她无措地安慰:“欸,你先别哭啊,说不定咱俩都看错了,那个不是周叔叔呢。而且就算是,那也就简单的站一起聊个天,中间指不定有什么误会,不然咱俩直接过去问问。”
倪音十足的委屈,心里像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又堵又闷,饭也不想吃了,转身就走。
应寻心说不妙,连忙追在倪音身后,绞尽脑汁地安慰对方。
店内的周程远似有所感,他转过头,望向倪音离开的方向,人来人往,倪音的身影早已淹没在人群中,没有任何异样。
两秒后,周程远收回视线,他低头看了眼腕表的时间。
57 ☪ 晚安
◎他对倪音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旁边的女人再次喊他:“周先生, 这只包包呢?是不是更有设计感一些?”
周程远心不在焉,视线落在女人试背的那只包上,随意一瞥, 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时, 周雨珊打完电话回来, 恰好看到周程远这很不走心的反应,无语地睇了周程远一眼, 她走到女人面前, 极其认真地为对方参谋。
片刻,周雨珊回到周程远旁边,明知故问:“这么不高兴?”
周程远掀了掀眼皮:“什么时候走?”
周雨珊朝着正听柜姐推销的女人努努嘴:“等姚姐买完包吧。”
周程远淡声:“这种事情,下次就别找我, 麻烦。”
周雨珊翻了个白眼:“这叫什么,世态炎凉, 人心不古。以前你使唤我的时候倒是顺手, 现在让你接我一次这么勉强?”
周程远丝毫不觉理亏, 睨她:“你也没说让我陪你们逛街。”
周程远酒量好, 酒品好, 也没有出现过断片的经历, 所以昨夜发生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 并且难得地产生了无措茫然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拿倪音怎么办。
周程远不得不承认,也必须坦诚地面对内心——
他对倪音产生了不该有的异样的情愫。
倪音是一个很漂亮很优秀的女生, 她热情、大胆、坦诚, 她有很多的闪光点, 她很乖、很活泼、很有爱心, 哪怕故意折腾人时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总之,她值得很多人喜欢。
而于周程远来讲,她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对倪音存在卑劣心思并不是多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只是周程远有自己的原则,他知道哪些该存在哪些不该存在,或许在他都没意识到的时候,那不该有的心思便被那套机制掩藏了。
人和动物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人拥有道德和秩序。
但在周五那日,周程远的道德好像被撬动出裂纹。
倪音就是一只小狐狸,上蹿下跳,在不知不觉中挖出很多陷阱,又谎话连篇,让人辨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更新周程远对她的认识。
在周程远的规划中,倪音只是一时冲动一时依赖,她很快便会发觉他的无趣,以及在称得上残酷的成长过程中变得成熟,能够分辨出是非对错,从而放下对他的错误的执念。
然后遇到正确的共度一生之人,他们恋爱、结婚,走在正常轨迹上。
而他,始终是倪音坚不可摧的家人。
倪音和裴清宴并没有发生过分亲昵过分出格的实质事情,可在看到裴清宴时,听到倪音那番恋爱脑发言时,在愤怒之下,周程远罕见地生出了嫉妒的情绪。
还有一个不该有念头——
别人可以,为什么他就不行?
他没有自信能够陪倪音一辈子吗?
倪音需要的惊喜礼物、美味佳肴、悉心照顾,以及提供充足的情绪价值,他难道就没有做到吗?他也都可以。
周程远短暂失控,面对这个突然涌现出的念头,他感到难以置信。
心中的魔鬼一直低语,蛊惑着他,与其把倪音交给外面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让她留在自己手中岂不是更放心一些?
然而这些像被抓乱线团一样的糟糕思绪,都还未被分条缕析的想明白捋清楚,周程远喝醉了,禁锢的道德枷锁暂时被麻痹,他循着本能做出了决定。
早晨醒来,周程远坐在书房思索许久,唯独没有“后悔”这个想法。
他想,他该如何和倪音进行谈话,又该如何适应这即将改变的关系。
所有种种,刚显现出雏形,周程远临时接到周雨珊的电话,周雨珊正在陪她的大客户逛街,但她的车子中途忽然坏掉,便麻烦周程远前去接她一下。
周程远正要拒绝,周雨珊早有预料,丝毫不给周程远开口的机会,她“叭叭叭”讲了一通,搬出之前为倪音劳心劳累的事情。
周程远无法拒绝,只得同意。
试背的那几款包,大客户都很喜欢,她没有纠结,全都买了下来。
等待对方结账时,周程远再一次想起倪音那张涂了蜜的小嘴发表的恋爱脑宣言,什么新男朋友每次和她见面都送她礼物,不就是礼物吗?谁送不得一样?
正巧摆在进门处展示台上的一款托特包看着不错,大小容量很适合倪音上学装课本用,周程远便顺手买下。
周雨珊瞅了眼,她故意对着周程远酸言酸语:“给倪音买包,都不给姐姐买包。”
周雨珊嘴欠得很:“随便出个门都惦记着那小鬼,还说心里没有人家,糊弄谁呢?也就那小鬼好糊弄吧,看着就傻乎乎的。”
周程远面无表情,不给周雨珊多话的机会。
他确实在惦记倪音,出门时倪音还在睡觉,不知道她起床没有,不过现在倪音都没和他联系,应该是还没有睡醒吧。
他还在想回家后给倪音做什么饭,倪音近几日好像一直对上周末没能吃到的麻辣猪蹄和蟹黄拌面念念不忘。
周程远并非小气之人:“你自己选一个。”
周雨珊只是随口说说,她拒绝:“算了,你养家糊口不容易,还是留着给倪音买包吧。”
这时,大客户写完收货地址,刚巧出现在他俩旁边,也刚巧听到周雨珊的话,她若有所思,又拿了一只她刚买下的同款包,递给周雨珊:“我送你。”
周雨珊愣住:“姚、姚姐?”
富婆大客户摆摆手:“你陪我逛街这么久,辛苦了。”
周雨珊多犹豫一秒就是对富婆姐姐的不尊重,她欣喜接过:“那谢谢姚姐了!以后如果还缺人陪,随时和我联系!”
很快,把周雨珊和这位大客户送走,周程远买菜回家。
他惊讶发现,家中只剩下懒懒,倪音不知所踪。
他给倪音拨电话,然后又发现他竟然被倪音拉黑了。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周程远的心情沉了几分,他忽然想起倪音有了和他年龄相差不大的新男友的事情,所以倪音早已后悔,昨晚也是他逾越了。
如当头浇下一盆凉水,周程远薄唇紧抿,他给过倪音很多次机会,现在后悔未免太晚了,他也不会允许。
正如倪音每日念叨的,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哪能像小孩儿一样想哪出便哪出,总要为曾经做的事说的话而负责。
周程远无心做饭,他把食材简单整理了下,放进冰箱保鲜。
回卧室时,周程远注意到门上嚣张骂他的贴纸。
沉默片刻,他哂笑了下,任由它继续贴在原处,他也没有再进去,返回到客厅,把乱丢在地上的抱枕一一捡起,他坐在沙发上。
白天到黑夜,太阳带着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地平线,银河星幕缓缓登场。
客厅里没有开灯,黑黢黢一片,周程远想倪音大概是回学校了吧,他长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半个香烟和打火机,他抖出一根,咬在嘴里,猩红一点是黑暗中唯一光亮。
微苦微涩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缓缓燃尽,直至热源触碰到手指,周程远垂眸将其摁灭,最终还是决定纵容倪音,但这将是最后一次机会。
懒懒讨厌烟味儿,它藏在远离周程远的地方,不满地喵喵叫。
周程远神色冷淡,似有所指:“就你事情多。”
懒懒很会看人眼色,它往窗帘后又藏了藏,夹着嗓子撒娇似的叫了两声。
周程远起身,他推开窗户通风,不知道哪家正在做晚饭,青椒炒肉的味道直接飘了进来,入秋后昼夜温差略大,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头脑清醒。
总归还是担心,周程远翻找出倪音室友的联系方式。
开学后,住进宿舍的第二天,倪音给周程远发了三个电话号码。
周程远不解:“?”
倪音不耐烦道:“你不是让我到学校后,把室友和辅导员的联系方式给你嘛,这三个是我室友的,辅导员的联系方式我还没有,他不是你同学嘛,我就不找他要了。”
周程远:“……”
周程远想起前几日送倪音去机场的路上,对倪音交代的一些话,当时他以为倪音要去潞大读书,潞城距离溪城太远了,他实在不放心,只能多知道些倪音身边的人。
如今倪音就在他身边读书,真发生什么事情,他开车二十分钟便能到达溪大,也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周程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倪音是听话呢还是叛逆呢,这种不必要的边角小事记得这么清楚,也按照他所交代的认真完成,但又胆大包天瞒着他报考溪大,表面还谎话连篇地误导他,这一套操作熟练至极,没有留下破绽。
周程远的电话拨过去的时候,秦映之刚偷偷摸了下一个帅哥的六块腹肌,她手掌恋恋不舍地悬在空中,残留着几秒前的结实触感,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
手机倏地振动,秦映之做贼心虚,被吓了一个激灵。
她慌忙拿起手机,也没注意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直接就接通了。
场内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连带着地板,以及站立在地板上的人群都在随着音乐的节奏震动,五颜六色的光柱从天花板映下,无规则的晃动着。
接听后,受周围嘈杂环境的影响,秦映之根本听不清那端在讲什么,“喂”了两声,只得朝场外走去,寻了处安静的地方。
周程远礼貌询问:“你好,请问是秦映之同学吗?”
秦映之这才注意到屏幕上的电话号码,略有些疑惑,但听着对方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她耳朵被电了一下,语气特别好:“对,你是?”
周程远:“我是倪音的叔叔,她现在已经回到宿舍了对吗?”
经过提醒,秦映之想起来,之前倪音和她讲过要把她的联系方式给自己家人这件事,当时秦映之还挺无语的,觉得倪音的家长管的也太宽了,都考上大学了,还不给人家一点自由喘息的空间。
秦映之寻思着倪音家长就是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也没有用啊,她可不会给对方当小间谍小眼线,没事儿就汇报一下倪音的行程和动向。
就算她真要发挥点作用,那也是为倪音打掩护,因此也就没放在心上,让倪音随便给。
但没有想到,需要她发挥作用的时刻来得这么快!
秦映之转过身,看向不远处正在和夜店DJ学习打碟技能的倪音,她右眼皮疯狂跳动,强作镇定:“在、在的,倪音和我在一起,我们都在宿舍。”
58 ☪ 晚安
◎也不怕被草亖。◎
听着这不正常的语气和乱糟糟的背景音, 周程远直觉不对劲儿,他又问:“倪音几点回去的?吃过晚饭没有?”
秦映之心里叫苦不迭,赶忙现场编造谎话:“下午三点多回来的吧, 我在睡觉,也没注意具体时间, 她吃过了, 在餐厅吃的面。”
周程远想了想,没有戳穿, 没再多问, 也没有提让倪音接电话的事情。
他礼貌道谢:“麻烦你了,秦映之同学。”
“不麻烦不麻烦,室友之间,应该的。”秦映之松了口气, 她恭维道,“叔叔您对倪音真关心, 这份亲情太让人感动了, 我等会儿一定和倪音讲这件事, 让她牢记在心!”
周程远说了句“不用”, 正准备挂断电话。
这时, 秦映之那端出了点小意外。
应寻从身后拍了下秦映之, 也没注意情况:“映之, 你在这儿干嘛, 刚才那个一米八三的大帅哥在找你呢,都问到倪音那去了。”
她挤眉弄眼打趣道:“大帅哥的腹肌怎么样?手感如何?”
秦映之头皮发麻, 差点尖叫出声, 但再捂话筒好像是有点晚了。
周程远挂电话的动作顿住, 声音严肃, 仿佛教导主任附身:“你们真的在宿舍吗?”
秦映之心尖一颤,她觉得自己撒谎的水平也就到这儿了,深呼吸了一次,直接把电话挂断,俨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
几秒后,手机再次响起。
如同烫手山芋,丢也不是,拿也不是,秦映之异常焦虑,就差把它供起来了。
应寻疑惑地看着秦映之双手托举的动作:“接啊?你这是干嘛?”
秦映之皱巴着脸:“怎么接啊,倪音家长打来的电话,接了我说什么。”
应寻:“她叔叔?”
秦映之:“对!”
应寻瞥了眼远处的倪音,她说:“接吧,实话实说,告诉他这里的地址。”
……
应寻估摸着时间,好心提醒了秦映之一句,她俩识相地提前远离了倪音。
十几分钟后,周程远到达,站在外面便先感受到从场内蔓延出的音浪,他忍不住皱眉。
推门进去,鬼哭狼嚎,人头攒动,迷离灯光,香烟与酒精的味道在空气中发酵着,偶尔还有一股浓郁刺鼻的香水味。
一抬眼,周程远便看到在舞池中央闪亮的倪音。
女孩穿着吊带短裙,银色碎钻在随节奏摇摆的光柱下熠熠发光,和着大片雪白,晃得人眼睛发疼,她踩着八厘米高跟鞋,正与人贴身热舞,性感勾人。
周程远瞬间黑了脸,走进舞池,挤开人群,硬生生把倪音拽了出来,他声音又冷又硬,带着十足的威严:“回家。”
倪音装作不认识:“你谁啊?”
冷静几分,周程远忆起自己做出的错事,他气短,脱下西装外套,语气也随之放软:“小音,外面冷,回家再闹。”
倪音躲开他的关心,嫌弃道:“老男人,别碰我。”
音乐声在继续躁动,舞动的人群却倏然安静,他们自发地为周程远和倪音疏散出一片空地,围绕在周围,饶有兴趣地旁观着这一出好戏。
有好事者更是吹着口哨起哄:“妹妹有志气,妹妹这么靓,上哪儿找不到男人啊。”
另有人毛遂自荐:“老男人玩起来可一点都不带劲儿,要不看看哥哥,一米八大帅哥,重要的吧,年轻体力好。”
人群中的美女也跟着凑热闹,并且开辟出新思路:“既然你们都喜欢小狼狗,那妹妹这不要的古板老男人我捡了?推个联系方式呗。”
听到这番乱七八糟的言论,周程远太阳穴突突直跳。
倪音冷着小脸,背着身,完全不看他一眼,俨然是拒绝沟通的态度。
气氛略显焦灼,在人前闹起来不合适,周程远也不可能放任倪音在这种地方,沉默片刻,他不再征求倪音的同意,直接上前,强行把人打横抱起。
突然的动作,突然的失重感,倪音被吓了一跳。
围观的人群纷纷怪叫起哄,周程远目不斜视,转身离开。
倪音回过神,像一条上岸的小鱼,拍打扑腾着要挣脱,周程远自然不会如她所愿,他紧了紧手臂的力道,把倪音束缚得更紧。
倪音气恼,骂了周程远一路,也打了周程远一路。
车子被随意停在夜店门前,出来后,周程远把倪音放在副驾驶座位,仿佛对待犯人一样,粗鲁、强硬地给她系安全带。
倪音逮到机会,在周程远的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尝到铁锈味才松开。
周程远眉毛都没皱一下,静静等倪音发泄完,然后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那侧,一系列动作熟练且干脆,他快速启动车子。
片刻,倪音反应过来,还要继续闹。
周程远淡声:“车上危险,回去再说。”
又被他得逞了,倪音气得咬牙切齿,但也只能老实下来,心里的火苗愈演愈烈,她“噼里啪啦”搞了点动静,随后用后脑勺对着周程远,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夜店那边,秦映之帮忙收起倪音落下的小包,准备等明天上课时还给她。
方才她和应寻去了洗手间一趟,回来时闹剧已经开场并落幕,只剩下其他人三言两语的讨论,秦映之听着有些担心:“倪音真没事?”
应寻晃了晃玻璃杯,十分淡定:“肯定没事,你该担心的是她的周叔叔。”
秦映之:“你怎么知道?”
应寻笑得意味深长:“追妻火葬场文学的经典桥段。”
秦映之:“?”
一路沉默,回到小区,周程远刚把车子停放好,倪音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周程远大步流星地追上。
电梯刚好在地下停车场这层,周程远如往常一样,手掌虚挡在电梯门侧面,等倪音进去后他才进去,深夜无人,电梯内的空气沉闷又安静。
向上升了两层,周程远平静地问:“生气了?”
明知故问,倪音拒绝回答。
周程远又问:“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倪音依旧不说话。
周程远心里也压着一股无名躁火,他皱眉,语气不自觉的重了些:“你和你那个新男朋友才认识多久,就这么喜欢他?”
她喜欢谁,他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倪音对周程远的话不解,但不妨碍她生气!
倪音连个“哼”声都懒得留给周程远,电梯门打开,她加快脚步,准备先进去,然后把周程远反锁在外面,可惜开门的时候耽搁了几秒钟,周程远赶上,和她一起进了门。
灯光亮起,放置在玄关处的大物件很难不吸引人视线,倪音瞥了眼,注意到包装袋上的大LOGO,是周程远陪别人逛的那个专柜的LOGO。
倪音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不仅没有打开查看的欲望,还想要将其丢出家门,她看向周程远,阴阳怪气道:“你买的?”
周程远:“礼物。”
倪音不领情:“送给谁的?不会是别人不要了,你才拿回来给我的吧?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用过二手的东西,也不怕我爸爸上来找你拼命。”
周程远被气笑,以前觉得这张小嘴涂了蜜,就会说些甜蜜话,再撒撒娇,谁扛得住啊。现在看来,这小嘴还淬了毒,一点不饶人。
没听到周程远立即否认,倪音便觉得他是默认。
霎时间,被一层一层反复抽真空压抑在心底的怒火与郁气犹如摘了引线的炸|弹,轰轰烈烈地炸开了,混着积蓄了海水容量的委屈,直接将倪音烧得透透彻彻。
她把周程远讲过的话还了回去,指桑骂槐:“果然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看我年纪小看我没见过世面,就觉得我又好哄又好骗是吧,狗东西。”
倪音喜欢周程远,如璀璨的星,皎洁的月,永恒的神明。
她知道周程远有诸多顾忌,她知道周程远只把自己当作责任,她英勇无畏,她满腔热情,她有预感她迟早会如愿得到周程远,她不怕山高路远,也不怕年深日久。
但现在,她讨厌周程远了。
忽然的莫名的没有预兆的给了她期望,却又在她心潮澎湃,飘飘至云巅时,让她落空,跌落跌落,直至深渊。
这种重回原点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让她委屈无比。
周程远面色发沉,因为这话,也想到了她的新男友,他愿意纵着倪音,但他不愿意纵着为其他男人而和他反抗的倪音。
现在在外面受了委屈,来他这里发泄,以为他是什么啊?
周程远冷笑,也不惯着倪音,他刻薄道:“所以呢?我之前没和你讲过吗?你听了吗?谁让你喜欢老男人的?是我吗?是你自己,被哄被骗你自己受着。”
倪音第一次从周程远口中听到这种重话,她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心脏像是被捅了好几刀,她咬着口腔里的软肉,不让自己露出分毫脆弱,愤怒地瞪着周程远。
“是,我自己受着,怪我没眼光,怪我撞南墙一样地喜欢上一个狗东西。”
“但你凭什么审判我评价我,我爸爸妈妈都不管我,要你一个和我隔着十万八千里关系的陌生人来指手画脚吗?”
“陌生人?”周程远难以置信,他直勾勾看着倪音,“倪音,我是陌生人?”
“那你以为呢?”倪音语气冷冷。
他们相互依靠相互陪伴,都将对方圈禁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也都毫无防备,他们知道彼此的一切,知道彼此的痛处和伤疤,在争吵时狠狠插进去。
倪音和周程远都吵红了眼,不知道从哪一步,倪音说到一半再说不下去。
她捂着耳朵尖叫,她也不想听周程远说话,直接吻了过去,堵住周程远那张作为律师无往不利的嘴巴。
有过带着酒味的示范,倪音依旧没有什么经验,她圈着周程远的脖颈,笨拙的咬他吸他,要将他吞下去,牙齿胡乱磕碰,痛意在神经里在全身乱窜,伴随着缺氧的窒息感和眩晕感,她竟有一种奇异的满足。
周程远不想倪音沉迷这种边缘的块感,他掐着倪音后颈,把她通红的脸颊挪开,略重的喘息声喷洒在耳侧。
稍稍平复些,倪音便又贴了过去。
周程远没有拒绝,反而把温暖宽大的手掌压在倪音脑后,另只手握着纤细要枝。
倪音错愕,动作顿住,愣愣地看向周程远。
这片刻,周程远反客为主,亲昵地抵了下倪音的额头,耐心引导亲身教导倪音该如何正确的接吻。
直到倪音腿酸脚疼,这一绵长的吻才结束,周程远恋恋不舍地舔过她唇瓣,扶着她,退了几步,他落进沙发,倪音跌入他怀中。
窗外狂风呼啸,电闪雷鸣,风雨欲来。
吊带短裙本是刚刚好的长度,它合体紧身,倪音夸坐在周程远大退,裙摆不得不向上缩起,堪堪遮过吞尖,常年不见天日的柔软几夫清晰地感知着坚应的几肉。
“周程远,你为什么吻我?”
倪音垂眸,以俯视的角度看着周程远。
周程远躺靠在沙发靠背上,眼尾染了红,耳尖也泛着红,嘴唇也被撕咬出破口,微微发肿,勾魂摄魄,他闭着眼,没有回答。
额间沁出一层薄汗,昭示着他的隐忍。
而倪音偏偏想要将其打碎。
倪音弯下身,她朝着她馋了许久的地方——耳垂那颗孤独柔弱的小痣,她轻轻添了口,感受到周程远身体的微忏,她有种诡异的兴奋,又轻轻含蕴。
又一次震耳欲聋的轰隆雷鸣,暴雨终于落下。
倪音不久之前的满腔愤怒全都转为持续而高昂的兴奋,她眼中只有周程远。
周程远神志尚且清醒,但他甘愿放纵坠落,迷失在失控之中。
他们都发了疯,都在遵循本能。
倪音失控得更彻底,她无意间撞到最见应的东西,奇妙的感觉顺着高速运转的神经被输送到大脑,像是触碰到微弱电流的感觉,让她上瘾,如同找寻到了新玩具。
悄悄地曾了又曾,深体软了,声音也娇了。
人性总是贪婪的,倪音不满于此,她也好奇,手掌叹下。
周程远瞬间清醒,他攥住倪音,欲要将她推开。
倪音眸光含水,手指轻轻挠着他掌心。
周程远犹豫了瞬,倪音抓住机会,向前扑去,缠绕着周程远,将他压在沙发之间,深体紧密地帖合着,她挑衅般吻了下周程远的眼睛,属于她的得逞的胜利果实。
周程远憋着火气,嗓音发沉发哑:“别作,也不怕被草亖。”
倪音第一次听这种肮脏的话,还是出自周程远之口,她深体无意识地忏斗,是害怕的,也是刺激的,大概也有害羞的。
但显然,她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周程远自然不可能放过她。
哪怕是低位,周程远依旧如上位一般,他发了狠,惩罚倪音,也是另类的发泄,精瘦有力的要复终于接到它该有的工作。
伴随着沉闷鼓点般的暴雨声,定一下,哭一下。
倪音太过不争气了,她除了嘴巴厉害点,其他什么都不行,不过片刻,她哼哼唧唧地落着泪,被送到高逢。
大雨落下,湿漉漉一片。
如千万朵烟花在脑海中同时炸开,眩晕感再次将她淹没,倪音无法言喻此刻具体的感受,她止不住地流泪,好像有皮肤几颗症一般,只想紧紧抱着周程远。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小脑袋乱拱一通,埋进周程远的熊糖,听着怦怦有力的心跳,嗅着独特的让她无比安心的气息。
周程远缓缓地轻柔地抚着倪音后背,给予她充足的安全感。
抱紧他的手臂渐渐放松,虚虚搭在他身侧,余光中,周程远注意到倪音左手腕内侧,那个青色的山水路纹身,像是一种宣告,也像是一种预兆。
而他,再挣扎也没有逃过命运。
周程远握住,沿着清晰的线条,指腹轻轻摩挲过,他抬起,至唇边,落下一个说不清道不白情绪的吻,他问:“疼吗?”
倪音在余韵之中,迷迷糊糊,并没有回答。
周程远没有执意得到答案,他摸了摸倪音散乱的长发。
许久,忏斗的抿敢的深体终于平静下来,周程远轻叹了口气,包含着种种情绪,他发现他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周程远低眸,看着倪音被泪水和汗水晕得乱七八糟的妆容,盯了两秒,他起身,抱着倪音去浴室,把她放在洗漱台上,听着倪音的指挥,帮她卸了妆。
而后,又为倪音做了些必要的清洗。
再出来,倪音仍是如同之前的姿势,双臂紧紧环着周程远的脖颈,依赖地贴抱着他,乖乖巧巧,如同一直名贵的洋娃娃。
站在卧室门前的走廊上,周程远有片刻犹豫,视线在左右两边绕了一圈,然后把倪音抱进自己房间。
出乎意料的待遇,倪音眼睛都亮了,甜甜地喊人:“周叔叔。”
周程远把她放在床铺内侧:“早点睡。”
倪音眨眨眼:“你……不睡?”
周程远:“睡。”
倪音试探:“和我一起?”
周程远不自在地点了下头:“嗯。”
理智告诉他,应该让倪音在她的卧室睡觉。
理智又告诉他,倪音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事后又一直黏糊着他,小女孩的内心十分敏感,他不该放倪音独处。
倪音惊喜极了,哪还有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精神抖擞:“我想换睡衣。”
沾满碎钻的吊带短裙早已不是它本来的模样,细细的肩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周程远暴力扯断了,上面上面遮不住,下面下面翘着边,跟一片破布无异了。
周程远心虚,瞥了眼,抬腿朝外面去。
倪音连忙叫住:“我不要穿我的睡衣!”
倪音仗着宠爱,提起要求:“我要穿你的白衬衣!”
周程远:“……”
倪音叽叽喳喳,精力十足的模样:“不行吗不行吗不行吗?周叔叔你有没有良心!”
周程远应付不来,从衣柜里随便拽了件白衬衣出来,蒙头套在倪音身上。
怕倪音继续废话连篇,都懒得指挥倪音动手了,他侧过头没有乱看,收章墨进去,找到拉链,直接把裙子拖了下来。
而后,周程远又把倪音塞进被子里,用被边紧固好:“可以睡觉了吧。”
倪音懵懵的,一时间忘记继续提要求了。
“好吧,我睡觉了。”
见她乖乖闭上眼睛,周程远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再出来,他带着一身冰冷潮湿水汽,还有倪音最爱的佛手柑沐浴露的味道。
他看了眼倪音,掀开被边,躺在最外侧,与她隔着深渊。
哪知已经睡着并且睡得迷糊的倪音循着气味摸了过去,八爪鱼似的抱住周程远,脸颊轻轻蹭着他肩膀,低喃道:“周叔叔。”
周程远伸手揽入怀中,用着安抚小朋友睡觉的方法,轻拍着倪音后背。
59 ☪ 晚安
◎你可以小三上位啊。◎
消耗过一些体力, 倪音睡得极其安稳。
而周程远难得的失眠了,夜深人静,他有些许怀疑,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他亦没有把持好这个边界。
倪音睡觉很不老实, 周程远把她推开数次, 没多久她便又扒拉回来,小细腿嚣张地翘在周程远身上, 手臂也乱动, 有两次直接伸到周程远脸上。
周程远无奈,只得攥住她手腕,将倪音微微禁锢住。
第二天,倪音先醒, 她发现自己有接近三分之二的部分都压着周程远,几乎算是睡在周程远身上了, 再想到昨日发疯做下的事情, 她哪还有丝毫顺势占便宜的心思, 脸颊火辣辣地尴尬, 恨不得消失在空气中。
就在倪音小心翼翼把自己挪开的时候, 周程远也醒了。
四目对视, 倪音沉默了瞬, 她佯装淡定, 并且改变路线,准备从周程远身上爬下床, 继而离开这个卧室。
周程远担心倪音摔倒, 抬手护在她腰侧。
倪音心中忐忑, 如惊弓之鸟, 余光瞄到这一动作,她腿一软,直直趴到周程远身上。
周程远闷哼一声,手掌下意识抓握住,还加了些力道,他擎住倪音,另只手在身侧撑了下,他起身,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去哪儿?”
倪音:“回我房间。”
周程远没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淡,把怀中的倪音扶起,他随口问:“睡好了?”
倪音脑中废料横生,不受控制地从好几个角度来解读这个问题,如果指的是睡周程远,那肯定是没有睡好,但倪音没那个胆量问出口,她支吾:“还行吧。”
周程远是一个做事果断的人,一旦有了决定,便会立即付诸行动。
例如前天夜晚那个醉酒失控的吻,本来在昨天早上他就准备和倪音谈一谈,因为意外耽搁,随之又发生了昨天夜晚那个吵架时的清醒沉沦。
失眠的时间里,周程远想了很多,即使倪音后悔退缩,他的想法他的决定依旧不变,倪音有胆子招惹,便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现在两人都清醒着,周程远没打算把事情再往后拖,他直白开口:“昨天晚上——”
倪音右眼皮直跳,还未缓解的尴尬重新席卷,她害怕周程远撇清关系,再加上昨天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怒火。
不等周程远说完,她打断:“昨晚发生什么了?”
她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提醒道:“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虽然想过会有倪音不认账这一种可能,但事情发生,周程远还是无法保持完全冷静,他脸色微沉,黑眸看着倪音:“所以呢?”
还能所以什么……
是她甩的他!不是他第三次拒绝她!他要记清楚这个事情!
一想到昨晚,她差点霸王硬上弓,虽然未遂,但也把周程远当了一回工具人,倪音不敢仔细回想,可她必须承认她真的超猛超牛逼!
倪音忍不住膨胀起来,她没好气地瞪了周程远一眼,脑子一抽,摸过手机,丝毫没考虑到她现在还保持着坐在周程远怀里的姿势,飞快操作了几下。
随后,她转了下手机,把屏幕亮给周程远看。
并不陌生的转账界面,在今天,在这时这分,倪音朝他转了一笔钱。
周程远黑着脸,他不愿细想。
而倪音扬了扬下巴,眸底是满不在乎和不耐烦,完全是一副吃完就走的嫖客作态,她打发道:“两清了啊。”
周程远:“……”
周程远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倪音!”
倪音敢骑在老虎头上拔毛,但胆量不多,她只当作没有听到,整理了下身上被睡得皱巴巴的白衬衣,趁着周程远动手之前,跑下床。
周程远黑沉着脸,眸光似刀,隐隐有种被睡过又被对方提裤子走人的怨夫感。
倪音还坏心眼地准备把周程远的拖鞋踩走,但她忘记昨晚穿了双不舒服的高跟鞋,脚背侧面被磨破,伤口被触碰到,她疼得“嘶”了一声。
周程远顾不上生气,连忙上前查看。
筋络相连处破了一个小口,以其为中心晕出一大片的伤的红色,在白皙肤色映衬下,看起来格外严重。
周程远在伤口周围轻轻碰了下,微肿。
但那处皮肤娇嫩,痛感比较强烈,倪音倒吸了口凉气。
周程远睇了倪音一眼,阴阳怪气道:“不是喜欢去夜店吗,继续去啊,不是喜欢穿高跟鞋吗,今天继续穿啊。”
倪音:“……”
说话间,周程远把倪音拎到床上,说了句“别乱跑”,转身去外面翻找医药箱。
到底还存着点震慑力,倪音瘪了下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处没动,她盯着脚背叹了口气,本来可以又拽又嚣张地离开,现在好了,凭白的矮了周程远一头,还不一定要被他怎么教训呢。
越想越糟心,倪音气鼓鼓地向后倒去,上半身平躺在床上,两条腿垂在床沿晃了晃,她拉过堆作一团的被子,把自己蒙头盖上。
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周程远回来了。
他瞥了眼跟鸵鸟似的倪音,蹲在她腿边,拧开消毒药剂,用棉签蘸取些许。
被子中,倪音竖起两只小耳朵,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猜测着周程远正在干嘛。
忽然她脚踝被握住,温热干燥的触感包裹在周围,倪音仿佛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挣了下,对方适时增了些力道,她只得为砧板鱼肉。
很快,周程远把棉签压在伤口处。
冰冰凉凉的感觉,但和以往消毒上药时的感觉有出入,疼得要命,倪音没忍住,踢了周程远一下,她抱怨:“疼死了。”
周程远冷冷道:“家里碘伏过期了,只剩下酒精。”
倪音:“那你别弄了,疼。”
周程远再翻旧账:“穿的时候不觉得疼,对吧。”
倪音:“……”
倪音只当作听不懂,厚着脸皮提要求:“那你轻点哦。”
周程远没应声,但捏着棉签的手指僵硬了些,他动作尽可能地轻柔了。
气氛莫名地安静了,周程远低着头,认真地处理着那一处小伤口。
忽然,周程远开口,声音满是冷淡,还有一丝质问:“没有发生过,嗯?”
倪音看不到周程远的表情,但她想象得到,她紧张地拽着头顶的被子,仍嘴硬:“成人游戏,你情我愿,你不会是玩不起吧。”
周程远动作微顿,仰头看向倪音,他怀疑自己的耳朵,默了几秒,舌尖顶了下右脸颊,他重复:“游戏?”
倪音气势渐弱,她犹豫地换了种说法:“那不然,服务?”
“……”
也不知道她都在哪儿学的词,周程远着实被气到,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地加重了些。
倪音毫无心理准备,疼得嗷嗷直叫,她指责:“周程远,你借机报复!”
周程远嗤笑了声,松开倪音的脚踝,也丢掉棉签,他整理着地上的医药用品,大有不再管倪音死活的意思。
倪音从床上坐起来,见状,委屈仿佛沙滩边的海浪,反复翻涌拍打着,她再次指责:“你又不喜欢我,你又想拒绝我又想教训我了对不对,周程远,你真的很——”
“我喜欢。”
周程远说。
话音戛然而止,倪音愣愣地看着周程远,一时间忘记该如何反应,周程远仰视着她,那双黑眸格外认真。
片刻,倪音后知后觉地害羞,她装作满不在意,敛眸掩过情绪,但仍有些不自在,哼哼唧唧地故意提道:“可是我有男朋友哦。”
一想到周程远竟然说喜欢自己,不久前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她像是一只被充气到饱满的气球,忍不住飘飘然,又傲娇地强调:“而且喜欢我的人有很多。”
周程远皱眉,他发现“男朋友”是他如今最讨厌的三个字。
默了瞬,周程远平静地问:“那我算什么?”
倪音脱口而出:“炮友?”
“……”
周程远舔了下后槽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而倪音胆大包天,在周程远的雷点和底线上面反复蹦跶,她眨眨眼,狡黠地笑:“周程远,我以前喜欢你,你不把握机会,现在晚了。”
她拖长腔调,话音一转,又说:“但你要是真的特别喜欢我,我也不是不能给你机会。”
周程远神色认真:“什么?”
倪音的语气就像是和吃饭一样简单:“你可以小三上位啊。”
她笑得甜美,继续口出狂言:“俗话说,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无心人而已,你努努力,说不定就能成功了。你看,你以前那么对我,我现在还给你出主意,还愿意给你一点点点点机会,我多么善良。”
周程远深深地看着倪音,面色平静,让人辨不出情绪。
此刻即使是站在情感制高点,倪音莫名心虚,她紧张地蜷了蜷脚趾。
她的脚瘦瘦长长,骨肉匀称,白皙的脚背浮现着血管的颜色,脚趾修剪整齐,泛着淡淡的粉色,圆润似粒粒饱满的小珍珠,随着她的动作缩在一起,莫名可爱。
旁侧那片微红的小伤口就像是玉石上的瑕疵,碍眼,不合时宜,但介于粉红与嫣红之间的渐变颜色很美,透露着一种凌虐的美感。
周程远盯了几秒,重新抓住倪音的脚掌,坚硬的踝骨顶在他掌心位置,他拿起未收拾完的医药用品,继续为倪音处理伤口。
倪音悄悄松了口气,不知死活地用另只脚踢了踢周程远的肩膀,她施舍一般:“反正,看你表现吧。”
周程远没有抬头:“行。”
倪音微怔,没料到这个答案,望着周程远的发顶出神。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小杜杜”,灌溉营养液+1、“阿白”,灌溉营养液+5、“猫猫”,灌溉营养液+10、“歆歆de小happy”,灌溉营养液 +1、“清酒”,灌溉营养液+5、“你的脸呢?”,灌溉营养液+1,非常感谢!!!
60 ☪ 晚安
◎流氓。◎
片刻, 周程远处理完伤口,他视线重新落在倪音身上。
倪音耳尖微红,顶不住他的目光, 扬了扬下巴,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现在饿了, 你给我做饭吃。”
周程远:“好。”
他答应的爽快,但握着倪音的脚还未放手, 不同于方才那种处理伤口时的方便抓握, 他揉捏了两下,带着亵玩的意味。
倪音惊到,她瞪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你松开!”
周程远挑眉,在倪音的注视下, 微微低头, 在伤口旁边的脚背处轻轻吻了下, 动作极其轻佻。
倪音脸颊倏地红透了, 像一个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西红柿, 红彤彤的软烂, 她反应强烈, 连忙要缩起腿, 慌乱挣扎间还不小心地在周程远脸上踹了一脚,她更加慌张了。
说话都带着颤音:“你、你怎么这样啊。”
周程远轻笑, 嗓音低低沉沉, 性感又带了些许愉悦, 明显是因为倪音的反应所致。
周程远好商好量道:“使唤我挺熟练是吧?”
倪音:“……”
周程远起身:“总要付出点报酬对吧。”
倪音:“……”
见倪音裹着小被子, 羞得都快缩成一团了,周程远一大早便被气得发堵的心情顺畅起来,他被取悦到,再次低笑。
倪音捂着脸颊,恼羞成怒:“流氓!”
周程远没再逗她,揉了揉倪音的头发,转身离开卧室。
客厅里的窗帘没有合上,阳光透过玻璃映了进来,满室金灿灿,阳台上的绿植青翠欲滴,懒懒趴在旁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周程远从它旁边经过,懒懒艰难地抬了下头,它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小脑袋悬空一秒便垂了下去,小爪子在空中张了张,翻身,调整了个姿势,继续安心睡觉。
大抵是心情不错,周程远看着这小东西,竟然觉得还挺可爱。
冰箱里储存有周程远昨天买回来的食材,他拿进厨房,准备做倪音上周点过单但来不及做的麻辣猪蹄和蟹黄拌面。
嗯,还有一些鸡胸肉和胡萝卜,可以顺手给懒懒做一份猫饭。
厨房响起忙碌的声音,而卧室里,倪音再次把头蒙起,不仅如此,她整个人都被薄被包裹住,像一条毛毛虫,在周程远一米八的大床上滚来滚去。
若不是顾忌着周程远还在家,她怕是要抱着头尖叫几声来发泄情绪。
明明是微凉的唇瓣,可她的脚背到现在都在发烫。
倪音没想到周程远竟然这个样子!
他不是老古板吗?他不是天天把异性要注意分寸这种话挂在嘴边吗?他不是连被她碰一下手都要皱眉觉得不合适吗?
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啊!
虽然她经常厚着脸皮做一些逾界的事情,试图勾引周程远,可她……可她都没这个样子啊!
许久许久,倪音的情绪终于平缓下来,周程远的床铺也变得乱糟糟而无法入目。
倪音也快速地接受了周程远准备追求她,并且愿意为爱做三的可歌可泣的事情,她挣了半天从被子里爬出来,而后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孔雀,巡视领土一般,在周程远卧室里左看右看,东嗅西嗅。
当看到周程远的枕头上落有她的长发,倪音有种诡异的愉悦和满足。
这时,倪音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拿过,是秦映之询问她下午是否来学校,在这之前还有数条消息,分别来自应寻和秦映之,都在关心她的情况如何。
[倪音:去学校的,吃完午饭就过去。]
[秦映之:好,早上的课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你到学校找导员补个假条就行。]
[倪音:(猫猫比心jpg.)]
秦映之关心道:[对了,你昨晚怎么样啊?你叔叔没有很严厉地教训你吧?]
倪音摸了摸被磕破的唇角,胡扯道:[教训了,非常严厉,我还受伤了。]
[秦映之:???]
[秦映之:不是,你说真的啊?他打你了?]
[秦映之:啊啊啊啊,我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昨晚你叔叔把电话打给我,我演技不精,没能打好掩护,被他看出破绽了,然后应寻也在旁边,她看到你叔叔又打来电话,就让我把地址告诉你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早知道我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倪音:……]
[倪音: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你别自责啊。]
[倪音:昨天我心情不好,你愿意出来陪我玩,就已经很好很好了,而且昨晚也没那么……糟糕吧,算是一件超!开!心!的事情吧,我还要感谢你才行!]
秦映之十分茫然:[啊?]
倪音含含糊糊:[反正,回头跟你讲。]
秦映之没有追根究底,爽快地应了下来,因为她还在上课时间,和倪音简单聊了几句,知道她一切都好后,便结束交谈。
倪音没有回复应寻的消息,她找到她和应寻、郑时羽的三人小群,是她们在外面旅行时建立的,一直到现在,基本每天都会在群里聊几句。
上一条消息是郑时羽昨天在群里分享的一本小说,男主是女主未婚夫的小叔叔,女主被男主强取豪夺,简称小叔叔文学。
[郑时羽:年龄差!第三者插入!强取豪夺!好香!谁懂我!谁懂我啊!]
[郑时羽:应寻一定懂我!寻寻呢!快看!]
倪音看了眼郑时羽发出消息的时间,那会儿应寻正在夜店蹦迪呢,她的寻寻会理她才怪。
倪音压着键盘,删删写写,随后——
[一个男人,愿意为爱做三,他是不是爱惨了啊?]
郑时羽以为同好出现,她迅速回应:[那当然!谁能有小叔叔爱!]
同时,郑时羽也非常惊讶:[倪音,你竟然开始看小说了!你还连夜追完,我太感动了!你喜欢这种类型吗,我以后多多给你安利。]
倒是应寻察觉到些许微妙:[?]
倪音谁都没有回复,她又发:[你俩的资源库给我分享一下,唯美的有技术含量的那种,我学习一下生理知识。]
郑时羽也察觉到不对劲儿:[?]
作为昨夜的围观人之一,应寻先反应过来,她的惊讶几乎要溢出屏幕:[倪音!!!你别跟我说是你周叔叔愿意为爱做三!!!你被你周叔叔逮回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一晚!!!到底是你禽兽还是他不是人!!!你俩他妈的不会真的炒菜了吧!!!卧槽!!!]
郑时羽紧跟其后地发疯:[不是???就一晚上没聊天啊???还是我记忆出错,咱一年没联系了???我到底错过了多少剧情???你们说的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你俩先冷静冷静,先和我科普一下好吗???]
[倪音:我随便说说,你们别想太多哦。]
[倪音:(猫猫对手指jpg.)]
[倪音:该吃午饭了,我起床洗漱,下次聊。]
是的,倪音暗戳戳地炫耀了一番,并且还很欠揍地只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
郑时羽快被气死:[天杀的倪音!赶快一五一十给我交代了!你跟谁学的说话说一半!别让我逮到你!不然你等着罚抄小说一百遍吧!!!]
应寻也威胁:[倪音!你赶快!不然等你回学校,你完蛋了!!!]
倪音浑不在意,手机一丢,她哼着歌,迈进周程远的浴室。
事实证明,缓解羞耻、尴尬或脸红的可行性办法——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譬如方才故意吊应寻和郑时羽的胃口。
一想到两人在手机后面骂骂咧咧,又急又气又拿她没有办法,最后还要低服做小求着她多透露些情报,倪音的心情就格外愉悦。
但这一愉悦并没有持续多久,站在淋浴下,温热水流打在身上,缓缓流至地板。
倪音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昨夜周程远帮他清洗的画面,单手将她抱至洗漱台,修长有力的手指,虽然匆匆掠过,但……在不久之前那根手指还被她含吮过。
……
倪音拍了拍再次发烫的脸颊,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在浴室停留,在心里默背了三遍《蜀道难》,匆匆洗好,捞过浴巾便溜了出去。
昨晚耍赖才得到的白衬衣皱皱巴巴,倪音不想再穿,她光明正大地打开周程远的衣柜,一件件欣赏过去,俨然是将其当作自己的衣柜了。
最后,她选了一件比较宽松的白色短袖,可以直接作为睡裙。
倪音非常的理直气壮,她作为被追求者,翻翻追求者的衣柜,穿穿追求者的衣服,这有什么不对的吗?这叫青睐,这叫垂怜,追求者就在心里偷着乐吧。
换上后,倪音更加嚣张,她站在门边处,朝厨房喊道:“周程远,我穿你衣服了!”
周程远正在切菜,没有听清楚,他从厨房出来:“怎么了?”
下一秒,周程远看到穿着他短袖的倪音,衣摆刚刚遮过大腿根,两条腿又细又长还笔直,发梢微湿,就站在他卧室门口。
这种视觉与环境产生的旖旎冲突,完全不亚于他早晨睡醒,看到倪音穿着他的白衬衣睡在他的床上这一画面。
周程远眸色重了几分,微凸的喉结轻滚了下。
倪音重复道:“我穿你衣服了!”
都已经穿上了,周程远总不能再过去动手给她脱掉吧,他只得大方:“你穿。”
但倪音要征求同意的并不是这件白T,她伸出背在身后的手臂,手中拎着一件黑色的布料,在空中晃了晃,装乖道:“你可是同意了哦。”
作者有话说:
明天(1.18)休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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