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什么时候的事?”
宋知意嘴角绷紧, 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苗恨柳这句话炮弹一样在她心里炸开了阵阵浪花,怎么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平静下来的。宋知意只能做了次深呼吸,又问, “他们发现你的身世了?”
“应该?”
苗恨柳没太当回事, 还有闲心去收拾那一地碎片, “虽然柳祈梵没明说, 但看那意思,应该是发现了我的身世, 等着我感激涕零地回去认祖归宗呢。
“时间的话,就在你们过来的前几天,”苗恨柳嘲讽般笑了下, “柳祈梵跟我想象的还挺不一样的。”
“嗯?”宋知意还在想别的,下意识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不是很多媒体吹吗?‘绿江总裁走进现实’什么的,虽然没接触过,但我一直以为他会是……高冷的职场精英?”苗恨柳把打碎片清扫完毕,又去房间的另一侧拿吸尘器,“结果本人确实挺高冷的,跟做个表情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怎么说呢,那天我看着他,总觉得他左眼写着‘我很高贵’, 右眼写着‘愚蠢的人类’。好像他是第一个走下地面开始进化的猴子一样,有种淡淡的睿智感。
“这人跟媒体吹的差得也太多了,搞不懂他买那么多通稿干什么,又不混娱乐圈, 是指望着粉丝给他公司的产品冲销量吗?”
“……”宋知意没忍住弯了下眼。
“笑了?”苗恨柳拿着吸尘器回来也跟着笑, “脸拉那么长干什么,你总不会还怕那个弱智猴子吧。”
“当然不会……”宋知意搓了搓脸, 道,“我只是在想别的,总之,苗苗姐,之后柳家的人要是来找你的话,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单独去见他们。”
“知道了知道了。”
苗恨柳打开吸尘器,嗡鸣声响起,宋知意转身趴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好了,应该没有渣子了,你走路小心点,别光脚,明天我找人来把地毯送去洗一下。”把周围都仔细吸了一遍,苗恨柳道。
宋知意应了声“嗯”,眉头时皱时松,显然是在纠结什么。
苗恨柳把吸尘器物归原位,去一边的厨房洗了个手,没擦,走到宋知意面前屈指一弹,“还在想柳家那一群混蛋啊?”
“……”宋知意蹭蹭脸上的水珠,难得没跟着闹起来,沉稳道,“我只是在想柳家是怎么找到你的。”
“谁知道,也许是算来的咯,你不是也提过他们养了个出马仙?还是神棍什么的,”苗恨柳抽了张纸巾擦手,“说起来,柳祈梵找我的时候还给了个见面礼。”
“什么?”
“一个坠子。”
*
这看起来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坠子。
宋知意躺在床上,手中拎着银色细链,对照着灯光看上面镶嵌着的猫眼石。
浅绿色的,光泽清透细腻。看起来是个好东西,但正因为这是个好东西,宋知意才觉得古怪。
根据苗恨柳所说,柳祈梵对她的态度不算很好,像是被逼着来的。这个宋知意可以理解,毕竟苗恨柳能在枝蔓坐上总裁的位置,她的能力有目共睹,柳祈梵是傻了才会主动邀请一个竞争对手回家。
可是柳祈梵在柳家内部的地位也不低,能逼着他来找人的,只有柳书楠那个老不死的。柳书楠甚至不是苗恨柳的亲生父亲,只是祖父而已,为什么对这么个私生孙女这么上心?
这其中必有蹊跷。
但蹊跷到底是什么……想不到啊!
宋知意努力回忆着几个月前,她昏迷时做的那个漫长的梦。试图从宋知寓、林晓枫和柳祈梵她逃他追的感情戏中找出苗恨柳的踪迹,但很遗憾,脑子都快想炸了她也什么都没想起来。
就像苗恨柳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不应该。
宋知意眸子越发幽深。作为蝴蝶效应里面的那只“蝴蝶”,她清楚自己能影响哪些事不能影响哪些事。
比如妈妈宋筠枝去山村里收养苗恨柳这件事,有没有她宋筠枝都会去做,因为苗恨柳的奶奶打了那通求助电话。
而苗恨柳自己本身争气,在宋筠枝的资助下完成学业后,就算没有她一起创办枝蔓,也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更重要的事苗恨柳虽然和宋知寓不是很熟,但也是拿他当弟弟的,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于情伤和网络暴力,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除非,苗恨柳根本就没有被宋筠枝救出来。也就是说苗奶奶没有打那通电话,有人在此之前解决了苗恨柳上学的问题。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神秘人是谁?
联想到柳家现在的反应,宋知意毫不费力地想到了那个名字——柳书楠。
啧,头痛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苗恨柳至少应该在柳祈梵的人设卡里出现吧?毕竟看柳书楠现在对苗恨柳的重视样子,不像是要接回去把她当个小玩意养着的,柳家也不缺嘴甜会讨巧的小辈。
以苗恨柳的能力,只要给她一点点机会,她就会攀着绳子往上爬,不说踢掉柳祈梵上位(毕竟柳书楠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古董),但做到二把手的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在柳祈梵原本的人设卡里,也完全没有她的踪迹。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哪都找不着呢?
宋知意烦躁地抓抓头发,翻身坐起拿过窗边放着的人设卡册打开,找到柳祈梵的人设卡,不意外地看到人设卡信息后面那隔了云雾一样的模糊字迹。
这个人设卡册也越来越不好用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更新过太多次、变数越来越多的缘故,有几个关键人物的人设卡信息都变得越来越模糊,或者是有乱码。
比如柳祈梵这个“男主角”的人设卡,后面有很多字迹都像是水彩洇到了草纸上,糊成一个个墨团;林晓枫身为“女主角”,她的人设卡上,字倒是还看得清,但就是有成片成段的缺失,看着心烦。
至于宋知寓的情况也差不多,未来的信息很多都糊上了墨团、又或者是缺失,但只有一点从未改变过。或者说只在章散事件中变过一次。
那就是宋知寓的死亡结局。四月七号,连日期都没变过。
视线在那个日期上停了停,宋知意把人设卡册合上,连同从苗恨柳那要来的坠子一起塞在枕头下面。
这破人设卡册一定是坏了,或者是算力不足推测出后面事情的发展了。肯定是这样。宋知意自我认同般点了下头。
窗户没关,外面好像是下雨了,吹进来的风透着寒意。
宋知意搓了搓胳膊,关掉夜灯躺下盖好被子,双手垫于脑后,听着雨水出神。
可惜了,当初刚拿到人设卡册的时候不知道这玩意会更新,早知道的话就该记录一下初版信息,和现在更新后的做一下对照。
过去这么久了,除了宋知寓的信息以外,她都快记不清别人的初版信息是什么了,能确定的不一致的信息也只有那么一点,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梦里柳书楠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样子。
无他,这个样子和现实相差真的太大了。
有些人,还是命不久矣的样子让人看得比较开心。
宋知意闭眼在枕头上蹭了蹭,说起来六年前还是七年前,柳书楠那老头子不是病危过一次?据说墓地和棺材都准备好了,柳祈梵的父亲还借着这个理由来宋家请过他们,好像是来求和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是“好像”,则是因为那会儿爸爸托旧友的关系,把她和宋知寓打包送去部队训练了小一月。训练结束后,柳书楠的身体又奇迹般地好了起来。真是令人惋惜。
没记错的话那会儿还是期中考试的时间来着,因为这码事,她差点痛失年纪第一……
等等,期中考试?那不就是在四月?
轰隆——
雨声渐大,天边响起阵阵惊雷。
闪电劈过,房内骤然大亮,宋知意张开双眼,眼底是浓浓的惊惧。
*
宋知意连夜订了最近的飞回安川的机票,苗恨柳已经休息了,宋知意也没惊动她,揣了伞和人设卡册往包里一塞就打车去了机场。
外面电闪雷鸣,飞机晚点,宋知意咬着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喝了一杯黑咖啡,苦得龇牙咧嘴。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雷雨也终于停了,宋知意拎着包坐上了机场的摆渡车。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平稳落地。
一下飞机,宋知意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在虹市待久了,差点忘了两边的温度差,穿了个短袖就回来了,这会胳膊上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
时间太晚……或者说太早,宋知意没联系人来接,只能一边硬抗着冻,一边打开地图寻找离得最近的服装店,还要见缝插针地给宋知寓和苗恨柳发个消息,免得他们睡醒后找不到人着急。
给林姨也发一个吧,宋知意踩在自动人行电梯上,找到了林姨的联系框。
到家之后林姨应该也醒了,最好能给她熬点姜汤什么的,机场这么大,一时半会可走不出去,她恐怕要感冒了。
宋知意低头看着手机,手指缓慢地在屏幕上打字,两只光裸的手臂紧紧贴着身体,眉头皱巴着,眼睛还有些发红,时不时吸溜一下鼻子,看起来可怜兮兮,像只胡萝卜被抢了的小兔子。
天还没亮,温度只有不到二十度,她怎么就穿了这一点衣服?出什么事了吗?
祁南风眉梢微蹙,把手里的箱子交给助理,朝着宋知意大步走了过去。
“还真是你,差点以为我看错了。”
是祁南风。
宋知意刚下自动人行电梯,正站着研究导航的服装店到底在哪,听到声音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件尚带着温暖体温的薄风衣就落到了她的肩上。
衣服上有种很清新的松木香,让她想起早晨的幽静森林。
冰凉的手臂被暖和的温度一激,宋知意鼻尖发痒,小声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祁南风忙问。
“没,就是吹了会风。”宋知意摇摇头,手指蜷缩。
“搭这么晚的航班,也不带件厚衣服,来把包给我,外套穿上。”祁南风摊开手,意思很明显。
风衣脱掉后,他上身只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衫,衣摆塞进西装裤子里,腿长得不可思议。
“你不冷吗?”宋知意问。
“就这么几步路的工夫,不至于。”祁南风依旧摊着手,衬衫的扣子散开,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你冻半天了吧?先穿着,待会上车了就好。”
宋知意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大手,慢吞吞把包取下递了过去,然后开始穿风衣,把之前的问题省略过去,转而问:“你怎么这么晚在机场?”
袖子太长,左边的卷好后右边的怎么弄都往下掉。宋知意有点不耐烦,干脆堆在手心抓着。
“有人把我的行程泄露了出去,我干脆就改签了,”祁南风把包挂在手肘处,小心翼翼拎着宋知意右手边的袖子往上卷,没碰到宋知意的肌肤,“有人来接你吗?”
宋知意摇了摇头。
袖子卷好,祁南风收回手,“要不坐我的车吧,你去哪?我送你。”
“回家就好。”宋知意答。
祁南风扬手冲站在前面不远处,推着一个大黑箱子的男人挥了下手,然后带着宋知意走了过去。
“小奇,我助理,”走到跟前,祁南风介绍道,“这是宋知意,宋知寓的姐姐。”
“宋老师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啊。”
小奇打了声招呼,视线落在宋知意身上穿的风衣上,眼中发出诡异的光。
第 52 章
折腾了一宿, □□逐渐失去作用,困意被空调暖风一吹,重新席卷而上。
车子开得平稳, 发动机的嗡鸣声是世上最好的助眠白噪音, 宋知意打了个哈欠, 抬手拭掉眼角的泪水。
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她大半夜赶回安川,可不是为了换个地方睡觉的。
指尖捻了捻, 晕开水渍,宋知意小幅度地活动了下脖子。
“怎么不先休息一下,”祁南风注意到她的动作, 说,“要吃早餐吗?”
运气不巧赶上早高峰,还要堵上一阵子。
“算了,”宋知意道,“林姨在家里应该准备了。”
安川市今天是个晴天,祁南风转头看过来,阳光照射到他左耳的耳钉上,折出一道彩色光晕。
宋知意眯了下眼,冷不丁问了句, “能给我看看吗?”
祁南风愣了下,就见她一扬下巴,说:“你的耳钉。”
“当然。”祁南风失笑,抬手将耳钉取下, 放到宋知意摊开的手掌心里。
掌心被暖风烘得发热, 衬得手心那点凉意格外明显。宋知意捻起耳针,出神般盯着耳钉上镶嵌着的蓝钻。
一模一样。
“怎么只有一只, 另一边的耳钉呢?”宋知意问。
“不在我这里,”祁南风目光落在她耳垂的珍珠耳钉上,又克制的把视线挪走,“这是小时候一个小女孩送我的谢礼,另一只应该是在她那吧,但很可惜,我们好像都把这件事忘了。”
“都?”宋知意下意识反问。
“……”祁南风愣了下,笑容一点点变大,“那么也许,她没忘记?”
“我怎么知道,”宋知意嘟囔一声,把耳钉还回去,“再说了,你不是还记得吗?”
“这么说其实也是,”祁南风把耳钉戴上,“但我也才刚想起来不到一年,戴这个耳钉其实也是想找到她之后让她认得我。”
宋知意挑了下眉,“有用吗?”
“原本以为没用的,”祁南风直直盯着她的墨瞳,眼睛弯起,“但似乎那个小女孩没有骗我,这确实是我们之间的……”
说着,祁南风顿了下,似在回忆,片刻后,他笃定道:“信物。”
宋知意眼睫颤了颤,避开他的视线,低头顺着衣摆,问:“所以你回国就是为了找人吗?就为了一个小时候见过的陌生人?”
祁南风逐渐正色,答道:“老实说,我觉得如果直接认下这个答案或许会给我博来更多好感,但这实在有点虚伪。”
宋知意手指收紧,脑袋转向车窗,从鼻端挤出一声“嗯”。心想,为了一个陌生人大费周章什么的,傻子才信。
“不过,”祁南风话锋一转,“我回国确实有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为了找人,或者说是为了找一个答案。
“我曾频繁做一个梦,梦里,我的人生和现在截然不同。那个梦无比真实,折磨得我险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为了摆脱这个奇诡的梦境,我选择去寻找梦里的人。”
宋知意问:“那个小女孩?”
“不,应该说是长大的小女孩,在那个梦里,我和她成为了朋友,并且友情……”祁南风含糊了下,“一直延续了下去。”
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宋知意有些意外地将头转过去,好奇问,“你就没想过是什么恶灵托梦之类的东西吗?”
“想过,”祁南风很认真的答,“但国外的牧师跟我说死者没有跨国托梦业务。”
“……”宋知意勾了下唇,又很快压下,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所以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我想是的。”
“……”
这都在聊什么啊?
助理小奇坐在副驾驶,往后看了一眼,两个颜值都是顶配的人正一个低头抠衣服,一个笑得像开屏的孔雀。
小奇扭过头,怀疑人生地盯着前方拥堵的车流。
这短短一个小时,震惊了他三次。
一是祁南风主动脱衣服给人披上,要知道这人有点轻微洁癖,他跟了祁南风半年多,都不敢随便碰他的衣服。
二是他竟然把那个宝贝得跟眼珠子一样的耳钉摘下来给人捏着看!不仅不用戴手套!还回去耳钉还不用消毒!
三嘛,就是祁南风现在笑得不要钱一样的模样了。
在圈内混,又生着那样一张脸,有多少人对祁南风表达过好感他都已经数不清了,祁南风惯常是以冷脸回应,要是有那不知分寸的,甩脸子走人也是有的。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时小奇还鞠躬哈腰地善后,后来经历多了,祁南风还是一点事没有,他也慢慢回过味来了——祁南风十成十有后台。
于是小奇便也不大哄着那些人,但这次情况不一样,祁南风可是第一次孔雀开屏,还是主动的!
要是外人可能看不出来,只觉得他笑得多了些,但他可是金牌助理,看不出来这大半年白干了。
比如说祁南风平时站姿坐姿都是有点懒散的,这会背挺得,戴十年背背佳都不一定有这效果。还有那衬衫扣子,以前都扣到最上面一颗的,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解开了俩!两个!
现在结论已经很明显了,他的老板在散发魅力,那么问题来了……
小奇解锁手机,愁眉苦脸地盯着聊天框。
艺人有谈恋爱的苗头那肯定是要报备的,但公司一来祁南风有后台,二来他工资可是祁南风开的。为了自己的工作着想……
小奇一咬牙把手机锁屏塞到口袋——
他今天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
一路无话。
主要是宋知意在装死,祁南风看出她的回避,便没再试探什么。
路上太堵,半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拖到了快一个小时,林姨都快急坏了,做好饭就一直在窗边坐着,留意外面的车辆,看到一辆陌生的汽车在门外停下,连忙赶了出去。
另一边,宋知意下车礼貌性向祁南风道谢并告别,汽车启动,宋知意抬手想推门,视线落到陌生的衣袖又是一怔。
啊,衣服忘还了。
“小意,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吓死我了。”
林姨从里面跑出来,噌一下拉开院门,紧张地抓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看。
“路上有点堵车,”宋知意看了眼路边消失的车尾巴,只能遗憾地收起把人叫下还衣服的事,半是撒娇地说,“林姨我好饿,早餐做好了吗?”
“好了好了,早就给你弄好了,快进来吧,还有你说的那姜汤,在锅上温着,趁热喝……哎?你这衣服是小鱼的吗,怎么没见过?”
“……”
“小意?”
姜汤……
宋知意看着面前熟悉的大门,两眼发直。忘记跟林姨说别熬姜汤了,天知道,这个东西在她心中的可怕程度仅次于吃药,要不是怕自己真的会感冒被迫吃药,也不会主动拜托林姨煮姜汤。结果祁南风神兵天降,她就冻了那么一小会儿,哪还需要什么姜汤啊!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宋知意叹口气,视死如归地踏入院门。
——
草草吃了几口饭垫肚子,宋知意拿上充好电的旧手机很快去了书房。
手机是五六年前的款式,被林姨仔细擦干净,又充好了电。宋知意长按电源键,看到屏幕上亮起的熟悉图标,松了口气。
还能用。
再拿起现在用的手机一看,置顶聊天框里,备注为妈妈的聊天人还是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宋知意嘴角抿了抿,把手机放下打开电脑。
爸妈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回,对她的问询没有半分动静,不过没关系,作为一个不爱清理聊天记录的人,她可以自己查。
旧手机长时间没用,再登录时明显有点卡顿,宋知意耐心地等它加载更新完毕,点进和爸爸的聊天框,选择日期查询。
XX年四月一日……找到了。
平时和爸爸用微信聊天本来就少,因此没费太多工夫,宋知意就查到了六年半前,柳书楠病危的始末和具体时间。
他是哪天得病的还不知道,但康复的时间点清清楚楚,正是四月七号晚。
和人设卡册上,宋知寓原本“跳楼自杀”的时间相差无几。
整整七年。
宋知意不信这个时间只是个巧合。
叩叩——
敲门声响起,宋知意怔忪回神,起身前去开门。
林姨正站在门外,有些歉然道:“早饭是不是不合胃口?我看你都没吃几口,就做了个酸奶碗,多少吃点。”
“喵——”
球球拉长着嗓子叫着,在宋知意腿间钻来蹭去。
“哎呀,它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林姨把酸奶碗递给宋知意,作势要抱猫,球球察觉到她的动作,呲溜一下钻进屋内,“真是,我去把它抓出来吧,别影响你工作。”
“没事,不妨碍。”宋知意垂眸看着手中堆料满满的酸奶,冷不丁问道,“林姨,前些日子您出国都去哪里玩了来着?”
这件事发生在她昏迷前,当时是她爸妈主动叫林姨出国和老姐妹一起旅游的,说是她在宋家干了这么些年,也该好好玩玩了,还包了她们的机票酒店等开销。当时宋知意姐弟都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再回忆,总觉得她爸妈的目的没有这么单纯。
“东亚那边去了好几个地方呢……”
提起这事林姨就开心,眼睛发亮,如数家珍地讲了一遍自己去过哪里哪里。宋知意安静听着,站着舀了一口酸奶碗,状若无意道:“说起来,那会儿爸妈也在国外,你们没见面吗?”
“怎么没见……”林姨脱口而出,眼中很快升上一丝懊恼,找补道,“确实没见到。”
就知道有问题。
宋知意竖起眉毛,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把我当小孩哄呢?我听力可好着呢,是不是爸妈不让你说的?他们在外面做什么?哇不会是瞒着我和小鱼在生二胎吧!我就知道他们出去旅游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肯定有问题!
“我这就去买机票抓他们!”
“别别别,没这回事!”这一连串话跟机关枪一样没有半分插嘴的空隙,林姨被说懵了,一时间脑海里只剩下阻拦,“宋总就是让我送了点你们小时候的衣服过去?”
“衣服?爸妈要我们小时候的衣服干什么?”
“说是要送什么佛寺祈福,好像还挺灵的。”话都到了这个地步,再瞒着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当时宋总只是说不要主动提起,又没说一定要瞒死,仅犹豫了一瞬,林姨就继续道,“我就拿了两件你们小时候的衣服送过去了。”
祈福……
宋知意眸色一暗,问道:“您知道我爸妈祈福的时间吗?”
“应该是在我飞到竺国的两三天后吧,等我看看朋友圈。”林姨拿出手机,翻到飞机落地时翻到的朋友圈,把手机屏幕朝向宋知意。
“……”
“……”
关上书房门,宋知意靠在冰凉的门上长长出了口气。
林姨说的那个时间,跟她在国内忽然晕倒的时间几乎一致。
头痛——
宋知意揉揉太阳穴,把又跑过来蹭腿翻肚皮撒娇的猫捞起来,走到办公桌前。
到了这地步,一切都很明显了,她爸妈绝对知道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而且他们不想告诉她。
“哼。”不过她可不是好糊弄的。
宋知意冷哼一声,拿起手机滑开屏幕,点开和妈妈的聊天框,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我突然觉得柳爷爷挺可怜的,人到老年转性了,还想把苗苗姐认回来,一大把年纪了看得让人心疼。我和小鱼就剩柳爷爷这一个直系祖辈了,要不还是不和他闹这么僵了吧?我决定了,下周就带小鱼和苗苗姐去老宅拜访爷爷。】
发完消息,宋知意满意地看了一遍,然后打开铃声把手机丢到桌面上,双手抱胸冷冷看着。
装看不见是吧,最好能给她一直装下去。
第 53 章
手机叮咚响了几声, 但都不是宋知意想要的消息。
他们又跑深山老林去了?不会这么巧吧,明明前几天还在秀他们的豪华晚餐,看起来是在城市没错啊。
宋知意嘴角抿着, 狂躁地rua了rua球球的脑袋, 最后泄气般窝在椅子上, 脚尖一蹬, 打了个转。
一周,她想, 最后再给他们一周时间,要是还不肯告诉她所有真相,她真的要杀去国外当面问了!
球球本来趴在腿上, 被她的动作吓到,后腿一蹬跳到桌子上去舔毛,宋知意没管它的动作,拉开手旁的抽屉,取出一个素色的首饰盒。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蓝钻耳钉。
一模一样。除了这只的银底座还有点氧化的部分没擦干净外,别的都跟早上要来观看的那只耳钉一模一样。
没记错的话,她第一次见到这对耳钉还是在小姑的首饰盒里,那时她三岁还是四岁?连耳洞都没有, 但就是喜欢。后来过生日时小姑就把这对耳钉送给了她。
收到这个礼物后,宋知意央了妈妈好几个月,才被带着去找医生戳了两个耳洞,再后来, 小姑出了意外, 这对耳钉就变成了遗物,被她仔细保存了起来。
印象中, 她唯一一次戴这对耳钉是在小姑去世的几个月后、柳家为小姑办的那场追悼会。
现在再看,那分明是阳谋。
宋知意捻着耳针,嘴角下垂,表情很冷。
有些事小时候不懂,长大后再回头看,才能看出里面的弯弯绕绕。
当年,她爸妈可能都以为柳家的下一个目标是景琛、也就是她爸爸,从来没想过柳家会丧心病狂到对两个幼子下手,同样的,他们对只比宋知意年长几岁的柳祈梵也没什么防备心。
包括宋知意自己。
即使被叮嘱过好好保护自己,但毕竟是年纪太小,她还是被柳祈梵糊弄着,走出了柳家老宅,而后共同遭遇绑匪,柳祈梵顺利逃脱毫发无伤,她却险些命丧黄泉。
死里逃生后,她耳朵上的耳钉就只剩下了一只。爸妈为了安慰她,说是小姑在天之灵给她挡了灾。宋知意信了,从此就认为这枚耳钉是小姑的化身,时不时就要把它拿出来说说话。
结果某一天,另一只耳钉在家里凭空消失,到处找都找不到。宋知意哭得嗓子都哑了,宋知寓才承认是他羡慕姐姐每天都跟小姑说话,他也想说,就偷偷拿出来看了看,但真的有原样放回去。
这话真假不论,总之那天晚上,宋知寓的哭声比屠宰场的动静都大。
不过最后这枚耳钉还是没有找到,抠叩裙每,日更新欢迎加入气流刘无令爸叭二吴彻底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杂物间放CD的箱子里。
啪嗒——
书桌一侧立着的托特包倒下,一只白色的猫尾巴在里面若隐若现。
宋知意额角抽了抽,无奈道:“球球——出来。”
嘎嘣——
吧唧吧唧——
“……”宋知意揪着猫腿把它薅出来,“你在干嘛啊?包里哪有东西可以给你咬!”
“呜嗷。”球球不耐地叫了两声,梗着脖子蹬蹬腿,舌头卷了卷,从嘴巴里吐出一小块东西。
“什么东西都吃,”宋知意抽了张纸巾包着那东西拈起来,神色稍显放松,“还好没吞进去,不然可要去医院做手术了知不知道。”
“咪——”球球甩着尾巴,趴在桌子上眼睛紧紧盯着宋知意手中的吊坠,看样子还没放弃。
宋知意没管这只犟猫,又拿了张纸巾把吊坠仔细擦干。回来的时候太着急,一不小心把苗恨柳的这个吊坠一块带回来了,虽说是柳家给的东西,苗恨柳不怎么在意,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弄坏了不好。
“牙口怎么这么好,”看着吊坠底托上隐约可见的齿痕,宋知意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再让你咬一会儿,这块宝石都要被你拆下来了。”
现在底托都被咬出缝隙了,还全是口水。
“连猫毛都有……”宋知意嘟囔一声,用纸巾垫着手指,想把边缘那根“猫毛”扯出来。
下一瞬,宋知意拈着一并扯出来的那团东西,表情骤变。
——那是一小团头发。
灰白色的,人类的头发。
————
与此同时,城外郊区。
穿过平平无奇的山路,在茂密丛林的后方,立着一道道布满电网的高大围墙,围墙之上,每隔二十米就有一座瞭望台,日日夜夜严防死守。
这处地方神秘到甚至无法通过卫星找到,安保程度更是不弱于什么秘密基地。但里面守卫着的却不是什么机密要件,只是一个男人。一个非常怕死的男人。
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经过重重关卡停在厚重大门前,立刻就有至少五人围上,要求验明乘车人的身份。
“是我。”后座的车窗按下,露出半张俊美侧脸。
“原来是小少爷,您稍等,这就给您开门。”
柳祈梵微微颔首,关闭车窗。
黑色轿车驶离后,突然冒出的那几人还留在原地,其中一个年轻些的感叹道:“最近还真是热闹,我在这待了五年,见过的外人都没这一个月多。”
“那是你来的时间太短了,”有个肤色黝黑的男人粗声粗气地说,“六七年前那会,才叫热闹。”
“真的?”年轻人下意识追问,“北哥您给我讲讲呗……”
“有什么好讲的,回去守着。我看你们是皮松了,主家的事,哪是你我能非议的。”
说话的男子长相憨厚,不大的眼睛闪烁着与面相不符的精光,右眉从中截断,疤痕一直横贯到了太阳穴,平添几分凶神恶煞。
如果宋知意在场,恐怕只要一眼就能认出,这个男人,分明是当年绑架她的、早就应该死在狱中的绑匪。
第 54 章
汽车沿着山路蜿蜒而上, 停在一对高大石雕阙门前。
透过车窗,隐隐能看到阙门后,建造辉煌的仿古园林。
司机下车, 恭敬地将后座的门拉开, 柳祈梵抬腿下车, 轻轻一抖衣摆的皱褶, 迈步继续往前。再往里就不是司机能去的地方了,即使是他也要依靠双腿步行。
行至阙门处, 柳祈梵停下脚步,看着上面雕刻的精美浮雕,双眼微眯。里面的人, 看来还真当他是“土皇帝”了。
意义不明地笑了声,柳祈梵穿过阙门又走了百余米,然后在两扇朱红色大门前停下。
大门上的狮子门璜金灿灿的,样式看起来无甚稀奇,但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两个沉重的门璜分明是用纯金打造的。狮首下衔着的圆环看起来是为了叩门,但若是真的用它来叩门,宅院内立刻就会发出警报。
柳祈梵脚步一转,径直走向大门右边立着的石狮子, 伸手握住它口中的圆球,顺时针转了三圈。
大约五秒后,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名只有一米三、四高的道童打扮的男人垂首站在大门一侧, 恭声问礼:“见过小少爷。”
这声音带着些沙哑, 和外表的反差极大。
柳祈梵面色温和,但语气中仍难掩上位者的倨傲, 问:“大师最近身子如何?”
“劳您费心,无甚大碍。”道童恭敬地答,“师父前两日还挂念了您,若不是柳大老爷突然拜访,肯定是要出来迎一迎您的。”
“我爷爷来了?什么时候?”
“一个半时辰前。”
那不就是三个小时。柳祈梵在心中换算了下,一边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边说道:“行,我知道了。”
“小少爷还请留步。”
柳祈梵停下脚步回身,道童依旧垂着头,盯着脚尖道:“柳大老爷身子抱恙,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还请您千万、千万不要打扰。”
“……”
“……”
穿过九曲回廊,柳祈梵随手折了片树叶撕碎,扬手撒入锦鲤池。
锦鲤池中的鱼儿养得肥胖,人走到哪里就聚到哪里,落叶漂浮在水面,被它们当做食物一样争食,争抢间,水面漂浮起透明的鱼鳞。
“一群蠢货。”
柳祈梵冷笑一声,离开锦鲤池,穿过圆形洞门,沿着游廊停在正房门前。
叩、叩、叩——
指节叩在门框上,发出三声闷响。稍过片刻,房门从里打开,透出浓重黑暗。
——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把光线都吸走了一般。
开门之人身穿金红长袍,长发乌黑,头顶发髻插着一根玉簪,脸庞莹泽,双眼像是畏惧阳光一般半眯着。仅看脸,就像个正值壮年的中年男人,然而视线再往下,就能看到他衣领遮盖下松弛的皮肤,与扶在门扉上满是皱纹、枯树一般的双手。
柳祈梵敛神,恭敬行了一礼,“赵师。”
“嗯,”赵师应了一声,眼睛依旧是半睁不睁,“进来吧。”
吱嘎——
房门重新关上,黑暗深处,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是谁来了?”
“爷爷,是我,”柳祈梵还在适应黑暗,站在门口处没有动。
“祈梵也来啦,快过来。”
柳祈梵应了声“嗯”,在黑暗中寻找林师的身影,很快,那道熟悉的身影就折返停在了他的面前,柳祈梵只觉得眼皮一凉,闭眼再睁开,眼前那浓雾一样的黑暗终于褪了。
柳书楠就坐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上衣褪下,露出画满赤红符文的后背。
柳祈梵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师,待他点头后才走过去,蹲在轮椅旁,抬头看向面色灰白的老人,眼中满是心疼,“爷爷,您有没有好一点?”
“是祈梵啊,”柳书楠仿佛刚知道他来一样,皱着眉睁眼,“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您。”柳祈梵答。
“有什么好看的,我活得好好的,还能再活、再活七年……”柳书楠说着,眼睛不知不觉又闭上了,垂着头呼吸绵长,竟是睡了过去。
“爷……”
头顶压来一只冰凉的大手,柳祈梵停住话音,沉默着起身,轻手轻脚地站到赵师身后。
赵师手中拿着一支秃毛笔,沿着未尽的纹路在沉睡的柳书楠后背描画,直至纹路头尾相连。动作间,笔头处金色的毫毛脱落,掉到地上化为一线线黑灰。停手后,本就毛量不多的笔头更是稀疏,而赵师脖子上的皱纹也爬到了下巴。
“赵师……”柳祈梵再次开口,依旧被打断。
赵师挥了挥手,将空笔杆贴身收好,接着下巴往某处一点,示意柳祈梵跟上。
行至偏房,赵师开口,声音苍老,“东西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柳祈梵答,隔着墙壁又看了一眼柳书楠的方向,神色很冷,“他那是怎么回事?”
“强行续命本就是逆天而为,七年前给他找的那个替死鬼还是差了点意思,这次运气好的话,那个叫苗什么的丫头能换来三五载的阳寿,运气不好,估计也只能活个半年十月的……”
“足够了,”柳祈梵唇角勾起,“柳家内部都是些酒囊饭袋,最多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就能彻底接管柳家,届时,他也该安息了。”
“话可不要说得太满,”赵师老神在在道,“可别忘了,乔家已经失败过一次,就连林晓枫那个小姑娘,你也没拿捏住。”
“……”柳祈梵面上闪过一丝阴狠,冷声道,“谁知道洪思音那女人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主动说出了乔念文的身份,至于林晓枫……我已经在派人去查了,到时候一定把她给父亲您送过来。”
“尽快,”赵师取出那只光芒黯淡的秃毛笔,“当年不小心让宋家那小丫头跑了,从那之后我这心里,就不安啊……”
*
半小时后,城市另一端,宋家。
林姨拿着手机再三纠结,还是心一横,把它放到了台面上,随手点了个小说听着。
出国送衣服这件事说漏嘴什么的,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宋筠枝也没有让她死瞒着的意思,日后要是宋筠枝不问,那这事也就过去了;要是宋筠枝问了,那她就装傻。
[乌六六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救苏怀瑾的人是她,但……]
“咪嗷——”
[米婉婉哭得梨花带雨,“苏哥哥,我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要打我,我只是过来给她送东西……”]
“嗷呜呜——”
“哪来的猫叫,”林姨擦擦手拿起手机,“乌六六和苏怀瑾也没养猫啊?”
“咪!!”
这一声,凄厉至极。林姨打了个激灵,慢半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球球?怎么了球球?”
咚、咚、咚——
一大捧白猫棉花一样从楼梯上滚下来,四脚跑得乱七八糟,打着滑朝着林姨奔来,一个头刹停在她面前。
“跑这么快干什么……”
“喵,喵。”
球球毛发都炸了起来,蓬松松的一大只,焦急地转来转去,时不时往楼梯的方向跑几步又停下折返回来,张口叼着林姨的裤脚往前扯。
“你这是想让我跟你上去?”林姨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问了一句。
“咪!”
也不知它听没听懂,总之扯裤脚的嘴是更用力了。
林姨将信将疑地抬脚走向楼梯,球球立刻迫不及待地窜了上去,提前几阶蹲在那,口中催促地叫着,见人跟上来了,就继续往上爬,只是前爪落地时姿势明显有点别扭。
“给我看看,脚怎么了?”
林姨加快脚步,伸手想把球球捞起来——捞了个空。
球球见她加快速度,自己也跑得更快了,坡着脚足足爬了两楼才停下。
“咪——”
等林姨一上来,它立刻故技重施,咬着裤腿就把人往书房的方向拖。
林姨脚步停了一瞬,很快明白过来,迈步子小跑着把半掩的书房门推开。
“小意?小意!”
林姨双脚一软,踉跄几步扑过去把晕倒跌在地上的女孩扶到膝上,迅速检查了一遍她身上有没有外伤,确定呼吸、心跳都平稳且没有外伤后将人放平,拨通了急救电话。
掐了会人中,宋知意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林姨又跑到楼下冲了杯蜂蜜端过来,小心喂了几口。
“呜嗷——”
球球蹲在宋知意手边,口中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林姨扫过去一眼,轻轻把球球挥开,注意到宋知意紧攥的手,忙捞过来双手给她掰开。
“哎呀,这手心都掐紫了。”拂去掌心莫名其妙的黑灰,林姨拿着衣角又擦了擦,把宋知意的手掌擦干净后心疼地揉着上面掐出来的指痕。
“救护车什么时候才能到……”好好的人,怎么会晕倒了呢,前段日子体检不是也没查不来什么吗?
“……”宋知意眼皮颤了颤,只觉得四肢发沉,眼皮更像是有着千斤之重。
“咪嗷!”
“!”这一声凄厉猫叫,像是炸在耳边一样,宋知意打了个激灵,瞬间坐了起来。
“醒了醒了,”林姨舒了口气,“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呢?”
“……可能是熬夜熬狠了,低血糖。”宋知意垂眸看了一眼滚在一边的祖母绿宝石和被强行破拆损坏的项链底托,随口扯了个理由。
“你早上是吃的太少了,都怪我,做的不合你胃口。”林姨有些自责。
“怎么能怪您呢,是我没什么胃口,”宋知意借着林姨的搀扶站起身,张开手掌看了一眼,“我手里原本抓着的……”
“什么?你说那些灰?”林姨没太听清。
灰?宋知意低头,果然在洁白的大理石砖上看到了几片黑灰,球球还趴在那,对着黑灰低吼。
“待会吃点东西,救护车来了去医院再检查检查……”
林姨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宋知意随口应着,抽了张纸巾将桌子上、猫眼石旁边那一小撮白色头发和几根金色毫毛一样的东西裹起,问:
“林姨,您知道安川最灵的佛寺在哪吗?”
第 55 章
城郊, 清云观。
这是林姨打听到的,安川市附近最灵的道观,宋知意这次过来不为消灾算命, 只是为了上香。
香是托人请的上好的檀香, 一共三根。宋知意在观内道长的指点下叩拜行礼, 仔细将檀香插入香炉, 连同指间提前藏好的灰白发丝一起。
香灰厚重,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将这几根短短的头发掩埋, 宋知意收回手,唇角微勾,既然想用这种歪门邪道夺人气运, 那就夺三清老祖的试试吧。
离开清云观,回去的路上,宋知意漫步在山野小道,随手从口袋中抓出两枚宝石。一枚是曾经宋知寓去找柳书楠讨回来的他们亲奶奶的遗物之一,还有一枚是从苗恨柳那要来的,柳祈梵赠予她的猫眼石。
昨日,在发现猫眼石与底托中藏了东西后,宋知意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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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送回的那个祖母绿宝石项链。
当初去索要奶奶遗物时,柳书楠的反应太痛快了, 虽然当时提出了让宋知寓和“枝小姐”联姻的请求,但那真的只是个请求而已。
就好像他的目的就是送他们这个项链一样。
宋知意立刻拿了工具把宝石撬起,果然在下面发现了和猫眼石吊坠里如出一辙的灰白色头发,不同的是, 这里面还多了一些金色狼毫一样的东西。
宋知意把宝石再次装进口袋, 垂眼看着干干净净的掌心。
失去了项链的遮挡,昨天她几乎是在抓住那团头发和金色狼毫的瞬间, 就感受到了一阵心悸,紧接着眼前骤然白光大亮,身体失去控制的同时,她看到了一团柔和的、球状金光。
于是宋知意便知道,她又晕倒了。
金球算是“熟人”了,第一次见到它时,宋知意昏迷中看遍了宋知寓为爱作死的一生,也获得了人设卡册这个大外挂。
这是第二次,同时,宋知意心中还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这也是最后一次。
一般来说,人在醒来后总会渐渐自己做的梦,宋知意却将这两次做的“梦”都记得清清楚楚。
和上次不同,昨天再见到金球时它像是也知道自己搞错了人,把目标对象的姐姐拉了过来,金灿灿的光都透着萎靡,也没搞银幕播放那神神秘秘的一套,而是全盘托出。
据称,金球更像是世界意识一样的东西,但这个世界却不像宋知意原本猜测的那样、是本名叫《娇养金丝雀》的小说,而是一个真正的,虽然有点玄学但总体科学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有那么一部分气运强、又或者是灵感高的人,这些人偶尔能在梦中见到金球,而每一次有这样的人出现,金球都会给予他们馈赠。
四十年前,金球分了自己的两团光芒分给了一对兄妹,于是他们拿到了一杆笔和一张纸。
关于自己的馈赠,金球一直能感受到它的踪迹,直到大约十七年前,那支笔与它的联系忽然消失了,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本该福寿绵延的女子提前早夭。
再半年后,金球最后一次感受到了那只笔的踪迹。
笔的气息不再中正平和,甚至笔的持有人正在尝试利用这股力量改写人生,更糟糕的是,他甚至献祭了至少一条性命来遮蔽金球的感知。
而这次行动之所以会被金球感知到,是因为有股与笔相冲的力量,正在拼力阻止执笔人的行动。那股力量,来自于它曾经赠与妹妹的纸。
不知妹妹做了什么,总之持笔人受了重创,再次藏匿了起来,遍寻不到,但妹妹也利用与之同出一源的纸,记录下了被持笔人改写过的命运。
妹妹去世后,金球终于得以回收它的馈赠,并加以改良,这便是人设卡册的雏形。
为了将被扰乱的时间线修正,金球开始尝试连通那一小部分能和它入梦的人,最后被它找到了宋枝筠。
原本最合适的目标是宋知意姐弟,但他们两个的命运线都被大幅扰乱,无法直接连接,宋枝筠只能想了别的办法,利用他们儿时命运线未扰乱前的衣服做媒介,让金球找到了宋知意。
在那个空间,宋知意同样得到了金球的馈赠,这便是现在的人设卡册。不过毕竟不是宋知意主动入梦,所以这份馈赠她只能算是借用,据说还会有什么副作用。
不过使用到现在,她还没发现有什么副作用便是了。
而被改写命运的那些人,就是《娇养金丝雀》这本小说的主人公,至于人设卡册上为什么会出现全娱乐圈的人,金球则表示不关它事。
毕竟馈赠无形,只与被馈赠者的所思所想有关。
回忆结束,宋知意行至山脚,将两颗宝石重新塞兜里。
于岸已经开车在山脚下等着了,身子站得挺拔,一双锐利鹰眼扫视着来往的行人,见到宋知意过来,沉默着给她拉开车门。
车子只是平平无奇的黑色汽车,开出去百米能“撞型”八辆的那种,宋知意坐到后座系上安全带,一直紧绷的身躯才略微放松。
这辆车子专门找人改装过,全车防撞防弹,安全性不言而喻。
宋知意从包里拿出人设卡册,手指拂过封面,蓝色封皮上立刻显现出《娇养金丝雀》这五个烫金大字,细看之下还能有微光闪烁。
金球不清楚这本卡册里为什么会包含全娱乐圈的“人设卡”,宋知意心中却隐隐有着猜测——
第一次见到金球时,她曾看到了宋知寓被执笔人改写的未来,宋知寓看似死于情伤,却又不仅仅是情伤,造成他“自杀”的源头还是网络暴力,和被人刻意引导的舆论。
宋知意迫切地想知道背后操控的人是谁,因为弟弟身处娱乐圈,自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这个大染缸,于是才有了现在的人设卡册。
至于那个操纵者到底是谁,人设卡册上虽然没有写出来,但宋知意心中却已然有了答案。
——谁从中得到了最大的利益,谁就是那个加害者。
柳祈梵。
虽然娇养金丝雀看似是女主角林晓枫在霸道总裁和男明星之间左右纠结的故事,但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却毫无疑问是柳祈梵。
他不仅在最后抱得美人归,还成功吞并乔家,最后成为柳家真正意义上的掌权人。
至于另外两个主角林晓枫和宋知寓,他们都是金球认证过的,气运很强、做什么事都会很顺的人,而柳祈梵……不好意思,查无此人。
再根据金球所说,娇养金丝雀的主人公都被执笔人改过命运线,那么很难不让人想到,执笔人真正想要做的,其实就是更改林晓枫和宋知寓的命运线,将他们的气运转嫁到柳祈梵身上。
不然没道理让一个金玉其外的花瓶当“男主角”。
幕后那个执笔人……恐怕就是柳家那位神秘的大师。
还有金球所说,十七年前早夭的那个女子……绝对,是她小姑。
“宋总,是回家还是去哪?”
久久没得到指示,于岸忍不住开口询问。
“去……”思绪回拢,宋知意顿了顿,道,“去华星。”
林晓枫,她一定是柳祈梵的目标之一。
被改写过后的命运线中,林晓枫婚后就淡出了娱乐圈,应当是当了籍籍无名的“家庭主妇”,宋知意无法在人设卡册上得知她日后的详细生平。
但可以肯定的是,林晓枫、宋知寓、苗恨柳这三人中,最容易被下手的一定是前者,她至少要保证林晓枫的安全无虞。
*
安川市,城郊。
不同于上次的闲适,柳祈梵急匆匆下车,逃似地跑到昨日才来过的垂花门前,身后跟着一个脚步同样匆忙的道童。
吱嘎——
还没来得及敲门房门便已打开,赵师伸出一只苍老枯槁的手一把把他扯进来,紧接着,房门在道童面前关闭。
道童抿了下唇,跟着静气凝神,在门外盘坐而下。
房间内,柳祈梵双手撑着膝盖粗声喘了两口气,冲着眼前的黑暗问:“出什么事了?”
“柳书楠快撑不住了。”赵师为他点睛,接着脚步匆匆拖着轮椅把人拉过来,只见昨日虽有些糊涂,但总体还算康健的柳书楠竟已有了气若游丝之像,连瞳孔都将散未散。
“为什么会这样,昨天下午还好好的,”柳祈梵跟上去,目光垂着,“我离开前他不是都能离开轮椅下地走路了?”
“是之前给宋家那小子的东西出了问题,”赵师骂了一声,“那东西无论是给宋家的谁,都能起大作用,结果给了宋家那小子这么久,一丝气运都没吸收到,昨天忽然回光返照似的灵了那么几分钟,没多久就遭到了反噬。”
“反噬?”柳祈梵眼神阴鸷,“你以前可没有说过这个。”
“别担心,”赵师冷哼一声,“你可是我的亲生儿子,为父必定不会害你。你先前得来的那些东西大多都是从柳家废物身上弄来的,他们没那个本事反噬到你。”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去找姓苗的那个丫头,”赵师道,“柳家血脉、名字含木含柳,只有她能继续给柳书楠续命。把她抓回来,虽然这样不如循序渐进的效果好,但至少能让这老不死的多活几个月。……”
“噗——”
赵师话音骤停,口中止不住吐出鲜血,柳祈梵下意识躲闪,又硬生生止住动作连忙去扶,下一瞬间,眼前也染上了一片血红。
“赵师,您……”柳祈梵用衣袖抹了把眼皮,一垂眼,正看到手中赵师枯木一般松弛的手正飞速开始填充血肉,而后,皮肤转眼变得光滑细腻,宛如新生。
再抬眼,赵师脖颈中的皮肤也发生了变化,面庞更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般。五官看起来和他极为想象。
柳祈梵心中一喜,他最清楚赵师的面容一部分情况下反映了他的状态。
“恭……”柳祈梵嘴巴长了长,发出一股模糊音节,眼底染满惊骇。
只见赵师皮肤下的血肉还在继续充盈,皮肤上很快出现一条条红色纹路,就像即将炸开一样……
“去,把林晓枫抓过来。”赵师从喉中挤出几个字,“越快越好……”
——
垂花门被人用力从里面打开,空气中登时传来了一阵阵血腥味。
道童看着柳祈梵丧家之犬一般飞快逃离的背影,迟疑地走到未关紧的门前,扬声问:“师父,您没事吧?”
房内没人回答,道童迟疑地又问了一句。
“师父?”
下一瞬间,房门后瞬间伸出一只布满血痕的手,扯着道童的脖子将他拉了进去。
尖叫声在掌下消弭,房内再无声息。
第 56 章
“小少爷……”
他死了?就这么死了?
“……小少爷?”
那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按照赵师的血缘论来说, 自己才是他最好的补品。
“小少爷!”
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挡在柳祈梵面前,身如洪钟:“您这是怎么了?”
柳祈梵仓皇停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衣服上的斑斑血迹, 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他只是听到尖叫声想回去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那么可怖的一幕。
“……”
这是赵师的血、还有, 那个道童、那个真正的“柳祈梵”的血……
“你!还有你们!”柳祈梵猛地抬头, 伸手胡乱一指,“都跟我走!”
十几年前, 他已经失败过一次,那次让宋知意跑了,今天他必须要把林晓枫弄过来, 不然,不然……
青天暖日,柳祈梵的身子却不住发抖。
不然下一个死的,绝对就是他自己。
*
华星娱乐,休息室。
宋知意挂掉电话,脸上疲惫更甚。
方才,消失两天的宋筠枝和景琛夫妇终于给她回了电话,说的内容和她在金球哪里得知的大差不差。
自从宋知意成年能自立门户后,宋筠枝就和景琛关了公司去四处旅游, 原本她以为这俩人是想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直至最近才知道其中密辛。
和她原本的推测一样,十几年前小姑的死绝对和柳家那位“大师”脱不了干系,只是那人藏得极深, 遍寻不到。
后来宋筠枝与金球共梦, 更是得知宋知寓被下了死咒,为了解咒, 他们只能四处奔波,甚至碍于某种限制,连实情都无法告知。
要不是宋知意现在已经知道了大半真相,恐怕还是无法得知详情。
宋知意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沉重的头脑被苦涩刺激,精神为之一清。
她翻出人设卡册,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上面的硬质封皮。
据金球说,只要她能找到当初丢失的那支笔,这本人设卡册就会自动将它回收,并将众人命运改正。
那么问题来了,去哪找到那个执笔人?
啧,说来说去,还是要去柳家一趟。
要是他们能自己送上门就好了。
叩叩——
宋知意把卫衣腹前的拉链拉开,把人设卡册塞了回去。
这卫衣是宋知寓买来装猫的,但球球……体型过于蓬松,装进去的视觉效果只能说是一言难尽,不过前面的口袋够大,拿来装人设卡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开门,林晓枫的助理正站在门外。
“宋小姐,晓枫那边拍摄马上完成,您可以先过去了。”
“好。”
“……”
林晓枫等在一楼,无措地左顾右盼,精致的眉宇间流漏出些许愁色。
经纪人说有位大佬要求公司给她请了个长假,归期未定。这几乎就是雪藏。
现在她等在这里,也是因为那位大佬点名要找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得罪了谁……
欠了宋小姐那么多钱,要是没了工作,给妈妈治病的债该怎么还啊……
“嗐——”
林晓枫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宋知意从侧方走过来,看到林晓枫愁眉苦脸地不知在想什么,忍不住打趣,“见到我就这么不开心?”
“宋小姐?”林晓枫一喜,跟着笑容又是一僵,小心翼翼地问,“是您让公司给我请假的?”
“是我,”宋知意面色如常,见林晓枫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像是明白了点什么,道,“陈姐,我是说陈总,她没跟你说吗?”
林晓枫笑容有些发苦:“我这种小艺人哪能跟陈总说得上话。”
“放心,”宋知意拍拍她的肩,“详细的情况我也不好说,总之是为了你好,休息的这段时间虽然没办法接通告,但我会按照华星和你同级艺人接的通告价钱给你发工资,翻三倍,不用担心生活问题。”
“不不不,不用不用,”见宋知意抬脚往外走,林晓枫连忙跟了过去,“要是没有您,我妈妈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不用再给我工资。”
“耽误了你工作,当然要有补偿,”宋知意道,“这段日子你跟我去个地方,生活方面不需要担心,就是行动可能会比较受限。”
宋知意脚步一停,转身很认真的看着她,“你有任何要求我都能满足,但只有一点,要尽量减少外出频率,就算出门也需要有人陪着确保安全,能接受吗?”
“……”
林晓枫沉默半响,忽地展颜一笑,“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宋知意一愣。
“我相信您不会害我,”林晓枫道,“而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问了您也不会说实话,倒不如就这样吧。
“我们现在去哪?”
说话间,已经离开了华星娱乐大楼,宋知意往于岸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似乎是在给路人指路,道:“去……”
“请问是林晓枫吗?我女朋友是你粉丝,可以给她签个名吗?”
一个娃娃脸男生忽然凑过来,伸手往旁边一指,只见那里确实站着一个女孩子,正低头看手机。
林晓枫眨眨眼,请示般看向宋知意。
“走吧,我陪你一起。”宋知意道。
男生在旁边带路,宋知意缀后,视线漫不经心一瞥,又一顿,还挺巧,刚好路过了几个月前,宋知寓“犯病”把林晓枫拉过来红眼按墙的地点。
这人少得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等等,那巷子里好像有人。
再转头,正好看见那娃娃脸男生的“女朋友”拿着手机转了转,似乎是终于找到了方向,迈步离开。
“诶?不是要签名吗,她怎么走了。”
“是啊,怎么走了,”娃娃脸男生依旧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可能是因为她根本不是我女朋友吧。”
“你们?!!”
“……”
“……”
华星娱乐,顶层。
录了一天的歌,录得人头昏脑涨,祁南风只能和制片打了声招呼,先休息休息,也顺便歇歇嗓子。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顶层花园没什么人。天气极速降温,连花都有不少开始发黄掉叶。
祁南风蹲下身子,将脚下几盆花清理干净,叶子堆到一边。
楼顶的风很大,一不留神的工夫,叶子就被风卷着飘落而下。
无奈之下,祁南风只能起身将叶子捧起先丢去几米外远的垃圾桶。
嗯?下面是宋知意,她什么时候来了公司。
亏得他视力好,隔着十几层楼高也看清了下面的人影。
她旁边那个,好像时公司的艺人?看着有点眼熟,朋友吗?
祁南风捧着落叶站定看着,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虽然还没有明说,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宋知意已经想起了小时候和他见过的那一面。
那么,她也会做哪些梦吗?和他相识相知、一起长大的梦。
等等,那个男的是谁?
祁南风盯着忽然冒出来的男生,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离那么近做什么,笑得一脸谄媚样。
祁南风冷哼一声,走到垃圾桶旁把叶子丢掉,拍了拍手,再看向楼下,瞳孔骤然剧烈猛缩。
——那是,绑架?!!
第 57 章
“小少爷, 人已经全部带过来了。”
“怎么有两个人?”
“……”
是柳祈梵。
拥挤的车厢内,宋知意肩膀一偏,压住听到熟悉的声音想要呼救的林晓枫。
视线被黑色眼罩遮盖, 宋知意只能循着声音望过去。
赌对了, 这伙人果然是柳家、或者说柳祈梵派来的。
虽然早就猜到他们会对林晓枫下手, 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还好今天来找了林晓枫,不然若是让她们被柳祈梵绑了去, 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宋知意仿佛害怕般缩了缩身子,凑到车门缝隙处,仔细听着外面的对话。
关于自己、宋知寓和苗恨柳被柳家盯上的原因, 宋知意早就隐约有了猜测,那就是他们都是柳书楠的血脉。
但林晓枫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人”,就连小时候偶然救下柳祈梵,看起来也是精心设计的结果。而长大后的柳祈梵既不是什么恋爱脑,也并不怎么爱林晓枫,因此,宋知意其实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被更改的命运线里,女主角为什么会是林晓枫。
这个疑问,宋知意最终在金球那得到了解答。
——林晓枫是执笔人为自己准备的“祭品”。
无论是让柳祈梵幼时和林晓枫相识、交换“信物”, 还是故意让林晓枫母亲重病、去寻求柳祈梵的帮助,都是执笔人提前设计好的,为的就是让林晓枫的命运与柳祈梵紧紧交缠。
还有今天绑架她们的人……
“……还真是你。”
眼罩被人一把抓下,连带着被揪掉几根碎发, 宋知意吃痛般抽了抽眉头, 看向车门外那个逆光的熟悉人影。
“好久不见啊,祈梵哥。”
宋知意仰脸, 眼睛被阳光刺得眯了眯,“不解释一下吗?”
他身后那个眉骨处有刀疤的高壮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虽然脸上多了一道可怖疤痕,面容也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苍老了些许,但他的面容依旧跟宋知意内心深处的某个身影重叠。
——是小时候绑架她的那个绑匪。
宋知意眸色更深,这次被劫持时,她也是看到了刀疤男人,才确定了这伙人的来路,不仅没有反抗,还打手势阻止了远远赶过来的于岸。
“解释?解释什么”柳祈梵注意到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往身后随意一瞥,很快收回视线,冷笑着说,“ 知意妹妹,不用担心,只是带你见个人而已。”
“上车,我们尽快回去。”柳祈梵松开布条,迈步上了旁边一辆红色跑车。
“是,小少爷。”
刀疤弯腰捡起地上的黑布条,动作粗暴地给宋知意系上,接着关上车门,在副驾位置上坐下。
“看好她们了,谁要是把人弄丢了,小心自己的脖子。”
“好嘞~”
娃娃脸男生笑着应了一声,手中拿着蝴蝶/刀挽了个刀花。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而已,甚至还被绑住了手脚,若是再给人逃了,那他们可真是白混了。
汽车启动,不远不近地跟在红色跑车后面,刀疤手臂支在车窗边,右手抬起,无意识摩挲着额角的疤痕。
十几年前那场任务,他自觉是十拿九稳,谁知道竟然被宋知意和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摆了一道。后来被宋知意跑了,任务失败,他差点丢掉小命,脸上也落了这么一道几可见骨的疤痕。
刀疤眼神一狠,将手放下。
跑了十几年又如何?还不是又落到了他手里。
——
“下车。”
脸上蒙着的眼罩和口中塞着的棉巾终于被取下,日光炽烈,林晓枫眨眨眼,双眼中情不自禁渗出泪水。
“不是柳家老宅?这是哪?”
林晓枫转头,看到同样双手被捆缚的宋知意站在原地,姿态闲适,还有心情搭话。
再往右看,柳祈梵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只随意指了一个人,“你们跟我一起把她们送进去,剩下的人好好守着,连只苍蝇都不要放进去。”
“是,小少爷。”
其余人应和一声,四散而去。
一个人扛着一个走不现实,林晓枫、宋知意腿上缠着的胶带和蒙眼的布条都取了下来,只有双手绑着的胶带没有去掉。
林晓枫放慢脚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快走,别耽误我们的时间。”柳祈梵毫不怜香惜玉地推了她一把。
林晓枫一个踉跄,重心不稳之下止不住向前倾倒。
“没事吧?”余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宋知意忙后退一步,用后背将人接住。
“别怕。”
她小声安抚了一句,与林晓枫并排向前走去。
【看来……大师,要是能拿到……】
是宋知意的心声!
林晓枫侧头看了一眼,又怕被发现一般迅速把头低下,接着上前几步,与宋知意并行。
作为华星的艺人,曾经被宋知寓“醉奶后冒犯”过的对象,林晓枫其实算是第一个亲耳听到宋知意心声的人,对之后圈子里的种种“玄学”事件也有所耳闻。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宋知意的心声突然变得这么模糊不清,但从只言片语中也不难推断,宋知意似乎是故意被绑架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宋知意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希望她能帮上忙。
林晓枫默默加快步伐,越过宋知意半身。
*
转眼间,几人停在一处仿古园林前,柳祈梵停下脚步,让刀疤在门外看着宋知意二人,自己先行进去。
赵师在此地蛰伏许久,又谨小慎微,即使刀疤等人侍奉了他这么久,也从没进入过赵师的住所。
按照原计划,柳祈梵自己把林晓枫押进来绰绰有余,但现在多了个宋知意,保险起见,还是要多一个人看着才行,更何况宋知意要怎么处置,还是要看赵师决断。
思索间,柳祈梵已经到了正厅门外,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空气中透着股似无若有的腥气。似乎,是血的味道。
柳祈梵的脸色白了两分,放缓呼吸,屈指扣上门扉。
“……赵师,是我。”
嚯——
房门洞开,一只形容枯槁的苍老大手松松握住门扉,仿佛没有力气一般。
“人呢?没带回来?!”
说话间,赵师的脸也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皮肤半边苍老如枯木、半边细嫩如幼童,中线处布满错落交织血管一样的纹路,形容可怖。
柳祈梵瞬间赶到一阵恶寒,嗅着空气中更为浓重的血腥气,只觉得胃部抽搐、几欲作呕。他不敢表现出来,忙低眉垂眼地答:“带了带了!就在外面,宋知意也给您带了回来!”
没人看到,在柳祈梵说话时,赵师背在身后的手中正握着一直空笔杆,金光闪烁,似在踌躇,直到听到宋知意的名字,那道光点菜彻底湮灭。
“宋知意?”
“是,”柳祈梵睁开眼,“她刚好跟林晓枫在一起,我,我……刀疤擅作主张,把她一块抓了过来,您看怎么处理?”
“擅作主张?”赵师蓦地露出一个大笑,脸庞越发诡异,“不不不,你们做得很好、做得好啊!”
赵师往后退了一步,重归黑暗。
“把她带过来,尽快。”
“……”
“……”
此时,园林外。
刀疤男抱胸靠在墙边,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藏了家伙;宋知意双手束在身后,打量着眼前的白墙青瓦;林晓枫隔在他们中间,警惕地盯着刀疤男,盯了一会儿,又侧过身子悄悄后退,绑在后面的双手摸索着,试图把宋知意手腕上缠着的胶带撕开。
“别白费工夫了。”
刀疤男懒懒掀开眼皮,没有制止,眼神中带着嘲弄,“你以为你们还能跑得掉?”
“你!”林晓枫气急,“现在是法治社会,别以为你们柳家有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
“法治?”刀疤男朝着墙内遥遥一拱手,现代的装束和复古的动作,看着有点不伦不类,“我们这群兄弟跟着赵师这么多年,最不怕的就是叫法治的东西。”
“原来那个神神叨叨的大师姓赵啊。”
林晓枫还想说些什么,听到宋知意开口,默默闭上了嘴。
宋知意盯着男人脸上的刀疤,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几年前你绑架我的时候,脸上似乎还没有这道疤?”
这疤痕位置极其危险,若是再偏一寸,男人的眼睛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落下这道疤。”刀疤男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宋知意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奇怪,为什么刀疤不意外自己能认出他?是他不不知情、还是影响她记忆的人不是那个赵师?
……算了,多想无益,反正过了今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两人没再说话,林晓枫左右看看,嘴巴无意识张大。
听着意思,宋知意很久之前就跟这个刀疤脸男有恩怨?那宋知意怎么还敢过来,明明她是能跑掉的。
【……应该快到了。】
心声又起,林晓枫下意识看向宋知意,跟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天上有什么?
林晓枫眨眨眼,一道黑色的剪影从眼底划过。
想不明白,林晓枫挪动两步,继续用艰难挣脱出来的几根手指,盲撕宋知意手腕上缠着的胶带。
*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响起富有节奏的踢踏声。
赵师坐在太师椅上,口中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脚尖点地,慢悠悠打着拍子。
在他旁边立着一张现代化的轮椅,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微光,柳书楠依旧低垂着头,看着像是睡着了。
“老哥哥呦……”
赵师叹了一声,脚尖停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和柳书楠结识于微末之时,两人一人经商一人通玄,不仅是莫逆之交,也是事业上的同伴,甚至可以说柳家有今天也有一份赵师的功劳。若能好好经营下去,两人说不定都能更上一步也未可知。
然而商场之事瞬息万变,柳书楠即使再不服输也慢慢老了,等他回首看去,十数个儿女子孙,竟挑不出一个可堪大用的,唯二看着有商业天分的,只有他最后一任妻子给他留下的一双儿女,当时还未成年。
这两个孩子聪明而又执拗,不太讨喜,柳书楠向来看不上眼,便去找了赵师,让他出出主意。
想到这,赵师注视着轮椅上昏迷的柳书楠,脸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商人做久了,柳书楠想当然地觉得钱能买到世上所有东西,却没有想到,赵师早就受够了低他一等的日子。
明明是一起拼搏出来的,那么为什么坐拥柳家全彩的不能是他呢?
于是赵师借口需要时间筹谋,实则暗中找到机会,玩了一手狸猫换太子,用自己的亲生血脉,偷偷换掉了柳书楠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孙子,柳祈梵。
甚至出于某种隐秘的目的,他把真正的柳祈梵养在身边,当了个侍奉自己的道童。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赵师真正想要的,是将柳家这块大肥肉彻底纳入囊中。其中最重要的,那便是替“柳祈梵”扫平所有障碍。
于是几年后,赵师又假借“灾星”之名,向柳书楠最小的女儿出手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人运势实在太强,虽然勉强让她中计早夭,但那周身气运也反噬了他的玉笔,威力大不如前。
不过塞翁失马,那次之后,赵师意外发现了玉笔的新作用——它能在某种程度上扰乱他人的命运线,并且,和自己牵扯越深的人越容易被扰乱。
发现这点后,赵师立刻和柳书楠联手,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以为柳家改运为由,获得了大量的“试验品”,并成功研究出了“借运”之法,其中又以双方有血缘关系者为优。
到了此时,试验品也被折腾死了七七八八,于是,赵师将目光放到了宋知意姐弟身上。
宋家一家四口,不仅有三个柳书楠的血脉,还个个都是福运绵长之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也成了宋知意被盯上的理由。
但让赵师万万没想到的是,不过一个五六岁的黄毛丫头,他派出去的人愣是给她跑了!
原本跑了就跑了吧,也不是不能再次出手,但偏偏又出了岔子,宋知意的命被人护住了。
那道气息赵师也熟悉,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
两人年少时便因所求不同而分道扬镳,多年来从未联系过。赵师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让他受挫的人竟会是自己的亲妹妹。
到了这时,赵师当然也不会在乎什么血脉亲情,但妹妹所获得的纸与他的笔所出同源,两者之间还有种微妙的联系,赵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咬牙放弃对宋知意出手的想法。
直到七年前,柳书楠重病。
柳祈梵还远远没有成长到可以接管柳家的程度,若柳书楠去世,一切谋划都付之东流,赵师自觉机会已到,蛊惑着柳书楠将宋家姐弟叫来,然后却没想到被景琛和宋筠枝察觉到不对,直接把这两个孩子送去了部队。
柳书楠的病等不起,无奈之下,赵师只能随便寻摸了几个柳家偏远亲戚,设计他们出意外早逝,将寿运接到柳书楠身上,换了他七年的延寿。
然后便是去年,某一天,赵师忽然发现玉笔上那股联系断了,这昭示着妹妹的去世,也代表着,他从此再无顾忌。
到了这时,柳家气运如同西边落日,看着辉煌,却也即将落幕。赵师在柳书楠的要求下为柳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的变数在一个看起来和柳家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安川市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个枝小姐。
此人命数极为难测,连他都看得云里雾里,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枝小姐”若是愿意帮助柳家,那柳家的事业不仅能重回巅峰,或许还可以更上一层。
柳书楠得知这个结果后去做了什么赵师不太在意,他只是向柳书楠又要了些人,之后闭关了半年,为柳祈梵编织了一个完美的命运线。
只要事情按照他定好的脉络发展下去,那么无论是林晓枫还是宋知寓,他们的气运都会成为柳祈梵最好的燃料。
——然后,他便取而代之。
只是赵师没有想到,十几年前,他在宋知意身上栽了第一个跟头,十几年后,又被她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就没有见过这种弟弟走哪就跟哪的姐姐!不然,宋知寓早就该按照他早早书写好的结局行事。
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
听到门外传来的数道脚步声,赵师缓缓起身。
她自己送上了门。
————
四人停在正厅门外,柳祈梵递给刀疤男一个眼神,示意他停步,接着扬声道:“赵师,人带来了。”
“进来吧。”
“走。”得到回答,柳祈梵抓住宋知意和林晓枫的手臂,用脚尖踢开门缝,一手一个拉着宋知意和林晓枫进去。
甫一进门,视野之内便只剩下一片黑暗,林晓枫下意识放轻呼吸,听着耳旁响起的所有声音:风声、脚步声、呼吸声,和……宋知意的心声。
【噫,这大师长得也太丑了,他看不出来自己的身体已经要承受不住业力了吗,还在这搞事。】
大师?什么大师?
不知踩到了什么,林晓枫脚下一绊,身体骤然失衡向一侧扑倒。
柳祈梵下意识松了手,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过了两秒,见林晓枫努力了几次没站起来,于是轻啧一声,松开宋知意不耐烦地走了过去。
赵师不知在这件屋子做了什么布置,常人没被点睛前眼前只会被黑暗遮蔽,要不是如此,柳祈梵也不会带着宋知意两人进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柳祈梵明知宋知意有些身手,却也不认为她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起来。”
手臂被人抓着向上薅,林晓枫忍着脚踝钻心的疼痛,借力站起,双眼微微睁大。
进来这么久,眼前都是一片黑,她本以为是房间里没开灯,但宋知意却能说出“赵师”的外貌,难道说,她能看见?
宋知意的夜视能力这么好吗?还有柳祈梵也是,林晓枫咬了下唇肉,有点难堪。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帮上宋知意,结果现在好了,变成了个睁眼瞎。
滋啦——
胶带撕开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格外响亮,林晓枫被惊得打了个激灵,思绪被打断,只听到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神神叨叨装神弄鬼,”宋知意面上一脸淡然,背后两只手努力地别着,抓住早先被林晓枫扯松的胶带一角慢慢撕扯,“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呢,原来就是一个丑老头子。”
“住口!”赵师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立刻就凝住了,冷声喝道,“黄毛丫头,你懂什么!”
“黄毛丫头不懂什么,但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宋知意终于将手腕解救出来,柳祈梵也终于反应过来,大步冲了过来。
宋知意身子一矮,同时右腿横扫,钢鞭一样抽在柳祈梵腿上,接着一旋身来到林晓枫身边,把从地上捡到的害林晓枫摔倒的棍子往腋下一夹,动作飞快地撕扯林晓枫手腕上的胶带。
这一路连串变故发生的太快,本来安坐在太师椅上的赵师瞬间脸色铁青,怒喝道:“祈梵,还不快把她们给我抓过来!”
“……是。”柳祈梵忍着小腿处传来的疼痛,摇摇晃晃地站起。
看了看挪腾半天,脚都没踏出半米的柳祈梵,宋知意淡淡一挑眉,都这样了还是不喊外面的刀疤,难道看不出柳祈梵就是个草包?
可能性不大。宋知意很快排除了这个答案,那么便只剩一条合理的解释——
赵师也没脸让外人看到他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倒是个好消息。宋知意揭开林晓枫腕上最后一圈胶带,看向赵师笃定道:“藏在这深山老林里,你应该很怕死吧。”
“你!”赵师被戳中痛处,脸色更沉了。
宋知意没等他说话,继续道:“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柳祈梵绑架我们的地方是市中心,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我们失踪,你应当清楚我爸妈有点部队的私人关系,如果事情闹大,就算是柳家也很难保下你,更何况柳书楠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房间一角,柳书楠坐在轮椅上垂头沉睡,即使是这样大的动静也没能将他惊醒,跟她和金球计划的一样——
破坏掉苗恨柳那串猫眼石吊坠、和许久之前柳书楠给宋知寓的那串祖母绿宝石项链里的东西后,这两人果然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反噬。
宋知意不着痕迹地碰了下自己腹前的衣服,那里端端正正放着一本硬皮笔记本,只要能拿到赵师的笔,金球便会以人设卡册为媒介,将人设卡册和笔立刻回收。届时被扰乱的命运线也会一定程度上回归正轨,赵师必定不能兴风作浪。
算算时间,于岸也差不多要带人找过来了,她只要能拿到那支笔,剩下的人都不足为惧……
宋知意眸色微沉,短暂停顿一瞬继续道,“我不知道柳家出了多少钱才让你这么跟他们卖命,这样吧,你说个数,送我们离开。”
“钱?天真。”赵师不屑冷笑。
有玉笔这个大杀器在手,只要有足够的燃料,这世间就没有他改不掉的东西,只要宋知意和林晓枫顺利死在这,截断这两人的气运后,他有把握直接抹去她们的存在,届时,自然不会有人为了两个“不存在的人”追查。
不过这些事就没有告知她们的必要了。
“我做这一切,为的可不是铜臭之物!”迟则生变,赵师低喝一声,背在身后的手微动,一点肉眼难见的金芒从他手中握着的玉笔中甩出,宛如墨点。
宋知意当然也知道赵师为的不是钱,说这些话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赵师这么不配合,那只能强抢了。
宋知意握紧地上捡来的拐杖,抬脚便想冲过去。
下一秒,她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
金色墨点倒映在瞳孔里,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笼住,动弹不得。与此同时,怀中的人设卡册开始缓慢升温。
拜托,宋知意艰难地动着小拇指,随着人设卡册温度的上升,她对身体的掌控力也在逐渐回拢,但墨点已经逼近额前半米内。
——给力点啊,要来不及了!
……
赵师转了下笔,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时也命也,原本他只是想把林晓枫弄过来,截断她的气运给予己身,先抵消掉身上莫名而来的反噬,谁知宋知意竟然自己撞了过来。
原本宋知意是赵师给柳书楠准备好的祭品,两人血脉同源,借运的效果会更好,但现在,赵师刚截断了“真柳祈梵”的气运,虽一身气息紊乱至极,却也同宋知意的联系更深了。
——这是最好的机会。
赵师的眼睛中逐渐升起名为狂热的情绪,虽然墨点的光芒和速度都在逐渐削减,不过也足够了,只要再有不到六秒钟,宋知意就是一个完全受他掌控的傀儡。
六秒的时间而已,没人救得了她。
……
【……拿到那只笔。】
【动不了了……给点力啊!】
“嘶——”林晓枫强忍着脚踝处传来的钻心剧痛,用力眨了眨眼,在一片黑暗中锁定了宋知意的模糊身影。
虽然听不懂也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有一股很危险的腥气在朝着宋知意逼近。
没有片刻的犹豫,林晓枫在确定宋知意站位的瞬间,用完好的那条腿在地上用力一蹬,借着惯性大力将宋知意撞开。
成功……了?
眉心一凉,林晓枫的表情僵在脸上。
“没事吧?”怀中的人设卡册的温度越来越高,透过衣服烙在皮肤上热得发烫,但宋知意已经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了。
被林晓枫撞开的瞬间,宋知意清楚地看到那滴金色墨水从她身侧划过,然后渗进了林晓枫额间。
——擦不掉。
看着林晓枫明显失去焦距的双眼,宋知意忍不住眼皮轻颤,重重闭了下眼。冷静,冷静,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拿到那只笔就还有回旋的余地,这是金球答应她的,冷静……
深深吐了一口气,宋知意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是水一样的沉静。方才慌乱之下,林晓枫的额头被她搓红了,宋知意拿开手,小心扶着她,看向太师椅上端坐的赵师。
“你对她做了什么?”
“无可奉告,”赵师老神在在道,“不过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送死,看在你们姐妹情深的份上,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起!”
赵师暴呵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宋知意下意识弯腰抄起地上的棍子,下意识做出防备姿态。
一秒、两秒……十秒,无事发生。
有风从缝隙中钻入,吹起鬓边一缕碎发。宋知意抬起手背蹭了蹭脸,再看向赵师,目光就有点一言难尽。
“情绪这么充沛,差点就被糊弄过去了。”宋知意嘟囔一声,小心扶着林晓枫让她靠坐在地,刚刚被那一手吓到了,她差点以为赵师还有下手。
“……起!”
赵师又是一声暴呵,双目赤红,宋知意啧一声,右手将拐杖在空中一抛,和赵师隔空对歭,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
柳祈梵悄悄吞了口口水,趁两人不注意,小步挪着,眼看就要摸到门边。赵师的状态不对,今天的计划明显出了点岔子,让这俩人再斗下去,恐怕会殃及到他。
作为赵师的亲生血脉,柳祈梵别的不提,怕死倒是遗传到了十成十。
赵师没有注意柳祈梵的动作,他此时的全副心神都在那滴金色墨水上,或者说林晓枫身上。
没人知道,林晓枫的母亲生病都有赵师的手笔,为的就是让林晓枫和他的牵扯更深,林晓枫的母亲被旁人多管闲事治好了、林晓枫和柳祈梵的关系也没有如他所料那样发展,但种子已经埋下,怎么也不该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应。
赵师眉头紧皱,再次尝试唤醒林晓枫,然而那滴墨水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反应。若不是林晓枫此时的状态明显不对,他都要怀疑方才那全力一击是不是落空了。
另一边,注意到柳祈梵的小动作,宋知意不再迟疑,握紧被她当做武器的棍子,一个箭步朝赵师冲了过去。
外面守着的那个家伙很有可能带了枪,在柳祈梵把人招过来前,她要先把赵师解决掉。
正厅空旷,宋知意转眼就冲到了赵师面前,右手握着棍子冲着用力一挥。
砰——
嘎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关门声轻易便被前者掩盖。
棍子触到金属表面,发出一声震响,宋知意不动声色地把棍子换了只手握着,右手背在身后做了几个抓握的动作以缓解掌根传来的麻痛。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赵师竟是直接把柳祈梵推了过来!这一棍子力道不小,本来是奔着赵师的胳膊去的,若不紧急调整了方向,她都怕把柳祈梵的脑袋抡下来。
“还好,没死。”轮椅上的人弓背垂头,宋知意不太放心,探了探他的鼻息。
几句话的工夫,赵师便已逃到了房间的另一端,谨慎地看向宋知意:“你能看见?”
“不然呢,”宋知意一指柳书楠,“这么大一个人,你当我瞎啊。”
她竟然能看见,竟然能看见。赵师的脸色阴鸷到可怕,这不应该,这里有他用玉笔写下的第一条规则,所有进来此处的人,都被剥夺五感中最重要的一感——视觉,只有被他点灵过的人才能正常视物。
这条规则是赵师为自己设下的一条保险,当年做了数不清的实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让它勉强生效,但为什么这对宋知意没用?
……来不及多想了。
看到宋知意提着棍子又冲了过来,赵师瞳孔一缩,惊得连连后退,后背却在此时触到一具温热的身躯。
“祈……林晓枫?”赵师下意识躲开,却见林晓枫并没有追上来,而是木木呆呆站在原地,意识到什么,赵师握着玉笔用力一挥,“去,把她给我抓住!”
话音落下,林晓枫默默绕过他,向着宋知意的方向僵硬地挪了过去。
成了!赵师心中一喜,林晓枫现在已然是行尸走肉,全凭自己操控,宋知意虽然有点拳脚功夫,但妇人之仁,有林晓枫这个肉盾在,她必定左支右绌,届时未必拿不下她。
一步、两步、三步……林晓枫僵硬地向前走着,眼神惊恐。
宋知意面色紧绷,她很熟悉这个眼神,她的倒霉弟弟,第一次被迫“犯病”被她救出来后,就是类似的眼神。
那么如果她靠近一点,林晓枫会和宋知寓一样脱离控制吗?
一步,两步……
因为那滴金色墨水,林晓枫终于能正常视物,却也被囚于这幅躯壳之中,宛如被无形的丝线操纵一般,无法做出行动。
她想张口让宋知意快逃,却连气音也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知意的身影越来越近。在到达某个距离时,林晓枫停住了脚步。
——
门外,刀疤百无聊赖地仰头望天。
身后的门墙虽然都是木头做的,但隔音的效果出奇的好,可惜了,没能听到宋知意临死之前的惨叫。
刀疤舔了舔牙根,脸上露出和敦厚五官相反的狠毒的笑。
嘎吱——
身后房门轻响,刀疤收敛神色,垂头道:“小少爷。”
“你进去……”话说一半,柳祈梵忽然意识到赵师现在肯定没工夫给刀疤点睛,于是改口道,“把你的枪给我!”
“是,但是,”刀疤伸手探入腰间,“您要枪是?”
“别问这么多了!”柳祈梵一把把手枪夺了过来,看着黑黢黢的枪口打了个哆嗦。
屋里形式不妙,那神神经经的老头子还真有可能在宋知意受伤栽跟头。如果那老头败了,即使他能带人将宋知意杀了也遮掩不住这一切,到时他这个绑架的主谋说不定都会进局子!
为了他手中的一切,宋知意必须死。
柳祈梵单手握上扳机,再次推开房门。
砰——
房间里,宋知意接住林晓枫扔过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塞到怀里,就听到一声震天巨响。
她应声望去,一颗子弹划开空气激射而来。
正中腹心。
第 58 章
一个月后, 安川市人民医院。
“小心,慢点。”林晓枫扶着一个头戴素色棉线帽的中年女人,小心翼翼下着台阶。
“好, 好。”女人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轻轻拍了拍林晓枫的手, “你不是说叫了车, 来了吗?”
“应该还要几分钟,”林晓枫拿着手机原地转了转, “上车点在这儿,诶,那是……”
宋知意?
“……”
“……放心, 我这次绝对不会乱跑的。”宋知意百无聊赖地玩着围巾下面的穗穗,听着电话那边的絮叨,表情有些无奈。
原本她以为出院了就能得到自由,结果谁知道确实是哪都能去了,但身边还至少要有两个人跟着。今天弟弟忙电影宣传、爸妈忙着安排柳家那一大堆无辜员工,她本来以为终于自由了,结果又迎来了接不完的电话。
林晓枫见她好像在忙,跑过来的动作慢了下去,宋知意却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表情一下子放松起来,匆匆说了句什么,迅速挂断电话。
“呼……”世界清净了,宋知意愉快地弯起了眼, 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林晓枫也回了个笑, 带着些歉意道:“我打扰到您了吗?”
“没有,本来也没什么事, 只是我爸他在唠叨。”提到这宋知意就满肚子的无奈,她这段日子可是彻底丧失了了“自由”,去哪都有人跟着也就算了,但凡离开家一小时,爸妈和弟弟就会打来接不完的电话。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在国外溜达潇洒呢。
宋知意叹口气,把手机放进口袋,缩了缩袖子。上周安川市下了初雪,一直到今天都是阴天,虽温度算不得多低,但一直把手放到外面还怪冷的。
两人又寒暄几句,林晓枫终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忙问道:“您怎么来医院了,是身体还没好吗?”
那天她是亲眼看着子弹击中宋知意的腹部的,虽说最后宋知意有惊无险,但林晓枫还是连做了几天噩梦,直到宋知意平安出院才松了口气,这会儿在医院看到她,那口气好悬没再次升起来。
“没什么事,只是来复查,你呢?”宋知意问。
“没事就好,”林晓枫小小吐出一口气,笑了笑道,“我是来接我妈出院的,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
“阿姨出院了,这么快?”宋知意有些惊讶。
林晓枫用力点头,脸上笑容更大了些,“医生说我妈恢复得很快,一周前就转到了普通病房,下雪那天还出去搓了几个雪球呢。”
说着,林晓枫回头,抬起手臂对着林妈妈挥了挥,“她特别想回家住,我看她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问了医生,今天接她出院。”
宋知意顺着林晓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上林妈妈温和慈爱的目光,她正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感受到宋知意的视线,也回了一个笑。
安川市今天的天气说冷也没那么冷,林妈妈却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不知多少圈,瘦削的身子都臃肿起来,头上戴着一个浅色的棉线帽,遮住了光秃秃的头顶,脸颊透着红润,虽然依旧因为瘦而有些下凹,但也挂上了些肉。
同几个月前宋知意从照片中看到的人相比,简直就像两个人。
那时的林妈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头发因为化疗都掉光了,蜡黄的脸色透着死气,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痛苦中透着求生的欲望。
给林妈妈治病的医院和医生都是宋知意安排人找的,收到账单后,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小说”中的剧情里,林晓枫只能求助柳祈梵,
——那天价的医疗账单,真不是林晓枫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职场小白承受得起的。
然而即使给林妈妈找了最好的医院和医生,也仅仅是控制住了不让她的身体状况不再进一步恶化,可以说,一个月前的林妈妈完全是靠烧钱来续命。
直到赵师死,金球将被剥夺的那些气运还给他们,林妈妈的身体才好转过来,转到了人民医院,到今天,林妈妈除了太瘦了之外,简直和健康的人没有区别。
“……还是要谢谢您,不然我妈都不一定能撑到现在。”林晓枫看到妈妈现在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酸涩,她眨眨眼,目光中带着感慨。
当初走投无路之下,她真的差一点就要去回去找柳祈梵,自投罗网了。
宋知意收回视线,看她一副要哭了的模样,顿觉头大,半开玩笑道:“你已经谢过我很多遍了,真想感谢我的话,就好好拍戏,多多给我赚钱知不知道?”
半个月前,林晓枫突然找到她,主动要求将自己的影视分约签到宋知意的工作室,且不要任何报酬,说白了就是打白工,赚的所有钱都用来还宋知意垫付的医药费。
宋知意本想拒绝,便让她先问过陈玉宁的意见再来,本以为这能让她知难而退,谁知陈玉宁竟然真的同意了这个离谱的请求。
要知道林晓枫虽然没有大火,但也逐渐有了起色,尤其是她作为被赵师选中的“女主角”,本身就是气运极高的人,没了赵师的干扰后,人气更是突然飙升了一大截,工作邀约接到手软。简直就是一株幼年体但长势喜人的摇钱树,也不知陈玉宁怎么肯放手的。
但不管陈玉宁是怎么想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宋知意只能让刘琉把林晓枫的分约签过来,按月开工资,欠的钱还完钱想走也能随时走,合约条款非常宽松。
两人寒暄没几句,林晓枫叫的车便到了,林妈妈不能吹太久的风,林晓枫又急急忙忙跑回去,扶着她上了车。
宋知意注视着她们离去,目光幽幽,左手往右边一探,摸了个空,收回手的瞬间,掌心被塞了一杯温热的奶茶。
祁南风手指上勾着两个小袋子,两手捏着一颗栗子轻轻一摁,随声一声清脆的哔啵声,空气中弥漫起浓浓的栗香。祁南风隔着纸巾把栗肉剥出来递过去,见宋知意还在愣愣出神,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刚遇到了个朋友。”宋知意撕开吸管包装,啵一声扎进封盖,吸口热乎乎的奶茶又接过栗子塞进嘴里,瞥了一眼祁南风手臂上那个极其眼熟的包。
——奇了怪了,她怎么想不起来这包什么时候到他手里了。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栗子挺香。
宋知意又吸了口奶茶。
……
冬季正是流感高峰期,医院人满为患,宋知意两人又等了一会才拿到检查报告单,一切正常。
医生对此啧啧称奇,直言宋知意是她见过的恢复速度最快的人,宋知意对此只能回以微笑。
离开医院,依旧是于岸开车,只是导航的终点不是宋家,而是一处偏远村庄。
那里是祁南风的祖籍,也是宋知意年幼时被绑架的地方,同时也是赵师的妹妹赵玉书的埋骨之地。
一个月前,事情的发展如宋知意所料,当她和林晓枫的距离达到某个边界值时,林晓枫忽然恢复了神智,并用连她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立刻折返,拼着一股狠劲从赵师手里抢过玉笔用力丢了过来。
事后宋知意才知道,林晓枫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为了赚奖金练过田径也练过标枪。
总之,玉笔到手之后宋知意几乎是立刻就拉开胸前口袋拉链,将玉笔塞了进去,与此同时,柳祈梵射过来的子弹也击中了她的腹部。
老实说,那一瞬间她并没有觉得多痛,只是大脑一片空白,或许是大脑自我保护机制的缘故,现在再去回忆也想不起来当时的感受了。
只记得腹前放着的人设卡册似乎有微光一闪,而后耳边发出半声惨叫,她回神看过去,只见赵师七窍流血,竟是当场暴毙。
赵师的死法突然,柳书楠也没好到哪去,七年前他就该死了,只是用了歪门邪道续命,现在赵师一死,柳书楠很快就跟着去了。
至于曾经多少受过赵师的“惠泽”的其他柳家人和赵师的手下,则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反噬,其中牵扯较深的,更是当即跟着赵师去了几个,比如刀疤男。
赵师生性谨慎,卧榻之处不容他人酣睡,就算是距离最近的手下也离这处园林足有一公里之遥,现在也正陷入同伴突然暴毙的混乱当中,宋知意和林晓枫抓住机会,没费多少力气就抓住了因为子弹卡膛而被迫弃枪逃跑的柳祈梵。
房门一关,任谁都听不到里面传来的动静。
赵师精心布置的藏身之处,最后还是成为了他的葬身之所。
于岸带人赶过来的速度比宋知意预计的要慢上一些,赵师选择这里藏身不是没有道理的,此处的磁场紊乱,宋知意手表的定位信号时隐时无,追踪过来花了不少工夫。
不过幸好还是及时赶上了,除此之外,宋知意还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道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祁南风。
宋知意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在这,但现在不是叙旧的场合,怀中发烫的人设卡册和逐渐发沉的眼皮都在告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宋知意遵循本能地晕了过去。意识快要消失前,才迷迷糊糊地交代了一句不用担心。
不过醒来后,看到病房里那么多人,宋知意就知道自己还是交代得少了。
“一觉”醒来,还没来得及意外自己远在海外的父母怎么出现在了这,就被双眼布满血丝的苗恨柳扔了一沓合同,打开一看,是柳家企业的股权转让协议书。
宋知意默默签了字,忍不住又确认了一下,她到底是昏迷了一天还是一周。
得到的答案依旧是前者。
好吧,虽然苗恨柳出手的速度超乎她的想象,但仔细想想,也没有很意外。
毕竟为了这一天她们已经筹谋了许久,早几年就在逐步蚕食柳家的商业版图,现在柳书楠柳祈梵一死一疯,柳家群龙无首,不仅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也是最容易得手的时机。
亲眼看到宋知意醒来后,苗恨柳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医院,连带着宋筠枝和景琛夫妇也是。
大boss是解决了,但要处理的杂事却是一件不少,柳祈梵吃上牢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柳家其他的活人手也不怎么干净,他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当然要为警方提供线索啦。
至于宋知意,则是被留在了医院好好养伤,伤好之前,被勒令禁止离开病房。
然后,宋知意就以惊人的恢复速度,再度成为了住院部的传奇,所有医生和病患都知道,那个遭到恐怖袭击被子弹击中的年轻女生,只住了四天院就要出院了!而且人还活着!
出院应该是喜事,但看着眼前一批又一批来祝贺和“沾好运”的病友,宋知意只觉心力交瘁,再次后悔自己当初修改伤势的时下手那么“重”,多住两天院总比现在当猴子被围观的好。
是的,“修改伤势”。
在外人眼里,她恢复得如此快就是很多的幸运加年轻身体好的缘故,但只有宋知意知道,幸运是真的,柳祈梵打出的那颗子弹很巧合地击中了轮椅导致弹道偏离,削减了力道,最后又被她口袋里的宝石和笔记本挡了一下,因此才没有贯穿伤,至于年轻身体好嘛,这点她不否认,却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当然还是开了那么一点点挂的啦~~
事实上宋知意之前也不是单纯的晕倒,而是再度进入了那个神奇空间见到了金球。
人设卡册和笔按照计划被金球顺利回收,金球作为维护世界的守护者,不能直接对他人命运进行修改,哪怕是让它重回正确的轨道也不行,因此这件事只能交给宋知意,而她之所以昏迷整整一天,也是忙着处理这些事。
当然,白打工的事宋知意不做,还是薅来了一点报酬:把自己的伤改成轻伤什么的肯定是必要的嘛,还有人设卡册这种话好东西,她还没用完,再借一个月也很合理,毕竟她那么大的功劳!
回忆结束,宋知意抚摸着藏蓝色的封皮,轻轻弯唇。
一个月的时间已到,差不多该把人设卡册还回去了,她这一月里靠着人设卡册搜罗了不少现在还是糊糊的好艺人,还投资了一些影视方面的“潜力股”,只等以后赚得盆满钵满。
今年这大半年都跟着宋知寓跑来跑去,她似乎也被笨弟弟染上了惰性,手指轻轻一点,宋知意看向窗外。
要不,再请个长假?
脑海中缓缓浮现苗恨柳布满血丝的眼,宋知意打了个寒颤,疯狂左右摇头,将这恐怖的画面挥散。
不行,不能只紧着苗苗姐一个人压榨,宋知意微微蹙眉,手指敲击的频率快了些,正好爸妈也回来了……把他们抓去干活!还没到年龄呢退什么休!
宋知意终于心满意足,闭眼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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