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次日, 宋知意睡醒后坐在床上足足发了十分钟的懵才去洗漱。
虽然她一直是早睡早起的老年人作息,但也不代表每次早起都精神满满。比如今天,睡眠不足产生的困意显然不是区区生物钟就能对抗的。
洗漱完下楼, 林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宋知意人虽然醒了, 但魂还留在了床上, 全靠意志力撑着她没有倒下。
只看眼睛就知道她困极了,知道宋知意醒了就很难再睡着, 林姨也没劝她继续休息,而是赶紧去做了杯加奶加糖的咖啡,端过来问:“没休息好吗, 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宋知意打着哈欠摇头,给林姨道谢后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昨晚在查东西,睡得有点晚。”
知道了关于阴婚的事,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然而可惜的是,她“开挂”获取到的信息都是些文字,除了警方通告外其余信息真假难辨,连阴婚团伙头目都是只知道个姓。
警方放出来的通告大多都是处理过信息的, 而温悦的人设卡上也只有和她相关的信息,因此宋知意查了半宿,也只得了四个字——
毫无头绪。
只能看之后警方能不能从何俊豪那挖出更多东西了。不过从补录信息中何俊豪的自述来看,他是因为卖了温悦的尸体, 才重新跟做阴婚的远方亲戚搭上线的。也就是说, 在现在这个时间线,他可能还没来得及“混入内部”。
啧, 一切又绕回了原点,她手里没有证据。
宋知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撕着面包往嘴里送,脸颊鼓起,上下耸动。
林姨已经吃过早饭了,这会儿拿了本编织大全坐在一边看,打算学习一下钩针,给球球织个口水巾小衣服什么的。
“林姨。”宋知意迟疑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林姨抬头看过去,正见她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拿着小银勺嚯嚯着手边的咖啡。
“如果,我是说如果,”宋知意斟酌着字句,“如果我偶然知道了一桩很恶劣的犯罪,但是不知道主犯人、手里没有证据、甚至这件事可能都还没有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呢?”
抓又抓不了,放又不甘心。
宋知意停了停,又泄气般说:“算了……”
和林姨说这个干嘛,跟没睡醒说梦话一样。
“你突然这么问,我一时也想不到呢。”林姨沉吟片刻,非但没当这是孩子没睡醒说胡话,还认真思考了一番,“不知道主犯人,想把他们抓了确实有点难办,不过你应该还掌握了别的什么线索吧?”
“嗯,”宋知意应道,“倒是有几个可能的交易地点……”也都是警方公开的一些涉案地点,但再详细的就没有了,比如交易时间、交易人等等。
林姨看她表情,就知道宋知意应该还是瞒了什么。或者说,自她从国外回来,这俩姐弟就有了什么小秘密,还有宋筠枝夫妻也是,他们在国外跑来跑去,看着可真真不是在“旅游”而已。
林姨暗叹口气,心知自己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这姐弟俩,别让他们落入什么危险的境地。略微思考后,她说道:“想要抓人有点麻烦,但如果只是阻止犯罪发生的话,只要派人在附近蹲守就可以了吧?”
“蹲守……”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宋知意双眼一亮,飞快把剩下的鸡蛋和培根往面包里面一夹,拿着就上了楼,边走边喊,“林姨,十一点前记得来叫我,爱您~”
宋知意直奔二楼书房,启动电脑,开始联络合适的人选。
温悦的事警方早晚会调查出来,她现在需要做两手准备:如果警方顺利地从何俊豪哪里拔出萝卜带出泥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她则可以派一批人去从那些可能的交易地点蹲守,说不定也能把那些人揪出来。
除此之外,舆论的力量也要利用上。
宋知意又联系了刘琉,因为温悦的事还未公开,所以她多余的事情也没说,只让他提前联系水军。无视掉刘琉那边疑惑的询问,宋知意又上楼拿了人设卡册,给温悦的人设卡进行了更新。
一切准备就绪,只希望案件查清并公布后,被引爆的舆论能对那个最新资源都在疼训裙期六陆伍零叭巴而五不知道潜藏在何处的阴婚组织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
十一点,宋知意收拾妥当下楼时宋知寓才刚起床,正边吃早餐边跟林姨絮叨,他昨晚做的噩梦有多吓人。
应该是挺吓人的,宋知意木着脸想,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的不睡觉,吱哇乱叫地给她打电话。真的很吵。她没休息好他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姐?”宋知寓还在那边吃边手舞足蹈地讲,感受到背后的死亡视线一回头差点噎死,忙喝了口牛奶顺气,“你这是要去哪啊?”
“约了个人谈事。”宋知意走出两步又退回来,端详了会儿弟弟摇了摇头,很遗憾的样子。
宋知寓被她这和挑猪肉相差无几的眼神看得心里更毛了,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了?”
“没什么,你还是好好去上表演课吧,这次就不带你了。”宋知意轻轻摇了摇头,利落地将头发盘起戴上了一顶平平无奇的黑色帽子。
柳家那边总是催着宋知寓想办法搞定“枝小姐”,如果带上宋知寓出席饭局,说不定还能再从柳家那坑来点东西,但这次要去的对方隐私性相对没那么高,被拍到不太好解释,还是算了,反正柳家那边他应付的貌似还挺得心顺手。
——
安川市,城北郊区,扶岫马场。
洪思音被侍者带到跑马场,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生着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上身穿着浅蓝色牛仔外套,站着时身子歪歪斜斜,有点吊儿郎当。
侍者刚一离开,男人就不耐地嘁了一声,懒洋洋地说:“小姑,你还真要我去□□那个‘枝小姐’啊,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好好说话,你当你就是什么好人了?能不能看上你还不一定。”洪思音瞪他一眼,目光四处梭巡,寻找枝小姐的身影,“按我来之前说的那些做,演也要给我演像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男人皱了下眉,但他全家的经济大权都握在洪思音手里,只能将不耐忍下,“不就是按照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小白脸的视频演吗,小意思,看我还不立刻把那个丑八怪拿下。”
“闭嘴——”耳边隐隐传来马儿奔跑时的踢踏声,洪思音调整好表情,看着一匹棕色高大骏马带着上面的人儿靠近,笑着打了声招呼,“枝小姐,好久不见。”
“吁——”宋知意叫停马儿,翻身而下,把缰绳递给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教练,“洪女士,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没记错的话,她们上一次“见面”,还是洪思音狼人自爆的时候。
宋知意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脚趾。
洪思音倒是面色如常,只是不知道她是城府极深、还是不知道枝小姐也曾听过那次墙角。
“这位是?”宋知意看向洪思音身后的男人,目光着重落在了他的下半张脸,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化妆了,并且着重修饰了下巴的弧度和唇形。这让她有点幻视。
洪思音敏锐地注意到了宋知意视线停留的部位,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乔念文说得没错,枝小姐确实是喜欢这款,不枉她费劲找出了那天晚宴上“小白脸”的监控截图,又找人把这个堂侄往这个风格上化。
可惜没查出那个小白脸到底是谁,不然直接找个长相类似的说不定还方便些。不过想也知道,枝小姐连自己的长相都藏得这么深,肯定也不会轻易让人扒出她的近身人。
洪思音转眼间心头闪过万千思绪,但面上不显,笑吟吟地介绍:“这是我的一个堂侄,我想着你们都是年轻人,或许能玩到一块去。”
“枝小姐您好,我是洪乐成。”洪乐成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姿态散漫地伸出右手,嘴里调笑着,“不知枝小姐能否赏脸,让在下一睹芳容?”
“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好睹的。”虽然觉得这人有点油,但作为“枝小姐”出现时,宋知意向来会压制着不露出自己真实的性格偏好,因此还是礼节性地和他握了一手。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猛地被握紧,洪乐成脸上挂着风流的笑,利落地单膝跪地,头颅微低:“初次见面,枝——嗷呜!”
宋知意面无表情地收回脚,一瞬间就改了主意——偶尔让人见识见识枝小姐的性格也不错,免得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往她身边凑。
“洪女士。”
即使戴着面具,洪思音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下一瞬间,枝小姐的话就验证了她的猜测。
“你的行为忽然让我开始怀疑,”宋知意走到一旁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光滑的鞋面,全然当洪乐成的哀嚎声不存在,“怀疑我选择和你合作,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不会的!”洪思音身子抖了一下,连忙扶起还在地上打滚的堂侄,“我马上就把他带走。”
“小姑,轻点,我胳膊断了!!”
“没断呢,我下手心里有数。”宋知意靠墙站在一边,懒懒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从小养尊处优,洪乐成哪受过这种气,当即就把洪思音的叮嘱都抛于脑后,双目赤红着吼:“你……”
“腿没断就给我快滚!”洪思音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同时用力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一拧。
疼痛唤回了洪乐成的理智,他最后看了一眼宋知意,像是要把她的身形记在脑子里。
“枝小姐”是吧,给老子等着!
看着洪乐成抱着胳膊踉踉跄跄地离开,宋知意伸了个懒腰,率先走进马场。
“会骑马吗?”
洪思音满心忐忑,立刻回了句:“会。”
“那就走吧,先玩畅快了再谈正事。”
“……”
“……”
不知多久没骑过马了,洪思音挑了皮温顺些的枣红马,跟在宋知意身后跑了一圈又一圈,慢慢地,也找到了一些少女时期的快意,只觉得这段日子积压在胸前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感觉如何?”
察觉到洪思音心情的转变,宋知意主动放慢速度,与她并排。
“心情不错。”洪思音笑了下,再看向宋知意时眼中带了些亲近,“抱歉,今天是我唐突了。”
“是有些过于唐突,不过我更好奇,”宋知意盯着她,嘴里说着好奇但还是平静的语气,“你为什么突然把洪乐成带来。”
还是那样的打扮。
洪思音面上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半遮半掩地说:“是念文说,您喜欢这种风格长相的男孩。”
“……”
宋知意反应了两秒,才听出她这句的言外之意——
洪乐成是按照那天宴会上祁南风装的“小白脸”打扮的。扪心自问,这么一联想的话,洪乐成单膝跪地的动作好像确实是一比一复刻,长得也算是清秀,只可惜还是差了点。
毕竟她见过顶配。
“女人间的合作,不需要像男人那样弄这些歪门邪道。而且,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盗版货色。”宋知意扶正头上的帽子,双腿轻夹马腹,立刻窜远一大截。
酣畅淋漓地跑了一场,脸上不可避免地生了层薄汗。宋知意调整了一下面具的位置,意有所指道:“说吧,你约我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洪思音脸上的表情凝了一瞬,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休息区的监控摄像头,还是如实回答:“乔老爷子要死了。”
第 42 章(修)
乔老爷子快死了。
虽然洪思音用的词是“快”, 但她既然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想必乔老爷子要么真的神仙难救、要么,他的性命早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宋知意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她这段日子没怎么关注乔家的事。想也知道, 洪思音暴露后, 柳家势必会强势插手, 乔良泽也不是吃干饭的,肯定要狗咬狗好长一阵子。
宋知意只是没想到, 乔老爷子会去世得这么早。
没记错的话,在原本的故事线里,乔老爷子可是在乔家完全落入柳祈梵手里之后, 才硬生生被“气死”的。至于乔良泽的下场,柳祈梵的故事线中没有详细描述,想来不会太好。
如今乔念文的身世提前暴露,对于乔家来说其实不算坏事。如果她是乔良泽,在知道乔念文和万博宏身世的当天就会把乔念文和洪思音控制起来,然后给万博宏安上一个早年走失的名头,并立刻将手中的部分股份转移给他。
接下来稳住股民和董事会,对于柳家安插进来的商业间谍和洪思音母子慢慢处理就好,反正乔良泽才不过五十岁出头, 少说也能再活个一二十年,时间宽裕得很。
然而只看洪思音还能好好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知道,乔良泽一定是没有选择这个最优解。或者说,他没办法选择。
宋知意摩挲了一下手心里的缰绳, 心里很快就有了推测。
万博宏,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影响全局的变数。
万博宏是个老实孩子,母亲去世后只留下了他和上小学的妹妹相依为命, 这个妹妹也只是万博宏的妈妈收养的,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妹妹是万博宏最外露的软肋,谁先抢到,谁就占领了先手。
乔良泽不会不知道这个小女孩的存在,但只要万博宏不同意,乔良泽想把他妹妹从全封闭学校接出来就要费上一大番工夫,而这个找人消耗的时间,很可能会让他失去先手。
因为洪思音那边还有一个欧灵灵,他曾最瞧不上的戏子,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欧灵灵此人有些城府,但年纪太轻,她的野心在乔家那些老狐狸眼里几乎是摊在明面上的,因此,即使乔念文那么喜欢她,她还是没能顺利坐上乔家女主人的位置。
现在乔家内部乱了起来,但对于欧灵灵来说,这就是她的机会。
欧灵灵会选择向洪思音投诚,这是显而易见的,而她的投名状,八成就是万博宏的妹妹。身为万博宏的青梅发小,她想把妹妹找出来简直轻而易举。
也就是说,乔家的两个继承人,都站在了洪思音和柳家这边。
无论乔良泽怎么努力,都是板上钉钉的失败结局,难怪乔老爷子会被气进医院,病情又迅速恶化,一脚踏进棺材。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来了。
洪思音在这种紧要关头来找枝小姐,是为了什么?至少,肯定不是为了加速乔家的消亡。
“吁——”宋知意叫停马儿,抖动缰绳,让它转身正对着洪思音的枣红马。
“洪女士,”她张口轻唤了一声,语气平静而笃定,“你是想让我帮你对付柳家,对吗。”
洪思音心脏一紧,准备好的说辞全然忘之脑后。
习惯了说一句话拐十个弯的勾心斗角,洪思音已经很久没见到枝小姐这样直来直去的人了。而且,仅仅是一句“乔老爷子快死了”,枝小姐就能推测到出自己的真正目的,看来,枝小姐知道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多。
只希望,千万不要是最糟的那种情况。
久久没有新的指示,两只马儿互相蹭了蹭脑袋,默契地低头原地吃草。
洪思音端坐于马背,两手紧握缰绳,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她再一次认真端详枝小姐。
一身黑白色骑装衬出她修长利落的身形,脸上依旧戴着精致贴合的面具,以银色为底、用珐琅釉彩画了精细的花纹。眼眶处的空洞掏得也精致,眼尾处上挑得很高,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了她真正的眼型,又不遮挡视线。
面具下的双眼瞳仁黑白分明,看过来的眼神带着超乎年龄的沉静,偶尔只看这双眼睛时,她都会怀疑枝小姐是不是连年龄都造了假。
洪思音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见过的年轻人没有上万也有千百,却是第一次见到枝小姐这样的,沉静、平和,好似水一样没有偏好,看起来一丝攻击性也无。
也是因为这种眼神和性格,不知多少人面上恭敬、私底下却嘲笑枝小姐只是被推到明面上的傀儡。
两年前,也曾有人在她耳边说过这种话,那时枝小姐恰好就在附近,什么都没说,只是留下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后来不过半个月,那人就再也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倒不是发生什么血腥的事,而是她的家族从此在安川市消弭,卷起铺盖回了老家,再也不够格在她面前出现。
终究是下面人的事,沾染不到洪思音身上,她从未在意,只当枝小姐是个异军突起的小辈,但也仅此而已。
还是她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些,敏锐度都低了许多。
洪思音忽地低笑一声,紧绷的身躯骤然放松。语气也带着几分无所谓的味道。或者说,爱咋咋地。
“对,我是想对付柳家,乔良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柳家也都是一群不相上下的垃圾。”语气近乎咬牙切齿了。
她当年怀上乔念文,何尝不是被算计的结果。既然人人都当她洪家、当她洪思音是块人人可咬的肥肉,那她也要让这些人燎出一嘴血泡来!
洪思音道:“既然您什么都知道,那我也不瞒您了。乔良泽打心里看不上我,也是因为他这种心态,才方便了我对乔家的业务动手脚。这二十多年,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做。”
宋知意不发一言,时不时点下头表示自己在听。她当然知道洪思音不是表面上那个和乔良泽相爱相杀的“怨妇”,不然,原本的故事线里,柳祈梵也不会那么顺利地吞并乔家产业。
“……我知道您和柳家有些交情,”洪思音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不要插手我和柳家的恩怨。”
“嗯?”宋知意自信的表情险些没绷住,前半句暂且不论,但后半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插手?”
虽然她确实想过,但也绝对不是帮柳家。
“您不会吗?”洪思音的表情显然有点疑惑,虽然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但她还是下意识看了眼附近的监控。
知道洪思音还是不放心这里的安全性,宋知意干脆开门见山道:“我保证,你在这里说过的所有话都不会泄露出去。”
洪思音愣了愣,笑道:“原来扶岫马场是您的产业。”
宋知意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扶岫马场原本只是块真正的养马场,她只是偶尔有空过骑马放松放松,后来觉得一直闲置有点浪费这么大的地方,干脆就把它重新装修了一遍,还在附近建了配套的酒店和休闲会所。
原本只是想做着玩玩,因此弄了会员邀请制的制度,结果反而在豪门圈子里流行了起来,她也阴差阳错靠着这个知道了不少豪门八卦。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洪思音半是试探半是玩笑的问,“枝小姐,您最近是不是和柳家那个明星小辈走得很近?”
宋知意反应了两秒才回:“……你是说,宋知寓?”
“是他。”洪思音侃侃而谈,“枝小姐您年纪小可能不知道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宋知寓虽不姓柳,但也算是半个柳家人。虽然十几年前他们名义上是决裂了,但无论怎样,血脉关系是斩不断的。”
宋知意反应平平地“嗯”了一声,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洪思音眸光闪了闪,继续道:“宋知寓接近您应该是柳家的意思,这在柳家不是秘密,以您的能力,随随便便就可以查到。”
宋知意却不想听了,打断道:“所以你是因为宋知寓才觉得我会插手你和柳家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以放心回去。”
“是也不是。”如果宋知寓的地位那么高的话,当初枝小姐也不会带那个“小白脸”出席了。
洪思音短暂沉默片刻,话锋一转,“枝小姐之前高调带小……男伴出席,这自然引起了不少关注。这段日子我分身乏术,那天的监控视频不小心流了出去。”
“所以?”宋知意压着性子催促了一句。
洪思音语速放慢,斟酌着说,“前几日偶然被柳家人知道了此事,据说,有不少小辈都自认和您的男伴肖似,认为宋知寓没用,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再次往您身边送人。我今天带乐成过来,其实也是担心这个。”
宋知意:“……”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洪思音这句话的意思是,因为担心自己会被吹枕头风,所以她就先送人过来抢占枕头的位置?这什么神奇逻辑?
话说回来,昨晚柳家忽然有人向宋知寓打听“枝小姐”的喜好,不会也是为了这个吧?
宋知意轻呼口气,抬手想揉额角,却被硬实的面具所阻挡。
“我能问问吗,”宋知意放下手,语气仿佛死了很久一样平静,“为什么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好色之徒。”
洪思音这次沉默了许久,才迟疑地说:“其实,像您这样的身份,有几个贴己人再正常不过了,我也觉得那宋知寓不识礼数了些……”
啪一下,宋知意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没心思再听洪思音说了什么,宋知寓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宋知寓,你完了。
*
暮色四合,宋知寓上完表演课驱车回家,一进门就发现就发现今天的气压低得不同寻常。
林姨还是面前放着针线筐,有一搭没一搭地理着线,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立刻小跑着过去。
“小鱼回来啦,快进来。”林姨嘴上说着进来,手上力道却一点不松,死死拉着宋知寓,小声说,“你又犯什么错了,怎么把你姐气成那样?”
“姐生气了?可我什么都没干啊!”宋知寓只觉得一口又大又圆的黑锅扣在了自己脑袋上,低声直呼冤枉,“我今天刚起床她就走了,总不能是因为我起床晚了才生气的吧。”
“说得也是,”林姨奇怪地嘀咕一声:“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那谁知道,反正谁惹我姐了她肯定会收拾的,您别担心了。”宋知寓低头换鞋,问道,“姐真的很生气啊?要不我想办法哄哄?”
“不行不行,”林姨连连摇头,“你还是赶紧回房间,别在你姐面前晃悠了。你是不知道,我今天逗着球球给她表演后空翻,你姐都没笑一声!”
“嚯!”宋知寓咂咂嘴,决定先避避风头。
前段日子他去试戏,成功拿下了那部名叫《高四生》的校园剧男二角色,最近正在琢磨剧本,今天表演课老师还布置了作业,刚好回房自己先对着镜子演几遍看看。
宋知寓琢磨着剧本的事,闷头往电梯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忽又觉得宋知意可能在那,于是转头打算去爬楼梯。
偏厅里的灯虽然开着,但一个人影都没有,宋知寓环视一圈,满意点头。他就知道老姐在电梯那边,这叫什么?预判!
宋知寓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内心沾沾自喜,嗖嗖就爬到了二楼。
嗯?怎么书房的灯也开着,忘关了吗?
……不对,这很有可能是诱饵,就让它开着吧。宋知寓脚步顿了下,很快转身,坚定地踏上楼梯。不能上……
“宋、知、寓。”
当?
后颈传来一股拉力,宋知寓往后一个踉跄,颤巍巍站稳后,回头正看到后颈的衣领被一只素手抓在掌心。
“宋知寓,”手的主人发话了,与此同时,身后骤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带得他不住倒退,“给我过来!”
“……”
依旧是熟悉的书房、熟悉的布置,只是这次宋知意没有去取内间墙上挂着的搓衣板,而是直奔柜子,拿了个宋筠枝珍藏的榴莲壳在手心掂了掂。
“不是姐,林姨不是刚说过不让我们动这些榴莲壳了吗。”宋知寓只是看着,就觉得膝盖有点发软。
“说的也是。”宋知意沉吟了下,在弟弟期待的目光当中把榴莲壳放进柜子,然后……
拉开下面的抽屉,从坏的里面挑了两个凑合的。
“行了,动这些应该没事。”
宋知意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来,我们讨论一下你败坏我名声的事情。”
“……”宋知寓大脑飞快转动,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很可能真的在不知道的地方,把老姐惹生气了,很气;情感上,他感觉自己简直比窦娥都冤!
于是,他凝视了宋知意手中的榴莲壳良久,一咬牙,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地走了过去,然后……擦肩而过,默默拉开窗户。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宋知意都被他这动静闹懵了,脱口问道:“你在干嘛?”
“没干什么,”宋知寓目光萧瑟,“这天,该下雪了。”
“……”
才十月上旬,雪自然是下不了的。
宋知寓自认比窦娥还冤,倚在窗户那站着苦等昭冤的雪,宋知意被他这一套乱拳闹得差点没脾气,干脆把榴莲壳又塞了回去。
这玩意儿拿出来也是恐吓作用大于实际伤害。
宋知意从柜子旁拖了个椅子大喇喇往门口一坐,问:“昨天柳家问你我的喜好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你不是让我反着说吗?”宋知寓老老实实回答,“但我觉得吧,反着说太假了,就乱编了一些内容。”
说着,他打开手机想着把聊天记录转发过去,看清昨晚自己胡说八道的东西后,又若无其事地锁屏,想把手机收回去,“反正就是乱说……哎,别拿我手机!”
“闭嘴。”宋知意迅速抢到手机,同时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
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想再抢回来可就难了。
宋知寓懊恼地叹了口气,伸出脑袋望窗外探了探。二楼,跳下去应该没事?
“我就说,果然是你。”宋知意翻着手机,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别的你乱答就算了,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地加一句‘枝小姐素来花心’,还要在那卖可怜?”
不是,还真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啊?
宋知寓又勇又怂地顶了一句:“不是你说的,反着说吗?反正就是随便糊弄一下,这么说不还挺符合枝小姐人设的吗,而且还能为以后我被‘抛弃’铺路,总不能一直演下去。”
“柳家扳倒,‘枝小姐’就会随之消失,有什么好铺路的。”宋知意揉了揉眉心,“你给我惹了个大麻烦。”
“不能吧,我答的这么离谱,柳家总不能真信?”
“就是因为你每一个答的都很离谱,”比如枝小姐喜欢的男人类型是性别为女、日常最大的爱好是开拖拉机去钓鱼,“才显得不那么离谱的看着那么保真。”
把今天洪思音说的事和他略微讲了讲,宋知意坐在椅子上,头痛地闭上了眼。
“宋知寓,想象到了吗?以后枝小姐再出席什么宴会,会有多少男人往她身上扑啊?!”
*
因为这个“花心”的名声,宋知意不得不拜托苗恨柳,又推掉了一波需要出席的行程。
不过在枝小姐被狂蜂浪蝶淹没前,“宋知意”身上先多了一个推不掉的宴会。
那是一场订婚宴,婚宴的主角是当红小花许艺柏,和同是富二代出身的世交好友,路齐志。
许家和宋家到他们这一代来往就少了,但毕竟上两辈的交情还在,宋知意姐弟还是要过来露个面。不过毕竟是小辈,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和许家父母寒暄两句,再送送礼就能走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宋知意沉默着想。
如果她没有看到,许艺柏和一个明显不是路齐志的男人在小花厅接吻的话。
第 43 章
虽然名义上是世交, 但毕竟是上两辈结下的交情,老人们都去世后,两家的来往也就少了, 最多每年过年的时候走动走动、喝喝茶什么的。
仔细算起来, 上次见到许艺柏还是在上次。
宋知意在心里感叹一声, 拽着弟弟的卫衣帽子让他下车。
“你到底在抵触什么啊?不就是来送礼走个过场吗。”把弟弟从车里薅出来, 宋知意又问了一句。
“我不是……哎呀,算了, ”宋知寓抓了抓头发,好险没给自己弄出个鸟窝发型,“这事儿不好说, 总之,待会儿等他们走完订婚流程,我们立刻就找借口走,这可是你答应我的。”
“嗯嗯。”宋知意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心里只犯嘀咕。
许家的邀请函送来得急,只提前了四天,这小半个月宋知寓行程排得很密,眼看应该是赶不上了,宋知意便也没告诉他, 打算自己去赴约。
结果巧的是,宋知寓那边拍摄异常顺利,提前杀青了一天,昨天凌晨从外地飞回来, 正好赶上这次订婚宴。
昨晚他回来的晚, 林姨也没仔细说,只说有个订婚宴, 问他要不要去,那会儿他倒是乐呵呵地应了,醒来后一听说是许艺柏的订婚宴,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印象中上半年宋知寓是跟许艺柏录了个综艺,但刚去的时候还说许艺柏挺照顾他的,两人应该是没闹什么矛盾。
至于订婚宴的另一位主人公路齐志,他们家的生意大多都在海城,两家没什么交往,这俩人应该也没什么过节吧?
宋知意边走边思衬着,在侍者的引导下进入宴会厅。
虽然只是订婚宴,但两家显然是存了大办的意思,宴会厅内部的装潢豪华精致,进门左侧就是甜食酒水区,再往前,八人座的圆桌摆了十多张,打眼一看,说是正儿八经的婚宴也不为过。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宋知寓先去找座位,宋知意拿着礼物左右看看,径直向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女生走去。
“你好,能带我去找许伯母吗?”
“好的,您请这边来。”女孩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知意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微皱了下眉,但没多说什么,拿着礼品盒在她的带领下离开宴会厅,去位于三楼的休息室。
只是,来的时间应该不巧。
房门半开,离休息室还有三步远,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东西被推倒的声音,紧跟着,一个翠绿色的东西从门缝飞出,眼看就要砸到侍者脸上。
“小心。”宋知意拉着她一个后撤,将将躲开“暗器”袭击,那东西冲势未减,直到撞上墙,才啪一下碎了。
宋知意低头看向脚下的碎片残骸,心想,来得也太不巧了。
侍者名叫贾珍珍,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个变故,此时有些惊魂未定,躬身向宋知意道谢:“谢谢宋小姐,您别划伤手,我这就找人来收拾。”
“小事而已,不用谢,不过我们还是待会再来吧。”宋知意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玉镯碎片,直觉现在不是她应该出场的时候,当即拉着贾珍珍就要往回走,随口问了句,“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吗?”贾珍珍一愣,试探着回,“我刚被调来负责这里。”
“我倒不是问这个,”宋知意站在电梯前,看着上面的数字缓缓下降,“你不是许家的……”
“……我再跟你说一遍!这婚你不结也得结!”休息室的房门唰一下被拉开,保养得当的中年女子迈步走出来,脸色涨红,身体气得微微发抖,她看到走廊上摔碎的玉镯残骸,声音又高了八度。
“这是路家给你的东西!就这么摔了,待会订婚宴你想怎么收……”
叮——
[三楼,到了。]
听到电梯响起的AI提示音,女子转过头去,脸色俶尔一变。
“知意?”
“伯母,好久不见。”宋知意尬笑着,假装自己刚从电梯里走出来,捧着礼品盒自然地想着许母走过去,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地上的碎片,连忙地低呼一声,“哎呀这是怎么了?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小事,待会找人收拾了就行,”许母咔哒拉上房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问,“你爸妈没来吗?”
“他们还在国外呢,”宋知意递上礼品盒,笑道,“也是巧了,我妈让我拿来给艺柏姐姐的礼刚好是一个镯子,伯母您要不先戴着玩,改天我再给姐姐送个别的添妆礼。”
说着,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正有一只种水清透,颜色翠绿的镯子。
许母盯着那只镯子,喉头滚了滚,两手放在身后将袖子扯到手背,然后伸出右手接过盒子,“既然是送艺柏的,那就给她戴着吧,转给我想什么样子。”
*
伴随着交响乐团演奏的舒缓音乐,宋知意抿了口红酒,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镯子都能从门里飞出来,那里面的争吵声她当然也不是没听到,只是那声音模糊尖利,她险些没认出来声音的主人,差点被迫听墙角被抓。
这要是没表演好露出破绽,以后过年去联络感情恐怕都尴尬。
宋知意没忍住脚趾蜷缩了下,心想,许艺柏不想嫁不嫁就是,怎么许母一直逼她,还撕破脸在订婚宴当天把路家送的镯子都摔了?
要说许家卖女儿吧,他们和路家的家世也没悬殊到这种程度,许艺柏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撑着,也不到非要联姻图利的程度。而且许艺柏小时候身体不好,许家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根本不像是会卖女儿的人。
宋知意不动声色地四处扫了一眼,宴会厅里的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后排还有一些挂着工作证、扛着摄像机的人,显然正在等着拍摄第一手物料。
许艺柏还不到三十岁,对于一个女艺人来说正是事业上升期。如果她是恋爱脑,非要结婚也就罢了,可是她又一点自愿的样子都没有。这场婚事,真是哪里都透着古怪。
想不通,不想了。宋知意又抿了口红酒,看了眼在旁边聊得得开心的弟弟。
他们这一桌附近就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艺人,宋知寓社交属性全开,聊得如鱼得水,时不时还会给其他宾客签个名。
她一直以为自己弟弟是小糊豆来着,怎么看这样子,好像比她想象得要火很多?
“姐,”正想着,大明星宋知寓就凑了过来,晃晃她小声问,“我没戴隐形,你帮我看看,那边是不是boss和南风?”
“哪?”宋知意边问边转头去看,没等得到答案,就找到了那个站在窗户前的熟悉人影。
今天天气很好,宴会厅里足够明亮,只亮着几盏环境灯,氤氲着光线衬托气氛,祁南风站在窗边,明亮的晨光自他身后洒下,晕开一层毛茸茸的光圈。
他侧身懒散地站着,单手插兜,微垂着眼和面前的人在说话。对方不知答了什么,祁南风笑了下,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往席间看了一眼,紧跟着脸上笑意更深,和一旁正跟一对中年夫妻交谈的陈玉宁打了声招呼,迈步走了过来。
宋知意随便从弟弟面前的盘子里拿了个甜点,咬了一口说:“是他……这什么玩意?”
“纯度百分百超浓郁巧克力,”宋知寓幸灾乐祸,“刚不是跟你说了这个很苦的吗,还挑它吃。”
宋知意翻了个白眼,苦得咕咚又喝了两口红酒。
“别喝了别喝了,都喝几杯了,我去给你找点可乐。”宋知寓把杯子抢走窜出座位,顺便半路拦截祁南风,勾肩搭背地去找可乐。
杯子被抢,宋知意不满地撇了下嘴,闷头往嘴里塞着甜点,试图降低嘴里那吃了蛇胆一样的苦味。贾珍珍正在附近,目睹了她被巧克力攻击的一幕,想了想,夹了一点甜点送过来。
“想吃巧克力的话可以尝尝这个,很甜的。”
“谢谢。”宋知意道了声谢,捻起一颗丢进嘴里嘎嘣嚼着,视线一直紧紧跟着贾珍珍忙碌的身影。
宋知寓转了一圈,总算顺利找到了可乐,棕红色的气泡水倒在高脚杯里,挺像那么回事儿。把杯子还回去,注意到姐姐的目光,问道:“你在看谁,她怎么了?”
“没怎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今天看到贾珍珍她总觉得面善,本来以为是来帮忙的小辈,但看许母的反应,贾珍珍好像真是酒店的员工。
宋知意收回视线,有心想问问弟弟为什么会这么排斥来这个婚宴,又觉得场合不对,于是闷闷地往嘴里丢了颗酒心巧克力,看向祁南风,“你自己过来把陈姐留下那没关系吗?”
“没事,小姨她和路齐志爸妈是熟人了,我待在那才耽误他们聊天。不过,”祁南风说着长长叹了口气,颇有些苦笑不得地央求着,“我小姨不在,提到她的时候能别喊陈姐了吗?”他总觉得自己辈分莫名其妙就矮了一头。
宋知意眨眨眼,比了个OK。
说话的工夫,订婚宴也不知不觉开始了。窗帘拉上,只开了部分顶灯,略微有些昏暗,最前面的舞台上则亮起五颜六色的彩光,司仪拿着话筒上台,妙语连珠地活动气氛、cue流程。
——听着有点烦。
宋知意扯扯衣领,鼓着脸又往嘴里丢了个巧克力,嘎嘣嚼着,小声抱怨:“什么时候能结束啊,我好热。”
“这才刚男方父母上场致辞,还早着呢。”宋知寓看她一眼,忽地眼睛瞪大,“怎么回事,你脸怎么这么红?”
“你不觉得这里很闷吗?”宋知意嘟囔一声,眉宇间皆是烦躁,“好烦啊我要出去。”
“不是,别人订婚呢,姑奶奶我求你了,来,喝点冰可乐……不对,你嘴里怎么还有酒味?”宋知寓拿过她的杯子咕咚喝了一口,“我是换成可乐了啊?”
“那个,”同桌有个女生看不下去了,指了指宋知意面前的盘子,“酒心巧克力,她吃了不少。”
宋知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洁白的瓷盘上,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尔耳七五二爸以正有一颗金红色包装、锥形糖果一样的东西,而盘子旁边,是小山一样的包装纸。
要、完。
“南风,”宋知寓深吸口气,略微挪开凳子,小声说,“我带我姐出去散散酒气,你先帮我们留着位置。”
“她喝醉了?”祁南风自然也注意到了宋知意的异状,蹙眉问,“她不是能喝红酒吗?”
“红酒能喝,别的喝了就醉,而且我姐她醉了跟别人还不一样,想干啥就必须要干,拦不了一点。”他招手唤来一位服务员,问,“您好,请问有侧门可以出去吗?”
问清可以出去的侧门位置,宋知寓拉着亲姐,好言好语地劝着,“看到那个门了没有,我们从那边出去,你记得弯着腰,别影响别人。”
宋知意臭着脸应了,衣领扯得皱皱巴巴,不过倒还算听话,甩开手就弯着腰往侧门的方向走了。
人没拉住,宋知寓连忙起身跟上:“不是,等等我啊你……”
“小伙子,你是宋知寓是不是?”
“绝对是宋知寓,我女儿在家里贴了不少他的海报。”
不知从哪冒出来两个人,把他的椅子堵死,老人拿着笔记本,乐呵呵地,“我孙女可喜欢你了,能不能给她签个名。”
宋知寓眼看着姐姐都快走出去了,忙低头胡乱签了,“不好意思,我……”
“我也要我也要,我儿子特别喜欢你。”
眼前又递过来一个本子,宋知寓着急解释:“我现在有点事,等一会……”
“别着急,”祁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看看。”
“……”
离开宴会厅吹了吹风,宋知意终于觉得身上的燥意降了些许。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正在参加别人的订婚宴,忍一忍就好了,但是,谁能跟一个醉鬼讲理智?
都怪那些酒心巧克力。
她酒量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没这么差,一定是那些巧克力有问题,她今天跟巧克力犯冲!
不过那些酒心巧克力确实挺好吃的。宋知意踢了一脚落叶,表情很臭地想,走之前要问问酒店的人,这巧克力的牌子是什么。
宋知意闷头走着,见门就出、见路就走,等酒气散了一点,才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钻哪去了。
这里看样子像是小花园,但应该是废弃了,中心的喷泉积了一点雨水,上面叠了厚厚的落叶。倒是挺安静。
宋知意走到石凳上,看了看上面的积灰,低头捡了一把干净落叶,铺了层黄色的天然坐垫。
“可算找到你了……”就晚了半分钟而已,结果等出去后就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祁南风走了一路打听了一路,这才好不容易追过来。
宋知意倒是蹲在地上玩得开心,听到声音从地上一跃而起,站定后双手平行往下一挥,做了个展示的动作,“锵锵!你看,这是什么!”
难得见她这么活泼的样子,祁南风盯着她亮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挪开视线去看地上的“落叶大作”。
大作一共分为三块,左边最上面叠了几片黄色落叶,下面则是一大块绿叶堆在一起,黄绿交界线见还放了几个撕成条条的红叶。
老实说,只看绿色的部分,像是只青蛙顶了朵黄花。但答案肯定不会是这个。
祁南风又去看右边两个,都是红叶比较多,其中有一个撕得特别碎,下面还有一根细细的绿茎。
沉吟片刻,他笃定地答:“是小王子、狐狸、还有他的玫瑰。”
“答对咯,一百分!”宋知意满意地点了点头,拿着手机各种角度拍摄她的大作,“我就说这好认嘛,只有小鱼那个笨蛋才会认成青蛙、红鲤鱼和鱼饵。”
“……”红鲤鱼和鱼饵吗?这么一看还真挺像。
祁南风明智地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轻咳一声,说:“酒醒的怎么样了?知寓挺担心你。”
“差不多了。”拍完大作,宋知意抬头看看,很快锁定目标——一颗银杏树。
想一出是一处,宋知意前一秒还在看手机,下一秒就助跑两步,踩着石凳直接跳了出去,三两下攀在树干上,扯了片形状完美的叶子,然后就着这个姿势把叶子夹在手机壳里。
“……”心脏差点被吓出来,祁南风抚了下胸口,走过去柔声哄着,“下面危险,先上来再弄好不好?”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小高台,宋知意刚刚那一下子,和直接从二楼往下跳也没什么区别。
“不太好,”宋知意垂头不知在看什么,半响才回了一句,“你过来看看,下面那两个人是谁?”
“下面?”这里从酒店返修后就废弃了,鲜有人至,祁南风探出身子,理所当然地什么都没看到。
“下来这里,”宋知意直起身子,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下的台子,然后抬手扯了扯祁南风的衣袖,“这有个小花厅。”
“……”祁南风没说话,利落地翻身下去,站在宋知意身后,毛茸茸地发丝蹭在脖颈里,痒得他耳根发热。
“……看到没有。”没听到回话,宋知意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是我喝醉看错了吗?我怎么觉得他们是许艺柏和她哥呢?”
“我看看。”祁南风沉下心神,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眼前那个圆圆你的后脑勺上转移,终于看向了宋知意说的那个地方。
当即,浑身血液都被惊得迅速降温。
透过有些发绿的玻璃,他分明看到一身礼服的许艺柏,正在跟一个男人拥吻。
那个男人是,许亦松。
许艺柏的亲哥哥。
第 44 章
“让我们欢迎, 女主角出场!”
音乐节奏骤然变快,路齐志及父母站在舞台上,以期待的目光看向宴会厅紧闭的大门。
一秒, 两秒, 三秒……十秒。
无事发生。
座席上逐渐响起窃窃私语, 司仪脸上的职业微笑几乎要维持不住, 又拿起话筒说:“看来我们的女主角有些害羞,大家鼓鼓掌, 给她加加油如何?”
席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音乐声也随之变大。侧门拉开,一个打扮休闲的男人匆匆走进来, 朝着司仪和路齐志父母低声说了什么。
显然那不是什么好消息,很快,话筒被关闭,交响乐团的演奏声越来越大,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任谁都能看到花花绿绿的灯光下,他们难看的脸色。
很快,路齐志跟着男人匆匆离开,没过多久, 路家父母也相继离开,只剩司仪在苦苦支撑,而许家几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订婚宴到现在, 几乎成了个笑话。
宋知寓对这么结果倒不是很意外, 甚至接受良好。
因为早在上半年,他和许艺柏录制节目时, 就曾不小心听到过许艺柏和许亦松在卫生间的**现场。
那次之后,他就对外面的卫生间有了PTSD,过了足足半年才调理好。
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宋知寓抿唇看着手机,又发了一条催促的消息。
方才他也出去找了一圈,但连姐姐和祁南风的衣角都没找着,只能留在宴会厅等他们回来再一起离开。这破地方他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舞台上司仪不知又说了什么,席间响起零星几下掌声,宋知寓放下手机跟着拍了两下,以怜爱的视线看着舞台上的悲催打工人。
这整个宴会厅里,估计没人比他更想离开了。
“麻烦借过。”
身后响起模糊的说话声和椅子挪动的声音,被音乐声掩盖,有些听不真切。
宋知寓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祁南风护着宋知意穿过人群走过来,终于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才回来……” 人走近了,他才发现两人的表情都有点不对。
祁南风就别说了,总是冷着张脸,这会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眼神有些发飘,一副受了什么冲击的样子,勉强还算正常。
宋知意就有些奇怪了,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光影闪烁,衬着一张臭脸多了些诡异,嘴角用力抿着,步子迈得很大,不看眼睛就是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模样,要是看眼睛的话,则活脱脱一只迷途小羔羊。眼睛里的迷惘多得都快溢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怎么说呢……他们这状态,他好熟悉。
联想到消失了半天的许艺柏,宋知寓忍了又忍,还是用胳膊肘戳了戳祁南风,语气隐晦地问:“你们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了吧?”
“没有,”
“那还好……”宋知寓松了口气。
“但看到了。”祁南风不紧不慢地补了后半句。
“……”默了默,宋知寓发自内心地说,“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祁南风深表同意,对此,宋知意表示:“走,为什么要走?”
“宋小姐,这是一位姓于的先生让我给您的东西。”贾珍珍捧着一个蓝皮笔记本走过来,笑容恬静。
“谢谢。”宋知意接过笔记本,随便翻开一页,右手拿着笔大喇喇就要往上写名字。
“!”宋知寓猛地扑上去拽着笔,小声说,“不是,我们回去再看不行吗?”
虽然不知道心声会公放,但这种在当事人面前吃瓜、还是熟人瓜的行为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过于超前了。
“不行。”宋知意不为所动,握着笔的手青筋暴起,硬生生逆着宋知寓阻拦的力道,在纸上落下歪斜的“许艺柏”三字。
【还好许艺柏是艺人,不然我都不知道这瓜该怎么吃。】
“?!”祁南风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在打闹,听到心声响起,顿时打了个激灵,飞快脱下外套往宋知意头上一罩,“你姐喝醉了,看好她。”
“你要去哪?”宋知寓被飞过去的外套拉链打了脸,揉着腮帮子问。
祁南风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仔细叮嘱:“……我去找点醒酒药,记住,她喝醉了,谁来都这么说。”
这一块坐着不少娱乐圈的人,宋知意喝醉了劝不住,一心要在这扒许艺柏的瓜,没算出什么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把这些事情揭露,那简直是把许路两家的脸压在脚底下踩。
不过还好宋知意的心声公放时都是3D立体环绕,根本听不出声源,附近坐了这么多女生,光线又暗,一时半会应该怀疑不到她身上。
祁南风思衬着,边往外走边拨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陈玉宁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喂,小风?”
“小姨,”祁南风语速很快地说,“我这边出了点事,许艺柏她……”
啪一下,灯光大亮,司仪松了口气的声音在舞台上响起:“好事不怕晚,姻缘不惧迟。我们的女主角终于姗姗来迟……”
噔噔噔噔——
乐曲骤然一换,宴会厅的大门霍然打开,站在门外的不是许艺柏又是谁?
话筒里,陈玉宁似乎是走了几步,然后说:“你是想问她怎么一直没来?这事儿我回去再跟你说。”
“嗯……”祁南风已经没心思去听她在说什么了,挂断电话立刻原路返回。
许艺柏为什么这么久没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宋知意这个活人八卦大喇叭藏起来。他们可是在许艺柏的必经路线旁边!
“你好,”深吸口气,祁南风对着宋知意旁边坐席的女生露出微笑,“我们可以换下位置吗,她喝醉了,这样我方便照顾。”
那女生眼睁睁看着宋知意磕了一盘子酒心巧克力,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宋知意顶着外套缓慢转着脑袋往旁边看了一眼,见是祁南风又把脑袋转回去,皱着眉很认真地看着人设卡册。
【字好多哦。】
心声不满地响了一下,又很快消弭。
祁南风却是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还好,这场订婚宴都办成这样了,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只要能撑过这一段时间。
把所有心神都放在宋知意身上的祁南风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隔壁桌,有几位艺人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早就听说宋知寓身边有一位“高人”指点,看来,他们这是赶上现场了。
——
许艺柏红着眼圈,站在宴会厅门外,身上酒气冲天,为了遮掩这股味道又喷了不少香水,熏得人头晕。
许父抬起一只手在鼻前扇了扇,另一只手则一直铁钳一般牢牢抓着她的胳膊,声音疲惫沧桑:“别再任性了,放过我们吧,也放过自己,放过你哥哥,听话,啊。”
许艺柏没答话,眼底又浮现出水光,她眨眨眼,侧头越过许父往右边看了一眼。许亦松靠墙闭眼站在那,身姿落拓,西装外套的扣子歪了一个,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整个人颓废到了极致。
[这是最后一次了。妹妹,我允许你最后放肆一次,但这次过后,就去过你应该过的生活,好吗?]
想起许亦松在小花厅劝她回来的话,许艺柏苍白着一张小脸,身子忍不住晃了晃,精神显然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我说过我们可以远走高飞,去国外、去山岭乡间、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可割舍不下这里的一切的人是你。既然这是你想要的结果,那我就成全你,但这也是最后一次。
我会一直看着你,我的哥哥。
大门在眼前缓缓打开,许艺柏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再睁开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浅淡的微笑。她微微扬起下巴,以女王一样的姿态,一步步踏上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为她准备好的道路。
【字好多哦。】
“?”许艺柏脚步慢了下来,微微垂眼,用余光扫了一圈。
谁在说话?
【虽然隐隐约约有猜到,许艺柏肯定是因为恋情不被接受才被逼结婚的,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在一起快十年了。】
是谁?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而且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许艺柏楞在原地,眉宇间露出思索。
“赶紧走。”许父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爸,我……”
“快点,”许父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对宾客点头示意,同时嘴唇翕动,语气却是和表情全然相反的冷硬,“你非要让我这张老脸丢尽吗?”
“……好。”许艺柏略微一垂眼皮,没再多说什么。
爸,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她想。
心声又起,听着十分真情实感地说:
【许艺柏多大年纪来着?比我大五岁还是六岁?记不清了,不过,他们真的好长情哦!】
祁南风:“……”
现在是感叹这个的时候吗?
椅子靠背很高,宋知意这会脑袋上还顶着外套,人也懒洋洋地半趴在桌子上,从后面看只能看到半截挂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根本不会觉得那里有人。
祁南风心累地闭了下眼,侧过身子,努力地从侧面挡住宋知意。
现场听过不少次宋知意的外放心声,祁南风差不多已经摸清了规律,只要许艺柏保持正常走路速度,最多不过半分钟,就能走出心声笼罩范围,而且,宋知意还没爆出什么猛料,待会转移她的注意力把人带走就好。
然而,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事与愿违也是常态。下一刻,宋知意就爆了个猛料。
【许亦松和许艺柏这俩人是谁先主动的啊,明明是亲兄妹,怎么会……】
别说了!
祁南风伸手,下意识想捂住她的嘴,手伸到一半,又意识到这样做没用,硬生生转了向,伸向手边的瓶子,没等碰到,侧方就伸来一只手,牢牢握住他的。
“祁、南、风。”宋知寓一字一顿,眼睛里几乎要燃起小火苗,“你想干嘛?”
他看了很久了,祁南风一直盯着她老姐看!还想上手!
【干嘛,这俩人要打架啊,要打去练舞室打。】
宋知意抬眼看看眼前正在角力的两只手,伸手握着一边一个把它们分开。
祁南风的手指颤了颤,又伸过去,在宋知寓警惕地目光中越过一无所知的宋知意,然后拎起她右手边的可乐瓶,拧开盖子帮她续了可乐,又给自己倒了半杯。意思很明显。
“哼。”宋知寓撇了下嘴,虽然不是很相信,但到底没再发难。
“好幼稚哦。”
宋知意搞不明白这两人在干什么,随口抱怨一声,忽又觉得有点热,右手把身上的外套扯下来,团巴团巴两手抱着,干脆就着这个姿势阅读人设卡上的信息。
“……”祁南风吞了口可乐和红酒的混合物,嘴巴里的味道很奇妙,心里却悄然松了口气。
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意外,但至少把宋知意的注意力转移了,许艺柏也走出了心声范围,危机勉强解除。
然而,过了不到十五分钟,他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
只要事情还没尘埃落定,那便皆为变数。
*
台上,一群人呱呱呱说着客套话,台下,宋知意困得脑瓜子一点一点。
关于酒心巧克力里面夹得到底是什么,宋知寓已经去问过了,得到的答案是伏特加。
据说是布置场地的人拿错了,现在已经全部更换完毕,但也已经晚了。
宋知意这会酒劲还没消,脸蛋像晒饱了阳光一样泛着酡红,面前摆着摊开的人设卡册,那件外套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背上。
祁南风和宋知寓坐如针毡,虽然担心的角度不一样,但都着急离开。终于,台上双方父母和两位主角都发言完毕,席位上开始上菜,两人齐齐舒了一口气,打算就此离开。
啪——
人设卡册被合上,带起一股凉风。宋知意睁开迷蒙的一双眼,嘟哝一声:“可以走了吗?”
宋知寓点了下头,抬起屁股刚想站起,就听到台上,路父拿过话筒忽地说了句“请大家稍安勿躁”。
他又坐了回去,悻悻道:“再等等,快了。”
宋知意晃晃脑袋,只觉得眯了一会儿后非但没有醒酒,脑子还更懵了,她呆呆坐着缓神,看着莫名其妙开始沿桌敬酒的许艺柏和路齐志,问:“那个男的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路齐志啊,”宋知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你不是看过他的照片,之前南风没过来的时候跟他站着说话的那个也是他。”
南风?宋知意机械般转头,盯着身旁那张漂亮脸蛋看了一会儿,最后笃定地说:“不记得了。”
顿了顿,又道:“路齐志我认识,我说他身后挡酒的那个男人,是谁来着?”
“我看看,”宋知寓今天倒是戴了隐形,很快给出答案,“胡天崚,我记得和路齐志好像是大学同学吧?”
“胡天崚……”不止长得眼熟,这名字听着也耳熟,但她现在的CPU明显有些罢工,半天检索不到对应场景,于是宋知意又问了句,“谁来着?”
“就那个谁,”宋知寓压低声音,还做贼般左右看看,“就我录恋综的那个男嘉宾,那个小0。”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的气音。
宋知意恍然大悟,丝毫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喔,原来是那个小0啊!”
“……小点声”宋知寓脸也红了。
“哦,”宋知意看他一眼,依言小声说”原来是那个小0啊。”
恋综直播的时候在房间里和他暗恋的男人比腹肌的那个。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有没有比别的,怕辣眼睛她好像没看。
小“崚”?一旁的祁南风皱了下眉,叫得这么亲切,他们很熟?
一共十几张桌子,许艺柏几人又赶场一样,走得快、说话少,完全不给人留寒暄的余地,效率极高。
来到他们这桌时,宋知寓自觉地扛起社交重担,说了几句漂亮话,宋知意的眼珠则在路齐志和胡天崚两人间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什么。
祁南风冷冷掀起眼皮,看了眼长得一副脂粉气的胡天崚,眸色更冷三分。
陈玉宁一直陪在路齐志父母身边,因着视觉差,以为祁南风这一眼看的是她,想起之前那通意味不明的电话,陈玉宁与路母低语几句,走了过来。
【胡天崚嘞,找到了。】
“?”陈玉宁的脚步顿了顿,迷惘地看向宋知意。
联想到前几次宋知意公放心声后发生的事,陈玉宁忽地升起一股不妙地预感。
不过,她这次说的人是胡天崚,应该,没事吧?
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只存在了瞬间,很快,现实就告诉她,要相信从历史中找到的规律。
宋知意终于找到了自己想看的内容。
【之前没仔细看,原来胡天崚在拍恋综的时候就在跟路齐志谈啊。】
不是,谁在跟谁谈?
祁南风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差点问出口。
“噗——”不知哪个能听到心声的倒霉蛋正在喝水,呛得连连咳嗽。
宋知意的心声还在继续:
【芜湖,原来路齐志过了二十五岁之后那方面的功能就严重下滑,胡天崚想换男人又舍不得他给的资源,只能背着他乱搞,噫,恶心。】
啪嗒——
手中酒杯滚落在地,浅色酒液洒了一地,许艺柏不可置信地看着胡天崚,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路齐志比她更不可置信,一把抓着她的手,低吼:“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许艺柏笑了下,扬起左手干脆利落地给了路齐志一巴掌,“你们这对狗男男让我感到恶心!”
【打起来了?狗男男?难道路齐志和胡天崚的关系暴露了?】
……暴露了要怪谁啊。
祁南风闭上眼,活动了下手腕和脚腕。方便打架。还有带人逃跑。
宋知意毫无所觉,还在哔哔:
【但狗狗是无辜的,这俩人干的事着实有点辱狗了,竟然谋算着哄许艺柏生个女儿,然后再用许艺柏和她亲哥的关系威胁,逼她离婚、还要让她主动放弃抚养权!
【还有还有,路齐志还想让胡天崚和他们的女儿再生个孩子,说这样就有了一个有他们俩血脉的孩子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这么一对比,许艺柏和许亦松谈恋爱又算得了什么啊!他俩虽然名义上是兄妹,但又没有血缘关系!】
这道奇怪的声音在说什么?
她和哥哥没有血缘关系?
骗人……的吧?
许艺柏失了魂一般,被推倒在地。
第 45 章
不是, 她听到了什么东西?这几个人的关系是不是有点过于乱了?
陈玉宁脚下一崴,险些被椅子腿绊倒。驰骋商海数十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够用。
不过很显然, 迷惘的不止陈玉宁。席间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到处都是被呛到的, 又或是打碎杯子的, 低呼声接连响起,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酒里下药了?这么多人手软拿不住杯子。”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宋知寓还在幽默吐槽。
“或许吧。”祁南风疲惫看他一眼,暗想,有时候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真好。
还有这对狗男男……不, 不对,祁南风目光转向路齐志和胡天崚的方向,心想,宋知意说得很对,就凭他们谋算的那些事,说他们是狗男男都辱狗了。
订婚宴弄得乱七八糟,路齐志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他眼里,一切变故的源头都是许艺柏的那一巴掌。
路齐志的脸色黑了黑, 怒气上涌,抬手推了许艺柏一把:“你闹够了没有?”
从来没人让他这么丢脸过!
许艺柏犹在失神,被人在肩上一推不由得踉跄后退,脚下踩到先前滚落的酒杯, 身子一个趔趄向后仰倒。
哗啦——
桌布被扯翻, 瓷盘酒杯打碎的声音响了好久才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许艺柏坐在这一片狼藉里, 洁□□致的礼服染上浓油赤酱的色泽,身上熏人的香水味和饭菜香气混在一起,因为味道过于浓郁,而有些发臭。
闻着这股味道,许艺柏忽地笑了。
“笑什么笑,”路齐志脸色更黑,“赶紧起来,别在这儿丢人。”
“哈哈哈哈……”许艺柏只当听不见,自顾自笑着,声音越来越大,尾调拖得又长又高,像是某种小兽的哀鸣。
听着有点瘆人。
宋知意搓了搓胳膊,酒气都被吓醒了一半。
许艺柏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披上了不知哪位好心人的外套,在后台不知忙活什么的许家父母和路家父母也慢一步赶来,看到这混乱的一幕,险些直接厥过去。
宴会厅里无论是司仪还是服务生都不知所措、晕头转向,主心骨终于到场,连忙一股脑凑上去,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儿子把未婚妻推倒,路父臊得脸色黑红,三两步冲上前不由分说地给了儿子一巴掌,怒道:“今天我们是结亲事,不是结仇,你看看你这是在干什么!”
“笑笑!”许亦松拨开人群跑过来,目眦欲裂。他的笑笑、捧在心肝上十几年的宝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还好吗笑笑?”看到许艺柏身上的男士外套,许亦松眸色又深,一手拈着外套甩开,然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将人裹进去。
把人牢牢护在背后,许亦松看向路齐志,眼神森冷:“路少爷,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需要一个解释~’好霸总喔~~】
宋知意在心里阴阳怪气地捧读一番,看着许亦松,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
【她不过是披了个别的男人的外套,你就整这一出,好像她是你的所有物一般不可被其他男人沾染,那怎么又眼睁睁看着她和别的男人订婚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路父手里海城的那块地,说来说去无论是妹妹还是爱人,都只是你手里的筹码罢了,筹码这种东西,必要的时候可是要抛出去的。】
【……】
那道耳熟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地骂骂咧咧,许艺柏安静听着,本就苍白的脸色彻底失去血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两个小孩子不懂事,让大家看笑话了……”许家父母安抚着宾客,示意服务生打开宴会厅大门,让宾客先行离场。
“怎么在发抖,是冷吗?”许亦松感受着身后人儿的晃动,眉头微蹙,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不要碰我!”许艺柏应激一样扯掉身上的外套,一视同仁地甩了许亦松一个巴掌。
爱极恨极,她这一巴掌甩得极为用力,长长的延长甲断裂开来,鲜血顺着指尖嘀嗒滑落。
都说十指连心,可直到今天许艺柏才知道,什么痛都抵不过心痛。
“笑笑?”许亦松捂着脸,垂下眼皮,低声下气地哄,“手没事吧,给我看看?”
【‘手没事吧~给我看看~’好深情喔~】
宋知寓不是说她喝醉之后只是特别犟吗?怎么心理活动还变多了。祁南风垂眸看向仍旧臭着一张脸的宋知意,眉眼皆弯,右手挡在唇前,轻咳一声压下笑意。
【知不知道什么叫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啊,艺柏姐姐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哄去吧?】
艺柏姐姐?许艺柏眨眨眼,昏沉的大脑骤然一清。
她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宴会厅的正门打开,宾客们争先恐后地起身,磨磨蹭蹭地往外走。看似着急忙慌,实则半天才出去几个。
吩咐服务生赶紧把人送走,许母踩着小碎步过来,本想斥责些什么,但看许艺柏这狼狈的样子又有些不忍,无奈道:“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好吗?”
理智尚存,许艺柏没有阻拦离开的宾客,却也对许母的催促不闻不问,只用余光盯着宋知意,看到她有起身的样子,大声问了一个她此时最为关心的问题:“你们逼我和路齐志订婚时,知不知道他和胡天崚的关系?”
很快,许艺柏就如愿得到了答案。
【这个的话,伯父伯母好像确实不太清楚哎。】
宋知意几人的位置离混乱中心很近,本来就不太好后撤,前方还发生了拥堵,宋知意干脆又原地找椅子坐下,在吵吵嚷嚷的背景声中翻着人设卡册。
【咦?从后面的表现来看,亦松哥……呸,死渣男好像调查过这俩人的关系,嚯,调查过还推人进火坑?】
【啊,所以是以为路齐志不喜欢女的,才觉得许艺柏和他只是表面上订了婚,也不会吃亏什么的,日后再找个由头解除婚约就好。】
宋知意摇摇头,感叹道:
【想得挺好,就是高估了自己的深情,三年后‘真爱天女’出现,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尔耳七五二爸以还不是跟新人打得火热,把这个牺牲掉的妹妹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死渣男后来还把和妹妹在一起过当做自己的污点,更绝的是,后来路齐志想要和艺柏姐姐离婚、还想抢女儿抚养权的时候,死渣男在路齐志的威胁下,为了不泄露他们之前的不伦关系,竟然真的逼她主动放弃女儿……】
为了能围在宋知意身边探听第一手八卦,所以磨磨蹭蹭强行制造着拥堵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尔耳七五二爸以的众吃瓜群众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用微妙的眼神直白地看向许亦松。
许亦松:“……”
这目光莫名其妙,却又看得人心里发慌,只想立刻躲开。
许亦松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又去牵许艺柏,“笑笑,我们先离开这。”
“滚。”声音很轻。
“什么?”许亦松反问了句,下一瞬,一个巴掌在他眼中放大。
“我说你给我滚!”
许亦松反手挡住那只纤弱手臂,脸上被贱了一滴温热的血。许亦松眸色越发幽深,压抑着沉沉怒意。
“许艺柏,你不要太……嘶——”
“嘶——”
看到许艺柏那利落的一脚,宋知意没忍住也嘶了一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断子绝孙腿?幻肢痛了。】
许艺柏收回脚,对许亦松的痛呼置若罔闻。宋知意说过的那些字字句句响在耳边,像风一样,吹断了她名为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许亦松!我他大爷的不管怎么样还当了你二十几年妹妹,你就为了海城那块破地,要把我卖给这对同性恋?”
“同性恋?”路父还没有离开,听到这段话登时惊疑不定,“什么同性恋?”
在他身边,路母的表情骤然变了,打着圆场说:“这孩子喝酒喝糊涂了,快带她……”
“我可清醒得很呢,”许艺柏打断她的话,眸光锐利地看向胡天崚,“胡天崚,你敢否认吗?”
“……”如果这疯女人再爆出他出轨的事,那他就完了。胡天崚吞了口口水,劝道,“小志,我们先走,这女人疯了。”
“等等,”许父拦住一头雾水的路父,“老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志,”路父本就黝黑的脸色更黑了几分,“你还不快给亲家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这疯女人的话你们也信?”路齐志闷头就走。
“这么护着你这个小情人啊,”许艺柏扬声说,“不先数数你头上有多少绿帽子吗?”
路齐志停下脚步转身,眼神瞬间一变:“你什么意思?”
许艺柏笑道:“我什么意思?那要问问你身边这个小情人啊。你看,他什么都不敢说,不过一个攀龙附凤的废物,只有你才把他当宝。”
“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被戳中痛处,胡天崚面露狠色,“跟亲哥搞在一起,不知廉耻的东西!”
“老许,这又是什么意思?”路父一下子就改了称呼。
“误会,都是误会。”许父额上渗出细汗,随手一指两个服务员,“快把她带到休息室休息,亲家啊,我们找个地方再慢慢详谈,别被外人看了笑话。”
后半句话声音很低,贾珍珍目不斜视走向许艺柏,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以前常听豪门乱,但想破脑袋她也想不到是这么个乱法。
许亦松终于缓过疼劲,站直身子,眉宇间翻滚着怒火:“笑笑,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你,你现在这幅模样,我真的很失望。”
“没对不起过我?”许艺柏听到这话却是被气笑了,“从小到大,你都视我为禁脔,十七岁时说爱我的是你,要违背伦理纲常的是你,现在他大爷的让我嫁给那对同性恋的也是你!
“我当了你二十多年的妹妹,你明明可以不招惹我!”
“闭嘴!”许母气得身子不住发抖,右手高高扬起,用力甩了许艺柏一个耳光。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啊!”
哦豁。
与同事对视了一眼,贾珍珍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和同事一起去抓许艺柏。
“徐小姐,我们先去休息吧。”
【咦,贾珍珍也过来了啊。】
“贾珍珍是谁?”许艺柏下意识问了一句。
“是我。”
许艺柏看过去,穿着黑马甲的女生脸上露出一个标准微笑,那眉眼,恍惚看去,似乎很眼熟……
路程太短,因此无论吃瓜群众们想怎么拖延,总归也是要走到终点的。
宋知意踏出正门前,回头又望了一眼。
【造化弄人啊,贾珍珍肯定想不到,她才是许家真正的女儿。】
*
半小时后,宋家餐厅。
“贾珍珍、那个服务员才是许家的女儿?”
宋知寓惊呼一声,筷子里的排骨都滚了下去。
“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许家的女儿走失过,怎么会闹出这种乌龙?”祁南风问。
去参加了个订婚宴,结果准备好的菜一口都没吃上,林姨紧急做了一桌子大餐,聊着聊着,宋知寓就问起了今天订婚宴的事。宋知意和他将八卦的时候从来没有过避讳,一不小心就把许艺柏不是亲生的事给说出来了。这本来没什么,但偏偏这次他们身边还杵着个祁南风。
无奈之下,宋知意只能一边慢慢讲着八卦,一边想尽办法去圆自己的消息渠道。
“是没有走失过,因为那孩子时刚出生就抱错的。而且你们没有发现吗,艺柏姐她虽然长得漂亮,但跟伯父伯母都不像。
“我妈跟我说过,许伯母怀孕时还在东奔西跑地忙生意,有次开车路过某个镇子的时候,许阿姨的车出了点小车祸,她被惊吓到提前发动了,镇子上的医院都不是公立的,管理混乱,我想是那个时候把孩子弄混了。”
说着,宋知意瞥了祁南风一眼,打了个补丁:“我今天一看到贾珍珍就觉得她跟伯母年轻的时候很像,就问了她老家是哪,果然就是那个镇子,刚巧年龄生日也对得上。所以我猜啊,她很可能就是许伯母的亲生女儿。”
“原来如此。”祁南风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没有提出半句疑问。
呼——
宋知意松了口气,混过去了。
“不对啊姐,”宋知寓把嘴里的饭咽下去,问,“妈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
不管怎么说,还是糊弄了过去。
祁南风走后,宋知意坐到老位置,照例更新人设卡册。
叩叩——
门外有人敲门,宋知意放下笔应了一声:“进。林姨,怎么了?”
“有个你的快递,”林姨进门,把飞机盒送过来,忍不住唠叨,“是不是又给球球买的东西?可不能浪费钱了,它一只猫能玩多少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宋知意哭笑不得,看了两眼快递单,“我最近没网购啊,奇怪,怎么没写寄件人?”
宋知意打开飞机盒,盒子里的东西不多,三五张专辑、一个洁白的信封和一张签名照。
宋知意拿起那张照片,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照片上的人是毛随琼。
上个月,她随口向毛随琼要了签名,却被意外打断没有拿到。
她早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却有人珍而重之的记下,在一个月后、在经历了那么糟糕的事后,重新收拾好心情,为她送上这一份礼物。
第 46 章
放下签名照, 宋知意打开信封,不同于照片上的花体签名,信纸上的字迹横折分明, 笔触圆润。
信纸上内容不多, 只寥寥三行, 还郑重地因为签名的问题道了个歉, 看得宋知意一阵发臊。
天知道,她当初主动问毛随琼要签名、又说她妈妈是毛随琼歌迷什么的只是信口胡诌, 不想让谈话冷下去罢了,谁能想到会过去那么久后还会受到这样用心的回礼。
宋知意用手背探了探脸上的温度,果不其然发现它在发热。暗叹口气, 她把信纸原样折进信封,手指触上保存完好的专辑封面。
这些都是毛随琼年轻时发布的CD唱片,封面的色调是很有年代感的橙色,毛随琼留着及肩卷发,耳饰是夸张的圆环,笑容明媚干净。
“林姨,”宋知意信手拿起一张专辑取出CD,“我记得家里是不是有CD机来着?”
“好像是有,”林姨回忆了下说, “这些老物件应该都在地下室,我去给你找找。”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这两天坐久了正好活动活动。”
“……”
因为老爸极度恋旧的缘故, 除了真的垃圾以外, 他们很少会主动丢东西。至于那些丢了舍不得,但也真用不上的东西都囤在了地下室, 等待重新启用,又或者是彻底报废。
“CD机,CD机……应该会跟电视放一起吧?”
宋知意左右看看,很快找到一个罩着白色防尘布的目标。
“啧,还是没有。”防尘布下确实是古老的大屁股电视机没错,但还是没有CD机的影子。
“姐!找到了!”
宋知意充耳不闻,继续翻找。
“我真的找到了。”见姐姐不理,宋知寓又喊了一声。
“嗯嗯嗯。”宋知意随口敷衍,还是不去看。
破弟弟看到她进地下室找东西就跟着过来,说要帮忙。开始倒还老老实实找了,但不一会就跑出家电区,去姐弟俩的童年区“寻宝”,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已经翻出了若干报废玩具、两个头发被剪秃的芭比娃娃、一盒五颜六色的弹珠。
乱翻东西也就算了,最烦的是他每找到一个都要喊“姐你看看这是什么”,宋知意听烦了懒得理他,他就改变了话术,开始喊“我找到了”,等人走过去了,再说找到了什么东西。
上一次用这招时他翻出了一封情书,夹在一本古典诗集的书封里,完全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姐弟俩根本想不起来这本诗集是谁的,更别提那个署名还用了拼音缩写的人了,不过宋知寓经过缜密分析、大胆推测后觉得这封情书是给他的。
理由有二:一、只有他在初高中时喜欢带一些不明所以的书去学校装*;二、那么早就开始用缩写,一看就会是未来的追星女,随意情书当然是给他的。
宋知意无法反驳,主要是也不是很想反驳,于是敷衍应和两声就继续去找CD机。
总之,宋知意想,他现在再喊什么她都不会信了,想也知道,地下室的东西都大致分了几类放好了,CD机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的旧物区?
“我真找到了,骗你我是小狗。”宋知寓又喊。
“小狗那么可爱,你当小狗是你的福气,”宋知意直起身子没好气道,“你说,骗我你是蟑螂。”
宋知寓:“……”
“不敢了吧?”她就知道。
“骗你我是蟑螂,”宋知寓哼哼一声,又道“你再不过来你就是小猪!”
“?”还真找到了?
宋知意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正见宋知寓还蹲在地上,手里正拿着个灰扑扑的长方体盒子,战利品一样举着。
“还真是DVD,”宋知意拿过来看了看,“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宋知寓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说:“我就说找到了,你还不相信我。”
“能怪我吗,你没学过狼来了的故事啊?”宋知意把DVD放一边,去翻箱子里的东西,“原来DVD和碟片都放这了,难怪我在家电区一直没找到。”
“你刚还说我是在瞎玩,我就说我有认真找吧。”宋知寓叉手在一边站在,余光忽然看到箱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好奇蹲下,“这是什么?”
“哪有什么,”宋知意收回手,指节扫了扫袖子上蹭到的灰,“走了,把你翻出来的东西放回原位。”
“噢。”难道他真看错了?
宋知寓又往箱子里瞅了两眼,顺手把旁边堆的玩具往里面一塞,忙完看到姐姐的身影在门口消失,连忙抄起DVD跟上。
“你倒是等等我啊!”
“……”
“……”
玻璃花房中,宋知意把DVD放到花架上把CD装进去,按下播放按钮。
很好,DVD擦一擦还能用。
听着音响里响起的略微有些失真但足够清晰的小甜歌,宋知意走到秋千摇椅上坐下,垂眸从口袋里掏了个东西出来。
那是一个小巧的耳钉,耳针是银白色,略微有些氧化发黑,但上面镶嵌的蓝色钻石还是一样地璀璨夺目。
看着看着,宋知意忽然笑了声,拿着耳钉在耳朵上比了比,最后又撞进口袋。
“我还以为早就丢了,原来在这。”
感叹一声,宋知意笑着摇了摇头,拿起人设卡册。
帮毛随琼打官司的律师是祁南风的母亲陈守静,即使是对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陈守静来说,这桩离婚的官司也没那么好打,任修明和毛随琼结婚那么多年,连财产分割都是个大问题。
陈守静偶尔会和她讲一些毛随琼那边的进度,靠着这些信息,即使没有更新人设卡册,宋知意也把毛随琼那边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据说,刘敏敏自杀被救起后,毛随琼并没有去见她。这对阔别已久的母女都不知该用何面貌去面对对方,而刘敏敏或许是从这沉默中误会了什么,于是在一周后,又尝试了一次自杀。
这次她的工具只是一卷小小的胶带,选择的死亡方式依旧是极其痛苦的窒息。
她差一点就要成功了,但老天或许是于心不忍,护工半夜忽然惊醒,发现了两米外不知何时消失的呼吸声,及时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即使如此,刘敏敏还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
医生说刘敏敏的求生意志很低,因此才会怎么都唤不醒。毛随琼知道这事后,单独去病房里和昏迷的刘敏敏谈了很久,没人知道她说了什么,但三天后,刘敏敏终于睁开了双眼。
宋知意打开人设卡册,刻意略开那些内容,看了一会儿后,她随意把书一丢,身子仰躺下去。她已经看到了这件事情的结局。
刘敏敏确诊了重度抑郁,为了刘敏敏,毛随琼找了一处风景宜人的乡下,带她生活了几年,刘敏敏的重度抑郁也逐渐好转,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痛苦挣扎的感觉,在两年后,创作了一首名为《月光》的歌曲。
歌曲前奏沉闷阴暗,如同黏腻的、拖人下坠的沉沉黑夜,副歌的部分却陡然明亮起来,就像从天而降的一只有力且温暖的手,拉她走出深渊,就像明亮月光,破除所有阴霾。
这首歌一经发售,就在音乐平台上大火,有人从里面读出救赎、有人从里面听出愧疚。音乐里藏着刘敏敏那些不敢说、不能说的话,藏着她无穷无尽的悔恨,好在,毛随琼不止和她血脉相连,也是对音乐极其敏感的创作人。
二人最后一点心结自此打开。
听着年轻时的毛随琼唱的小甜歌,宋知意闭上眼,忍不住跟着哼唱。
是她最喜欢的happy ending呢。真好。
*
一周后,虹市机场。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面对着乌泱泱的接机粉丝的那一刻宋知意心里还有点发憷。
上飞机前,面对跟机的粉丝,宋知意还在想可能是小概率时间,但下飞机后这么多接机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宋知寓,他是真火了。
思考不到三秒,宋知意很快做出了选择。
“车上等你,我先走了。”
那就是先溜为敬。
所有长枪短炮的注意力都在宋知寓身上,因此宋知意没费多少工夫就破开人群,找到了接机的刘琉,问清车停在哪后拿了钥匙自己赶了过去。
估摸着还要再等半小时,宋知意不慌不忙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点开手机看了会儿股市信息。嗯,是很健康的绿呢。
鼓着脸把App关掉,宋知意随便点开一个推送,看了会儿社会新闻,又成功把自己的乳腺看得不顺畅了一些。
轻呼口气,宋知意木着脸,点开文娱热搜列表,打算找点乐子。这一进去,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胡天崚。
宋知意眉梢一挑,点进词条看了两眼。广场第一条又是一个眼熟的营销号,文案熟练运用春秋笔法,把胡天崚形容成了一个欺骗少男感情的大渣男,至于那个少男,当然不会是路齐志。
看样子这是墙倒众人推啊,路齐志以前仗着有后台,可没少对小年轻动手动脚的,不过真刀实枪的应该没干过,不过倒不是因为胡天崚道德水平高,纯粹是这人太怂。
看这样子,路齐志和胡天崚应该是彻底掰了,就是不知道许艺柏那边怎么样了。不过人设卡册还在宋知寓那边,她只能依据网上的信息来推测。
宋知意搜索许艺柏的词条,边看边跟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做对比。
上周那场订婚宴办得高开低走、鸡飞狗跳,许艺柏和路齐志的婚事自然黄得不能再黄。
虽然现场相关的博文和图片、视频等都被许路两家联手压了下去,但当天到现场宾客不少,还是有一些风言风语流传了出去,且屡禁不止。
许艺柏作为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小花,订婚的事当然能捂就捂。但许家不太在意她在娱乐圈中的事业,路家又坚持大办,因此还是违背她的意愿请了不少人,甚至还有媒体。
这次流言四起则纯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参与的人太多,他们想封消息都不知从何封起,只能花大价钱封住网上的嘴,但收效不高。
影响最明显的就是许艺柏暴跌的微博粉丝,虽然工作室代她上线做了回应,但粉丝也不是好忽悠的,很快就有人甩出了订婚宴上流出的照片,即使有水军在洗这是剧照路透也无济于事,许艺柏本就是事业粉多,这一闹简直元气大伤。
然而雪上加霜的不只是事业上的挫折,对许艺柏来说,更难接受的可能还要数她的真实身世。
宋知意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变故,但从她这一周打听到的许家动向就可以确定,许家提前发现了许艺柏的身世,也同时找到了贾珍珍。
第 47 章
事情过去了一周, 许家那边还是一团乱麻。
宋知寓显然对这个八卦兴趣很高,也不知他从哪得来的那么多小道消息,一下工就抱着手机跟宋知意转达。意思很明显, 这是想让宋知意用这些消息来更新人设卡册。
对此, 宋知意表示爱莫能助。
一是那些消息真实性不明, 且文本量巨大, 她没那么多时间去核实更新。
二是人设卡册的更新只能以过程导向结果,不能反着来。
比如说她可以写许艺柏在订婚宴上给了路齐志三人一人一巴掌, 以此更新出订婚宴告吹的结果,但要是什么过程都不写,直接写订婚宴告吹, 那就什么信息都不会更新。
因此,想把这个瓜吃全还是有点难度的。
不过宋知意到底是看过“原剧情”,现在跟着网上的信息对照一下,也大致能看出哪些能信、哪些纯粹是在蹭热度。
比如这个说订婚宴告吹是因为发现路齐志和胡天崚是同性恋、所以许家不同意的消息就只能信一点。因为许艺柏和许母是真的不知道,至于许家其他人,演的成分居多。反正许亦松一定是查到了点什么的。
还有这个说许艺柏是被“退货”,大受打击决定淡圈的,就是纯粹地为了热度乱说了。真正让许艺柏暂时息影的,除了这场订婚宴风波外, 更重要的因素应该是她的身世。
事实上,宋知意也好奇过贾珍珍的许艺柏的“真假千金”事件为什么会提前暴露,然而这一大家子只有许艺柏是明星且拥有自己的人设卡,所以在没有多方信息对照的情况下, 就算宋知意手中有人设卡册这个外挂, 也没太搞清楚这件事所有的来龙去脉。
总之,她们的身世提前暴露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认亲进行的却似乎并不太顺利。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许父是生病后需要换肾才发现的许艺柏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后来虽然找到了其他□□,但这件事就像是埋在他们心中的一根刺一般,平时没什么感觉,但只要一看到许艺柏,就会想起他们不知流落到了哪里的女儿。
许父派人去许母生产时住过的那个医院调查,没费太多工夫,就锁定了贾珍珍。许家父母原本想的是给贾珍珍的父母一大笔钱,就当是替他们养女儿的补偿,至于许艺柏,他们养了这么多年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有了感情,当然也不肯放弃,只说可以逢年过节让许艺柏和贾珍珍回来看望他们。
贾珍珍的养父母当然不会同意这么荒谬的要求,认亲进行的并不顺利。
现在的故事线虽然出了点变动,不过结果也没什么改变,认亲依旧进行得一团糟。毕竟高高在上的许家人只是提前知道了女儿的身世,又不是自动换了一个会设身处地的脑子。
而他们这种态度,只会让精神本就濒临崩溃的许艺柏更加痛苦。
宋知意叹了口气,小时候她还曾羡慕过许艺柏,因为许艺柏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无论是跑去国外学艺术、还是忽然辍学去当练习生许家父母都是支持的态度。许艺柏就像是一只自由的鸟儿一样,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兜底。
而她和弟弟只有上不完的补习班、学不尽的新技能,难得的空暇时间可能还要被带去公司学习管理。宋知意还曾跟妈妈抱怨过这事,宋筠枝听完后没多说什么,只是带他们去花鸟市场转了一圈,回去后顶着一身过敏的红疹子问她“你觉得那些鸟自由吗?”
宋知意还记得,她给出的回答是“不自由”,但那只是她凭直觉给出的一个完美答案。
直到又长大了一些,她才在某个午后悟到了妈妈的未尽之意。许艺柏确实是鸟,但也只是一只被困在豪华笼子里的金丝雀。笼子很大很大,她看似可以自由翱翔,但其实怎么都飞不出去,甚至,笼外的那双手随时都可以抓住她,将她毁灭、亦或是推入另一个豪华樊笼。
与之相比起来,贾珍珍只是少了一些物质条件,但却获得了很多很多的爱。很难说清,身份被互换的两人到底谁更幸运一点。
“真是造孽啊……”
宋知意感叹一声,不再看这些真假混杂的信息,转去萌宠区吸了会儿毛茸茸。
在她看了第三遍狸花猫从车顶起飞连掉两次的视频后,宋知寓等人终于上了车。
依旧是于岸开车,刘琉坐副驾,宋知寓则和她一起坐到后座,拿着剧本念念有词。
他们这次过来虹市是为了拍戏进组,宋知寓前段日子成功拿下了《高四生》这部校园剧的男一角色,人设是个沉默内敛的学霸。
宋知意原本是建议他去试男二的角色,结果试戏现场导演却觉得他的外形和男主更合适,让他试了一段戏后当场定下。
明天才是剧组选定的开机吉日,到了剧组准备好的酒店后,宋知意姐弟俩又等了一会,让于岸和刘琉开车把附近蹲守的粉丝引走,确定安全后,才全副武装地去坐电梯。
地下停车场,一身休闲装的高挑女人倚在银色别克上,利落的短发挑染了银色,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眼镜,眼眸狭长深邃,颇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远处,有两个穿得乌漆嘛黑遮得严严实实的人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念叨。
“C区……应该是这里吧?”
“喂,快把你眼镜戴上,别被认出来了。”
“粉丝不是都走了吗,”宋知寓声音有点委屈,“而且这是墨镜啊,室内戴墨镜我哪看得清路。”
“谁让你要耍酷挑墨镜的,奇怪,苗苗姐人呢?”
“咳咳,”女人清了清嗓子,含着笑意道,“在这呢,两位大明星。”
宋知意还在找眼熟的车,听到熟悉的声音忙转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苗苗姐染头发啦?咦,车怎么也换了。”
“不是你让我尽量开个不起眼的车来。”苗恨柳拉开车门,“快上车吧大明星们。”
宋知寓抓抓头发,自觉去后座坐下,无奈道:“苗苗姐,都是自家人,你就别打趣我了。”
“我可没打趣呢,”苗恨柳拉开驾驶座的门进去,说,“公司新招的这批年轻人就有你的粉丝,大明星,有时间给我弄几张签名照呗?就当是员工福利了。”
“包在我身上,”宋知寓一拍胸口,“家里还有几张专辑,到时候我一块给你送来。”
“行,我就替他们先谢谢你了。”苗恨柳侧头看向副座上的宋知意,一边启动汽车一边问,“小鱼打扮成这样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裹得这么严实?”
“别提了,”宋知意把帽子摘下放到膝上,伸手去系安全带,“前段日子和小鱼一起被拍下来了,现在他的粉丝连我也认识了,不藏着点不行。”
说是前段日子,其实也就是四天前的事而已,事情的起因还是那场订婚宴,不知是哪位宾客放出了现场图,她、宋知寓和祁南风和布景一起被拍下,当天,宋知寓拆迁办的词条又上了一次热搜。
这次的话题度不知比第一次高了多少,连带着,宋知意的照片也跟着挂了小半天,昨天去商场买东西都被宋知寓的粉丝认了出来。为了避免麻烦,宋知意只能也开始戴着口罩帽子出门。
苗恨柳笑道:“这不挺好,你的知名度都连带上去了。说起来,你怎么突然想起开工作室了?”
“也不算突然吧,”宋知意道,“小鱼要勇闯娱乐圈的时候就考虑过要不要给他开个经纪公司,但他不是不愿意嘛。”
“这怎么又愿意了?”刚开出两个路口就遇到了红灯,苗恨柳随手从扶手箱拿出两个面包,丢给他们一人一个,“先吃点东西垫垫。”
“谢谢姐,”宋知寓接过面包,说道,“这事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
“哦?”红灯变绿,苗恨柳启动汽车,“那你简单讲讲?”
宋知寓:“……”
“噗——”宋知意丝毫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撕开面包包装,笑道,“他就是想太多,觉得我们给他开公司会不会用资本压人啊什么的,他想靠自己的努力成就一番事业,结果呢?”
“结果一真的打拼才发现到处都是资本。”宋知寓老老实实地答了后半句。
“所以说,三年前还不如听我的,直接给你开个经纪公司折腾着玩。”
宋知意眸色暗了暗,咬了口面包仔细咀嚼。
宋知寓想靠自己的努力博出一番事业这她能理解,只是他还是天真了些。游迹在名利场,若是真一点底牌都不漏出来,只会被当成可以任意拿捏的软柿子。
偏偏这傻孩子还不知哪学来的报喜不报忧的那一套,如果不是后来逼问过刘琉,她都不知道宋知寓还被李瑾山抱团孤立过,就连那个只会爬床的余兰淼都抢过他的资源。
不然,宋知寓绝不会到现在才火。
宋知意嚼着面包往后看了一眼,戴着鸭舌帽的宋知寓正抱着平板看剧本,时不时还会停下记笔记,模样十分认真。
这是他第一部男主戏,且是一定不会被天降抢走的男主戏。
宋知意转过头去,很浅的笑了下。
加油吧宋知寓,你可是我的弟弟,不做到顶尖怎么能行呢。
*
次日,开机仪式完成后,《高四生》正式开拍。
宋知意作为投资人之一,照旧坐在了监视器后面开始监工。当然,监的是宋知寓的工。
毕竟是他第一次挑大梁,宋知寓生怕自己哪里演的不好,于是便拜托姐姐过来盯着,以观众的角度指出他的问题。
这是宋知寓对她的说辞,也是宋知意对剧组的说辞,但显然,后者没怎么信。
“放轻松,”看到导演第三次尝试正襟危坐,宋知意忍不住道,“我真的只是陪知寓来拍戏的,不是要盯你们工作。”
导演苦笑了一声,十分圆滑地说:“什么盯不盯,应该的,应该的。”
“……”算了,看样子是劝不动了,等他们习惯了应该也就好了。
宋知意不再多言,拿起手机给全剧组订了豪华下午茶。这次拍戏少说要拍三四个月,她不一定会常在剧组,提前帮宋知寓搞好和剧组的关系,他也好过些。
自认为自己的安排十分完美的宋知意并不知道,导演紧张的根本不是她的投资人身份,或者说投资人身份只占了导演恐惧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则都是对于宋知意心声的恐惧。
业内传闻,宋知意的心声一出必有人应声塌房。作为导演,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手底下管着这么多号人,她也不敢确定到底哪个是潜在的塌房苗子,更别提剧组里的演员了。
只希望要塌的赶紧爆出来吧,要换人也来得及。
导演取下坠着个小桃木剑的佛珠手串,小声念叨:“菩萨保佑、三清老祖保佑、佛祖保佑,保佑我拍摄顺顺利利、收视长虹。我是孟云岚,身份证号xxxxx……阿门。”
祈祷完,孟云岚才稍稍放心,全心投入拍摄。
或许是她的诚心祈祷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她的剧组真的地基稳固、无懈可击,一连四天,宋知意的心声都只响过几句,但也没什么重要信息,都是些支离破碎的字句,更像是不小心泄露出来的。
在第三天,她连监视器后面都不坐了,也不再时时盯着宋知寓拍戏,只时不时过来剧组看看,送送下午茶福利什么的。
到了第四天,孟云岚彻底放下心来,全身心投入拍摄,不再去关注宋知意。
今天的拍摄地点在虹市二中,操场两边的教学楼上有不少学生探着脑袋,好奇地远远看着,虽然学生都很有素质没人起哄,但这视线压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女二号大学还没毕业,这是她的第一次拍戏,被这些目光盯得手足无措,台词说着说着就变成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
“卡。”
“你演的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假小子说话声音有那么温柔吗?”
“导演我……”女二号脸更红了,忙鞠躬道歉,“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演好的。”
“算了,”孟云岚看了看天色,说,“你先调整一下,去那边自己走走戏,等适应了再说。”
虽然可以趁学生上课时拍摄,但整个剧组的进度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而频繁调整,只能让她自己适应环境。
“好。”女二号小跑着离开镜头,拿了自己的剧本去一边尝试走戏。
于是,等宋知意下午过来照常监工时,就发现自己常坐的位置有个瘦瘦小小的女生拿着剧本转来转去。
见到她过来,那女生受惊一样站正了,眼圈红红地说:“宋、宋小姐,我以为您今天不过来了,我这就走。”
干嘛,她有这么可怕吗?宋知意看着她通红的眼圈,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叫于媛是吗?”
“是我。”于媛点了下头,看表情还有些受宠若惊。
更奇怪了。思考两秒,确定自己并没有欺负过她后,宋知意上前自己动手把小马扎拎走,说:“你在练习对吧?就这一块最空,你就在这练吧,我挪个地方。”
说完,没等于媛回答,宋知意就拎着小马扎走了,左右看看,继续稳固地坐在了监视器后。
没办法,坐别的地方容易碍事。
好在孟云岚对她的存在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只瞄了一眼就专注于拍摄,十几分钟后,于媛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补妆后重新开始补拍方才一直NG的戏份。
顺利通过。
“好,大家辛苦了,稍微休息一下,下场我们拍室内戏。”
孟云岚十分满意地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珍珠奶茶,拍得这么牛*,不愧是她。
“孟导,来探班的那个男明星和他旁边的女人是谁啊?”
“谁?哦,那个啊。”孟云岚转头,刚好看到了正和剧组女一号说话的男人,他身后还站着个看起来三十五岁上下的女人。
“那男的叫尚秋林,旁边的人是他经纪人,别看她年轻,她其实是尚秋林的继母。”
说完,孟云岚低头打算再喝一口奶茶,嘴唇触到冰凉的杯口时,她的动作骤然凝固。
以前不是没和尚秋林合作过,她的团队不至于认不出他人,那么问题来了,是谁问的这个问题?
孟云岚神色一凛,停顿几秒,脖颈带着脑袋和上半身僵硬地转向,终于看到了发出疑问的人。
毫无疑问,是宋知意。
很快,一道在别人口中听说过无数次,但一次都没有见识的心声在她耳边响起。
【尚秋林……啧啧啧,小妈文学照进现实啊。】
第 48 章
宋知意翻开人设卡册, 在上面写下了尚秋林这三个字。
她这么做倒也不完全是为了八卦而八卦,主要还是为了宋知寓。
上次她和刘琉商量过后决定给宋知寓立下走哪塌哪的离谱人设,当然, 肯定不能让宋知寓真的走到哪都有塌房发生, 这样人设虽然会更稳, 但他也无疑会成为业内避之不及的“毒瘤”。
他们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关于谁会塌、怎么塌、什么时候去凑热闹、什么时候避开风波、包括宋知寓的参与频次都是好好商议过的。
上周刚有了许艺柏订婚宴天降的热度,这段日子正常拍摄跑行程就好, 不过未来塌房的艺人用一个少一个,宋知意觉得自己手里还是要多攒攒。
【尚秋林……】
宋知意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文字信息,尚秋林在娱乐圈的职业生涯不长, 人设卡的内容相对较少,宋知意没花多长时间就粗略阅读完毕,没找到塌房的痕迹,倒是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
尚秋林和他目前的经纪人、也就是他继母的关系不太清白。
【啧啧啧,小妈文学照进现实啊。】
小妈文学。
孟云岚把杯子盖上、拧紧,心想,小妈文学是什么她隐隐约约有所耳闻啦,可如果没记错的话,尚秋林他父亲, 貌似还在世?
【这么一看,尚秋林和小妈穿的衣服都是橙白色系,这不就是暗戳戳的情侣装?】
哦豁,还真挺像。
孟云岚把保温杯放下, 强行压着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不止衣服, 他俩的手机壳好像都是同款,仔细一想, 上次合作的时候经纪人也是尚秋林走哪他跟哪,虽然他们是家庭作坊,但尚秋林又不是小孩子了,跟这么紧确实有点奇怪。
【尚秋林的父亲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孟云岚在心里答,要不是被嘱托过不要在宋知意面前提心声相关的事,她简直想拉着凳子过去加入唠嗑。瓜这种东西,还是要一群人吃才有意思。
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组织。因为有人拉了个群。
手机叮叮咚咚响着提示音,孟云岚调成静音,和附近的同事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很好,大家都是八卦人。
聊天群里,手速快的朋友已经贴了好几张图,点开是尚爹和百科截图和有关他的两段婚姻的采访资料。
第一任妻子陪着尚爹打拼下了事业,但也因此坏了身子,在尚秋林十岁时撒手人寰。
第二任妻子就是这位小妈,她曾经是尚秋林的高中班主任,那个年纪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叛逆,尚秋林也是一样。原本小妈只觉得这是个刺头学生,了解到他的家庭后,不由得对他心生怜悯、多照顾了一些,也因此认识了尚爹,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一个人的效率显然不如一个群高,从宋知意偶尔响起的心声判断,她也在查百科,只是速度比他们群里的猹慢了一些。
【原来还活着,尚爹比小妈大了十五岁,小妈比尚秋林大了八岁?这两个年龄差单拎出来其实还好,没有太过夸张。】
是呢是呢,所以小妈文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都看着手机,竖起耳朵。
【咦,小妈是尚秋林的老师?这个我好像看到过。】
是嘞是嘞,我们都查到……
【……哇,尚秋林高中的时候就暗恋她哎!】
“!!!”他们查了个寂寞!此等猛料,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翻出来的。
孟云岚的眼睛唰一下亮了起来,五指翻飞,在手机屏幕上翩翩起舞,屏幕左侧,不断弹出的消息也让人应接不暇。
[暗恋!是我想的那个暗恋吗]
[想和她上一个户口本,最后终于上了一个户口本但却是这种方式,我哭死]
[这是什么禁忌之恋,我有灵感了,男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成为自己的继母,从此爱在心口难开变成永久的不可言说,这不加个黑化都不合适了。]
[笔给你,你来写]
[哦,是编剧啊,那你还是别写了,播不了啊/你清醒一点.jpg]
宋知意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让一个群编起了小故事,她正忙着找尚秋林的高中时代。
【找到了,好像采访说尚秋林高中很叛逆?这怎么跟我查到的不一样……啊果然,尚秋林的叛逆都是装的!
【分班换老师后他对还是他老师的小妈一见钟情,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拼命学习,成功被注意到后又嫉妒总是被小妈关爱的差生,所以才开始装叛逆。我就说前面的信息还写他很乖很懂事来着。】
【看来叛逆装得很到位啊,直接从乖乖黑马学霸变刺头校霸,小妈果然开始关注他了。啧啧啧,竟然还无师自通了卖惨。】
【生日的时候翻墙逃课去生母墓前祭拜,怕小妈找不到他特意跟“小弟”提前透露了自己的踪迹。等小妈一找过去就立刻开始表演,迎风流泪、脆弱哀伤,在橙黄夕阳下简直像要碎掉一般,哪个好心眼的老师看了不心疼啊!】
心声停了一会儿,宋知意也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这场表演可真是教科书级别啊,还好尚秋林进了娱乐圈,不然不当演员真是屈才。】
这么会演?之前也没看他演技有多好啊,不对,这么一想尚秋林好像是很会哭,只是演不来笑的戏。
孟云岚感叹一声,垂眸看群聊记录,才这么一小会儿,群里就刷了不少消息。
[校霸和小白兔老师是吧,磕到了]
[严谨一点,是嗑]
[严谨一点,是学霸伪装校霸]
[追人要卖惨?我学废了,下次就跟相亲对象卖!]
[走好]
[R.I.P.]
聊得可真乱,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孟云岚掐掐眉心,干脆不再翻刷上去的消息,只专注听着耳边响起的声音。
【小妈还真被骗了过去,心疼得稀里哗啦的,请假带尚秋林去吃蛋糕、过生日,之后也对尚秋林百般照顾。可惜啊,尚秋林走了一步错棋。】
【过犹不及,演一点也就算了,偏偏他还要整妈死了爹不爱那一出,小妈心疼是更心疼了,但也因为这个跟尚爹熟悉起来了。四舍五入,小妈之所以会成为小妈,都是自己撮合的啊!】
[好虐。代入自己已经开始b溃了]
[编剧,你要是敢给我写这个就别怪我给你寄刀子]
[我有灵感了!]
[XX撤回了一条消息]
[你们怎么都在哭,不觉得这更好嗑了吗?]
[就要be就要be]
[……]
[前面的你们都清醒一点,忘记boss说的了吗!这是小妈文学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嗑生嗑死和虐死虐活的人同时愣住。
[是哦,所以尚秋林还是跟小妈在一起了?]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一家人,他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孟云岚眯着眼嫌弃地远离手机屏幕,同时一边往宋知看完姐文就来蔻羣物尓四久伶扒一久佴的方向瞟,一边搬着凳子靠近。
“孟导。”有道男声响起。
宋知意一直拿着的那个蓝皮笔记本上也没字啊,她一直在看什么,难道是无字天书?嗯?把书放下来了,可恶,什么都看不见。
孟云岚一边挪凳子、一边眼睛斜得要抽筋。
“孟导。”
“……嗯?”孟云岚端正身子转向声音来处,“怎么……咳,嗯,是秋林啊。”
坏事,他怎么过来了,孟云岚往宋知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待会儿不会打起来吧。
“上次您不是说这茶挺好喝吗,我寻思这次过来顺便给您带点。”尚秋林说着递来一个没有标签的铁盒子。
“无功不受禄,这我可不能要,”孟云岚摆摆手拒绝,寒暄道:“最近忙什么呢?听说你爸爸也想投资电影?”
“都是自家种的东西,不值什么钱,您没事喝着玩,女人家喝红茶好呢。”尚秋林身边的经纪人兼继母赵雅拿过铁盒,笑盈盈地塞孟云岚手里。
“是,您就拿着吧,搞那么生分呢。”尚秋林也笑,“我爸是想投资个什么试试,不过不是电影,是想先弄个网剧。”
孟云岚看着他俩同框,心思不自觉地就跑偏了,等回神已经接过了赵雅递的茶叶铁盒,只能顺着应下,“嗯,网剧的势头也很……”
【投资网剧?什么网剧?不会是赔了个底掉的那个玄幻剧吧?】
尚秋林和孟云岚:“::::::”
【不对啊,这么一想这个玄幻剧的名字好像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看过它的企划案?】
“……那位是?”尚秋林喉头滚了滚,问。
孟云岚干巴巴地笑着:“呵呵,是我们的投资商宋总。”
投资商?那还好,尚秋林松了口气,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也就是宋知寓的姐姐。”孟云岚补上后半句
尚秋林:“……”
要糟。他来之前明明问了,宋知意不在这儿啊!
第 49 章
要说宋知意的传闻,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知道这回事的只是少数,真的相信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大多数人听了当个乐子也就过去了,除了心里有鬼的, 没人把这当回事。不然宋知意也不能好好地跟着宋知寓跑通告, 还在剧组里待这么些日子。
孟云岚的团队就属于将信将疑、但行事坦荡的那部分, 至于剧组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演员, 除了群演外,基本都被宋知意筛过一遍, 不管他们听没听说又或者是信不信,总归是问心无愧的。
至于尚秋林,那可就不一样了。一来他的朋友也就是剧组的女一号曾无意听见过宋知意的几句心声, 还把这事当新闻一样和他说过;二嘛,就是他问心有愧。
和赵雅的关系终究还是秘密,他享受目前这样的感觉,自然不想宣之于众。更何况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宣之于众。
尚秋林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忐忑地给孟云岚套完近乎、忐忑地找借口匆匆离开、又忐忑地搜了三天和自己相关的词条。第三天,相关词条还是一片祥和,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赵雅拎着西服进来,见尚秋林还在看手机,温润如水的眸子眨了眨, 好奇道:“怎么还在看,这几天没有营销计划吧?”
“没什么,随便看看。”尚秋林收起手机,起身揽过赵雅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孟导那边约好了吗?”
“约好了, 你爸他赶不过来,你可要加油, ”轻拍一下在身上作怪的手,赵雅道,“孟导说到时候可能会带个演员一起过去……”
饱满的红唇在眼前一张一合,晃得人眼晕,尚秋林抱着她在床沿坐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赵雅的手指。
“饭局……”有手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蹭到了她的痒痒肉,赵雅话音一停,扭着身躲闪,“别闹,说正事呢”
“嗯嗯,你说,我听着。”尚秋林右手在赵雅腰间捏了捏,手臂收紧,直到两人的距离亲密无间才取下赵雅的眼镜,不由分说地欺身吻了上去,“来,离近点说。”
“还说什么呀……”赵雅模糊的声音从唇间溢出,逐渐化为更支离破碎的字句。
洁白的薄被掀起,将两人的身躯遮掩。
——
一连多日都没有搜到关于自己的负面新闻,尚秋林彻底放下心来,拉着赵雅很是荒唐了几次。再见到尚爹时,心中颇有些报复性的快意。
“爸,”怕被偷拍,尚秋林没有去接机,而是在车里等待,“不是说这次我来谈就好了吗,您怎么还特意赶过来了?”
“这次可非同小可。”尚蓝澎拉开车门,个高腿长地立在那,不看脸,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个五十岁的男人。
赵雅挪进车里,怀中还抱着一件长款男士风衣,尚蓝澎看她坐稳才跟进来,解释道:“苗总回复了我的邮件,这次饭局我肯定要亲自去谈。”
“枝蔓的苗总?”尚秋林挑眉问。
“不是她还能有谁,没想到真能请动这尊大佛,就算这次网剧不能成,只要能和枝蔓沾点关系也值了。”尚蓝澎脸上带笑,无意间往旁边一扫,眼中闪过一丝关切,“阿雅,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拿着我的衣服太热了?还是给我吧。”
“没……”赵雅脸颊通红,理了理风衣,将自己的下半身完全遮住,“可能是过来时晒了太阳,衣服……我拿着吧,车里空调挺低的,穿短裙有点冷。”
赵雅侧了侧身子,靠上尚蓝澎的肩膀:“我有点累,让我休息会吧,休息会就好了。”
“是啊,”尚秋林脸上表情如常,右手用力,在风衣的遮掩下肆无忌惮地游走,“让阿姨好好休息休息,她昨天……可是累坏了。”
“是吗?”尚蓝澎将信将疑,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小妻子眼底深处一暗,“你在虹市没什么重要工作,她怎么会累成这样。阿林,不然我还是多给你找几个助理,阿雅还能轻松点。”
“以后再说吧,”尚秋林不愿多谈,“对了,那位苗总可有什么忌讳?爸你跟我说说呗。”
“好,苗总年纪和你没差多少,忌讳吗,应该是没有的……”
尚秋林微垂着头,看似表情认真地听着,实则满脑子只有掌中的柔软触感。
……可真糟糕呢。
他的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头上的绿帽子呢?还是来自于亲生儿子。不过这也怪不了他,谁让,当初他明明说过喜欢赵老师,可他亲爱的父亲还是要一意孤行。
现在人老珠黄,被取代也是应该的吧。
车内逐渐安静,尚秋林闭眼假寐,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肩上靠着的人儿身子一阵轻颤,尚蓝澎眸色幽深,抬起她的脸在唇上落下一吻。
赵雅身子情不自禁地又抖了抖,听到他夸奖般低声说了一句:
“你做得很好。”
“……”
最后一丝日光隐没,街边亮起彩色霓虹。尚秋林三人下车,在侍者的带领下走进提前订好的包间。
尚秋林借口要去卫生间先行离开,等了两分钟,果然见到了匆匆赶来的赵雅。
“别闹,”手腕被拉住,赵雅没好气道,“今天要谈正事,不许胡闹。”
“我可没有胡闹,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足够了。”尚秋林才不管她在说什么,径直将人拉进无障碍卫生间,两手将人锢在怀里,咬着微凉的耳垂,轻声道,“赵老师,在丈夫面前和学生偷//情的滋味怎么样。”
“……”
“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尚秋林牵着她的手来到小腹,“学生现在很难受,赵老师这么关爱学生,一定不会不管我的吧?”
——
“回来了?”尚蓝澎好像看不见赵雅裙摆上的褶皱一样,笑骂道,“你补妆怎么弄了这么久。”
“一看爸你就不懂了,”尚秋林端起杯子抿了口水,眼角眉梢尽是春意,“阿姨这是为了表达重视,特意重新化了个妆呢,是不是啊,阿姨?”
“行了,别调侃我了,”赵雅顺了顺额边的碎发,问,“苗总和孟导她们还没到吗?”
“应当快了。”尚蓝澎看了眼腕表的时间。
“尚总、秋林,”包间房门打开,孟云岚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好久不见啊。”
“孟导,确实好久没见了,”尚蓝澎起身同她握手,视线往后一转,瞬间热情了八度,“苗总,百闻不如一见,您还真是年轻有为。”
“过奖了。”苗恨柳与他轻握了一下手,脸上表情冷淡。
看出苗恨柳不是很想寒暄,尚蓝澎见好就收,见后面还有一高一矮两个陌生女子,笑问:“这两位一定就是孟导带来的演员了吧?”
“不不,这是我们的演员,叫于媛,还是学生呢,不过这孩子专业能力很棒。”孟云岚走过来介绍,“这位是我们剧组的投资人,宋知意,宋总。”
谁?尚秋林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消失,不可置信地抬头,与门外笑容浅淡的女人对上视线。
她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
如果宋知意知道尚秋林的想法,恐怕会大呼冤枉。
酒局这种东西,她向来是能推就推,推不掉的丢给苗恨柳或者其他谁,只有必须出面不可的,才会自己出场。
这次也是一样,对于尚蓝澎想拍的那个玄幻剧,宋知意根本就没有想投的欲//望,毕竟那部玄幻剧一播,就因为浮夸的服化道、天雷滚滚的剧情,直让网友惊呼穿越到了十年前。
然而苗恨柳听分析听得十分认真,听完后还是一意孤行地和尚蓝澎那边约定了见面的日子,不仅如此,还三令五申地要求宋知意一定要出席,不然她就撂挑子不干。
苗恨柳这样做的理由也很简单:完全是出于打工人对于老板的报复之心。
宋知意摆了几个月,苗恨柳就累死累活了几个月,再不找点由头发泄,人就要在沉默中爆发了。
没办法,打听到尚蓝澎想请孟云岚加入制作组后,宋知意只能假装自己对这个玄幻剧很感兴趣的样子,硬跟着孟云岚过来。还要假装不认识苗恨柳,与她中间隔着孟云岚这个楚河汉界。
好在苗恨柳只是想看她吃瘪一次而已,一落座就自觉承担起了社交和谈生意的事,而尚蓝澎以前从未听说过什么宋知意,不免对她有几分轻视,除了进门前的打招呼外,也没有主动找她聊些什么。
宋知意乐得自在,权当自己真的是来蹭饭而已。甚至还有心情关爱一下职场小白。
“不用紧张,”察觉到于媛有些拘谨,宋知意拿公筷给她夹了块鲍鱼,小声道,“他们说他们的,你就当来吃饭的。”
“好,谢谢宋总。”于媛小声道了谢,身体犹自紧绷。
孟导来之前只说见个老板,如果角色合适的话就给她争取一下,但这要怎么争取呢……
于媛咬了咬唇,面露忧色。
“是,本子我看了,还是可以的。有个角色我觉得和于媛的形象还挺符合。”
听到自己的名字,于媛忙露出一个笑,强装镇定。
“孟导推荐的肯定都是好演员,这剧能不能拍好还要仰仗您的团队。”尚蓝澎恭维一句,冲着赵雅使了个眼色,“我们也接触了一些演员,两位要不要看看名单?”
赵雅从随身背着的包里取出两份文件,分到宋知意时抱歉一笑:“不知道您要来,准备少了。”
“没事,”宋知意倒无所谓,“我和孟导看一份就是。”
“演员的事,这两位比较有经验,我就不看了。”苗恨柳只瞟了两眼就合上文件,给宋知意递过去。
“……”得,没躲掉。
宋知意翻开文件,上面写着正在接洽中的演员全是当红小花小生,已确定的演员除了老戏骨外就没几个耳熟的了,估摸着前面都是噱头。
但这份文件对她来说也不是没有参考意义,至少能知道请哪些明星有流量保证了。
想了想,宋知意掏出笔记本把这些名字依次记下,如果她写名字时没有想着查人设卡,那么这笔记本还是能正常使用的。
把名字记完,宋知意停下笔,打算回去把这个名单打包丢给刘琉,让他照着接触。她的工作室也该拍个电影什么的打开知名度了。
——
另一边,尚秋林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余光止不住地往宋知意的方向望。
酒过三巡,该谈的事情也差不多谈完了,那边孟云岚和尚蓝澎打着太极,宋知意拿着笔记本不知在上面记着什么,一切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尚秋林紧绷着的心情稍稍放松,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夹了一口菜。
如果能重来,他绝对会看清楚自己吃的是什么,再往嘴里送。
因为那道心声,好死不死地响了。
【尚秋林这一晚上怎么就逮着海参、生蚝还有鹿肉吃啊,连装饰用的鹿角都夹,该不会以为那是鹿茸吧?傻不傻,鹿茸也不能下嘴啃啊。】
“……”感受到忽然落在自己身上的数道目光,尚秋林默默把鹿角放到骨碟,默默端起碗盛了勺汤。
【冬虫夏草老鸭汤,啧啧啧……年轻人,要节制啊。】
哈?什么意思?
于媛懵懂地眨了眨眼,刚想张口问,就见一人之隔外,孟云岚拼命冲她使着眼色。
“!”一瞬间,福至心灵。
原来这就是来之前孟导叮嘱过的,让她不要说破的奇怪声音。
于媛看了眼宋知意的侧颜,跟着很快将头转回去,只盯着面前那碗汤。说起来,冬虫夏草老鸭汤怎么了?还挺好喝的,还有生蚝和海参……
俶地,于媛不知想到什么,脸颊瞬间爆红。
【尚秋林今天没带妆,眼睛下面是不是还有黑眼圈?】
这人颇有些无礼,怎么还当面议论他儿子。尚蓝澎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是有一些,阿林最近工作比较忙。”
“……”尚蓝澎也能听见?
孟云岚只犹疑了不到一秒,就丝滑地接入对话:“年轻人,多忙工作是应该的,但也要注意身体。”
【确实,完全不用这么着急嘛,看看这都累得需要壮阳了。】
“……”让他走。尚秋林脸上挂起僵硬的笑,站起身,“突然想起我……”
【反正尚蓝澎又不是不知道你跟赵雅有一腿,争分夺秒地干嘛呢?】
尚秋林又坐了回去。
孟云岚的嘴巴张得好似能装下鹅蛋;尚蓝澎脸色肉眼可见地绿了起来;于媛惶恐得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布;赵雅则是脸颊一瞬间变得煞白。
只有听不见心声的苗恨柳,优哉游哉地抿了口酒。
是她的错觉吗,这些人怎么跟施了石化咒一样。
还是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第 50 章
【反正尚蓝澎又不是不知道你跟赵雅有一腿, 争分夺秒地干嘛呢?】
宋知意说完就不管了,专心填饱自己的肚子,然而这一道心声, 却着实打了在场大部分人一个措手不及。
苗恨柳听不见、于媛没有发言权, 这两个人的反应可以忽略不计, 而尚蓝澎、尚秋林和赵雅这三位当事人的表情可谓是各有各的精彩。只苦了孟云岚, 情感上她想让宋知意继续爆瓜,但理智上,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赶紧想办法自保。
这一桌都是甲方大老板,只有她和于媛两个乙方打工人,现在这种情况跟在茶水间说老板八卦被现场抓包有什么区别!
尚蓝澎虽然不是她们的老板, 但毕竟也是资本,想给她制造点困难,那简直就是动动嘴的事。
孟云岚越想越是后悔,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
说来说去,这份苦果还是孟云岚自己作的。前几天吃瓜吃了一半,她那个群聊可没就此解散,一连几天都在扒着尚蓝澎三人的各种蛛丝马迹,眼看着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了。
今天宋知意主动找过来,问她尚蓝澎是不是想组一个团队拍玄幻剧, 还说她对这个有点感兴趣,想跟着来看看。孟云岚直觉这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猫腻,毕竟那天宋知意都“说”漏嘴了,这部玄幻剧赔了个底掉, 她怎么可能感兴趣!又不像自己, 推又不好推,只能去走个过场。
话是这样说, 但人嘛,有时候就是会缺那么一点理智。比如孟云岚,被自己的吃瓜同伴一怂恿,就应了这事。
不过,虽然来之前孟云岚就做好了当吃瓜侦察兵的准备,但想破脑袋她也想不到,宋知意竟然直接在当事人面前切瓜啊!她一个侦察兵,直接深入敌营这不是找死吗?!
现在好了,甲方斗法、城门失火,眼看就要殃及她这条池鱼。
空气不知沉默了多久,或许是五分钟,也或许是五秒钟。
孟云岚不知不觉起了一身冷汗,被空调的冷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大脑仍在飞速运转,孟云岚余光一撇,看到苗恨柳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得心生羡慕——
还是大老板好,根本不用担心被报复,自在得跟听不到一样……
等等,听不到!对啊,她装听不到不就完了吗,作为导演,这点儿演技她还是有的。
孟云岚松了口气,觑了眼尚蓝澎的脸色,决定兵行险着拼这么一把。
刚刚他们说到哪里了来着……
孟云岚右手拈着酒杯转了一圈,眨眨眼,脸上表情很快切换到温和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问尚秋林:“突然想起什么,是有急事吗?”
快顺着这个台阶下啊,你别坐在那不出声,她知道你听得见!
孟云岚紧张而又期待。只要尚秋林应了,她就能借机告辞,接下来他们大三角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总归不会影响到她们了。
孟云岚想得挺好,然后尚秋林却没按照她想好的步骤走。
“没,我记错了。”尚秋林答了一句,任谁都能看出他不走心。
孟云岚心中发苦,面上却不能有丝毫显露,只能按照原计划,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和尚蓝澎谈工作。幸好,宋知意的心声自此消弭,没有响起哪怕半句。
对于这个现状,孟云岚倒是勉强放心了,席上却有一个人暗自不满。
那便是尚秋林。
在他听到宋知意揭露尚蓝澎知道一切的瞬间,什么隐私、什么社死都被他抛于脑后,若不是席上还有不少外人在,尚秋林简直想抓着宋知意问问,她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尚蓝澎已经知道了他和赵雅有一腿?怎么可能,世界上有哪个男人容忍得了妻子在自己面前出轨。
可是,冷静下来想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双手不自觉紧握,尚秋林的心沉了下去。
他承认,当初引诱赵雅是存了报复尚蓝澎的心思,毕竟他又不是什么真的大情种,对一个人死心塌地、非彼不可,他只是恨尚蓝澎、恨他的亲生父亲在青春期对他横刀夺爱。
也因此,他和赵雅做那种事的时候从来没有遮掩过。最刺激的一次,尚蓝澎离卧室没有关好的门只有一步之差,可即使是这样,尚蓝澎也从未发现过他们的勾当。
如果说他是故意的,那就说得通了。
早该想到的,早该发现的……
尚秋林看向赵雅,那双总是漾着水光的眸子却不肯看他,胡乱慌张躲避。
尚秋林在桌布的遮掩下抓住赵雅的手,很用力,“你也知道,对吗?”
“阿林,”赵雅有些吃痛地低呼一声,“先松手,回去我再跟你解释好吗?”
不用解释了。
尚秋林松开手,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尚蓝澎。他想,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儿子?妻子的情夫?还是,跳梁小丑?
*
一顿饭吃下来,孟云岚后背不知出了几次汗,终于熬到结束后忍不住庆幸没有戴智能手表。不然它可能会疯狂提醒心跳过快,她再有演技也无用武之地。
从尚蓝澎的反应来看,貌似他也摸不准宋知意的来路,看样子,危机是勉强解除了。
孟云岚叫了个代驾,带着于媛上车,出发前看了一眼站在路边的宋知意,问:“宋总,接您的人还有多久到,要不我们再陪您等一等?”
“快了,”宋知意看了眼时间,“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忙。明天见。”
“行。”
孟云岚没有再劝,关上车窗十分顺滑地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就听到于媛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什么。
“嗯?”
没听清,孟云岚发出一声鼻音,在手机白莹莹的冷光照耀下,看到于媛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眼睛映着两个高光点,看起来有点兴奋地又重复了一句:
“刚刚……宋总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嘘——”孟云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摇摇头,神秘莫测道,“这事咽进肚子里,可不能外传。”
叮嘱完于媛,孟云岚垂下眼,表情平静地点开群聊,尽一个吃瓜侦察兵应尽的义务——
[报!瓜的状态有更新]
[尚秋林肾虚,他爹很可能有绿/帽/癖!]
——
嘀嘀——
一辆银色普通轿车停在路边按了下喇叭,车窗贴着防窥膜,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宋知意扫了眼车牌的尾号,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怎么又换了辆车?”
“又?上次开的不是这辆吗?”驾驶座上,苗恨柳启动汽车,随口道。
“……这两辆车除了颜色外就没有共同点了好吗,”宋知意有些无语,“你过来时开的那辆阿斯顿呢?”
“找人开走了,这不还让他送了辆车过来,”苗恨柳一转方向盘,调侃道,“我说小意,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像特工接头吗,有必要吗,这又不是在安川。”
“防着点放心些,”宋知意降下车窗露出一丝缝隙,吹着凉凉的夜风道,“柳家那边的事越查越玄乎,我不敢赌。”
苗恨柳看她一眼,没再追问,转而道:“刚刚吃饭的时候,你看那两个姓尚的表情不太对,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宋知意的表情变了变,好在是晚上,不太明显,“就是有点无聊,随便看看而已。”
苗恨柳又不是宋知寓,要是这种时候跟她讲尚秋林是如何如何被亲爹横刀夺爱、对父亲因爱生恨;尚蓝澎又是怎么发现这点后故意在儿子面前和赵雅恩爱刺激他,让儿子主动去引诱赵雅满足自己的绿帽癖;赵雅又是如何半推半就、主人的任务罢了的话,苗恨柳只会有一种反应——
问她是不是太闲了,如果很闲的话就去干活,别把什么事都推给她。
想着,宋知意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时候仔细想想,宋知寓也不是全无优点,比如这种憋了一肚子瓜的情况下,就很需要一只宋知寓。
*
汽车平稳地驶进小区,宋知意下车,左右看看,问道:“这小区环境不错,但离奶奶也太远了,怎么想到在这买房子了?”
奶奶,自然就是照顾苗恨柳长大的奶奶。
“就是远才好呢,你现在年纪还小,不懂。”苗恨柳锁车,招呼宋知意跟上,“大概小半年前吧,我有一次工作不忙,跟着奶奶去小区公园跳了两次广场舞,结果就被什么相亲群的人盯上了。
“奶奶原本不催我的,但架不住那些人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开始旁敲侧击地让我去和谁谁家的儿子侄子吃个饭什么的。老人家,说又说不了,更重要的是她墙头草一样,听我说几句觉得对,听那些老姐妹说几句,又‘诶这话也有道理’,我耐不住烦,干脆躲远点。”
“扑哧——”
宋知意毫不给面子的笑出声,苗恨柳回身不轻不重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威胁道:“不要忘了你也过了法定结婚年龄,再笑我就去跟奶奶说,让她给你寻摸着相亲对象。”
“你说呗,”宋知意丝毫不惧,“奶奶虽然老了但人可没有糊涂,我妈说的话她都记着呢,才不会跟外人说认识我们。”
“……”
电梯到达,苗恨柳没说什么,拉着宋知意过来在指纹锁上录下她的指纹,“这地方离知寓拍戏的地方倒是不远,你要是没事可以来这边住。”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宋知意换上拖鞋,开门时动作忽顿了下,有些迟疑道,“就这么直接开门不太好吧?”
苗恨柳挑眉,不咸不淡道:“怎么,你还要开个礼花庆祝一下再进?”
“那倒是不用,”宋知意眼珠转了转,一脸狡黠,“我这不是怕你金屋藏娇嘛。”
“去你的,还金屋藏娇,”苗恨柳推她一把,把门打开,“藏你还差不多。”
早在回来的路上,苗恨柳就通过手机App打开了客厅的灯和空气净化器,这样即使没人等候,回家时也不会是一片黑暗。
宋知意站在门口打量,苗恨柳懒得管她,径直走了进去:“喝水还是饮料?”
“什么饮料?”宋知意顺手关上房门。
“矿泉水。”
“……”白问。就知道苗恨柳除了买车外,骨子里还是个抠门精。
“有没有常温的水?”宋知意走过去问。
“有,吧台那。”苗恨柳从冰箱冷冻层拎出一瓶矿泉水,走到吧台边坐下。
矿泉水都被冻成了冰坨坨,还喝不了,苗恨柳手指蘸着瓶身上凝出的水渍,在台面上胡乱画着鬼画符。
宋知意有些看不下去,一边自助倒水一边劝:“别总喝冰水,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苗恨柳打了个哈欠,“小小年纪,怎么跟我奶奶一样。”
“就该让奶奶看看你这个样子,”宋知意握拳挥了下,“看她怎么收拾你。”
苗恨柳失笑,摇了摇头,把冰水推到一边,长手一捞抢过宋知意面前的杯子,咕咚咽了一口。
“不好喝,一点都不凉。”
“水哪有什么好不好喝的。”
宋知意研究了一会儿台式净水器,选择了加热功能。
苗恨柳托腮看着她忙活,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着看着,那丝笑意又淡了下去。
“小意。”苗恨柳很轻地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宋知意拿着两个杯子比对着,拿不准要临幸谁。
“柳家的人来找过我。”
啪——
精美的瓷杯落地,绽开一地洁白的碎片。
“谁?”宋知意脸色凝重,问。
“柳家那个势头很猛的小辈,柳祈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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