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林姨——”
宋知意穿着家居拖鞋哒哒哒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头发半湿不干地披在脑后。
“我房间的吹风机您知道……小鱼?回来啦,球球没事吧?”
“医生说没什么毛病,观察一下就好。”宋知寓正坐在沙发上, 和裹成粽子的球球菜鸟互啄, “林姨出门送人了, 马上回来。”
外面雨还在下, 只是相比之前小了一点。茶几上白瓷碗里的姜汤还冒着热气,看起来没怎么动过。
“你这是在干什么?”宋知意走到沙发上坐下, 抬手协助弟弟控制挣扎不休的猫,疑惑地看向手里拿着个白色杆杆在猫嘴里哗啦的弟弟。
“刷牙,”宋知寓把杆杆抽出来晃了晃, 又往刷毛上挤了点牙膏,“南风之前说球球的牙差不多换完了,可以重新刷牙了,不过牙膏和牙刷他还没时间送来。宠物店刚好搞活动,买罐罐送牙具,我就弄了一套。”
“猫还要刷牙呢?”宋知意大为惊奇,掰开猫嘴仔细看了看它口中洁白的小牙。
“是吧,我也刚知道……好了,玩去吧。”宋知寓三两下把裹住球球的毯子解开, 白猫生气地嗷呜了一声,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小姐怎么湿着头发就出来了?”林姨从外面进来,看她披散着头发就忍不住操心,“小姐从小身子就弱, 这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办。”
“……”这用词怎么怪怪的, 林姨最近不会还在看古装剧吧?
“我先去把姜汤给您盛出来,家里还有点感冒冲剂, 您也一块喝了。”林姨拿了条毯子强行给人包上,动作十分麻利地进了厨房。
“不……嗐,算了。”麻利到宋知意阻拦的话都还没说出口。
喝就喝吧,宋知意裹着毯子皱了皱鼻子,虽说冲剂并不算特别难以下咽,但她讨厌这世界上所有可以被称为药的东西。包括夏天时宋知寓从中药店买回来的酸梅汤。
“姐,”宋知寓洗完牙刷从卫生间里出来,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手,好似漫不经心地问,“林姨说祁南风是跟你一起回来的?”他就知道这俩人必有一个不怀好意!
“是啊,”宋知意上下睨他一眼,蹙眉道,“干嘛这么看我,不是你让他来的吗?”
诶?宋知寓被问得一懵,挠挠头说:“昨天是跟他说了可以过来,”要送球球的牙具来着,“你们只是巧合吗?不是约好的?”
宋知意想都没想地就反问道:“当然不是。”她都不知道祁南风有乔家的邀请函,怎么约。
说完,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问道:“该不会是你把人赶走的吧?我说他明明要看看球球的,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我没赶啊,”宋知寓肉眼可见地更懵了,“他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点事就先走了。不对啊,那他怎么也淋了雨,还穿了我的衣服?”
“下雨没带伞淋雨多正常。”
“小姐,姜汤来了,快趁热喝。”林姨端着热腾腾的姜汤过来放下,又走到宋知意身后仔细地用毛巾帮她擦着头发。
“不用麻烦了,待会吹吹就好。”宋知意把林姨拉到一边坐下,扭头鄙视地对弟弟说,“不是我说,宋知寓,你怎么突然变那么小气了,朋友穿你一套衣服还不愿意了?”
“……”宋知寓困惑且隐隐内疚地,又抓了一下头。
难道他还真误会了?
*
同一时间,祁南风抖了抖伞上的雨滴,将伞合拢,右手握上门把手,随着指纹解锁的滴声,将房门打开。
陈守静听到动静,有些踌躇地站起,复又坐下,看到祁南风进来表情冷冷地说:“回来了。”
“嗯。”祁南风更冷地回了一个鼻音。
“……”陈守静眼中闪过一抹懊恼,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一紧张就容易没有表情,连语气都变得生硬。
祁南风把伞放下,抱着袋子去了洗衣房,回来后,见妈妈还在那坐着发呆,唇角绷紧,问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姨那边怎么样了?”
“哦,还好,”陈守静垂眼,右手不自觉碾了碾沙发垫上的花纹,“江元良现在还翻不起风浪,只是财产分割上有点麻烦,白白让他得了这么多家业,总归是有些不甘心。
“至于孩子,你小姨打算握在自己手里,免得日后还要被江元良敲走一大笔抚养费。至于他那性子,能掰回来就掰,掰不回来的话还有肚子里那个呢,日后我们多看着点,总不会让小的被大的欺负了去……”
祁南风安静地听着,是不是应上一两声。
陈守静讲完妹妹的事,忽地又卡壳了,双手捧着水杯慢条斯理地啜饮。
她打小性子就强势,说一不二,祁南风平时看着不显,但也把她倔强的性子遗传了个九成九,之前他闹着要回国时,两人很是大吵了一架。
如果不是因为陈玉宁出了事,他们恐怕还是互相犟着,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联系对方、主动服软。
陈守静放下杯子,没话找话般说:“之前你回来说是想找人,现在找到了吗?”
祁南风沉默了下,没有立刻回答。陈守静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不知名姓、不知长相的人哪是这么容易的,她这句话不像是关心,反而更像责问了。
“其实有点头绪了,”祁南风很浅地笑了下,眼神几乎是瞬间就柔和了下来,“不过她好像并不认识我了。”
“你说你找到梦里的那个人了?怎么可能。”陈守静一脸不可置信,“那不只是,梦吗?”
祁南风脸上的笑淡了一点,说道:“您还记得我跟您讲过的,那个梦的内容吗?”
“嗯,那会儿你刚大学毕业,忽然说什么现在的人生不对,你应该是在国内,和一对年龄相仿的姐弟在一起,你们是最好的朋友,还说你小时候那次发烧生病是因为救了那个姐弟中的姐姐。”
那会儿谁都觉得祁南风是撞了邪,才会把梦当真。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梦里的人,怎么会真的存在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解释,毕竟,经历了这件事的人只有我。”
那段日子,他被梦境和现实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折磨得都快要精神分裂了,为了寻找一个答案,他一意孤行地选择了回国,去寻找“梦中人”。
“而且,我还没来得及和您说,”祁南风眼神认真地看着她,“我梦里的那个人,和把小姨的事曝光出来的,是同一个人。”
“竟然是她,那个,小宋大师?”陈玉宁沉吟片刻道,“宁宁说,她是有真本事的人。不过,你不是说你看不清梦中那对姐弟的长相,而且,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吗?怎么认出来的?”
“只是那些忽然多出来的人生轨迹的画面看不清,小时候遇到她那次,是我真真切切经历过的,在我恢复记忆后就想起来了。还好她和小时候长得差别不是很大。”
祁南风语气疏松平常,隐去了自己为寻找梦中人做出的一切努力。
“原来如此。”陈守静若有所思。
“妈,其实,我一直有个事想要问您。”
祁南风神色认真地问:“我记得你说过,我小时候那次高烧不退,去了几家医院都没治好,最后还是被一位大师给治好的,是吗?”
“是这样没错,”陈守静点头道,“当时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就听了一个阿婆说的,去请了大师,没想到让她给你看过后还真不烧了。后来我们全家移居海外,也是那句大师给的建议。年初你做梦那会儿,我们都觉得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托人打听了一下那位大师的下落。”
祁南风有些急切地问:“找到了吗?”
陈守静摇了摇头:“找的晚了,大师已经仙逝了。”
“……”祁南风皱了下眉,直觉告诉他那些奇怪的梦一定和这位“大师”有些关系,可惜人死灯灭,他问无可问。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那会儿大师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
“她说,你那并不是发烧,是……”陈守静低着头,眉头紧紧蹙起。
“是你强行争了他人命数。”
“她还说,她不是在救你,而是在和某人,斗法。”
第 32 章
宋知寓的脚伤虽然丝毫没有影响他四处乱窜, 但刘琉还是给他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让他好好休养,只留了一个音综行程。
乔家晚宴结束后的第二天, 宋知意也拿到了刹车检查的结果。她请去的人仔细调查了停车场周边的监控, 刹车也来来回回检查了数遍, 得出来的结论是有九成的概率是意外, 刹车线自然老化。
得到这个结论后,她说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依旧悬着心, 只托人把车库里的十几辆车全部做了安全性更高的改装。
又过了一周,乔家的消息再次传来时,他们正凑在一起看剧本。
“乔董事长住院了?哪个乔董事?”
“嗯, 好,我知道了。最近柳家那边的动向也多关注一下,尤其是柳祈梵。”
挂断电话,宋知意把手机扔到一边,食指抵着太阳穴极其缓慢地揉了揉。
宋知寓剧本也不看了,狗里狗气地凑过来,八卦道:“姐,是那个乔董事长住院了?”
“乔良泽他爹。”宋知意想了想,起身去外面把人设卡册拿了过来。
“乔老头子?他到底是不是欧灵灵的亲爹啊。”宋知寓早就被姐姐科普过这一家错综复杂的关系, 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应该?反正上面是这么写的。”宋知意说着也有点不确定,毕竟乔念文的人设卡上就没写他亲爹不是乔良泽,恐怕这事除了洪思音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不得不说, 她隐藏得可真深啊。
她回忆了一下, 说:“欧灵灵之前的卡上写的是她和乔良泽订婚后,偶然发现了一张旧照片, 上面拍下了她的母亲,才阴差阳错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但她把这事瞒了下来,也没做亲子鉴定。”
“那会儿她不知道乔念文的身世吧,竟然还敢继续跟他在一起,怎么想的?”宋知寓无法理解。
“谁知道呢,我们又不是欧灵灵。”宋知意边说边往人设卡册上更新信息,“好了,她的信息更新完了,我看看……他俩还真是父女。
“嗯?乔念文的生父也找出来了,速度这么快……嚯,你绝对猜不到乔念文他爹是谁!”
“谁?乔家家里的管家?司机?”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都不是。”宋知意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那么一丝两缕的沧桑。
宋知寓诡异地沉默了下,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宋知意顿了顿,“乔念文生父是柳家的人,而且还是柳祈梵他爹。”
“我们大伯,今年六十多了吧?”宋知寓左眼写着荒谬右眼写着离谱,“比洪思音至少大了十七八岁,她看上他啥了啊。”
“可能是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吧。”宋知意也无法理解,“他应该是知道乔念文是他的孩子,主意打得还挺好,如果在乔念文正式接管乔家后把这事爆出来,那柳家吞并乔家就更轻松了。
“找到了,我就说乔良泽到处播种,怎么才只有万博宏这么一个‘私生子’,原来都是洪思音做的。她一直派人监视着乔良泽找的那一堆‘替身’,一旦发现有怀孕的便会威逼利诱,用尽手段让她们把孩子打掉。
“万博宏的生母当年要不是因为父亲欠了一大笔赌债,也不会被逼的主动去找乔良泽,当一个没有名分的‘第三者’。后来赌债还清后她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因为知道乔良泽会找她,所以她早早就做了准备,隐姓埋名地藏了起来,因此才阴差阳错躲过了洪思音的人。”
“不是,洪思音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宋知寓不解道,“她就这么爱吗?可要是真爱的话也不会出轨吧?”
“什么情情爱爱的,洪思音当年也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过的,”宋知意挑了下眉,“洪家没落很可能有乔良泽的手比,她想要的,是毁掉乔家,毁掉乔良泽。”
看完这些信息,宋知意心头闪过几丝明悟。
难怪,难怪在原来的轨迹中,柳祈梵吞并乔家进行得那么顺利。原来除了乔家因为失去继承人而方寸大乱外,还得到了洪思音的暗中帮助。
宋知意合上人设卡册,打量着封皮上,那个幼稚到可笑的名字。
这个人设卡册上的信息,看来并没有她之前以为的那么详细、可信。
*
隔日,宋知意姐弟一起去找刘琉,确定了工作室的办公地址。
说是确定,其实就是宋知意把自己还空着的市区写字楼的地址都发给他,让他随便选几个合适的,她再最后拍板而已。
刘琉选中的地方不在市区中心,但附近有不少摄影棚和录音棚,对于一个娱乐公司来说倒是很好的位置。
整栋楼都是宋知意名下的,倒也不用关心租金的问题,确定位置后,就是联系施工队前来装修了。这件事宋知意也全权交给了刘琉处理。
她今天过来,主要是认认刘琉带来的艺人。
都是些年轻人,有刚从学校出来的,也有摸爬滚打了几年但一直不温不火的,考虑到工作室主捧的是宋知寓,刘琉选的两个男艺人都是演员,且戏路没有冲突。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五个年轻人热热闹闹打游戏的声音,刘琉站在简陋的办公室里,给宋知意汇报工作。
“……女艺人暂时定了三个,一个演员,剩下两个想往爱豆方向发展,预计明年让她们去参加水果台推出的选秀。”
“三个?”宋知意打断他,“外面不是只有两个女孩吗?”
“这正是我想跟您说的,”刘琉合上文件,唇角抿直,说道,“上次知寓拍团综的时候,我不是因为出了点事,匆匆回了市区吗?”
宋知意轻轻颔首,示意他继续。
“出事的艺人名叫李颖,科班出身,今年才刚刚毕业,也是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苦孩子。不过她还算比较幸运,被支教的老师发现了表演上的天赋,才一步步走到现在。
“她本来在剧组拍戏,差不多算是女四,但开拍没几天就得罪了男一,现在戏也没了,对方还扬言要把她封杀。”
“怎么得罪的?”宋知意双手放到键盘上,一边打字一边问。
“男一大半夜敲门,说是明天要和她拍对手戏了,带她走一走戏。李颖还以为他是好人,就让他进去了,结果台词没对几句,他的手就先不干不净的。”
宋知意手上动作一停,冷声问:“被欺负了?”
“那倒是没有,你是不知道,现在有的男明星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李颖可是实打实从小干农活的,哪能这么轻易被欺负了去。”刘琉解释完,又说,“不过她是没被欺负,那个男一倒是被她卸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现在还打着石膏。”
“……所以那个男的诉求是?”
“没有诉求,”刘琉提起来就心累,“他丢了这么大的脸,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李颖,他是要封杀她。”
而他敢这么做,也是吃定了一个小演员和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必定没有足以对抗他的后台。
“李颖现在在哪?”
“应该是回老家了。”刘琉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递过来,“我本来还在给她找关系,但这孩子觉得她连累了我,留下封信就走了,信上说她可能不是表演这快料,甚至还给我留下了一张银行卡当做补偿。我查了一下里面的钱,29283.23,这恐怕是她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刘琉叹了口气:“你说这孩子,我哪需要她的补偿呢。”
宋知意接过信打开,她知道刘琉和她说这些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她能帮一帮李颖。
谁让她确实吃这套呢。
垂眸看了半响,宋知意搭在电脑旁的右手在触摸板上滑动了几下。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一声,刘琉低头看了一眼,消息栏处是宋知意分享的一个名片。
“这位是?”
“一位朋友,”宋知意语气疏松平常地说,“从现在开始,枝蔓集团就是我们的投资商,想动我们的人,先让他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枝蔓,她十七岁时创办的个人品牌。靠房地产起家,后来凭借着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公司创办仅一年就成功上市,抓住互联网的新兴风口后,业务版图迅速扩张。
发展到现在,连在安川市盘踞多年的柳家都要暂避锋芒,更别提一个小小演员了。
*
李颖的事在两天后成功解决,同天,林晓枫母亲的手术也顺利完成,病情得到控制。
也是在同天,宋知寓账户上莫名其妙多了五百万,两人核对了一番信息,确认这笔钱应该是柳书楠打来的。
没猜错的话是柳家查到了枝蔓投资了艺人工作室的消息,进而得知这工作室是宋知意开的。于是,枝小姐投资这个工作室是为了宋知寓的等式就此形成。
得出这个结论后,宋知意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柳家不是看着好好的吗,而且生意上也没有被枝蔓打压吧,怎么一直惦记着和‘枝小姐’联姻。”
“那老头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深度迷信,那还不是大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宋知寓十分熟练地往姐姐账户上转了四百五十万,剩下五十万留着当自己的零花钱。
转完钱,他又凑过来,狗腿地问:“怎么样姐,剧本选好了吗?”
“差不多吧,”宋知意看着眼前两堆剧本,揉了揉眼睛,“这几本……”
“都可以?刘哥说他也比较看好这三个本子,导演有作品,故事也不落俗套,好好拍肯定能爆。”
等他这一大串说完,宋知意才不紧不慢地接了后半句:“都不行,一个导演嗑药进去了,一个主演犯事进去了,还有一个没进去,但被爆出来时间管理大师的丑闻,也塌得没边。”
“……”宋知寓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语气幽幽地说,“我说最近怎么给我递了那么多本子呢,原来不是因为我要火了,是这些本子都不行啊!”
“倒也不是,还是有好点的。”宋知意抽了一个剧本丢过去,“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滋源这个还不错,校园小甜剧,男二那个角色挺适合你的,外形也符合,而且是原创角色,不怕被书粉挑刺。”
宋知寓低着头发消息:“那行,我跟刘哥说下,看什么时候试戏。”
宋知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在他脑袋上一拍:“走了。”
“去哪?”
“医院体检啊,忘啦?”
……
因为两人都是早产儿的缘故,小时候身体很弱,体检更是每年都要做至少两次,直到后来身子养好了一些,体检的频率才下降到了一年一次。
他们来得时间比较早,体检的项目做的很快,只是宋知意最近常觉得胸闷,临时加了个CT。
CT面前人人平等,即使她有钞能力,也得老老实实排队。
到了这一步就不需要空腹了,林姨忙去附近买早餐,宋知寓在一旁的等候室坐着玩手机,忽地不知看到了什么,轻手轻脚地凑了过来。
“姐,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哪?”宋知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一男一女在楼梯口争论着些什么,离得有点远,听不清声音,只能看到女生捂着脸,似乎是在哭。
至于那个男人……可太眼熟了,正是宋知寓即将参加的音综嘉宾之一,任修明。
[宋知意请到3号CT室……]
屏幕开始叫号,宋知意最后往楼梯那边看了一眼,正看到任修明粗暴地拉扯着那个女孩离开。
*
任修明其人,出道二十多年,现年四十七,是不少长辈心中的男神,连林姨常常重温的那几部经典电视剧,也有他唱的OST。
虽说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名气早已不同以往,但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有红的命,比如任修明。
五个月前,他和妻子毛随琼参加了一档夫妻综艺,节目播出后两人凭借幽默有梗且恩爱的夫妻日常迅速翻红,吸了不少年轻粉丝。
想着,宋知意扭头往右边看了看,和一个长相英气的中年女人对上视线,两人友好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
这人就是毛随琼,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歌手,结婚后和丈夫很是统领了一段时日的乐坛,直到后来有了孩子才逐渐退居二线。
不过倒不是为了家庭,而是他们的孩子在两岁时意外走丢,毛随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自此再也没有拿起过话筒。
可惜了……
宋知意视线转向前面,漫不经心地看着已经开拍的音综。
任修明和毛随琼翻红的那个综艺,她也跟着林姨看过两眼,综艺里,两人看对方的眼神简直都要拉丝,让人感慨羡慕。
现实中毛随琼的眼神也是一样的温柔似水,只是任修明的态度明显要冷淡很多。
而且,昨天知寓还亲眼看到,任修明和那个年轻女孩,是从妇科出来的。
第 33 章
这次录制的节目是一档音综, 宋知寓和祁南风过来是为了给自己即将上线的音乐打歌。
同为华星娱乐的练习生,据说华星曾有意推出一个男团,队长就是那个爬了陈玉宁老公江元良床的余兰淼, 祁南风似乎也要作为团队中的vocal出道, 但现在余兰淼被软封杀, 男团自然也不了了之。
以华星的能力, 再组一个男团轻轻松松,可陈玉宁似乎是因为余兰淼的缘故, 放弃了成熟男团的赛道,开始专注女团和养成系。至于祁南风,也开始脱离偶像赛道, 走实力路线了。
以上,全是刘琉提供的小道消息。非常不保真。
比如他还说了什么华星的男艺人都受到了余兰淼的影响,资源多多少少有下降,祁南风走实力路线也是资源下降、多方权衡之下的结果云云。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她知道祁南风是陈玉宁的外甥、亲外甥,差点就要信了。不过也是他这么转述完小道消息,她才知道原来陈玉宁和祁南风的真实关系在华星竟然是保密的。
言归正题,那边节目正在录制,宋知寓最近为了那个校园剧男二的角色做准备, 发誓要在试戏前饿出单薄的少年感,昨天和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看来是饿狠了,手不知不觉就伸向了节目组为嘉宾准备的、但更多是作为摆设的零食水果。
任修明是这期节目里的唯一一个“前辈”,这会儿他去了另一边的舞台打歌, 一群年轻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了很多, 宋知寓也……吃得更多了,手甚至还试探性地伸向了隔壁小伙伴面前的盘子。
怎么说呢, 一顿放肆,两天白干。宋知意默默拿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给刘琉发了过去。
不过看这样子,弟弟和祁南风应该是和好了吧?宋知意又看了看正在被抢食的祁南风,不确定地想。
这段日子他们两个一直怪怪的,固定的溜猫时间也是,宋知寓牵着别人的猫,还一副要把主人撵走的架势,问他闹了什么矛盾也不说。
男人心,可真是海底针。宋知意暗自在心中摇头。
“你就是宋知寓的姐姐?”
身旁有人坐下,宋知意侧头看了一眼,收起手机打了个招呼:“是我,毛老师好。”
“不用这么客气,”毛随琼亲和地笑了笑,“我看你们姐弟关系好,心里可真是羡慕。”
宋知意不知该怎么答,只浅浅笑了笑。
“你今年几岁啦?”
“再过几个月就满二十三了。”宋知意答。
毛随琼感叹道:“这么小呀,看来我还真是老了,现在遇到的孩子个个都比我小了至少两轮。”
“哪有,您看起来年轻着呢,”这倒不是假话,岁月从不败美人,虽然毛随琼早年因为丧子遭受了很大的打击,眼神中总是萦绕着悲伤,但只看外貌,她看着也就三十七八、四十岁的样子。
宋知意又道:“我妈年轻的时候还是您的粉丝呢,方便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方便。”毛随琼欣然同意,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在脚边放着的托特包中翻找,感叹道,“多好的小姑娘啊……”
要是她的小初还在,也该长这么高、这么大了吧?
包里的东西放的比较杂,宋知意从侧边口袋先把笔找出来,又把占地很大的人设卡册拿出来,去下面找普通笔记本。
“啊!!!!!臭流氓滚开!!”
尖利的女声突兀响起,听声音不像是他们这一层,但这嗓子穿透力极强,他们还是听了个清楚。
所有人都愣了几秒,有那反应快的工作人员已经赶了过去,这档音综的团队成员大部分都是女生,宋知意给于岸使了个眼色,让他也跟着去看看。
毛随琼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一眼,总觉得莫名有些心慌。那道声音,也有点耳熟。
思考两秒,她转头对宋知意抱歉地说:“签名先等一等吧,我想过去看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过去还能有个照应。”
她这话说得隐晦,但宋知意听懂了。她是怕那个女孩真的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也怕这事被压下来,讨不了公道。
没怎么考虑,宋知意便也站起身:“我陪您一起。”
*
三台电梯都被占用,反正应该只有一层,宋知意和毛随琼干脆走了安全通道。
被这股骚乱吸引的显然不止她们,这会儿目标地点已经围了不少人,靠着毛随琼的刷脸,她们很顺利地走进了里圈。
这是一间公开休息室,于岸门神一样守在门口,看到宋知意过来让开身子,等两人进去后又结结实实堵在门口,板着脸把附近探头探脑试图一看就不怀好意的人吓退。
想了想,他又回身,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了。
这下别说画面,连声音他们都别想录到。
……
身后房门被关上,宋知意扫了一眼,只见左右两侧泾渭分明,左边三两个人正围着一个一脸不服气的男人,他脸上还有一道鲜红的红印,至于右边,则是四个眼熟的工作人员,正小声安慰着一个哭泣的女生,时不时还会给她擦泪。
男的她不认识,但那个女孩……看背影好像有点眼熟。
宋知意还在回忆,毛随琼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这是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哎呀毛老师,您怎么也来了,”一个地中海男人走过来,赔笑着说,“就是俩年轻人闹了一点小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毕竟是以前的“顶流”艺人,就算现在名气不在,也不是他这个经纪人能随便的得罪的。
“误会?”毛随琼不置可否,“我这人就是爱凑热闹,有什么误会跟我也说说听听?”
地中海有些为难:“这都是别人私事,您这……”
“老师!”一道有些惊喜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就带了点哭腔,“老师您终于来了,他欺负我呜呜呜……”
女生乳燕投林般扑过来,毛随琼接住她,惊讶道:“敏敏,你怎么在这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师姐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给一个歌手老师当陪唱,拍摄结束后,我想着在这儿休息一下,结果,结果就……”刘敏敏抽噎着说完,又泣不成声。
要命,怎么还是认识的人。
地中海心中发苦,搓了搓手,仍不死心地问:“毛老师,这位是?”
“我的学生,刘敏敏。”毛随琼抱着她一下一下地顺着后背安抚,凌厉地看向地中海。
地中海干笑着说:“竟然是您的学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以前怎么没听您提起过?”
毛随琼在此之前只有两个公开的学生,一男一女,两人在当今乐坛都有着极高的地位,对毛随琼这位恩师也很尊敬。这也是地中海对她这么恭敬的原因之一。
“提没提起过这不重要吧。”毛随琼又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什么不会说了,于是两手扶着哭得站不稳的刘敏敏,柔声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老师说,老师给你做主。”
“他,他对我,对我……”刘敏敏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半天,一跺脚,哭得更大声了,“这让我怎么说得出口啊!”
毛随琼心下一沉,第一反应是仔细检查刘敏敏的衣着,确定还算整齐后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询问,“那男的是谁啊?”
是宋知意,毛随琼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她低着头拿着一个蓝皮笔记本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于是试探性地对着刘敏敏问了一句:“赵晓光,是不是他欺负的你?”
刘敏敏哭得不能自已,只用力点了两下头。
地中海还在那试图说合,但她现在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毛随琼不自觉侧了身子,一边安慰刘敏敏,一边用余光留心宋知意那边的动静。
她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或者说,她今天就是为了宋知意来的。
大约五天前,她从好友那听说了一位被称为“小宋大师”的人,据说她灵机妙算,连未来没有发生的事都可以算到。不过,她似乎并不以此为生,测算也随心所欲,每次会算什么事件、又有那些人能听到都没有定数。
好友知道她从未放弃过寻找女儿,于是建议她找小宋大师试一试。
好友的为人她知道,定然不会拿这种事愚弄她。之后,毛随琼辗转失眠了两夜,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么多年都没有女儿的下落,她几乎要死心了。这位小宋大师,说不定是她最后的希望。
就算女儿已经……她也要迎回她的尸骨,不让她继续在地下受苦。
打定主意后,毛随琼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多方打听宋知意的消息,知道她时常陪同弟弟参加节目,又马上去查了宋知寓的行程,联系了音综节目组。
任修明本来不愿意过来,嫌和一群年轻人混在一起掉价,更是对所谓的玄学嗤之以鼻,在她的多次相逼下才终于松口。
见到宋知意前,她一直不敢相信大师竟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旁敲侧击打听了几句都没有好友描述的神奇声音,心更是先凉了半截。差点就要以为,自己是不能听到小宋大师箴言的无缘人了。
好在老天眷顾,事情没她想得那么遭,自己还是可以听到宋知意的心声的。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高兴,但想到下落不明的女儿,心情又不可避免地跌落下去。
宋知意不知道她都在乱想些什么,拿到赵晓光的名字后,她很快便找到了他的人设卡,没花多少工夫就查出了这场骚乱到底是因为什么引起的。
只是,这背后的原因对她的眼睛不太好。
不过怎么说呢,习惯了。
宋知意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微微垂眸,扫了一眼刘敏敏光着的双脚。
【难怪这事她说不出口呢,这事换谁也不是轻易能说出口的吧?】
声线缥缈但入耳却极其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刘敏敏茫然地眨了眨眼,扭头试图去找声源,毛随琼看着她哭得桃子一样的双眼,心疼地给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说:“别怕,有老师在呢。”
另一边,宋知意的心声还在继续。
【赵晓光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还有这种癖好啊。】
这又哪来的人,瞎说什么呢!
地中海扫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气道:“是不是你在乱说,瞎说什么……”
“闭嘴!”毛随琼厉色斥责,严肃地看着他。
地中海脸色瞬间白了三度,不是因为毛随琼,而是因为心中忽然升起地那股恐惧。他咬咬牙,回到赵晓光身边站着不动了。
宋知意抬起头看了看,见地中海没动手,自认没她什么事了,又低头继续看人设卡册。
上面关于这件事只用了短短二十个字记载,但只有读取画面,才会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信息量。
宋知意不想去回忆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但大脑显然不怎么受控,她只能去想点别的强行转移注意力。
【我就说这个叫赵晓光的看着有点眼熟,原来他就是那个想潜规则李颖的垃圾。啧,不是说手脚都断了还在住院吗,这看着比小鱼都活蹦乱跳,还能去欺负别人呢,可怕的很。】
休息室里比较安静,赵晓光当然也听到了这些内容,但在听到李颖这个名字后,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之前他看了几部动作片,一时心痒难耐去找了李颖是他不对,但李颖难道就是什么好人了吗?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谁信啊!
都默认了还一副烈女做派,还敢动手打他。既然如此,他报复回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唯一失算的,就是低估了她的后台。
说起那个突然出现的后台就奇怪,明明只需要他金主一句话,李颖就会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事实也确实这样,没看到李颖已经被逼回老家了吗。
结果谁知道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大靠山。依他看,这靠山九成九也是李颖睡来的。呵,他就知道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人,难怪不愿意跟他睡,原来是有更好的去处。
赵晓光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绿了,看了眼倚在门边的宋知意,又眼不见心不烦地背过身去。
听她话里的意思,这女的八成也是那个工作室的人。
上次枝蔓出手后,金主生了很大的气,打得他背后现在还有点疼呢。而且金主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找他了,眼看着他的位置就要被新人完全取代,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犯错。
说吧说吧,隐私泄露这种事,怎么也没有讨好金主重要。
赵晓光背过身,把眼睛也闭了起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把想阻拦他的地中海都弄懵了。
【啧,骨折果然是装的,刘琉还是道行浅了啊,怎么这都被骗了过去。】
宋知意还在从后往前看人设卡册,看着看着,又露出了一个眼睛被辣到的表情。
【倒是没看出来,赵晓光身体挺好啊……】
怎么越说越偏了?
刘敏敏不愿意说,毛随琼只能从宋知意的心声中猜测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听到这句话,和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茫然表情。
【富婆快乐球,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起的,真看不出来他还有这本事。】
什么?什么快乐球,她怎么听不懂了。
毛随琼还在茫然,在场的其他年轻人已经反应过来,连刘敏敏都忘了继续哭,下意识朝赵晓光看过去了一眼。
而赵晓光……赵晓光默默蹲下了。
确实看不出来啊,赵晓光前几年可还是很受欢迎的花美男呢……不是,住脑,是想这种东西的时候吗!
有几人摇摇脑袋晃掉黄色废料,还有几人仍在发散。
宋知意的思维也忍不住开始发散。
【赵晓光找的这个富婆爱好还挺别致的,喜欢快乐球也就算了吧,竟然还会S那个m……偶尔还会来一点四爱?好怪,竟然还有这种组合吗,长见识了。】
是啊是啊,我们也长见识了。
之前安抚刘敏敏的那几个女孩一致点头,然后齐齐开始脚趾扣地。为他人尴尬的毛病是真的很容易犯啊,代入一下自己,私底下的小癖好被人公放的话……谢邀,已经开始想亖了。
毛随琼的脸有点泛红,这有点超出她的接受能力了。
【不过说起来,我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赵晓光怎么能是S呢,他怎么能是呢?
【他的爱好可是舔别人脚啊!】
一片死寂。几个凑在一起小声吃瓜的女生都停了声音,毛随琼晃了晃神,喃喃道:“□□?”
宋知意离她最近,因此即使这声音很小她还是听见了,发散的思绪登时就被拽了回去。
【刘敏敏终于肯说她被赵晓光□□的事了?】
还真是这样,毛随琼松了口气,至少没发生什么更严重的事情,她小声道:“傻孩子,怎么这都不肯跟我说呢。”
【肯定是不好意思嘛,睡觉睡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被一个陌生男人□□舔醒,谁来了不会懵一下子,她反应也算够快的了。】
【而且赵晓光也是,舔瘾犯了找个厕所脱了鞋自给自足不行吗,非得是别人的脚的话,也可以找地中海啊。】
地中海:你说谁是地中海呢?
反正必不可能是他。看了眼自己带的艺人,他默默退远了两步。
赵晓光看到他的动作,本就黑的脸色又复杂了几分,只是仍然不敢为自己辩驳。毕竟这些事确实全部都是他做的。除了他死也不会选择地中海以外。
说道这里,事情的经过已经明晰了。毛随琼拍拍刘敏敏的手,把她交给站在一边的工作人员,还贴心地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双干净的拖鞋让她换上,然后走向赵晓光几人,交涉赔偿事宜。
舔……那回事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赵晓光又有关系,就算报警也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这事若是闹大反而对刘敏敏不利。
她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这里的环境对女性有多苛刻。但也不能因此就轻易放过赵晓光,除了金钱方面的赔偿外,还必需要让他们负责这件事的后续舆论处理。
刚刚外面围了这么多人,保不齐里面就有人看到或听到了点什么的,若是传出去一字半句的,刘敏敏刚起步的事业就有可能受到灭顶的打击。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你手写一份保证书,”毛随琼有条不紊地说,“除了大厅外,休息室都属于隐私场所,没有设置监控,为了避免日后麻烦,你必须手写一份保证书,作为我们捏在手里的证据。”
翻脸不认的事,她可见过太多了。
“毛老师,您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地中海满脸为难,脑门几乎要急出汗来,“您的顾虑我心里清楚,但保证书这种东西,我们绝对是不能写的。”否则这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隐雷。
“您要是实在担心,回去我就拟定一份合同如何,合同的内容给我们双方指定,就别,”地中海左右看看,“就别在这种地方讨论了。”
毛随琼轻轻颔首,算是应了。她走到刘敏敏身边,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原本在收了前两个徒弟后她没打算再收学生,虽然不肯服老,但年龄到底是上去了,想从小带一个学生至少十年起步,她无法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偶然发现刘敏敏只是个意外,那会儿刘敏敏还在酒吧驻唱,翻唱的歌很有自己的味道,小火了一把。毛随琼就这么在手机上刷到她的视频,见才心喜,特意去听了一场现场。
刘敏敏的嗓子和她年轻时很像,略微带一点烟嗓,哪怕是小甜歌也能唱出故事感,于是毛随琼留下联系方式,单独找了个时间和刘敏敏详谈。
那会刘敏敏才刚满二十,但却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不止身上带刺,连衣服都是铆钉的,就连她创作的曲子都带着少年人的锐气。
但刘敏敏和自己说话时却又是温柔的,温柔得近乎胆怯,眼睛也不敢看她,只有谈起自己的音乐梦时才会大大方方地看过来,眼睛亮得惊人。
她很难不被这样的年轻人打动,更何况,她还这么有天赋。
“都是我的疏忽,”毛随琼摸着刘敏敏的头发,自责道,“我应该尽早找一个机会,让你在公众面前作为我的学生亮相的。”
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欺负了去。
宋知意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如果她不知道刘敏敏的身份,她合该为了这个画面而感动。
可偏偏,她知道。
【刘敏敏啊,你这样做,真的对得起毛老师对你的栽培吗?更何况……】
更何况,她还是你的,妈妈。
第 34 章
刘敏敏哭着扑进毛随琼怀里时, 宋知意也认出了她的身份——
正是昨天和任修明一起出现在医院里的那个女孩。
彼时任修明和刘敏敏都戴了口罩和帽子,要不是宋知寓对这位乐坛老前辈比较熟悉,也很难一下子认出他的身份。至于刘敏敏, 则是他们回家后宋知意从人设卡册上查来的。
和他们猜的一样, 刘敏敏是任修明的出轨对象。
【刘敏敏, 你做出这种事, 对得起毛老师对你的栽培吗?】
宋知意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内心却忍不住发出一声质问。她应该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毛随琼的, 她有知情的权利,可这件事背后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宋知意难以开口,心声也在这时归于沉寂。
毛随琼听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有些疑惑, 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更何况好友特意叮嘱过她,最好不要问小宋大师关于“心声箴言”的事。
据说是因为他们这些凡人无法承担窥探天机的后果,所以听就听了,最好不要去询问。
刘敏敏看着仍有些惊魂未定,毛随琼抱了抱她,示意其他人先离开,并给他们都递了一张名片,说是方便联系。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之后的事应该就是交给名片上的这个人处理了,当然也包括他们的封口费。
宋知意不知不觉走了神,没留意这些动静,等她缓过来神后, 休息室大厅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有内侧的房间里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啜泣和低语。
听声音应该是毛随琼和刘敏敏。
房门半掩,毛随琼拉着刘敏敏的手听她讲这次事情的细节。虽说宋知意刚刚已经公开描述过一遍了, 但这种事总归要听当事人再说一遍她才能放心,也能更好地去制定索赔事宜。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刘敏敏眸光闪了闪,旁敲侧击地问,“老师,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个人也是艺人吗?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她听到那些话时有心让宋知意别说了,可却被毛随琼制止了。
“没听说过正常,她可不是什么艺人。”见刘敏敏确实没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毛随琼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些,想着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便将从朋友那听来的有关宋知意的事讲了一遍,又略微加了一点自己亲身经历后的感触。
效果很好,刘敏敏确实没再去想自己被变态□□的事了,只是眉头却一点点皱得更紧了。她忍不住问道:“这个人真有您说的那么厉害?她看着也没比我大几岁吧。”
“年龄能算什么?玄学这一行和我们唱歌的一样,看的从来都是天赋。像我,刚出道那会儿可比你现在还小的多呢,照样是不火得一塌糊涂。”毛随琼极短促地笑了一下,眉眼间恍惚都能看到年轻时的桀骜,“说起来你还要谢谢她呢?”
刘敏敏茫然地眨眨眼,又很快反应过来,不大高兴地说:“是要谢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被……的事说出来吗?我才不要呢,羞都羞死了。这种事情明明可以私下说嘛,干嘛要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
毛随琼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失笑道:“这点是小宋大师做得不周到,但要不是这样,赵晓光那边哪会轻易认错。而且,我可不是让你谢这个,我今天会过来这边可都是为了见她,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儿。我没来的话,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不是被欺负了还要忍着?”
“那确实是应该谢谢她。”刘敏敏揉着手,眼珠子转了转,打听道:“老师,您见她是想做什么啊?算命吗?”
“差不多吧,”毛随琼垂下眼,想起下落不明的女儿,神色一瞬间黯淡下去,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想找她问问小初的下落。”
任初晨,她的女儿,两岁时意外走失,到现在已经有了十九年。
近年来,她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开,至少在此之前,她要想办法找到小初的下落。
【如果毛老师知道她的女儿其实已经在自己身边的话,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熟悉的声音从未关紧的门扉中透过来,毛随琼不由地愣了愣,努力去理解这句话内含的意思。
“老师,她的意思难道是……”
“小初还活着,而且就在我身边!”毛随琼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欣喜,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刘敏敏的脸色忽地变了变。
——
休息厅里空旷安静,宋知意坐在沙发一角,梳理着脑海中的信息。
关于任修明、毛随琼和刘敏敏这三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在昨晚就粗粗了解了一番,现在一连见到了三个当事人,极力想压下的千头万绪又涌上心头。
宋知意找到毛随琼的人设卡,看着上面的文字又叹了口气。这件事情的信息量饶是对她来说也有点过大。
【明明是好好的一家三口,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要是当年刘敏敏没走丢就好了。】
一家三口、刘敏敏、走丢?
这三个熟悉的词组合在一起,却陌生得让毛随琼差点没反应过来。
两三秒后,她猛地一下按住刘敏敏的肩膀,急切地说:“敏敏,快让我看看你的后背,快!”
刘敏敏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动作,呆呆地让她掀开了自己背上的衣服。
“奇怪,怎么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
指尖带着薄茧的手划过后背,引起一阵阵战栗。刘敏敏被这陌生的感觉弄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害羞地说:“老师,您这是要找什么?”
“胎记,你后背这里应该是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的,敏敏你还记得吗?是不是你长大了,胎记就消失了?”毛随琼语气激动,抓着刘敏敏肩膀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收紧,引得她轻嘶了一声。
“抱歉敏敏,老师是不是弄疼你了?”毛随琼有些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刘敏敏摇了摇头,强笑着说:“老师,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我这里从来没有过胎记的,也许,是外面那位算错了?”
“算错了……吗?”毛随琼颓然收手,脸上是空落落的茫然。
不,也许是她理解错了,大师只是在说敏敏的事,是她想太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刘敏敏走丢之后就被人贩子拐了去,要不是路上发了高烧人贩子着急脱手,也不知道会被卖到什么偏远地方去。】
“你是被拐卖的?”房间里,毛随琼爱怜地摸了把刘敏敏的连,“怎么没听你提过。”
刘敏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局促地笑了下。事实上,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前养父母只说她是他们抱养的别人不要的孩子,从没提过人贩子什么的。
如果宋知意说的是真的,那么也许,她不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
刘敏敏脸上不自觉地升起一丝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希冀来。
【她那对养父母原本对她还算好,至少能让她填饱肚子、还能去上学,可惜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自从刘敏敏有了‘弟弟’,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刘敏敏之后的那些所作所为她没资格评判,但想起她这一生的经历,宋知意还是有些不忍。
昨天从医院回去后,宋知意受不了弟弟的纠缠,查了任修明的人设卡,找到最近的时间线一边看一边给他讲,讲着讲着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刘敏敏是任修明的女儿。
发现这个秘密后,两人都傻了半响,最后,宋知意又翻出了刘敏敏的人设卡,试图搞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由于人设卡册上的信息大多都是顺着主人公的第一视角来描述的,所以宋知意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痛苦中奋力挣扎的女孩的故事。
从记事起,她就生活在破败的瓦房里,脚下踩的是压实的黄土地,下雨时雨水顺着瓦片缝隙落下,汇成一个又一个小水洼。日子过得不好,窝窝头很剌嗓子,爸妈说她娇气,但那段日子至少还可以吃饱。
后来妈妈的肚子鼓了起来,爸爸说她要有弟弟妹妹了,再后来,妈妈的肚子瘪了下去,家里多了一个天天拖着尖利的哭嚎的小婴儿。他们说那就是她的弟弟,他们说她其实是捡来的。
一夜之间,她多了一个弟弟,少了一对父母。那年,刘敏敏七岁。
也是在那一天,养父母告诉她,她的亲生父母不要她了,是他们把她捡回来养大,他们是她的恩人。
所以,冬天她要用生满冻疮的手洗衣做饭,这是在报恩;青春期也要少吃一点,把好东西留给弟弟,这是长姐应该做的;至于上学?又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为什么要花钱供她上学?好心人的资助也不能白拿,至少要上交一大半。
既然如此,那弟弟为什么是她的弟弟?她这样问了,换来了一顿板子。于是刘敏敏一声不吭,把那些苦和泪都咽下去,化作歌词,记在写满了字的草稿本上。
再后来,这个本子出现在了家里的火灶里,随着一把火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那次争吵的起因还是上学。资助人出了点事,没办法再提供资助,高中后国家也不再承担学费,养父母不愿意再继续供她上学,反而一个劲儿地让她出去打工,攒几年钱再回来嫁人。
刘敏敏知道反抗没有用,她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于是她“乖顺”地听从了家里的建议,不去上高中,拿着父母不知哪弄来的成年人身份证和邻居老乡们一起去外面打工。
做的是计件工,头几个月刘敏敏表现得很好,每月还会按时寄钱回去,和人说话也总是怯弱的,看着就很好欺负不会反抗。盯着她的同村老乡逐渐放松了警惕,于是,在出去打工的第八个月,她回了一趟老家后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回家。为的,是买通弟弟,让他把户口本偷了出来。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这男孩早就被父母养坏了,为了几块钱、几颗糖,什么都敢干,偷个户口本而已,他只需要嚎几嗓子再掉几滴泪,谁还忍心怪他?
刘敏敏消失后养父母想过报警,然而那会她手里拿的身份证是别人的,那人可还好好在家里呆着呢,因此,就算报警也不了了之,根本找不到刘敏敏的真正下落。
一年半后,刘敏敏终于成年,拿着早年间偷来的户口本办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份证。同年,她开始在各大酒吧驻场。
后来幸运地遇到了毛随琼,被她带离那些鱼龙混杂的场所,但也重新遇到了那个,毁了她一辈子的人。
任修明。
*
刘敏敏的经历只在心头浮了一瞬就沉落下去,宋知意定了定神,继续去看毛随琼的人设卡,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奇了怪了,毛老师这边写的孩子丢失的理由怎么是她自己走丢的?还是因为她生病没看好孩子的原因?】
难道不是吗?房间里,毛随琼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紧跟着,宋知意的心声再度响起。
【果然不是我记错了,任初晨之所以会丢,是因为任修明把她带出去玩,结果又沉浸于和旧情人调笑,才一时没看住孩子,在人流量极大的商场把人弄丢了。】
【我就说嘛,一个才两岁的孩子,哪可能自己开门跑出去,门把手都还碰不到吧。毛随琼怎么没怀疑过?
【原来当时孩子被领走她是有感觉的,但孩子弄丢后任修明为了推卸责任硬是说那是她在做梦。甚至对警方都是这么说的??】
【不是我服了,这是你女儿啊!亲闺女哎!那会儿监控覆盖率完全不如现在,知不知道提供错误的信息会影响警方寻找孩子的效率的啊!这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咣当——
休息室内忽然响起椅子翻倒的声音,宋知意扬声问:“毛老师,你们没事吧?”
屋子里过了几秒才传来毛随琼的声音,有些颤抖:“没事,不小心踢到了。”
确定她们不需要帮助后,宋知意继续看着手里的人设卡。这次看得格外仔细。
她毕竟不是什么大变态,也不是极其爱好窥探别人隐私的人。昨天被弟弟闹了半天,也只是粗粗一扫找出了讲了任修明和刘敏敏这个出轨瓜,若不是无意间看到了刘敏敏的身份问题,也不会去看任初晨走丢的始末。
【啧,原来如此,难怪如此啊。任修明那会儿正跟一起拍戏的女演员打的火热,正后悔自己英年早婚还有孩子呢。任初晨走丢虽然是个意外,但他正好可以借机发挥离婚什么的,再顺理成章地和女演员结婚,恶心。】
宋知意骂完,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孩子刚丢的第二天,他就买了一堆失去孩子大受打击的通告后,私底下还在联系律师拟定合同,甚至想利用孩子是因为‘毛随琼的疏忽’的缘故让她净身出户?!】
【要点脸啊喂!要点脸!】
已经很久没见过比柳家人还恶心的人了,宋知意只能停下阅读,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挽救自己即将被气炸的肺。
【不行,还是生气,毛随琼现在要是肯跟任修明离婚就好了,我出律师,保证任修明净身出户,以后还在圈内查无此人。】
宋知意在心里骂骂咧咧了一长串,又拿起手机找教练约了一场拳击,才继续看人设卡。
【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俩当初怎么就没离成呢?哦,女演员在这几天攀上了富豪,理都不理他了,活该……】
心声透露的东西越多,刘敏敏的脸色就越白,她拉着毛随琼的手,近乎哀求地说:“老师我们走吧,别听了,我们离开这儿。”
毛随琼的脸色没有比她好到哪去,她坚决而缓慢地推开了刘敏敏的手,说:“不,我要听下去。”
即使剜心刺骨,她也要好好听听任修明到底做了什么,而她这么多年又在做什么?稀里糊涂、得过且过。
刘敏敏难堪地咬了咬下唇,闭上双眼,眨出一连串的泪来。
再说下去可能就要说到她的事了,她最不想让老师知道的事。
宋知意胸口梗着一股无名火,她又继续往下看,胸中的那团火却无端地弱了几分,反而升起一股悲凉来。
【刘敏敏……】
要来了吗?刘敏敏闭着眼微微抬起下巴,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刘敏敏要是知道她是被拐的就好了,这样只要去做DNA对比,就能知道她其实是毛随琼的孩子。】
“……!”毛随琼瞪大双眼,又惊又喜,一时忘了言语。
刘敏敏也被这个消息震懵了,大脑几乎要成了一团浆糊,只梦呓般说:“可是我没有胎记啊,您也看过了的。”
【其实不知道也没什么,如果她小时候没有因为烫伤而导致胎记消失的话……让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去灌热水,她养父母也真不是人。】
毛随琼身体微微颤抖,嗫嚅着问:“你小时候,有没有被烫伤过?”
“……好像是有。”刘敏敏费力思考着,终于从早已尘封的记忆中扒拉出这么一小段相连的记忆,她似乎还很小很小,光着上半身站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养母一边骂她一边给她上药。
听她说完,毛随琼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低声哭嚎:“像,你和我真的很像,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就那么喜欢你。我的小初,你受苦了,受苦了啊……”
温热的眼泪滴在衣服上,洇开一片湿凉,刘敏敏听着毛随琼的哭声,只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好像在做梦一般。
是在做梦吧?她一定是在做梦。
刘敏敏,你好可笑啊,如果你就是毛老师的女儿,那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
毛随琼仍在哭着说些什么,刘敏敏任她抱着,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
“小初,你身上怎么这么冷?”毛随琼感受着手下的温度,松开手看了看她的脸,“脸也这么白……啊,你流血了!怎么会这么多血!”
“快来人啊!叫救护车!”
*
一阵兵荒马乱,昏迷的刘敏敏进了手术室,宋知意也终于得到空隙,把自己手上和身上的血迹处理了一下。
刘敏敏刚才的情况看着像是流产,不过孩子应该是保下来的吧?毕竟人设卡的故事线里就是因为那个天生畸形的孩子,刘敏敏和任修明才查出了父女关系。
手术室外,毛随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宋知意怕她撑不住自己先倒下,连忙把人扶着坐下。
毛随琼冲她道了谢,目光仍担忧地看向关闭着的手术室门:“那么小一个人,怎么会能流这么多血呢?小宋……小宋,你说她会不会有事啊?”
“您放心,应该不会出事。”宋知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看了看时间说,“现在都晚上了,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算了算了,我怎么吃的下,”毛随琼摆了摆手,又想到宋知意还陪她饿着,不好意思地说:“你先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就行。”
“没事,我陪您一起还能有个照看。”宋知意也没强求,冲守在一边的于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
“随琼,”西装革履的任修明出现,脚下皮鞋一尘不染,仿佛他不是身在医院,而是什么大秀的T台,“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你给我发的消息我怎么看不明白?”
刘敏敏已经完成手术在病房里休息,毛随琼给她掖好被子,拉着任修明走到外面。
宋知意的陪护任务完成,却意外在任修明后面发现了探头探脑的宋知寓,手里还拿着一个很熟悉的蓝皮笔记本。
宋知意:“……”
她是让笨弟弟把本子给她捡回来没错,但也没让他来医院凑热闹啊!
她走上前去,接过本子低声说:“你怎么也过来了?”
“那还不是担心你吗?”宋知寓义正辞严,如果他眼里没有闪破文海棠废文都在抠裙更新五佴斯九零爸乙九二着名为八卦的光的话,“姐,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回去再说。”宋知意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毛随琼和任修明。
【刘敏敏和任修明的孩子竟然没保住,虽然这孩子确实没有要的必要,但人物故事线怎么又出现了偏差?难道是我抱她的时候跑太快了?不能吧,我手很稳的……】
宋知意拉着弟弟越走越远,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毛随琼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第 35 章
“不是让你回家等我吗?”宋知意没好气地给了弟弟一个爆栗。
宋知寓抱着头怪叫一声, 无赖道:“下午那会儿还好好的,但我节目录完一出去就发现你人不见了,还说什么去医院了, 我当然要过来看看。”
“是看热闹吧你!”电梯打开, 宋知意率先走出去, 没太意外地发现了附近蹲着的狗仔。
事发突然, 她和毛随琼送刘敏敏进医院的时候没来得及遮掩,任修明和宋知寓看样子也是刚结束录制就赶了过了, 会被狗仔盯上倒也不算稀奇。
作为全能助理,于岸处理这些事情已经驾轻就熟了,只见他独自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黑色大包。宋知寓拎着包进了卫生间,出来后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手里正拿着一个自带假发的帽子往头上带。
“行了,走吧。”他潇洒地压低帽檐,将辨识度极高的双眼隐在帽檐阴影和额发下。
宋知意顺手把包递过去,看着他满意点头,这个装扮,就是他们的亲妈宋女士来了都不一定能一眼认出他。
“啊啊啊!宋知寓!”
邓秋是怎么也没想到,来医院看个感冒竟然还能见到偶像!虽然不知道偶像为什么为打扮成这样, 但那个身高、肩宽、脖子的长度粗细和大长腿绝对是宋知寓没错!
她捂着嘴激动地跑过来,怕被当成私生又急急在一米外停下,激动地小声说:“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你出道就开始粉你了!”
一旁的宋知意:“……”
她收回刚刚那句话, 粉丝是长了火眼金睛吗, 怎么认出来的?
宋知寓倒是见怪不怪,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为了不打扰就诊的病人主动走到角落,低声说:“当然可以,你想签在哪?”
“你等等……”邓秋东翻西找,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带着专辑来看病。然而别说专辑了,她现在连一张草稿纸都没有。
邓秋越翻脸越红,生怕自己耽误太多时间引得偶像生气,最后只能局促地伸出右手,颤巍巍地打开,看着要哭了一样地说:“签、签这里可以吗?”
那是一张新鲜出炉的票据。
宋知寓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见眼前小粉丝的眼睛都在转泪花,忙安慰道:“票据还是算了,太滑了不好写字。”
他这会儿还当着姐姐的拎包工,极其熟练地在里面翻出笔,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记事本,拿在手里晃了晃,看姐姐点头后才翻开一张空白页在上面签字。
“……需要to签吗?”
“啊,什么?”邓秋明显在跑神,慌乱地补上一句,“需要需要,写to:寓言中的秋千就好。”
宋知寓落笔的动作停了一下,忽地轻笑一声,用低沉的声音说:“‘寓言中的秋千’原来是你,看不出来反差还挺大。”
这个名字时经常出现在他微博评论前排,是个不折不扣的严厉事业粉和妈粉。
邓秋脸上的温度刚下去又急速飙升,比口误说出冲浪昵称还社死的是什么?是不仅说了还被人认出来了!
这边偶像粉丝一家亲,两步外,宋知意的双眼已经逐渐死鱼眼,里面没有诡异的光,只有满满的不理解。果然,这种场景就算再经历一百次她也还是无法理解。
关于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有粉丝这件事,可能会成为她心中的未解之谜榜首。
*
偶遇火眼金睛粉丝、且是在姐姐面前,这两件事相加明显让宋知寓臭屁了很久,回家后又在林姨面前“不经意”地讲了一遍,得到大量夸夸后,翘着的尾巴才总算下降了一点高度。
两人回来前都说自己在外面吃过饭了,所以林姨也没准备晚饭,只烤了一炉面包,放着以后吃。
明后两天是周末,林姨又用了几天年假,凑了一个足足九天的假期,打算和几个朋友一起去自驾游。
临走前,她没忍住又问了句:“小意,真不用给你们再找个阿姨过来照顾几天?也是我认识的人,人品手艺都靠得住。”
谢天谢地,电视剧看完了,林姨的语言系统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宋知意感叹一声,摇头拒绝:“您就放心去玩吧,我和小鱼都这么大了,而且家里还有您做的一冰箱半成品,哪可能会饿到。”
因为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所以宋家只雇了林姨这一个住家保姆,甚至连按时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都很多年没换过了。
“可是……”虽然她做的那些东西都是煮一煮、蒸一蒸、或者用微波炉叮一下就能吃的,但林姨仍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对姐弟也曾对做饭产生过兴趣,但最后的结果是厨房惨遭全面翻新。
“哪有那么多可是,”宋知意给弟弟使了个眼色,俩人一人拿行李一人扳着林姨的肩往外推,“您就放心吧,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出去吃,这么大人了又不会饿着。”
朋友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林姨接过行李箱,犹豫了下,说:“那行,你们可别点外卖啊。外卖的东西都不干净的。”
姐弟俩齐齐点头,等车一开走,默契地击掌:“烧烤还是小龙虾?”
宋知寓想也没想地说:“烧烤。”
“好的,那点小龙虾。”宋知意拿起手机,看也没看就给购物车里的外卖下了单。
“……”
不是林姨做的大龙虾不好吃,主要是吃起来没有垃圾食品有感觉。
外卖一到,两人就火速提着去了三楼的观影厅,随便找了个喜剧电影放着当背景音。
宋知寓一边发誓这是最后一顿放纵餐,一边熟练且效率及高地剥着小龙虾。
他吃虾蟹这种需要剥壳的东西都喜欢凑一小堆了再吃,这么吃会不会更好吃不知道,但一定很适合别人去偷,比如宋知意。
“看什么,我这是在替你长肉懂不懂。”感受到弟弟的冷眼,宋知意丝毫不慌地又偷了一个往嘴里一丢,“刘琉是不是让我监督你的饮食来着?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了。”
“……”宋知寓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手机弹出新闻推送,宋知寓侧头看了一眼,发出一声疑惑地鼻音。
“姐,你老实跟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对毛老师说了什么?”
“什么?你说刘敏敏的事吗?”宋知意想起任修明做的那些事已经开始生气了,“我跟你说,你都想不到我今天又发现了什么……”
听姐姐讲完刘敏敏走丢的始末,宋知寓连小龙虾都顾不上吃了,气道:“任修明节目里看着还挺谦和,怎么会是这种烂人啊,难怪毛老师会在医院里打他,我们走早了,应该留着给毛老师搭把手的!”
“嗯嗯……嗯?”宋知意头还没来得及点下就猛地扬了起来,“你说什么?毛老师和任修明打起来了?还是在医院?”
“是啊。”宋知寓摘掉手套拿纸巾把手擦干净,打开手机点进新闻递了过去,“姐你也真是,既然把刘敏敏的事告诉毛老师了,怎么还不在医院里多呆一会,现在他们都被狗仔拍下来了。”
宋知意就着他的手看了两眼新闻,标题和文案都写的极其充满个人猜测,但图片和视频倒能清楚地看到毛随琼正拽着任修明死命地抓,看衣着,确实是今天发生的事没错。
“可是我还没把刘敏敏的事告诉毛老师啊?”
一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二是刘敏敏忽然流产,她确实是没来得及说。
宋知寓也傻了:“那他们到底是怎么了?要不问问你那个神奇小本本?”
宋知意正有此意。
人设卡册还在一楼,宋知意先下去更新阅读信息,宋知寓过了一会才提着剥好的小龙虾肉下来,又去厨房拿了双筷子过来。
“怎么样,找到他们打架的原因了吗?”
“找到了,”但这反而更奇怪了,“毛随琼好像是知道了刘敏敏的身世。”
“不能吧,”宋知寓一懵“你不是说刘敏敏是把孩子生下后发现有问题,和任修明去医院检查才发现的吗?”
“那原本的卡上还没写刘敏敏会流产呢。”宋知意拿着笔戳了戳太阳穴,复又想到什么,手指往前滑了滑,“找到了。”
手指放在文字上,眼前很快就出现了对应的画面,只是这次却像信号不好一般花着屏,偶尔还能听到奇怪地滋啦声。
[胎记……你背上是不是有胎记?]
[拐卖……]
[……小时候不小心弄破了暖瓶,后背烫伤……]
[……]
画面不清,声音偶尔也有些支离破碎,但这并不妨碍宋知意推测事情的经过。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刘敏敏和毛随琼靠自己相认了?那和任修明的事难道也是刘敏□□动说的?”
“前者我还不太确定,但听起来像是毛随琼发现了什么主动问的。”在原本的故事线中,今天的事应该都没有发生才对。除了刘敏敏被□□,这个存疑。
“至于后者……”宋知意沉吟片刻,“得知自己就是毛随琼的女儿的话,依刘敏敏的心理压力,她确实很有可能主动告诉毛随琼,受惊过大而流产也很有可能。”
宋知寓皱着脸,显然还在努力理解。宋知意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的意思。
有些事虽然她无法理解,比如刘敏敏为什么要瞒着任修明侵犯她的事,但事关她的自尊,宋知意还是把这件事瞒了下来,连弟弟都没告诉。
说来说去还是……
“任修明,你可真该死啊!”
*
刘敏敏住的是单间病房,晚上,等查房的护士走后,她拔掉手上的置留针,穿着单薄的病服走到了窗户前。
生活在城市里很难看到星星和月亮,今晚也是一样,她看着外面亮起的路灯,脸上的表情是木雕一样的沉静。
眼睛依旧没有消肿,但已经流不出泪来了。
刘敏敏摸了摸肚子,只觉得自己可笑。
毛随琼带她逃离了那种一眼看不到头的人生,悉心教她学艺做人,在她眼里,毛随琼不止是老师,还是她心中认定的唯一一个家人。
知道毛随琼身体不好,不会再有孩子后她就暗自发誓,要为毛随琼养老送终。连带着,她看任修明也像是看父亲一样。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任修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
先是看了让人发毛的眼睛,再是教她拉琴时握上来的手,蛇一样滑腻恶心。
这总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她有想过找毛随琼揭发这一切,但最后还是退缩了。
从小到大都没和男性长辈好好相处过,刘敏敏很难分辨什么是亲近、什么是越界,怕是自己多想,更怕毛随琼知道这些后会生气、会把她赶出去,毕竟若是仔细算起来,她才是那个外人。
于是,她选择了忍耐。
直到三个月前那次聚餐,毛随琼忽然有了点急事离开,她被任修明一杯一杯地灌着酒。她酒量一直很好,可那次却很快就醉了,再醒来时是在酒店。
饶是已经过了三个月,再想起那天早上的心情刘敏敏还是觉得一阵心悸。她扶着窗台压抑着干呕了几声,接着顺着这个姿势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任修明甚至还留下了她的照片。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在她终于承受不住想找个理由和毛随琼告别,同时也逃离这一切的时候,她检查出了怀孕。
任修明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理由是她的师兄师姐都有家有子,等老师老了照顾得未必尽心,如果她走了,毛随琼更没有人照顾了。而只要她生下这个孩子,不仅有人代替她照顾毛随琼,他还会销毁所有照片视频,再也不骚扰她。
刘敏敏知道任修明为什么会这样承诺,他既然敢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学生下手,那外面少不得还有别的私生子,只是因为毛随琼拿捏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还有两个优秀的学生,他没办法把私生子过明路罢了。
她最后同意了这个要求,决定等孩子一生下来就一走了之,再也不在毛随琼面前出现。
事实上,她早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毛随琼了,只能尽量降低见面频率,每次避免不了见面的场合,也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刘敏敏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换下来的衣服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卫生间。
还好今天穿的是裤子,够长。
她把一条裤腿缠在脖颈上,嘴角极浅地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把另一条裤腿也绑好后,刘敏敏拿出手机,再看了一眼主屏幕上和毛随琼的合照,然后点开备忘录,将手机锁屏放到地上。
写着遗书的手机熄灭,卫生间里的最后一缕光线也随之消失。
刘敏敏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第 36 章
单人病房的窗帘拉开了一半, 明亮的日光照射进来,穿过床头矮柜上放着的矿泉水,在墙上映出波纹。
好刺眼。
病床上, 刘敏敏双眼迷蒙地睁开, 随即被阳光晃得赶紧闭上, 眼尾渗出些许生理性泪水。
怎么不拉窗帘?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很快, 关于昨日的桩桩件件涌上心头,刘敏敏的第二个念头是——
她为什么还活着?
窒息的痛苦还残存在身体里, 刘敏敏忍不住痉挛了一下,缓慢地抬起手,指尖不意外地触碰到一圈纱布。
她明明算好了, 离下一次查房还有至少五个小时,等她被医生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有人救了她?还是说自己退缩了……
“醒了?”
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刘敏敏下意识往被子里一缩,过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有些意外地说:“万老师,您怎么来了?”
一开口她才发现嗓子粗粝得可怕,又默默闭上了嘴。
“你老师让我来看着点你,说别人她不放心。”万甜把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放到矮柜上,又把刘敏敏扶起来支起小桌板, 看到她脖子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忍不住啧了声,“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傻兮兮的呢。”
她女儿……虽然刚认回来不久, 但毕竟是亲母女, 相处起来可比那个便宜儿子亲近多了,连带着看到刘敏敏这幅模样, 她也一阵阵心疼。
毛随琼特意叮嘱过她,所以万甜也没多问,只把粥碗端出来放到小桌板,又递了勺子给她。
刘敏敏在她的眼神催促下拿起勺子盛了一口。是熬得极其细腻的小米南瓜粥,入口几乎尝不到颗粒,像是用料理机打过一样。但即使这样咽下时喉咙也有点疼。
刘敏敏知道自己的嗓子应当是伤到了,她又抬手摸了下纱布,唇角抿紧。
万甜看到她的动作暗叹口气,她和毛随琼认识好多年了,两人脾气不大对付,年轻时打来闹去,年纪大了反而又处成了好朋友,对于好友这个颇为喜欢的小徒弟,她当然也没少见过。
个性敏感、执拗,打眼一看好像挺坚强的,但却会因为毛随琼给她过了生日而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第二天眼睛肿得双眼皮的褶皱都快撑开了,还嘴硬说是虫子盯的。
毛随琼刚把她带回来的时候,还是浑身带刺的样子,画着乌烟瘴气的妆、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看起来很不好惹,相处过后才会知道,那些刺全部都是在虚张声势,只要对她稍微好一点,就迫不及待地露出柔软肚皮。
老实说,在此之前万甜一直以为刘敏敏这孩子世界里只有一个毛随琼,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自杀。
也因此昨晚凌晨接到毛随琼的电话时她只有一个反应——不是毛随琼疯了就是她疯了。
赶到医院,发现刘敏敏真的是因为流产自杀后,万甜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万老师?”
“嗯?”万甜脑子里正在跑火车,被唤了几声才换过来神,问,“怎么了?”
“没什么,”刘敏敏的嗓子受伤,语速不得不降得很慢,“我就是想问问,老师她还好吗?”
“老实说,不太好。”万甜故意重重叹了口气,脸上也摆出了严肃的表情,刘敏敏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
“……”好像有点严肃过头了,万甜忙调整表情,找补了一句,“你也知道随琼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以后做傻事前多想想你老师。你是不知道昨天她刚跟那姓任的打了一架,昨个大半夜地还要来救你,差点就比你还先倒下了。”
“老师和师、那个谁打了一架?为什么?”而且……刘敏敏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是老师救的我?她不怪我吗?”
万甜张了下嘴又闭上,决定先回答后一个问题:“怪,她可太怪了,我要是随琼我都得被你气死!
“你年纪轻轻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就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要是缺男人了跟我说啊,我给你找男模调节心情,咱不告诉你老师,她老古板。”
刘敏敏呆了呆,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话:“老师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万甜很随意的点了下头。其实毛随琼就是叫她过来当个陪床,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也不肯说,刘敏敏身上的事是她自己推测的,但她觉得这推测一点毛病都没有。
“你要是还当随琼是你老师呢,就好好休息、好好养伤,别让她担心了知不知道?”万甜伸出手指刘敏敏脑袋上点了一下。
“……好。”
额头一点都不痛,但刘敏敏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摸,眼泪和手一起落下。
“好了好了,在我面前哭哭就算了,别被你老师看见,她心最软了……”
泪眼模糊间,刘敏敏看到万甜站起身,轻柔地把她揽到怀里,没有斥责,只是任她宣泄。
刘敏敏环抱回去,双手紧紧抓着掌下的衣服,泪水汹涌。
——
陈守静站在病房外,看到自己委托人后退了一步,忍不住挑了下眉,问道:“不进去看看吗?”
“算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毛随琼又走远了几步,问道,“冒昧问一句,请你过来帮我的人是姓宋吗?”
陈守静挂上得体的微笑,避而不答:“我的雇主不是很愿意透露他的隐私,所以很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嗯。”毛随琼疲惫地点了下头,“她出了多少钱?”
“一元。”
“一亿元?”毛随琼有些惊愕。
陈守静摇了摇头,开了个俏皮玩笑:“一元。怎么,你该不会担心我是对手请来的卧底,故意让你法庭上败诉什么的吧。”
毛随琼失笑:“怎么会,只是陈律师经手的向来没有小案子,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主动来帮我。”
陈守静无所谓地耸了下肩,笑道:“你就当拜托我的那个人是我无法拒绝的人吧。”
毛随琼极淡地弯了下眼,紧跟着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该说的也都说了,搜集证据打官司不差这一天,陈守静道:“好好休息,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了,有事我们电话联系。”
送走陈守静,毛随琼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咖啡厅坐在角落,打开手机登录邮箱,点开了一封邮件。
这是今天早上发过来的,里面列举了一些任修明这些年的出轨证据,包括他对刘敏敏做的那些事。大多都是文字,图片证据很少,但毛随琼丝毫没有怀疑这封邮件的真实性。
因为昨晚半夜她也收到了一封来源不明的邮件,对方发了邮件还不够,又用假基站的手机号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和一条让她检查邮箱的短信。生怕她看不到一样。
至于那封邮件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两句话:
【刘敏敏今晚极大可能会自杀,救或不救的决定权在你手上。友情提示,事情的真相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关于邮件的发件人,虽然她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她这是宋知意做的。包括帮她请来了陈守静。
这可是在全球都颇具盛名的律师,从业二十余年鲜尝败绩,来帮她打一个小小的离婚官司,属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
另一边,宋家。
得知宋家的阿姨请假,他们姐弟都只对付了一口早饭后,刚溜完猫祁南风就十分自然地跟着他们回了家,问清厨房地点后径直走进去开始忙活。
自然得宋知寓都有些拿不准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关键对话。
“小鱼?想什么呢?”宋知意抱着电脑过来,示意他让让位置。
“没事。”宋知寓闻着厨房里传出的香味决定暂时忽略这个问题。
宋知意正在托人查任修明出轨的实质性证据,有人设卡册这个外挂在,进展异乎顺利。
“姐,”宋知寓看了眼距离他们很远的厨房,十分没有必要地小声说,“刘敏敏真自杀啦?”
昨晚他本来在兴致勃勃地吃瓜,结果宋知意忽然跳起来让他赶紧找毛随琼的私人联系方式,说刘敏敏很可能要自杀,可把他吓了一跳。
“嗯,但是毛随琼去的及时,把她救了回来。”
想到这宋知意就没忍住一阵后怕,原本的故事线也是这样,刘敏敏发现自己的身世后悄无声息地在公寓里自杀,毛随琼作为刘敏敏的老师和现场第一发现人,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没几年也离世了。任修明倒是潇潇洒洒,艹着怀念亡妻的人设,赚了个盆满钵满。
“还好救下来了,渣男还没得到报应呢。”宋知寓嘀咕一声,“不过这件事让祁南风他妈妈加入进来真的没关系吗?”
“你还有脸说这个?”宋知意翻了个白眼,“也不看看是哪个大漏勺一通乱漏,把我想给毛随琼找律师的事说漏嘴的。”
宋知寓无力地辩驳:“这不是第一次碰到陈阿姨,总要聊两句吧,谁知道她刚好就是个律师。”
“然后你就对着人家说‘好巧,我姐最近刚好在找律师’是吧?”
“那不是话赶话……”宋知寓又坐远了一点,“你要是不放心她的话,我去找个理由拒绝好了。”
“我倒没有不放心陈女士的专业能力,”毕竟让她再找几乎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宋知意往后一摊,“就是……”
她这一下子岂不是欠了一个很大的人情哦,好烦。
对了,别人儿子还在自己家里当厨师呢。
宋知意坐直身子踢了踢弟弟说:“去,闲着没事就上厨房帮忙去。”
“……”
五分钟后,空气中传来阵阵塑料焦香,与此同时似乎还响起了装修工地一样的轰轰隆隆声。
没等宋知意想明白哪来的声音,就听到一道穿透力很强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宋知寓,请你出去。”
*
宋知寓进了一次厨房,抽油烟机几乎报废——原本静音的抽油烟机,现在的声音大得像是里面住了十辆鬼火。
对此宋知寓表示:“我知不道啊!”
祁南风只觉得自己额角都在跳动,在他备菜的这五分钟里,宋知寓到底都干了什么?
祁南风戴着烘焙用的厚手套,拔了拔出现在哪都可以就是不应该出现在铁锅上的蒸屉,很是想不通的问:“蒸蛋,为什么要放在铁锅里蒸?”
宋知寓用清澈且心虚的眼神回望他:“不是你说让我放锅里吗?”
“……有没有可能他说的是蒸锅不是铁锅。”他现在算是知道厨房里那些多到眼花缭乱的便利贴究竟是给谁看的了。
宋知寓:“我想着,不都是锅吗,而且这铁锅都拿出来了。”谁能想到蒸屉会化了沾上去啊。
“算了。”祁南风定了定神,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宋知寓,请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
宋知寓抬头挺胸大步流星地离开,刚一走出祁南风的视线范围就立刻小跑了起来,苦巴巴地问:“姐,厨房里好像出了一点点小问题,你知道油烟机的维修电话吗?”
“……”
十分坎坷地吃完午饭,祁南风叮嘱了他们至少五遍没有其他人在家不要开明火后,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敢放这样一对姐弟独自在家,他们爸妈……心态真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祁南风离开的背影都沧桑了一点。
宋知寓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和维修师傅确认了一下服务时间,找了个墙靠着玩手机。
午后的阳光很好,球球在窗户旁摊成一块方形地毯晒太阳睡觉。宋知意拿着人设卡册正在跟进任修明的故事线,试图提前规避掉所有的坑,让他顺顺利利地净身出户、身败名裂,并活得凄惨。
一室静谧,只偶尔会响起键盘敲击或写字的沙沙声。
宋知寓揉揉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天因为刘敏敏的事,他和姐姐都没睡到,又一大早就爬了起来,现在他站着都有点睁不开眼。
要不去磨两杯咖啡?宋知寓伸了个懒腰,往吧台的方向走。
虽然做饭他不行,但磨咖啡豆可是十几年的熟练工了。宋知寓驾轻就熟地搅拌着刚磨好的咖啡粉,还不忘随手刷新一下手机页面。
下一秒,他半眯着的双眼猛地瞪大,左手一抖,棕色的咖啡粉洒出去不少,不过他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
宋知寓抓起手机乐颠颠地跑了出去:“姐,我上热搜了!不是公司买的哦!”
“哇哦,那你好棒。”宋知意毫无感情地捧读,接过手机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紧跟着眉毛就不解地拧在了一起,“这什么破词条?”
不怪她口出狂言,属实是这个词条真的很怪。
毕竟,谁家好艺人上热搜的词条,会是#宋知寓拆迁办#啊!
第 37 章
这门课的授课老师异常严肃, 不仅堂堂点名,还经常随机抽查倒霉蛋回答问题。也因此,每次上这位老师的课邓秋都乖得像个鹌鹑。
今天也是一样,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时间, 邓秋几乎是在听到铃声的瞬间就掏出了手机——
虽然严厉, 但这位老师还是有优点的, 一秒钟的堂都不拖。
邓秋早在上课前就把今天用来给宋知寓做数据的微博文案想好了,这会儿改个错别字再加几张美图就好。把微博发送到粉丝超话后, 她又去反黑群里看了看有没有任务。很好,今天一切平安。
小课间只有十分钟,这会儿已经过去了一半, 邓秋轻车熟路地点进红色软件给关注的穿搭或萌宠博主的更新点了个赞,最后踩着休息结束的铃声瞄了一眼绿色软件。只这一眼,宋知寓的名字就被大数据推送到了首页。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师已经迅速进入状态,激情四射地讲着ppt,邓秋假装自己是在看书,悄咪咪把手机放在书脊侧方,尽量面无表情地浏览着帖子的内容。
帖子主楼的文字密密麻麻长得离谱,单疯狂叠甲都占了足足半页。邓秋隐蔽地滑了一下手机,这才看到第一张照片——
那是红颜泪开机照。不过现在电影已经改名叫《风云录》了。
接下来是楼主发言:
【先说好我真的谁的粉丝都不是, 以下全是个人猜测,大家看个乐子[图片]
【楼主某艺术学院毕业,身边的同学朋友有不少从事这一行的,据可靠消息章散属于带资进组, 原本都已经顺顺利利地拍了一周, 却忽然和导演组产生了矛盾,不仅拍戏中止, 还在次日被逮捕】
【在此之后,有意替补章散扮演的角色的邓广也被爆出私生活混乱的新闻,万甜(这真是我女神)都传出了婚变,要知道她结婚二十多年,可是一直感情稳定的!】
【……[图片][图片]有图可证,宋知寓的杀青宴上季诗韵带着李木参加了,还有狗仔拍到了季诗韵扇李木巴掌的画面,不过消息很快就全网消失了……】
说了半天重点呢?这关她鹅子什么事啊,为什么标题要带他大名。
邓秋手指飞快滑动,一下就拉到了最底。
【……综上所述,宋知寓背后的金主姐姐能量有多大不用我多加赘述了吧?】
“?”什么东西?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绝对是对家粉,说不定就是李瑾山的粉丝,他giegie在家可都抠了好久的脚了。等着吧,这就让你见识见识她的厉害!
邓秋活动手指、邓秋摩拳擦掌、邓秋……
“那位同学,请不要再假装看书了。”老师微收下巴,平光眼镜反射出的白光刀一样凛冽。
邓秋哽了一下,怂怂地收起手机。
——
“宋知寓拆迁办。”这会儿宋知意已经走马观花地看完了微博上搬运的外站帖子,咂摸了会儿这个词条,说,“所以这个拆迁办是指你走哪哪塌的意思?”
宋知寓还在那美呢。众所周知,某大眼的热搜明码标价,他在爱豆里算火的,但圈子里还不太排得上号,能靠自己上热搜的机会寥寥无几。
至于这个帖子的内容总结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一位自称路人的楼主(已经被扒出是李瑾山的粉丝),扒了这段日子宋知寓的行程,同时也整理了近日宋知寓在场的塌房艺人——
吸毒进局子的章散、劈腿还用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养小鬼的邓广、季诗韵婚变、官宣了团综但却从预告及宣传中消失的余兰淼、李瑾山、还有刚被恋综淘汰,就被锤了未婚生子的严垒。
桩桩件件,看似毫无关联,却有一个身影始终穿梭在瓜田。那就是宋知寓。
不过楼主是李瑾山的粉丝,扒这些当然不是为了个宋知寓立什么“拆迁办”、“內娱质检员”之类的人设。她的目的是暗示大众宋知寓背后有金主,但不知怎么的,被营销号搬到微博后话题的重点就变了。
“我托人查了她的信息,”刘琉看到热搜就赶了过来,这会儿正抱着电脑分析,“她不仅是李瑾山的大粉,还和管娟私交甚密,我怀疑她的目的是往知寓身上泼脏水,给他虚构一个不存在的‘富婆姐姐’。
“她挑的时间很巧妙,两天前知寓录制的那期恋综正式播出,昨天严垒被扒出了多段情史,热度窜得很高,当天晚上这个帖子就出现了,而且发酵还没到24小时就冲上了热搜。”
“你的意思是热搜是李瑾山买的?”宋知寓问了一句,表情很不开心的样子。
“应该不会,”宋知意截过话头,“管娟得罪了陈姐,连带着李瑾山都被业内软封杀,他做这些也是吃力不讨好。”
“嗯……”刘琉表情略微变了变,又很快恢复正常,“破文海棠废文都在抠裙更新五佴斯九零爸乙九二这事是谁做的我心里大概有数,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挽回话题的风向。不过,买这个热搜的人手段还挺高明。”
网友都有逆反心理,没有实锤的事笑笑也就过去了,而且大多数人都“字多不看”,真没多少人会留意到最后的“金主姐姐”。但创词条的人很聪明地把话题重点放在了塌房的人身上,强行给宋知寓安了一个新人设。
几个捕风捉影的巧合就想艹人设,还是这么离谱的人设,网友看了直呼没怨没仇为什么把他们当弱智,而房子塌了的粉丝们本来还一肚子火没地方洒呢,现在自然都朝着宋知寓集火了。
这也就导致现在广场上大致只有三拨人:粉丝控评、骂宋知寓艹人设的和扒宋知寓“金主姐姐”的。
这事到底是谁做的刘琉大概已经有答案了,反正不是那个谁就是那个谁谁,老竞争对手了。关于解决的方案,来的路上他也想好了。
“我现在有两个想法,”身为一个优秀的打工人,给老板汇报时当然要给出不止一个选择,“一是压热搜、删帖,这个见效快,但可能也会被时不时翻出来嘲。
“二是让话题继续发酵,给知寓坐实‘质检员’的人设,等巧合变多了,再加上适量的引导,我敢保证,知寓在內娱绝对是独一份。”
宋知意听完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她把膝上的猪咪抱到地上,切换到工作状态:“第二种方案听起来对小鱼的发展最好,但要保证他真的走哪塌哪有点困难吧。”
“……”不,一点都不难,你跟着就行了。
刘琉很想这么说,但不敢,只低着头做沉思状。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宋知寓瞄了眼在地上打滚的肥猫,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作为万年老弟,他对自己的弟位有着极其深刻的认知。
也就这猫不会说话,不然它的话语权没准都比他高。
宋知寓百无聊赖地翻着营销号的评论区,里面质疑嘲笑的声音不少,不过当明星哪有不被嘲的,他习惯了。
别说,抛开自己是当事人不管,作为八卦知情人看这些东西还挺有意思的。比如这个质疑他刚录了音综,怎么一个人都没塌的。
其实塌了的。任修明马上就要塌了。
宋知寓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顺手刷新评论,就见一个楼中楼回复被顶到了前排:
【发光大水母:预言家刀了[图片]】
配图是截的热搜,第一是某知名童星去世,第二是宋知寓拆迁办,第三赫然是#毛随琼爆任修明多次出轨。
层主的回复紧随其后:
【骂我睡不到自然醒:没有实锤证据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他俩感情一直好着呢,就昨天在医院被拍到起了冲突,这事就算是真的那跟宋知寓有什么关系,他又没去医院】
他怎么不在,他可是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打起来了呢。
宋知寓想回复的手蠢蠢欲动,但那边姐姐和刘琉还在商量对策,他只能尽量克制,转而去热搜第一下面用小号点了个蜡。
这个童星今年也才刚满十六,但已经出道了十年,他们以前合作过一次,还记得她是个专业能力很强,但性子有点弱的小姑娘。可惜了,还这么小就离世了。
一圈热搜看完,宋知寓又转回了最初那个博文,只见【骂我睡不到自然醒】的评论下面又多了不少新回复,这次被顶到前排的是一个极其眼熟的名字。
【寓言中的秋千:求锤得锤,虽然我也觉得这个人设有点离谱,但谁让这么多巧合都让我们赶上了呢[图片]】
图片里是一张微博的博文截图,设置的是好友可见,博文的配图一共三张,两张和宋知寓姐弟的打码合照,一张to签。
文字则有一、二、三……十一,嗯,十一行。
两行是前情提要,三行是见到他有多激动,剩下六行则全是彩虹屁。对他姐的彩虹屁。
宋知寓关掉手机,无语地望着虚空。
挺好,他就当这是粉丝爱屋及乌了。
第 38 章
宋知意和刘琉商讨几番后, 终于定下了解决方案——
那就是让宋知寓坐实这个人设。
如果能再来几次“巧合”加重大众认知,那么以后每出现一次塌房都很有可能会被联系到宋知寓身上,几乎是白给的热度。
现在唯一的难点, 就是怎么提前锚定快塌房了的艺人, 再把宋知寓送过去凑热闹。
刘琉状似为难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得到了宋知意一句高深莫测的答复:“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我会派人去查,届时给你名单, 你安排小鱼的行程。”
刘琉肃着脸点头,又看着宋知寓测了体重和体脂,和他定了试戏的时间才离开。
抽油烟机的维修师傅这会儿也到了, 伴随着修理的声音,宋知寓问:“姐,你要派谁去查?不是还没来得及养水军和狗仔吗?”
“我派我自己去查。”宋知意正在给刘琉转这次舆论的处理资金,手一抖多加了个零,她也懒得改。
放下手机,宋知意旋开钢笔笔帽,随便拿了个普通笔记本,凭记忆把以前看到的塌房艺人列了个名单。
一个一个找有些费时,效率也低, 好在前几天她刚帮宋知寓筛选过剧本,对于哪些人会塌还有点粗略印象,忙了小半钟倒也列出了四五个名字。
名单大致有了,接下来找个合适的时间交给刘琉就好。
宋知意放下纸笔, 起身伸了个懒腰, 招呼着球球进电梯一起上了二楼。
送走维修师傅后,宋知寓就去了健身房和教练打着视频锻炼, 这会正在平板支撑,看到她过来还不忘龇牙咧嘴地故意作怪。
宋知意没理他,径直去了隔壁房间,这是她小时候的练功房,不过闲置许久,球球来了之后他们买了不少东西都堆在了一楼大厅,林姨忍无可忍,把这个房间收拾了出来,现在俨然成了完美的猫房。
原本放练功服的衣柜现在摆着满满当当二三十件小衣服,连牵引绳都有七八种,边柜里更是塞了不少猫玩具和猫零食,如果不是怕吃的过期,这数量很有可能还会再乘个二。
不过这些东西毕竟还是在柜子里,要说这个房间里最显眼的东西,除了落地窗旁的五层猫爬架外,还得是正中央那个巨大的“猫窝”。由于这个叫猫窝的东西尺寸过于庞大,她一般是称之为小帐篷。
这是宋知寓网上买的,说很可爱,结果收到后才发现球球根本不睡猫窝,更别提这个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的小帐篷了。
宋知意拿着梳子盘腿在小帐篷边缘坐下,招呼着球球过来梳毛,立秋后虽然体感气温没那么高了,但球球毕竟是长毛猫,还是一颗行走的巨大蒲公英,没一会就梳下来几团浮毛。
“还好我妈不在,不然这些毛可够她受得了。”说着,宋知意手下动作一顿。
是啊,虽然爸妈出去旅游了,但早晚都是要回来的,而且再过两周就是小姑的祭日,到时候球球怎么办?
宋知意忧心忡忡地开了个罐头,喂过猫出门去了隔壁。
“我说姐,你想得也太多了吧?”宋知寓正在做拉伸,额头有些细汗,“你是不是有点忘了,这猫是南风的。”
“……”还真有点忘了。
宋知意轻咳一声,找补道:“他家里不是还没收拾好吗。”
“应该也差不多了。”宋知寓拉伸完又去旁边拿了罐能量饮料打开,“对了,妈有说他们哪天回来吗?”
“还没,我昨天发的消息还没回复,应该是又跑到哪个没信号的……嗯?回电话了。”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宋知意接通打了个招呼,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
“嗯,好,我知道了……拜拜。”
宋知寓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忙问:“怎么了?爸妈难道出事了?”
宋知意揉了揉额角,两手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没出事,但他们说小姑的祭日赶不回来。”
“为什么,不是还有一周多吗?”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宋知意眉眼很冷,拨了个电话,“账户已经发过去了,帮我查一下这两个账户一周内的流水,并持续跟踪。”
对面办事效率很快,账单很快发到了手机上。宋知意看完,紧皱的眉头稍松。
“怎么样?”宋知寓这会锻炼也不做了,搬了个瑜伽球蹲在旁边。
“还算正常,”除了消费有点高外,宋知意接着道,“确实是在暹罗国没错,没被抓去嘎腰子。”
宋知寓松了口气,问:“妈电话里就没说点别的?”
“说了,但还不如没说。”宋知意回忆道,“爸在旁边插话,说他们好像要去什么什么庙,信号很差,我也没听清。”
“庙?爸妈什么时候还变得迷信了,小姑去世后他可把家里的财神爷画像都给撕了。”
宋知意也想不明白,明明她爸爸是最恨这些的人了。
至于痛恨的原因,还要从小姑的意外去世讲起。
那时她和弟弟还没满六岁,家里很是愁云惨淡了一段日子,她还记得有天爸爸曾抱着妈妈哭过一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小姑的死不是意外。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爸爸心里还是怀疑柳家,为了调查无奈与柳家虚与委蛇,结果小姑去世还不满半年她就险些在柳家出了事,从那之后他们和柳家彻底断绝了关系。
也是在那次之后,她被带着改了姓,而她爸则把姓和名字都改了——随母姓景,名字则是奶奶还在世时给他取的小字,单名琛。
柳家老头子也因此暴怒,对宋家的生意围追堵截、不留生路。好在她爸妈扛下来了,前几年发现整体行业处于颓势决定收手前,也没忘狠狠坑了柳家一把。
这一切的源头说起来看似是小姑的死,但其实应该是柳家背后请的那个“大师”对小姑的判词——灾星。
宋知意思考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微微向下,看着很冷还有点凶。宋知寓只能在手机上和教练解释了下训练暂停,坐在一边安静如鸡,只觉得这段时间过得比他做平板支撑时还慢。等了不知多久,才听到她姐发话:
“你还记得小姑是怎么死的吗?”
宋知寓一怔,很快答道:“记得,在海滩玩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被……”
“溺亡,”宋知意打断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声音很沉,“我被绑架那次,也是被绑匪丢进了河里,如果我没活下来的话,岂不是和小姑一个死法?而且,我们都被那个大师判为了‘灾星’。”
“那次难道不是意外吗?而且柳祈梵也被绑走了啊?”宋知寓表情有些懵。
“是啊,他的目标明明是柳祈梵,为什么要多带我这么一个累赘呢?”
尾音摇摇晃晃,消失在寂静的空气中。
据爸妈说他们当时是在河岸边发现她的,问过柳祈梵后猜测可能是绑匪怕他搬救兵回来,于是为了尽快逃脱选择将她扔进河里溺亡。
宋知意因为生病记忆缺失大半,自然被这段说辞说服,经过这么多年的记忆修正,她早就以为事实就是这样。直到上次不小心弄坏人设卡册,脑子里多出了一些新的记忆。
多出一段记忆的感觉就像一本读过数次的书忽然增添了几个段落,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详细的内容又说不出来,平时没事也想不起来去找,也就这会儿记忆被相关的话题所引动,宋知意才成功精准定位。
被绑架后柳祈梵是逃走了没错,她也确实被绑匪扔进了河里,最后闭气顺着水流逃脱。但可疑的是,绑匪并没有离开,而是发现她没死后一直在山林里搜寻,试图找出她的踪迹。柳祈梵跑了他都没这么急。
找她干什么?她又没看到绑匪的脸,在柳家的地位也没柳祈梵重要。除非……
宋知意冷笑一声,说:“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我。”
得到正确答案,一切疑点都迎刃而解。难怪柳祈梵能跑得这么顺利,而且有时间和小女孩送定情信物都没空帮她这个妹妹报警,原来是他根本就没想过救她,甚至连他的存在都只是个遮掩真相的幌子。
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宋知寓还在尽力梳理逻辑,就见他姐已经转了话题。
“说我是灾星、和告诉柳书楠要和枝小姐联姻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是吧,”宋知寓茫然地挠挠头,“柳家应该就供奉了这么一位,姐,是需要我帮你打听一下这人吗?”
见姐姐没回话,还是一副冷脸,宋知寓试图顺毛捋:“你别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灾星,明明是福星,不然柳家现在怎么又想尽办法地要和你做一家人呢。”
一家人……能想到这种偏招,柳家内部很可能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既然如此,那她可要帮他们再扶几个对手出手了。
“呵。”
姐姐终于笑出了声,宋知寓却嘴角抿了抿,默默挪远了至少三米。
*
十月七号,国庆长假结束,大街上的人流一夜之间少了不少。
天空阴沉沉的,飘着星点小雨,宋知寓手里拉着个小行李箱走在墓园,要不是一身黑的打扮和手里的黑色大伞,看着简直像个误入的游客。
宋知意停下脚步,把怀里抱着的向日葵靠在墓碑上,拿着棉巾仔细擦着墓碑上的水迹和薄薄的一层尘灰。
两人照常和小姑说了会儿话,宋知寓看看天色,总觉得这雨可能要下大,把伞放下说:“姐,你先陪着小姑,我去把给小姑带的东西送过去。”
宋知意应了声“嗯”。
说是送过去,其实也就是在公墓指定的地方焚烧。至于他手里拉着的那个行李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给小姑带的东西。除了冥币还有小说、漫画、碟片和专辑,全是小姑生前喜欢的东西。
“这漫画后面的剧情都这么离谱了,我觉得您应该不爱看了,还带了点新漫画待会一起烧给你,小姑你看了觉得哪个好看记得告诉我。”宋知寓说着嫌弃地把《死神小学生》丢进火堆。
焚烧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他戴了口罩还不够,又拢起衣领把脑袋鼻子都罩了进去,从后面看就是一堆黑色的不明物体。
“嚯,这怎么还有个箱子?”
有新的人进来,感叹了一句,宋知寓掀开眼皮瞟了一眼,被烟熏得啥也没看清。
“哎呦,别管什么箱子了,赶
YH
紧烧吧。”
听声音俩人是一起的,而且后面那道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着急什么,女人家真是怕东怕西的,不成事。”男人骂了一声,随即响起打火机的声音,“啧,这什么破纸,怎么还点不着。”
“都说了别买这么便宜的,都是压了几年的旧货,你看看,现在怎么办,悦悦她……”
“怎么办?不烧了!”男人骂骂咧咧地把手里的冥币往地下一扔,“**养的**,养她那么大不乖乖给老子赚钱还玩自杀,我**烧个屁,反正她个**的在下面也饿不着,我给她找的那个老公家里可有钱着呢,要不然也不会出这个数买她。”
“可是,可是……”女人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可是,外面记者还等着呢,待会哭大声点知不知道?”
男人拉着女人,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蹲在地上当石雕的宋知寓缓缓转过头,这次终于看清了两人的背影。
他遥遥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纸钱,转头看向面前的火堆,声音有点哑地说:“小姑,要是你在下面遇到了一个叫温悦的小姑娘,把钱分给她点,明天我再来给您烧……”
*
送葬仪式过半,温母抱着小小的粉色骨灰盒,泣不成声。
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也一脸肃穆,送别这个过早离开的小天使。
“我的悦悦,你好好的去吧,可不要,不要……”
温瑛抱着坛子哭倒在地,雨也在这时大了起来。
“阿姨,您没事吧?”石语梦跨步过来,想把人扶起,然而左手还撑着伞,不好发力。
“她啊,就是太伤心了,”何俊豪把温母拉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是我这个做后爸不中用,没保护好悦悦,让她被学校里的渣滓欺负了去。才会、才会想不开,悦悦啊,都是爸不中用,你要是怪就怪爸……”
石语梦眼中闪过一丝尴尬,默默退到人群后排。
她和温悦同是童星出身,虽然自己比她大了几岁,但温悦从小早熟,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也因此,她曾听温悦抱怨过,何俊豪这人是个赌徒,温悦赚的钱大半都去给他填了无底洞。
这次温悦在家自杀,温瑛和何俊豪给出的理由是在校被霸凌,但她明明一次都没听温悦说过,甚至每次说起上学温悦都是向往的语气,如果她因为被霸凌而自杀的话,不该是那种反应才对啊。
可她爸妈似乎也没理由隐瞒她的真实死亡原因……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悦……有个重名的,应该是这个吧?】
谁在说话,都不尊重一下死者的吗?
石语梦咬了下唇,有些生气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站着一对身姿高挑的男女,都是一身黑,撑着黑伞,脚下还立着一个行李箱,女人低着头,手中似乎抱着个蓝皮的笔记本在翻。至于男人……
石语梦和他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然后就将头转了回去,眉头轻轻皱起。
是宋知寓。他怎么会在这儿,为了告别温悦?刚刚的声音又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来,就听到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淦!这一家子人可真不干人事,温悦从四岁开始给他们赚了一辈子钱,被他们逼死了都不得安生,竟然还弄了个装面粉的骨灰坛混淆视听?】
面粉?
石语梦反应不过来似的眨了下眼,随即脸色瞬间煞白。
第 39 章
天色昏黄, 乌云翻滚,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手机弹出暴雨预警,宋知意看了一眼, 低声和小姑告别, 撑着伞离开。赶来的时间刚好, 离焚烧点还有十几步远就看到宋知寓从里面走出来, 眼皮耷拉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烟熏着了?这念头刚浮起来就被宋知意压了下去, 不像,这样子看着像是生气了。稀奇,从小被“欺压”到大, 小鱼的脾气一直好得像个泥人,这是遇到什么事了气成这样,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宋知意看似十分从容地撑伞站在原地,实则已经开始拼命搜刮安慰人的语录。然而等人走到面前,她还没来得及吐出第一个音节,就见宋知寓拉着空箱子,明明眼皮都没抬一下,却像开了自动避障一般顺滑地绕了过去。
“……”宋知意回神,一把薅住行李箱拉杆, 把安慰人的话全部抛于脑后,张口就是一句,“找魂呢你?”
“姐?”宋知寓还在琢磨那对男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会儿眼神有点发虚。
宋知意上前两步与他并排, 把伞往旁边倾了倾, 难得用温柔的语气说:“都发暴雨预警了,我们先回去吧。”
“行。”宋知寓点头, 给行李箱倒了下手又接过伞柄撑着,刚走了没两步,忽又停住步子,表情一下亮了起来,如梦方醒般说,“姐你能帮我查个人吗?”
他自己在这乱想有什么用,直接找她姐开挂不是更快?!
*
“就是那些人?”
今天天气不好,又是工作日,墓地的人很少,但前面不远处却反常地围着一群人,粗粗一数,差不多二十来个,其中一多半还都是记者媒体。
没记错的话,他们今天过来时也遇到了这群人,似乎是来追悼前不久去世的那个童星的?
“对,就是他们,我见过温悦的妈妈。”宋知寓迫切地说,“姐,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温悦的信息,我想看看她是怎么死的。”
知道他不是会胡闹的人,因此听到这个略微有些无礼的请求后,宋知意没有立刻拒绝:“你是怀疑她的死有问题?”
“不太确定,”宋知寓老实回答,“我原本只是觉得她死得太突然了,而且刚刚烧东西的时候我有听到温悦她妈妈说的话。”
宋知寓顿了一瞬,又斟酌着开口道:“那个男人说的内容我很在意。”
“站最前面那个?”距离有点远,宋知意又上前了几步。
“对,就是他。”宋知寓压低声音答,“他应该是温悦的继父。”
“悦悦,都是爸不好!”
只短暂休息了片刻,男人凄凉的哭嚎就再度响起,声泪俱下、面容哀戚,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亲爹妈上坟,专业得像是两岁刚会跑就在干哭坟的活。
尽管场合不对,宋知意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好好记一下他的表情动作,对你演戏有帮助。”
“……啊?”这话题跳的,比过山车还快。宋知寓想了想,掏出手机干脆录了个视频,边录边问,“姐,你的意思是他是演的?”
“你不觉得吗?他伤心得有点太标准了。”宋知意低头从包里翻出人设卡册,现在她已经习惯走哪把这个本子带哪了。
“而且,”宋知意听着嚎哭声抬头瞄了一眼,恰好看到男人仿佛哭得没有力气了一般以头抢地,当即脸上就露出了难以直视的表情,“哪个好人来上坟外面一身黑、里面红秋裤。”
宋知寓:“……”
果然还是不能因为懒而不戴隐形眼镜。
那边宋知意已经在人设卡册上写好名字了,纸页翻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同名女星,她又往后翻了一页。
“四岁童星出道,是她吧?”宋知意问道。
宋知寓点了下头,即使知道自己啥也看不见,依旧凑了过去好奇地看“天书”,当然,右手还没忘举着手机持续记录男人的哭戏。
宋知意没管他的动作,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
【学校……我记得公开的信息是温悦因校园霸凌自杀?学校里好像并没有人欺负她。反倒是她那个继父,这几年染上了赌,逼着她休学去永无止境的拍戏接活。啧,渣滓。】
声线陡然下降了好几个度,站在人群后面的石语梦左右看看,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又将心头的疑窦压下。
宋知寓带来的这个漂亮姐姐到底是谁,怎么听得她心里有点发毛呢。
石语梦轻微耸肩活动了下,脚下无意间往前迈了一步,却听得耳旁原本清晰的声音突兀消失,停顿不过瞬间,她又退了回去。
这声音,还带接收范围的?那能接收到的频道又是什么?
石语梦胡思乱想了一下,很快敛住心神认真听着。
【……和小鱼想的一样,温悦的死确实有蹊跷。】
宋知意抬头看向还在哭着像媒体作秀的两人,眼神很冷,声线也不自觉变沉:“温悦确实是自杀,但不是因为校园霸凌。”
宋知寓一怔,听到她继续说:“她因为连轴转的工作和生母继父的逼压患上了重度抑郁,医生建议她休息一段时间,回到正常的高中生活。但为了钱,何俊豪当然不会放她休息,甚至怕温悦吃了治疗的药后会发胖,连药都给她偷偷换成了维生素和钙片,换不了的直接藏起来。
“温悦找温瑛哭过求过,温瑛每次答应得很好,可何俊豪随便糊弄她三言两语就会反悔,温悦在这样的生活下看不到一点希望,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看似是自杀,但,分明有两个凶手。”
宋知意说完这一长串,闭上眼睛克制地轻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雨滴拍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急促起来,秋风呼啸而过,裹挟着落叶残雨,也将她说话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
宋知寓没有回话,只拿着手机切到拨号页面,坚定地按下三个数字。
“先别着急,”宋知意注意到他的动作,制止道,“我们手里还没有证据,等我再看看。”
一般来说,人设卡上的信息应该随着主人生命的终止而一同结束,但也有小部分特例,比如说主人死后,又出现了什么和他/她相关的新闻,影响足够重大的话,便会在人设卡信息后多一个补录。
温悦的人设卡最末就有一个补录。那是一则新闻报道。
宋知意左手捧着人设卡册,右手则慢条斯理地将外套的拉链拉上,在她做这些事的同时,心声也在石语梦耳边同步响起。
【淦!这一家子人可真不干人事,温悦从四岁开始给他们赚了一辈子钱,被他们逼死了都不得安生,竟然还弄了个装面粉的骨灰坛混淆视听?】
面粉?石语梦的脸色煞白,如果骨灰里是面粉,那温悦她的尸体在哪?
【温悦养了他们十几年,再大的生恩养恩也该报完了吧?结果他们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想利用温悦的明星效应、最后捞一把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把温悦的尸体卖了去配阴婚?这老逼登这么缺钱的话能不能自己先死一个啊!纸钱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阴婚。石语梦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现在扑上去现在就撕下何俊豪的伪装面具,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她还是未成年,这个神秘姐姐特意把这件事告诉她,肯定也是想让她把这件事闹大,还温悦一个公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石语梦,就看你的了!
【……有点麻烦,我们手上没有证据。】
石语梦给自己鼓劲的小拳头还没来得及松开,就听到那道声音好像是在跟谁对话一般说:
【报警你用什么说辞呢?我们可没办法解释,如果能把温瑛手里的骨灰弄撒就好了,骨灰和面粉的区别大了去了,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地报警,但是怎么弄撒呢……】
弄撒骨灰是吧?她懂了。
石语梦死死盯着温瑛的背影,小牛犊一般假哭着冲了上去。
悦悦,我来救你了。
“阿姨!”
石语梦嗷嗷一声拨开人群,特别难过的样子扑了过去。雨水落得更急了,湿发黏在脖子里,冰冷刺骨。
“您不要太伤心了!”
“哎呦。”温瑛到底年纪大了些,被这一扑手里的骨灰罐差点飞了出去,她转头,强忍着生气说,“语梦啊,怎么不小心点。”
骨灰罐没撞掉,石语梦心里有些着急,顾不得寒暄,又猛地抱住了温瑛,一边嚎一边暗自用力晃:“阿姨呜呜呜我好难过啊,悦悦她这么年轻怎么会自杀呢,真的是因为被霸凌吗?”
温瑛被说中心事,脸上有些尴尬:“语梦啊,这事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
啪——
骨灰盖落到石阶上,发出清晰地一声脆响,何俊豪和温瑛同时脸色骤变,急忙扑了过去。
下一刻,温瑛好像绊倒了什么一样踉跄摔倒,手里失去盖子的骨灰盒脱手而出,里面洁白的面粉洒了一地。
石语梦收回脚,率先朝着骨灰盒跑了过去,在何俊豪反应过来前把它抱在怀里,惊叫一声:“这里面、里面怎么会是面粉?!”
温瑛还倒在地上,闻言瞬间就用求助的目光朝着何俊豪看了过去。
何俊豪暗骂一声晦气,脸上还不得不堆笑说:“语梦,来把悦悦给我,你小孩子不懂事,下雨了,可别让悦悦再出什么事了。”
石语梦抱着骨灰坛,满眼警惕地看着他:“我是年纪小不是傻,这分明就是面粉,你把悦悦藏哪了?”
“是啊,这看着确实不像骨灰。”
受邀前来的宾客和媒体记者也不是傻的,直觉这里面有大新闻。
“何先生,骨灰坛里为什么会有面粉呢?您这么是为了什么,温悦她真正的尸体又在哪?何先生,何先生……”
“滚开!”何俊豪把围上来的记者拨开,怒不可遏地朝着石语梦逼近,“把悦悦给我!”
“不要!谁知道你会不会销毁物证,”石语梦一边躲一边喊,“快报警啊大家快报警,他们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臭*子,”何俊豪已经抓住了石语梦,右手高高举起,“给我!”
“不给!”石语梦闭眼梗着脖子喊了一声,双手紧紧将骨灰坛护在怀里。
砰——
一声闷响自头顶传来,紧接着响起的是何俊豪的痛呼,石语梦还没来得及睁眼便感觉自己被一双手轻柔地换了个边。
“别看。”
耳边响起的温柔女声让她的耳朵有点发热,跟着响起的是拉链拉下的声音,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甩来,隔绝掉淅淅沥沥的雨幕。
石语梦紧紧闭着眼,只觉得脸发烧一样烫。
外面响起的雨声和拳拳到肉的打击声混在一起,影影绰绰地听不真切,石语梦在一片模糊黑暗中张开眼,悄悄将衣服掀开,往外看了一眼。
连绵雨幕中,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手脚干脆利落地把何俊豪掀翻在地,手臂用力时隐隐能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
英姿飒爽。
石语梦发现,对于这个词,她忽然有了更深刻、更清晰地认知。
“你没事吧?”宋知寓站在一旁撑伞给她挡雨,手里还拎着湿哒哒的人设卡册,看着石语梦明显颜色不对的脸又问了一句,“是不是发烧了,要不我带你先找地方去换个衣服?”
“不用不用,”石语梦极力压制着脸上的潮红,“那个帅……我是说那个姐姐,我们不用帮一下她吗?”
“你说我姐啊,这点小事,她很快就解决了。”话音还没落,何俊豪就四肢瘫软地躺在地上,像个只会嚎叫的死猪,宋知寓一扬下巴,“你看,我就说很快吧。”
“姐姐对他做了什么?”石语梦有些担忧,“这里这么多媒体,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吧?”
“小事。”宋知意走过来,即使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也依旧闲庭自若,“小鱼已经报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会过来,至于在场的媒体朋友。”
宋知意脸上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各位,应该不介意对今天的事做个目击证人吧?”
众人:“……不介意不介意。”
谁敢介意?没看她揍何俊豪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吗!
*
折腾了一圈,天也彻底黑了。
宋知意作为上场就揍的危险分子,很是和警官周旋了一番。最新资源都在疼训裙期六陆伍零叭巴而五至于打人的原因,警察来之前她和石语梦已经串过词了。
“……我又不认识什么何俊豪,今天只是单纯地路过,结果就看到他对语梦又是骂又是打的。我总不能干看着等你们来吧?”
“而且我下手有数,”宋知意笑了笑,“只是暂时让他不能行动而已,其实伤一点不重。”
“……”
宋知意从审讯室出来,石语梦抱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风一般冲了过来,关心地问:“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宋知意微低视线,看向她的胳膊,“抱歉,我还是来晚了。”
虽然拦下了那一记巴掌,但何俊豪还是在石语梦手臂上留下了一片淤青。
“没事没事,只是小伤而已,”石语梦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摇完又把手里的奶茶递出去,声如蚊呐地说,“那个,谢谢姐姐救我。”
“不用谢,这次我们要谢谢你才对。”宋知意接过奶茶,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果不是她阴差阳错下弄翻了骨灰盒,恐怕他们也不能这么快就介入。
谢她干什么?石语梦无措地搓着衣角,很快,又听到耳边传来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送你回家吗?”
宋知意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
温柔到车开一半了,石语梦才想起她的家人还在警察局等她。
“……”回消息回消息。
石语梦赶紧拿起了手机,刚一打开就差点被亮度闪瞎双眼,连忙调低亮度打开微信。意料之中的,上面已经多了不少未读消息。
回消息的空隙,她听到旁边宋知意好像说了些什么,忙问道:“什么?”
“我说,”宋知意看着她若有所思,“你撞翻温瑛手中的骨灰坛,是故意的对吗?”
“……”
石语梦茫然地眨了下眼,在心里思索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已知,骨灰坛里装的是面粉的事是宋知意告诉她的,那她现在又是什么意思?不想自己说出去?
想了想,石语梦试探性地答道:“其实,是有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至于哪里不对劲,容她再编一编。
“不是吧,你也发现了?”宋知寓坐在副驾,一脸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宋知意白他一眼,没好气道:“只有你这么没戴眼镜的睁眼瞎才会发现不了,何俊豪蹲下时红秋裤那么明显!”
“红秋裤?”石语梦没忍住低呼一声,看到宋知意疑惑地眼神,连忙找补,“没错,就是因为红秋裤才发现的不对。”
事实上,她当时只顾着为了温悦难过了,根本就没注意这些细节。不过,宋知意忽然这样问,难道是为了让她有应付警官询问的理由?
这么一看宋知意想得确实周到,自己虽然因为年纪小加装得一副受惊了的模样把很多疑点混了过去,但警察也不是傻子,日后很可能会再问她,有了这个理由以后就好办了。
于是,宋知意就看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眼神忽又更崇拜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没人会被这个眼神看着还能不开心。宋知意尽量克制自己的表情动作,让她看起来更沉稳一点,然后就听到面前这个有勇有谋的小迷妹问了句奇怪的话。
她问:“姐姐,您觉得温悦的尸体会在哪呢?”
*
到了家,宋知意看到石语梦打开门后一片漆黑的客厅,没忍住问:“你的家人呢?”
还正从警察局往家里赶呢。
石语梦尬笑:“他们有事要忙,很快就回来了。”
宋知意很轻地蹙了下眉,到底没多说什么,只道:“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叫我,不要害怕。”
石语梦很轻地点了下头,脸蛋红红地将门关上,然后快步在黑暗中穿行,眼也不眨地看着宋知意出现、上车。
直到汽车开走,才觉得脸上的温度降了些许。
她摸摸身上宋知意给她买的针织毛衣,脸上又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想起下落不明的温悦,这抹笑很快隐没下去。
“喂?是齐警官吗?是我,石语梦”
“温悦的尸体,我觉得可能会在……”
“我是怎么知道的?”听到电话那边的询问,石语梦抿了抿唇,说道:
“昨天晚上,温悦给我托了梦。”
第 40 章
回到家时林姨正在院子里着急地打转, 脚下的草坪不知道被摧残了多久,眼瞅着就要踩出一块荒地来。好在,这片可怜的小草终于被院门外驶来的汽车所拯救。
林姨刚看到熟悉的车影子就跑了出去, 一双眼睛里全是担忧。
“没事吧小意小鱼?你说说这, 你们怎么出趟门还能碰到这种事情啊!”
宋知意姐弟俩刚一下车, 就被林姨拉着看了个遍, 这还不够,不知她从哪弄了一捆艾草叶, 一边说着祛晦一边往他们二人身上拍打。
宋知意哭笑不得地任她动作,抽空向于岸吩咐了句让他先走,然后解释道:“只是配合警方调查做了个笔录, 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都去警察局了还说不是什么大事,”林姨才不管她嘴里说了什么,给她拍完又去拉宋知寓,又仔细叮嘱,“我煮了点柚子叶水,就在门厅放着,先去洗了手和脸再进屋。”
“好。”宋知意懒洋洋应了声,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别墅区人口密度本来就小, 这会儿又是晚上,除了林姨和宋知寓两人的说话声外几乎就没有别的声音了,也因此,身后传来的皮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宋知意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距离较远, 又是背光,只能看到一道高挑的黑色剪影, 手脚修长,步子迈得很大,腰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
直到距离又近了些,宋知意才看清那是一串挂在腰带上的链子。
是祁南风。
她想,祁南风好像格外喜欢闪光的东西,比如耳朵上常年戴着的蓝钻耳钉,和各式各样的银链单品。
很快,那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了路灯的笼罩范围内,他今天看着也有些不大一样——
黑发整整齐齐地梳于脑后,哪怕是奔跑这样大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凌乱,脸上明显是带了妆,衣服和配饰也精心搭配过,这是刚赶完通告?
而且,不知是发型还是妆容的缘故,宋知意好像第一次发现,他的眉眼原来生得这么冷。比如现在,当那双眸子锁定她时,她已经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不小心暴露过想将球球占为己有的想法。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她小心思藏得可深了。特别深。
宋知意暗自点了下头,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
祁南风停在她的面前,带来一股热风,他双手撑着膝盖,面色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泛着潮红,他低头稍稍喘了两口气,就立刻抬起一双好看的眸子,问:“出什么事了,知寓说你们打架被抓了?没受伤吧?”
他开车去警察局扑了个空,辗转联系了林姨才知道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连忙又往回赶。
“?”宋知意眯了眯眼,“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林姨,别拍了,南风来了给我留点面子。”那边宋知寓嘟囔一声,强行挣开林姨的控制,三两步跑了过来,看了祁南风的打扮心里只泛嘀咕,“你这是在夜跑?”
怎么舞台妆都没卸。
“……车子在半路抛锚了。”祁南风站直身子,接过宋知意递来的帕子道了声谢,擦着汗问,“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你打了吗?”宋知寓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了下电源键,很无辜地说,“哦,手机没电了。”
祁南风又看向宋知意,她则耸了下肩,轻描淡写地道:“打架的时候摔坏了。”
虽然去警察局之前,她就已经在买衣服时顺路买了个新手机,但还没来得及装卡,现在还是失联状态。
“好了好了都别堵在这了。”林姨终于把手里的艾草叶放下了,招呼着他们进去,“晚上风凉,都回家聊。你们两个快去把手和脸洗洗,出了这样的事一定要祛晦气知不知道?”
姐弟俩异口同声,拉长声音答:“知道了——”
“……”
按照林姨的吩咐用柚子叶水洗过手脸,宋知意闻着身上的味道,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行走的大柚子。再加上身上随手买的嫩黄色毛衣,更像了。
宋知意目光不自觉转向茶几上的那颗圆滚滚的大柚子,看样子是林姨买柚子叶时的附赠品。
想吃。但不想剥。
林姨在忙,那边宋知寓正在给祁南风解释今天难得事,宋知意想了想,从沙发上捞了个小玩具,精准地朝着弟弟丢了过去。
“何俊豪不知在发什么疯……”宋知寓话音一顿,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把身上沾了猫咪口水的球丢开。
作为龙凤胎,某些时候姐弟俩的思维真的很互通,比如现在,俩人都想吃柚子,又都在等对方先动手。但姐姐都在明示了,指望她大发慈悲显然是不可能了,宋知寓皱了下鼻子,有些郁闷地伸手去捞茶几上的柚子。
捞了个空。
“然后呢,那个姓何的怎么了?”祁南风已经利落地用水果刀破开了柚子皮,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然后……”宋知寓被他的话带着,努力去回忆自己上一句讲的是什么,“然后他就想打石语梦,我跟你说,我姐那一下可帅了!”
宋知寓猛地跳起来,伸手捞起桌子另一端、因为内页泡了水而有些皱巴的蓝色硬壳笔记本,做了个掷飞镖的动作,“这本子嗖一下就飞了过去,正中何俊豪的脑门!我看他那个淤青,没有十天半月都消不了!”
啪嗒——
笔记本被他脱手扔出,眼看就要和自己的脸蛋亲密接触,宋知意反应极快地把它打落在地,再张口,声音瞬间寒了八度:“宋、知、寓。”
“……”宋知寓的双腿抖了抖,僵持不过一秒,他就兔子一样跳开,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林姨!救命啊!宋知意要杀人了!”
“……越活脑子越有毛病了。”宋知意嘀咕一声,又朝着祁南风歉然一笑,“小鱼他有时候就是这样,过于活泼了点。”
【什么时候手还抖得连个本子都拿不稳了,故意的吧?】
祁南风已经掰了一半的柚子皮下来,没忍住笑了下,抽了两张纸巾包着扯了瓣柚子,仔细去皮去籽,真心诚意地说:“你们姐弟关系真的很好。”
“大多数时候好,但他挺烦的。”宋知意低头检查着笔记本,眼前却忽地伸来一只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手。
【好漂亮的手……】
她抬眼,想说声谢谢,在看清他的脸后,嘴巴不自觉地换了说辞:“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画着这么妖孽的妆怎么能露出如此良家妇男的表情!】
“……”祁南风吞了下口水,喉结滚动,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表情。
“我发烧了。”
“什么?”宋知意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视线也同时从他泛红的脖颈和喉结上移开。
“我说我发烧了,”祁南风很轻地闭了下眼,站起身飞速离开,“我想我现在需要休息一下,再见。”
宋知意呆在原地,疑惑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眨了眨眼。很快,那道身影再次从门边出现,这次只露出了半张脸。
他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还是不要冲动,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他短暂停了一下,在开口声音很轻,“明天再见,晚安。”
“……”
宋知寓拉着林姨再过来时,就只看到宋知意在那小口小口吃着柚子,问道:“南风人呢?”
“走了,应该是有事吧。”宋知意随口答了句。
“走了?这么快。”宋知寓听到这话也不硬拉着林姨过来了,自己三步并两步走到沙发上啪叽瘫下。
“还说呢,”宋知意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柚子,白他一眼道,“朋友关心你赶过来,结果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宋知寓吹着口哨,看天看地看猫猫,就是不敢看他姐。
宋知意冷笑一声,警告般说,“宋知寓同学,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别跟小时候一样幼稚。”
“谁幼稚了!”宋知寓炸毛一样跳起来,“姐你就别管了,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虽然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祁南风看他姐的眼神绝对算不上不清白!
“敢顶嘴了是吧?”宋知意嘴角的弧度很冷。
“……哼!”宋知寓依旧不服气般别着头。
姐弟俩吵吵闹闹的林姨早就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劝架的意思,只是顺手把宋知意面前堆着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余光瞥见桌子上剥开的柚子,惊讶道:“小意,这是你吃的?”
“嗯,吃了一瓣,”宋知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弟弟,故意加重语气说,“还挺甜的。林姨,我先上楼了,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好,今晚可要早点睡,别熬夜。”说着,林姨又看向桌子上的柚子,眼中闪出一丝困惑来。
这柚子明明是老板当个添头送的,说味道不好,她本来是想当个天然的空气净化器的,怎么宋知意还真给吃了?
“……啊呸!哕……”宋知寓已经扯开柚子皮咬了一口,嘴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囫囵咽了下去,当即被酸得口水横流,抱着垃圾桶狂吐不止。
此时此刻,宋知寓脑子里的念头不是这柚子有多酸,而是他姐到底是为了整他故意说这柚子甜;还是因为这是男狐狸精剥的所以甜?
对于宋知寓来说,这将注定是一个未解之谜。
*
宋知意洗漱完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坐在卧室阳台的秋千椅上翻开了人设卡册。
还是温悦的人设卡。
在人设卡的最末有一则新闻报道,新闻标题是《福市谷警官侦破神秘的“阴婚”产业链》,时间则是在温悦去世后的第三年。
宋知意将手指放到这则新闻上,眼前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浮现出对应的场景画面,而是直接被卷入文字的洪流。
一条条文字在眼前接连出现,它们或是悼念的博文、或是某句指责的评论、又或是刊登在报纸上的文章。
温悦作为家喻户晓的童星,她的突然死亡一直是笼罩在影迷头上的一层阴云。得知她是因为被“霸凌”而心理出了问题后,有不少粉丝要求学校给个说法,学校苦不堪扰,哪怕是直接放出监控的母带,都有人质疑、谩骂。
直到温悦曾经的心理医生主动出现,学校的压力才稍稍转移——因为现在挨骂的变成了心理医生。
在温瑛和何俊豪故意的哭诉和带节奏下,心理医生被称为和学校蛇鼠一窝,是收了学校的钱出来颠倒黑白。
温瑛毕竟是温悦的亲生母亲,占据着天然的舆论优势,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就算心理医生曝光温悦的就诊记录也无济于事,只能主动辞职,回了老家休养。
一场热热闹闹的网爆狂欢就此落下帷幕,何俊豪夫妻从中牟利不知凡几。
只有温悦,还躺在小小的棺材里,与陌生人合葬。
直到结阴婚的窝点被警方捣毁并曝光。
所有人都难以相信现代社会还有这样肮脏的事情存在,惊人的利益和几乎是毫无成本的买卖让它形成了一条完善的产业链,甚至因为这门“生意”的特殊性,几乎所有参与的人自觉地守口如瓶,很难想象福市的警方究竟花费了多么大的精力,才能将这伙犯罪分子全部抓捕归案。
由于此次事件过于骇人听闻、有悖伦理,报道一出,相关词条足足在热搜上挂了半个多月。
而在热度稍稍降下之时,又随着犯罪嫌疑人的名单公布而再一次被引爆——
起因是有位网友在警方公布的名单中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何X豪。
很快,又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何俊豪在老家盖的小别墅已经人去楼空,据当地村民描述,前段时间村子里确实来了好几辆警车。
温悦的死亡本就疑点重重,和这次诡异的阴婚事件联系上后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三年前的旧闻被再次翻出,而原本一直被忽略的心理医生的发言也重新被网友重视,再加上三年都没有出现的温悦被霸凌的证据,这让温悦的死亡原因再次变得疑点重重。
有人开始认同心理医生的说法,温悦是被家庭压力害死的;而更多的人猜测,温悦或许是被何俊豪夫妇逼死的。因为阴婚头目何某的证词曾提到过,越是漂亮、年轻的女性,尸体卖价越高。
此番猜测一出,无论是不是温悦的粉丝都被气得失去理智,不过短短两天,何俊豪的房子就被砸了个稀巴烂。很巧的是,哪怕是空手赶过去的网友,也总能在路边捡到“没人要”的镐子、钉耙等物。
热点一旦出现,自然会有人追逐。更多的村民开始爆料,比如何俊豪上一辈就是干白事的,他从小就会去白事上做哭坟的活;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说何家自封建王朝起就是风水先生,结阴婚什么的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消息云云。
各种消息混在一起,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为了平息舆论,也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安川市和福市的警方很快联合起来共同办案,终于找到了温悦的尸体,也在此之后公布了何俊豪的审讯监控。
据称,温悦确实是在家中自杀而亡,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言明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不想再当一个赚钱机器,也不像温瑛明明有离开何俊豪的底气,却甘愿将自己囚于牢笼。温悦选择自杀,除了再也承受不住以外,还存了用自己的死而震醒温瑛的心思。
温瑛看完遗书后是怎么想的已经不得而知,总之,何俊豪还是没有放过温悦这个“摇钱树”,几乎是在发现她尸体的瞬间,就动了卖掉她的尸体的心思。
事情进展得很是顺利,甚至他还靠着这桩“卖明星女儿”的生意,在团伙里获得了不低的地位。
被捉拿归案后,犯罪嫌疑人们都得到了应得的判处,温悦的死亡疑云就此真相大白。
她终于可以在一处安静的地方就此沉眠。
——
宋知意看完这一切缓了好一会儿,早就有心理准备,因此她倒不是难以接受,只是那么多文字在眼前转来转去着实头晕。
打开窗户,凉凉的夜风拍在脸上,发涨的大脑稍稍清明,外面不知谁家养的狗叫了两声,朦朦胧胧地听不真切。
夜色撩人,抬头却难见星光。宋知意看了会儿灰蒙蒙的天,决定找个时间去乡下玩玩。
心情平复下来,宋知意终于临幸了被久久忽略的手机。装上电话卡、开机,再连上家里的WiFi登上一大堆常用软件。
同步数据是个大工程,宋知意先点开微信看了眼消息。
置顶聊天框中,有一个备注为苗苗姐的人发来了数条消息,宋知意草草扫了一眼,然后立刻去查了下通话记录,发现没有未接来电后决定明天再说。
苗苗姐,也即是苗恨柳。十二年前,她和妈妈宋筠枝去山村里接来的一个女孩。
苗恨柳比她大了五岁,当时正是高中的年级,小山村的教育能力不佳,她们……也确实没什么钱,为了苗恨柳的未来,她的姥姥特意借了电话,打给了远在安川市的宋筠枝。
宋知意在出发时只知道这次是要去接一位姐姐,一路飞机换火车换大巴又到驴车,才恍惚觉得自己又被宋女士忽悠了。奔波跋涉快一天,她们才终于到了苗恨柳的家。
这是宋知意第一次去这么贫困的地方,别说水、电、网络这些她早就习以为常的东西了,当时苗恨柳家里甚至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
那天宋筠枝在只有一个帘子充当屋门的房间里和苗恨柳的姥姥谈话,她则被第一次见面的苗恨柳带着去捉了一下午的蚂蚱。
还顺便联手打掉了几个讲话不干不净的男孩子的大牙。
当她们带着串满了狗尾巴草茎的肥蚂蚱、和一串嚎啕大哭的缺牙男孩子回去时,宋知意发誓,她第一次见到宋女士的表情那么外露、那么难看。
这是宋知寓都没有达成过的成就。
后来她才知道,宋筠枝为了让苗恨柳的姥姥放心,和她夸了很久自己的教育成果,也就是那天疯狂抓蚂蚱和打架的宋知意。
总之,在知道她打人是因为那群男孩子骂苗恨柳是野种后,她们还是顺利地把苗恨柳带走了,并在一年后,成功说服苗恨柳的姥姥来城市里陪读。
至于苗恨柳的身世,宋知意很早就有过猜测——苗恨柳应该是柳家她某个大伯的孩子。
她对柳家的恨意从名字就可见一斑。当初苗恨柳还只是叫苗苗,她们把她接出来后,“苗苗”求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她改名。
不过关于苗恨柳具体的身世,宋知意还是在几年后才知道的。
据宋筠枝说,苗恨柳的母亲原本也是一个大学生,前途无量,可却被柳家的那个人、也就是苗恨柳的生父引诱,从此走上歧路,生下苗恨柳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宋筠枝年轻时曾跟她有过一面之缘,在她被抛弃后给了她一笔钱和一个电话号码,这个号码,也成了后来拉苗恨柳走出泥潭的救命稻草。
至于苗恨柳的生父到底是谁,宋筠枝最后并没有揭露。不过这也不重要,反正那一大家子,只要还带点好的都跑得跑、死得死,剩下的全是彻头彻尾的坏坯。
苗恨柳大学毕业后,宋知意给自己捏的“枝小姐”身份也初见雏形,两人在商业上都很有天赋,一起扶持着摸爬滚打,后来苗恨柳去了国外进修,回国后更是直接当起了宋知意的“职业经理人”。做为“枝小姐”的得力助手而存在。
因为一直提防着柳家人,所以宋筠枝培养苗恨柳时很是小心,一次都没有在安川市和她见过面,也因此,外人几乎无法把宋家和苗恨柳联系起来。
现在也是一样,宋知意和苗恨柳原本还每日开个视频会议,汇报工作进度又或者是规划未来的发展路线,但今年枝蔓的发展趋于稳定,她又做了那个预告宋知寓死亡的怪梦,干脆借口说要放个长假,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
当然也没有完全甩,大事还是要掌控一下的。但苗苗姐都没有打电话来的,肯定不是大事。
宋知意很快说服自己,瞄了眼苗恨柳发来的工作消息就继续往下看。
【水煮鱼:姐!出大事了[图片]】
【水煮鱼:老头子在向我打听你的喜好,你干啥了?】
【宋知意:?】
【宋知意:反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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