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翊的侧颜近在眼前, 黎歆歆反倒觉得自己有点意识不清醒。
他长睫低垂，耳廓微红，难得的敛起了一身冷冽的气息。
“你再凑近点。”
黎歆歆勾勾手指, 程子翊顺从地倾身靠近。
她附唇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就不告诉你。”
笑着笑着, 她眼睛又眯了起来。
身下的床褥太过柔软，他身上的木质清香过于好闻，那点儿困意翻江倒海，席卷而来。
双眼阖上之时，黎歆歆似乎听到了程子翊的一声叹息。
“歆歆, 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 还要警察干嘛？
黎歆歆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渐渐跌入了梦境里。
*
翌日, 黎歆歆是被接二连三的微信提示音吵醒的。
她手机里的睡眠模式设置的是每天零点到九点, 非常规律, 十分养生, 只是暂时不太适合她这个宿醉的人。
黎歆歆迷迷糊糊地解锁手机屏幕, 爆炸似的信息来自于一条昨晚“不醉不归”局的群聊。
从昨晚到今早，所有人都在@她，让黎歆歆好好解释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唯有她的高中同桌兼好友庞琳安安静静，在群里默不作声。
庞琳单独给黎歆歆发了一条信息, 来自于今天凌晨两点多。
庞琳：你和顶流前任的事真瞒不住了姐妹，好自为之, 自求多福, 阿门
原本眯着眼睛动作迟缓的黎歆歆瞪大了双眼，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脑袋依旧有点疼, 嘴里似乎还有着散不去的酒味儿，无一不昭示着昨晚她喝成了一团烂泥。
意识逐渐回笼，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断片，而且从头到尾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程子翊打电话给她，到后来两人倒在这张床上，都像幻灯片一样播放在她脑海里。
但是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没印象了。
黎歆歆霎时间清醒过来，冲进了洗浴间。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美拉德风的连衣裙，但是脸上的妆却已经卸掉了。
不过卸的也不算那么干净，因为睫毛根部还残留了一点假睫毛的胶水。
后来她是睡着了吗？但是为什么光卸了妆却没换睡衣？
程子翊呢？他们俩……没发生点别的什么？
黎歆歆越想越是心跳加速，打开了程子翊的聊天页面，他什么消息也没发来。
左思右想，虽然是该和他表达一下谢意，但重新提及这件事多少有些暧昧和尴尬，不如假装断了片。
只要她不说，那就是无事发生。
此时，许一诺的两条微信消息也发了过来。
一诺：歆歆你醒了吗
一诺：你吃点儿什么，我先给你拿
许一诺和黎歆歆作息差不多，这几天她俩都约着一起去餐厅吃早餐。
黎歆歆马上回了句好，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匆忙洗漱了一下，随意穿了件one piece的连衣裙就素颜往餐厅赶去。
酒店的餐厅十点钟就结束早餐营业，此时餐厅里已经没几个人。
许一诺坐在角落里，以防路人认出还戴了个超大幅的墨镜，看到黎歆歆后就拼命和她挥手。
平时活力满满的黎歆歆今天却有些神色恹恹，眼睛下还挂着微微乌青的黑眼圈。
许一诺把点好的陵城酸粉推给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昨晚没睡好啊？”
黎歆歆拌了拌酸粉，有气无力地应声道：“昨晚和高中同学吃完饭还约了酒局，彻底喝懵了。”
言罢，她摇着头唉声叹气：“多年老同学，也不做个人呐。”
那几位“不做人”的老同学还没蹲到黎歆歆的回复，依旧在群里疯狂的@她。
其中最震惊的当属孟义萱，追星追的多，程子翊的作品都看过，昨晚造成的冲击力持续到了今天，绵延不尽。
孟义萱：@歆歆不早睡 @歆歆不早睡 @歆歆不早睡
孟义萱：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大明星程子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几人原来的关系都挺好，高中毕业后也偶有见面，聊天也很随意。
但是“勾搭”一词太过于炸裂，黎歆歆难免觉得脸上臊得慌。
她咽下一口酸粉，终于在群消息页面里打字回复了这群八卦的老同学。
歆歆不早睡：一起录综艺呢，节目暂时没官宣，保密啊兄弟姐妹们
歆歆不早睡：[嘘][嘘][嘘]
歆歆不早睡：我们就是纯同事，你们别瞎说
只是最后“纯同事”这三个字，她发出后也有点心虚。
眼不见为净。
黎歆歆把群消息设置为了免打扰模式，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许一诺咬着一块儿全麦面包，似懂非懂地继续问道：“所以昨晚是老同学送你回来的吗？”
说罢，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八卦地凑近问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黎歆歆正思考着是敷衍了事，还是转移话题，就看见许一诺表情一变，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朝着黎歆歆身后的方向挥了挥手，正襟危坐的模样，小声喊道：“师哥。”
黎歆歆僵硬了一瞬。
不知为何，口中的酸粉也变得不那么好吃了。
救命，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程子翊，怎么这就碰上了？
很快，身边的座椅被拉开，身形高大的男人就在黎歆歆径直坐下。
他身上还是那股熟悉清冽的木质清香，就像昨晚环绕在她身边时一样。
“早。”程子翊率先开了口，磁性的声音干净清晰，哪还有昨晚的半分沙哑。
黎歆歆迅速地将乱七八糟的杂念赶出脑海，略带慌乱地也回了一句：“早。”
许一诺看了一眼快到十点的时间，还有已经开始收桌的餐厅，没回应他们口中的那声“早”。
这几天她俩单独吃饭什么都会聊，现在多了个程子翊，气氛莫名尴尬了许多。
就连平时最会活跃气氛的黎歆歆都不说话了，低着头只顾着吃粉，头都快埋进了碗里。
“歆歆，昨天的酒局好玩吗？”许一诺只觉得这沉默有点窒息，问向黎歆歆，“说起来，我还没去过酒吧呢。”
黎歆歆终于把头抬了起来，有点好奇地看向许一诺：“没去过酒吧？清吧去过吗？”
许一诺想了想，摇摇头：“清吧和酒吧有什么区别吗？我都没去过。”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全麦面包，又道：“出道前没去过，出道后更不可能去了，林大经纪人管得死死的。”
“都是喝酒的地方，就是清吧安静点儿。”黎歆歆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我老同学就是开清吧的，有机会的话再带你感受下。”
许一诺眼睛发光，刚想应和下来，没想到程子翊先接上了话：“还要去？”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
但是黎歆歆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一丝若有似无的不悦。
“还？”许一诺的目光在他们两人间扫来扫去，小声问道，“你们俩昨天一起去的啊？”
黎歆歆竖着耳朵，而身边的程子翊只静静地喝着燕麦片，没有主动回答。
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那口酸粉，黎歆歆才说道：“我自己去的。”
这话倒是也不作假，确实是她自己去的，只不过是他俩一起回来的。
黎歆歆点开微信页面，只见刚刚被她屏蔽了的群聊瞬间已经聊满了99+。
虽然大致也能猜到他们会说什么，黎歆歆还是点进了聊天窗口，准备有理有据地再认真解释一番。
孟义萱洋洋洒洒地在群里发了一大堆消息，全是语音。
最短的一条语音也有十秒，黎歆歆准备好了接受她的拷问，点击了语音转文字。
但她手上新做了亮闪闪的延长甲，怎么戳都戳得不精准，点了两三次之后，这条语音直接通过扬声器外放了出来。
“谁家好同事大半夜开车来接人，还搂着你走啊……”
孟义萱捏着嗓子故作八卦的声音骤然在桌上响起，十分清晰。
黎歆歆只觉得血液一瞬间冲上了脑门，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静音键。
但是为时已晚，孟义萱的声音似乎还徘徊在餐桌上空，大有余音绕梁的阵势。
何为打脸，不外如是。
她缓缓抬头，不出意外地对上了许一诺满脸震惊的表情，还有程子翊似笑非笑的眼神。
黎歆歆能感受到脸上忽然升腾起的热度，和昨晚喝多了酒的感觉有得一拼。
许一诺福至心灵，倏然就站起了身，干巴巴地说道：“我吃完了先撤了，你们慢慢吃。”
她端着还剩着大半块全麦面包的餐盘，走得飞快，转瞬就不见了人影。
四人的卡座，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黎歆歆放下筷子，讪笑着说道：“我同学就爱乱八卦，我替他们和你道歉。”
谁知程子翊却说道：“不用道歉，这不算八卦。”
黎歆歆不明所以，偏头看他，正对上程子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
程子翊再一次慢条斯理地开口：“她说的是事实。”
原本还想装作无事发生的黎歆歆，一瞬间怔住了。
程子翊明明没说什么，却好像看出来了她依旧保留着昨晚的记忆。
再多说些什么，好像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黎歆歆默不作声，继续将碗里的陵城酸粉一扫而空。
“你好，请问你是……程子翊吗？”
几个身穿着酒店工作服的女生在此刻走来，站在程子翊身边，眼含期盼的问道。
程子翊点头，引得她们情不自禁地欢呼了一下，又迅速压低了音量。
“我们可以和你拍张照片吗？”带头的女生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不行也没关系的！”
“可以。”程子翊没有拒绝，却勾着唇看向了黎歆歆，“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个照吗？同事。”
他还是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同事”二字也变得意味深长。
没关系，不就是阴阳吗，谁不会似的？
“没问题的，同事。”黎歆歆接过手机，也带上了她拍摄时常用的微笑。
虽然心里几多小情绪，黎歆歆还是认认真真地给他们拍了好几张照片，横幅竖幅的都有。
几个女生看了照片纷纷夸赞拍得好，轻快道了谢，拿着手机很是高兴地离开了他们这桌。
“看看我给你们拍的。”黎歆歆还沉浸在她们的夸奖中，颇有几分骄傲地说道，“你确实该好好提升一下摄影技术了，同事。”
程子翊没有反驳，目不转睛地看她十分自得的模样，轻笑着唤她：“歆歆。”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几分缠绵的意味。
黎歆歆心间一跳，却故作无所谓地转头看向他：“怎么啦？”
窗外的阳光落在程子翊的眼底，是星星点点毫不掩藏的愉悦。
“谁家好同事还会大半夜替你卸妆？”
新一期飞行嘉宾
黎歆歆反应了一下, 还有点懵：“昨晚是你替我卸的妆吗？”
程子翊挑了挑眉，目光在她脸上徘徊，似是在确认什么：“你不记得了？”
昨晚黎歆歆醉醺醺的, 也困得几乎快昏过去，还不停念叨着“卸妆”“烂脸”这几个词。
简单的词语翻来覆去碎碎念着, 根本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程子翊知道她最爱漂亮，只能从她梦呓一般的话语里东拼西凑，找到了卸妆棉和卸妆油。
按照她自己小红书上发过的卸妆过程，一步步给她卸妆擦脸，折腾到了后半夜。
黎歆歆一脸迷茫, 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她后来确实困得睁不开眼了, 记忆只停留在最后那个差点失控的吻。
思及昨夜，黎歆歆又觉得脸上似火在烧，强装镇定地摇了摇头, 却不敢再看程子翊。
她脸上绯红一片, 目光还四处躲闪, 一切都昭然若揭。
程子翊的目光落向她没涂唇釉的唇瓣：“还记得多少？”
因着他倾身向前的动作, 黎歆歆才发现程子翊今天穿了件半高领的白T恤。
在现在高温还能直逼三十度的鹿城, 这身穿搭显得十分奇怪，一看就很热。
而她知道，在锁骨往上一点的位置，脖颈之间, 有自己留下的牙印。很深，昨夜还渗出了血。
黎歆歆嗫嚅着问他：“热吗？”
程子翊不答反问：“你说热不热？”
“……”黎歆歆咬了咬下唇, “还疼不疼？”
她知道, 这话问出口，就不能再装断片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藏着衣服下的伤口现在究竟如何。
“不疼。”程子翊轻笑着，颇有几分纵容的意味，“昨晚不就和你说了。”
黎歆歆忍不住抬眼瞪他：“我是喝多了，你呢？还真就让我这么咬呀？”
程子翊的声音轻了下来：“和喝多了没关系，歆歆。如果你现在还不解气，再咬一口也可以。”
他面不改色地说着这番话，黎歆歆却又有种喝多了的微醺感，像是一下子回到了昨晚。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咬什么咬？
黎歆歆感觉耳朵都在冒着热气，还是强忍着羞赧看向他：“昨天晚上……谢谢你。”
程子翊眸色深深，得寸进尺地追问道：“谢我什么？”
他明知故问，嘴角还噙着笑，哪还有平时那副清冷自持的半分神态。
黎歆歆心脏狂跳不止，总觉得程子翊比起两年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这样勾人的神情，这样缠绵的问话，绝无可能出现在以前的他身上。
此时手机突然震动个不停，是微信上有人连发了很多条消息。
黎歆歆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借机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手机上。
“诶？”黎歆歆看完了所有消息，手指便开始在键盘上快速飞舞着。
程子翊漫不经心似的问道：“有人找？”
黎歆歆回复完消息，这才回道：“一个……朋友，他说要来节目里飞行，已经到鹿城机场了。”
他又问道：“谁？”
黎歆歆却没直接回答，只晃了晃手机：“他刚进群里了，你看看。”
说起来，他们俩说不定还见过，毕竟一个演员一个歌手，都是娱乐圈的。
程子翊没再多问，手上直接打开了《海岛72小时》的工作群。
确实有个新人刚刚加入了群聊，是一个仰头大笑的男生头像，看着有点眼熟，似乎他在哪儿见过。
最关键的还是他的网名，@仲夏夜之星。
这名字……
程子翊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多想，群里已经开始叠了好几层楼。
霍九日：@仲夏夜之星，什么鬼网名？
乐高勒：@仲夏夜之星，你要正视自己星二代的身份了？
仲夏夜之星：大噶猴这里是夏哲也，aka仲夏夜之星，即将加入的飞行嘉宾
仲夏夜之星：接下来会和大家一起快乐玩耍，请多关照[可爱]
乐高勒：你个地地道道北城人在这做咩？大噶什么猴？?
霍九日：咱就插一句嘴，能别用那么bt的表情吗？？
……
程子翊目光一凛，缓缓抬头看向黎歆歆：“夏哲也？”
黎歆歆没察觉他的异样，点了点头说道：“对，他是个歌手，这次还会给我们综艺写主题曲。”
言罢，她的手机又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黎歆歆瞄了一眼，问向程子翊：“他说晚上请客吃饭，一起吗？”
程子翊刚想答“不了”，却又多看了她几眼，问道：“你去吗？”
“去吧？”黎歆歆没多想，“反正也没什么事。”
黎歆歆这无所谓的态度，让程子翊胸口堵上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在她家楼下看的画面又一次浮现，男生的道歉，她的原谅，似乎还历历在目。
不由自主的，程子翊的声音也冷上了几分：“你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黎歆歆只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就前段时间吧。说起来我来参加这个综艺，还有他牵线搭桥呢。”
本来还想再多说两句，但眼瞅着程子翊越来越冷的脸色，她立马噤了声。
程子翊沉默了半晌，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看着黎歆歆，看得她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GU秀场，是吗？”他终于缓缓开口道，“一下子没看住，就加上好友了。”
黎歆歆愣了一下，就连她自己都忘了GU秀场上搭讪的这件事。
没想到程子翊还记得，他这记忆力是不是有点太惊人了？
“那天只是互关了一下，没加好友。”黎歆歆摆摆手，解释道，“后来和朋友唱歌偶然碰见他和霍导，才聊起来综艺这件事。”
程子翊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又问道：“关系已经好到可以送你回家了？”
黎歆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什么时候送我回家啦？”
“就是你来我家的那天晚上。”程子翊神色自若地说道，“确切的说，是前一晚。”
黎歆歆有点懵，反应了一会儿，惊讶地问道：“那天，你来我家了？”
程子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静静地等着黎歆歆回答。
那时的记忆对于黎歆歆来说，实在无足轻重，她回想了半天总算才想起来细节。
关于夏哲也，黎歆歆一直以来只当作小红书上点赞评论的泛泛之交。
虽然在后来他们也因为综艺聊了不少，但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他们俩没那么熟。
所以那天夏哲也坚持要送自己到单元楼下，还带着更近一步的意图时，她多少感觉有点冒犯。
那天夜里，她快走到家楼下，夏哲也追过来送那份她遗落了的综艺合同。
他还再三表达了歉意，以为这样送女生更有绅士风度，没想到会对她造成困扰。
不算什么大事，她也没想多计较，很痛快地就原谅了他。毕竟，也不可能再有下一次。
其实那天晚上的事情就这么简单，黎歆歆猜测程子翊应该是误会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还想解释什么。但又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她为什么要解释？
他们俩现在这朋友不算朋友的关系，程子翊凭什么管得这么宽？谁送她回家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此想着，黎歆歆便挺直了腰板，弯着唇角揶揄他：“程子翊，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没成想，程子翊扬起了嘴角，瞬间没了刚才冰冷的神色：“现在是没资格。”
“歆歆，你告诉我，我怎样才算有资格？”
黎歆歆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只恼怒地地回怼道：“怎么？管我管上瘾了？”
“嗯，是挺上瘾。”程子翊低声笑着，那声音似羽毛撩人，“重新成了你男朋友，是不是就有资格管你了？”
没想到程子翊会说得这么直白，和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她有的一拼。
“程子翊，你脸皮怎么这么厚的？”她瞪着他，把程子翊原来说过的话尽数奉还。
他却敛起了所有笑意，倾身凑近黎歆歆，眼底是十二分的诚恳：“歆歆，我是认真的。”
分明昨晚的距离比现在更近，但黎歆歆这才知道，原来清醒状态下的感知更为震撼。
她只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快到几乎就要不受控地跳出胸腔。
“知道啦。我回去补个回笼觉。”她收起餐盘，再不敢和他单独相处。
程子翊看着她逃也似的身影，没有阻拦，只说道：“晚上的聚餐，我也去。”
“好。”黎歆歆匆匆的应了一句，跑得飞快，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一下子便消失在餐厅的身影，程子翊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再一次打开《海岛72小时》的工作群聊，眼神停留在夏哲也奇奇怪怪的昵称上，把那名字看了又看，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似乎自己守护了许久的那颗星星，轻易就被别人窥见了光芒。
程子翊走到了餐厅的阳台，指尖摸索着烟盒，但早就连同着打火机被他丢弃了。
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拨通了霍旭的电话。
电话接通，程子翊直入主题：“霍导，关于《海岛72小时》的全部策划和后续安排，方便发我一份吗？”
霍旭立马就同意了下来：“那必须方便啊。之前就想和你仔细聊一聊，你不是说任我发挥吗，我就真的随意发挥了，这怪我。”
“目前我没其他问题，只有一个。”程子翊的手搭在栏杆上，轻轻敲击着，“这一次的飞行嘉宾，会待多久？”
霍旭没想到是关于飞行嘉宾的事，想了想说道：“你是说夏哲也啊？他是大四没什么课顺道来玩的，原本预计这趟来了就一直待到节目结束。”
这么久？程子翊眉头一蹙，问道：“大四这么闲吗？”
字数越少消息越大，霍旭也是老油条了，瞬间就明白了程子翊的意思：“嗨呀，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大四多累啊，还来参加什么综艺。”
顿了一会儿，霍旭又笑着说道：“要不这样吧，让他和宋薇一样，都只待满下一座城市的行程，成吗？”
程子翊没什么异议，只道：“行。通告费还是按照满档的给他结算。”
霍旭喜笑颜开地应了几声好，毕竟不用出工还能白赚通告费，这好事搁谁身上谁不乐意。
“对了子翊，歆歆这一次出发前写下的心愿是……”
霍旭把这几天的互动都看在眼里，万分自然地说道，“你看，下一站陵城要不要增加一下任务难度？”
程子翊不由得想笑，如果黎歆歆知道霍导在背后“出卖”她，不知道会不会又一脸愤愤不平？
但是程子翊握着手机，倒是没有拒绝霍旭的提议：“可以。”
“越难越好。”
她也会心疼别人
黎歆歆这场回笼觉终究是没睡多久。
刚过了午餐时间, 她就被许一诺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了。
眼睛还未完全睁开，黎歆歆就被妆发师按到了镜子前梳妆打扮。
“怎么这么突然？”黎歆歆从化妆镜里看向许一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谁知道霍导了？”许一诺满腔疑惑, “本来说是明早出发陵城，突然又改成了今天下午。”
说罢, 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我猜明天任务艰巨啊。”
黎歆歆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上一次的腾龙索桥她都能通关，接下来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但是很快, 拿到任务卡的她深切地体会到了, 什么叫做“很傻很天真”。
跟随着任务卡一起派发的，是一张明天陵城的后浪音乐节门票。
音乐节的演出从下午两点正式开始，到晚上十点结束。
许一诺所在的女团StarGirls和夏哲也都将作为神秘嘉宾出场, 邱天需要负责宣发平台照片的拍摄, 各自都有达标要求, 可谓是任务艰巨。
而黎歆歆的任务同样不轻松, 她需要为程子翊搭配一身全新穿搭, 让他作为素人参与音乐节，并且不能被路人认出来。
程子翊则是要扮演好“普通游客”这个身份，但凡有一个人认出他，这项任务都算作失败。
黎歆歆目瞪口呆, 在摄像机的镜头前也不加掩饰：“霍导，你这完全就是让我挑战不可能啊。”
改变穿搭又不是换头术, 更何况就程子翊那张五官鲜明的脸, 怎么穿不都很好认吗？
还有一句没问出口的疑惑是，为什么她的任务还和程子翊绑定上了？
霍旭坐在摄像机下, 拿着个喇叭笑嘻嘻：“这不就是你专业的事儿？加油别泄气，歆歆一定行！”
“那我……试试？”黎歆歆欲哭无泪，打算今晚再恶补一番她不太熟悉的男生穿搭。
程子翊转头看向黎歆歆，果不其然看到了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刚想说点什么，旁边的夏哲也身形一动，极其随意地往程子翊手里塞进了一个Pro手环。
随后，夏哲也在黎歆歆面前站定，让开了她的镜头，他自己反倒没了机位。
黎歆歆感受到面前投下的阴影，目光总算从门票上移开。
夏哲也郑重其事地朝她递出了Pro手环，笑着说道：“我明晚在潮汐舞台，最后一个出场。你……们一定要来看啊！前排等你们！”
他的目光游移过众人，最后停留在黎歆歆身上，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黎歆歆没多想，笑着接过了手环，问道：“这次有新歌吗？”
“必须的！”夏哲也舒了口气，“我们这次综艺的主题曲，还有最新单曲的首唱，这次都有！”
黎歆歆眨了眨眼睛：“那我们拭目以待啦。”
也许是阳光太好，夏哲也的眼神霎时间亮了起来：“我敢打包票，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霍旭还在宣读着明天音乐节上的一些注意事项，都是些常规操作。
黎歆歆开着小差，把Pro手环往手上一扣，就轻轻松松贴合了她的手腕。
透明的手环带点青蓝色，还很好看。
“你就这么开心？”
身边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问话，是程子翊的声音。
黎歆歆抬头，对上了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她当然开心啦，之前好多网红好友都邀请她一起去音乐节玩，自己都脱不开身。
这次好不容易借着工作的机会玩一把，那不得玩个尽兴？
黎歆歆兴高采烈地点点头，“是呀，你不开心吗？”
程子翊淡淡扫了一眼她的手环，头却直接转了回去。
他没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明显的不悦，连眼神都含了冷意。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攥紧了门票和手环，凸起的青色血管分外醒目。
黎歆歆困惑万分，碍于镜头还是没多问。
奇怪，任务为难的明明是她，他在不高兴什么？
*
因了这提前到陵城的安排，许一诺打算和团队先碰面，夏哲也原本打算请全组人吃饭的计划暂且搁置。
一到陵城，黎歆歆行李刚放好，就被许一诺拽去了StarGirls约好的舞蹈排练室。
其他八个女孩和许一诺年龄相仿，个人风格却大相径庭。
她们看到黎歆歆后都齐声喊着“姐姐好”，声音甜美态度热烈，直喊得黎歆歆心花怒放。
她这个场外观众蹭了个减脂餐，看了一晚上免费演出，不知不觉就留到了十一点。
黎歆歆困意上来了，一看她们几人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不由得暗暗佩服。
她看了眼排练室里的时钟：“这么晚了，你们还要继续排练吗？”
这些都是StarGirls出道时发行的团队EP里的单曲，舞蹈也排练了许多次，无论是配合还是动作，几乎都无可挑剔。
许一诺用毛巾擦了汗，缓缓喘着气：“虽然综艺录制之前就知道有演出，原先也练了很多遍，但还是想精益求精嘛。”
她顺着黎歆歆目光看去，这才惊道，“这都十一点了啊，怪我没留意时间。你快回去吧，明天还是一场硬仗！”
黎歆歆也没和她客气，只看了一眼她的膝盖，担心道：“你这个滑跪的动作，要不在排练时多加个护膝？”
许一诺摆摆手，笑道：“反正上台的时候也戴不了，干脆就不戴了。放心吧，这个动作小意思。”
黎歆歆点点头，没再多劝。
排练室离酒店不算远，她和StarGirls的女孩们都打了声招呼，踏着路灯慢悠悠地往回走。
原本的黎歆歆其实不太了解娱乐圈，对于女团更没有太多认知。
在今晚之前，她对女团的印象就是漂漂亮亮的一群女孩儿，唱跳俱佳，轻易就成为了舞台的焦点。
直到看完她们的排练，黎歆歆才明白功成名就的背后真的全是汗水，世上也没有真正的“轻易”二字。
原来不止程子翊如此，StarGirls的她们也是如此。
黎歆歆出神地想着，跨过了一楼拱门，才发现走廊壁灯下站着一个人。
刚刚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人此刻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不知已经这样看了多久。
“这么晚才回来？”程子翊开口问道。
“嗯，去看演出排练了。”黎歆歆缓缓走去，也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黎歆歆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侧，还需要经过程子翊。
现在一步步离得他近了，就能闻到他身上一丝还未散去的烟味。
他怎么又抽烟了？是心情不好吗？
她抬眸看他，却见程子翊神色如常，只道自己多心了。
“睡不着。”程子翊目光一瞬不瞬，“排练好看吗？”
说起这个，黎歆歆瞬间两眼放光：“可好看啦！明天的演出一定会超级成功的！”
程子翊看了一眼她手上还未摘下的透明手环，只觉得万分碍眼。
他抿了抿唇，只道：“好看到乐不思蜀了？”
他的语气实在太不对劲，多了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黎歆歆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你不高兴了？因为没喊你一起看吗？”
她想了想，笑着安慰道：“别不开心了，下次喊你一起嘛。”
“不用了。”程子翊的声音又冷上了几分，“他也只想喊你一个人。”
黎歆歆知道许一诺向来是有些怕这位同门师哥的，于是也没反驳他的话。
向来能言善道的她一下子卡了壳，只能讪笑着说道：“反正排练也不重要，明天就能看到正式演出啦。”
她没否认，笑容间还带着些许敷衍。
程子翊感觉到胸腔中的那团气越来越堵，却无处可宣泄。
“今晚我才发现你们艺人真的好难。”说起排练，黎歆歆又忍不住感慨道，“演戏不容易，唱歌跳舞也不容易。”
听她感慨着他人不易，程子翊的语气又变得不善：“自己选的路，再累不是也要咬着牙走着？”
他垂眸看向黎歆歆，溢出一丝冷笑：“怎么，心疼了？”
再怎么说许一诺也是他同门师妹，他再不喜欢，也不该是这样莫名夹枪带棒的语气。
黎歆歆一愣，蹙起了眉：“程子翊，你怎么这么……冷血？”
她突然喊了他的全名，还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是为了另一个人。
“我冷血？”程子翊心中躁意翻滚不息，笑容更冷，“黎歆歆，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话音刚落，程子翊突然站直了身子，一步步向黎歆歆走来。
就连眼神也变得锋利，像是掺杂了屋外晚风的寒意。
她怎么没心疼了？刚刚不是说了“你们艺人”很难吗？
黎歆歆讶然，心下一乱，不自觉随着他的动作也一步步往后退。
而她不断后退的动作，似乎也意味着默认，正一步步刺伤着他。
程子翊红了眼，只想着让黎歆歆别再退，疾步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你躲什么？”
他手上的力度不轻，她挣扎了一下，却换来了更重的力度，几乎快掐断她的手腕。
“我就躲怎么了？”黎歆歆手上吃痛，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此时话里也多了几分怒意，“程子翊，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她眼中噙着泪，眉头紧皱，说着早上娇娇嗲嗲说过的那番话，却是截然相反的神情。
就连手里也在拼命挣扎着，仿佛他是什么豺狼虎豹，避之唯恐不及。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黎歆歆什么时候用过这种眼神看他？
程子翊心中一痛，另一只手搂上她，刚想服软认错，脖颈之间就传来一阵无法忽视的痛感。
他低头一看，是黎歆歆附在原来的牙印上咬了下去，虎牙还在用着力。
黎歆歆完全没留情，只想把手上感受到的痛加倍奉还。
程子翊没说话，喘息却变得重了，喉间似乎也在压抑着声音。
他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淡淡香气，衣服也换成了阔领的T恤，正方便她这一顿报复。
不知道咬了多久，她的舌尖隐约尝到了那点儿血腥味。
黎歆歆不管不顾地想着，这一下，她真的成了吸血鬼了。
她终于从他肩颈处抬起头，只见原来的印记又添了新伤。
血色很红，在这漆黑的夜里更显诡异。
黎歆歆对上程子翊的眼睛，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丝痛楚。
他也会感觉到痛吗？
程子翊放松了手上的力度，沉默地将手伸向她的唇边。
黎歆歆一偏头，轻易就躲开了他的动作。
她轻轻舔走了唇瓣上沾染的血迹，眼神不再看他。
“程子翊，我讨厌你。”
万赞第一的回答
走廊里无人经过, 安静的空气流动在俩人之间。
程子翊阖上双眼，而后缓缓睁开，垂眸看向她。
黎歆歆正咬着下唇看向别处, 睫毛上还挂着湿润水汽，白皙脸上气得通红一片。
嘴角还带着一丝红色血迹, 出自他的伤口。
而她清醒时分说出的“讨厌”二字，远比她嘴下的动作更加伤人。
“黎歆歆，你因为……”程子翊顿了顿，终究是不想说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和我生气？”
他的声音中寒气未散, 却多了几分湿漉漉的潮意。
又来了, 这像受伤小狗一样的语气。
黎歆歆几乎下意识地想抬头看他，掐了掐手心，这才克制住。
“我不该生气吗？”她呼了口气, “程子翊, 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他早上还好好的, 一开始录综艺就不对劲了, 脸冷得堪比腊月寒冬。
黎歆歆这句简单的话, 却问住了程子翊。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知道她接受别人的邀请会这么不爽，为什么看到她对另一个人男人笑会这么生气，为什么等不到她回来的身影会这样……
心乱如麻。
在这段等她的时间里，程子翊脑海里出现了无数可能性, 这些可能性快把他折磨疯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延长。
直到现在, 黎歆歆亲口承认她为了另一个人和他置气, 程子翊这才明了。
他想让她像从前一样，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抓住的那只手没再挣扎, 程子翊低头看去，她细细的手腕处有微红的印记。
“痛吗？”他用指腹摩挲着那片红，轻声问道。
程子翊这么一问，黎歆歆又觉得手上痛上了几分。
她分明不想哭的，却不知怎么还是鼻尖泛酸：“痛，都快痛死了。”
声音中带了点鼻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眼前的人轻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想擦去她眼尾的泪，黎歆歆却怎样也不让他擦了。
她抽了抽鼻子，哑声说道：“我都说讨厌你了。”
话音刚落，停在脸颊边的那双手瞬间僵住，缓缓垂了下去。
手上的桎梏终于散去，黎歆歆得以解脱。
她没再说话，甚至没有再多给程子翊一个眼神，径直就往自己的酒店房间走去。
程子翊手指微动，最后也没有再拽住她。
远处响起“嘀”的一声，房门关闭。走廊上又重归平静。
颈间像野兽啮咬过一般，又麻又痛，却不及他此刻心痛之万一。
怎么就成这样了？
黎歆歆靠在门板上，脑袋还在嗡嗡作响。
程子翊到最后也没回答她的疑惑，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求人不如求己。
她右手划开手机屏幕，决定求助于问题海量回答众多的知识社区——
知乎。
「男生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黎歆歆把问题输入搜索框，页面上立马出来了好几条相关问题。
她心下渐渐平静了许多，原来拥有这样疑惑的不止她一个人。
热门第一的回答言简意赅，却破了万赞。
「吃醋了」
吃醋？什么鬼？
就这还万赞回答呢？
回答的左下角有两个箭头符号，分别代表赞成和反对。
黎歆歆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反对，随后直接按灭了手机。
*
黎歆歆和程子翊的冷战持续到了第二天的综艺录制。
也可以说是她单方面的冷战，毕竟程子翊向来话也不多，哪怕镜头拍着也没有表现欲。
但沉默寡言的黎歆歆却很少见，现场氛围安静得过于诡异，以至于远在监控室的导演组都急得抓耳挠腮。
后浪音乐节的候场区是临时搭建的，不算很充裕，只能任务一致的黎歆歆和程子翊共用一个化妆间。
黎歆歆妆发结束后就低头刷手机，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程子翊自然也意识到了，从化妆镜里看向她，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黎歆歆今天穿了一件蝴蝶形状的抹胸，搭配着浅蓝色高腰喇叭裤，露出了一小截纤细的腰肢。
很夏日，很清凉，很漂亮，就是看着容易着凉。
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她昨夜说的“我讨厌你”，程子翊终究是没有率先开口，生怕她再多说一句讨厌。
两人一个赛一个的沉默，霍旭实在看不下去了，远程cue了现场助理让她多发言。
不然这一个两个都闭了嘴，这后期想破了脑袋，剪辑也剪不出个花来。
「说话说话说话！！！」
场助举着提词器默默挥舞着，黎歆歆不好再装看不见。
虽然昨天的气还没消，她也知道不该因为这个影响工作。
按照刚刚看好的男生look，黎歆歆径直走向了服装区，略加思索之后搭配好了一套，拿着服装走到了程子翊身边。
刚好程子翊进行到了发型部分，黎歆歆及时补充道：“苏老师，能给他做一个狼尾造型吗？怎么凌乱怎么来的那种。”
苏灵也是圈内知名的明星化妆师了，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没问题呀。你打算搭配个什么风格的服装？”
黎歆歆认真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想着反差越大越好，今天他的人设是一个新人rapper。”
说罢，她扫了一眼镜中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可以吗，子翊老师？”
他心里不好受，她也生着气。
现在还阴阳怪气地叫着这个敬称，脸上却没几分正经的神情。
“行。”程子翊从镜子里看着黎歆歆，“什么性格，活泼点还是安静点？”
黎歆歆一怔，没想到他竟然认真讨论起了她这个恶搞的人设，颇有一副写出个人物小传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程子翊淡漠的眉眼，实在想不出他能怎么活泼。
“嗯……一个酷一点儿的rapper吧，简单点。”
“好，都听你的。”
程子翊没什么异议，低头打开了几位圈内rapper的朋友圈。
他这一副任她折腾的模样，倒是让黎歆歆原本极其不开心的情绪消散了些。
她给程子翊搭配的都是他从没穿过的服装，OverSize大T恤，破洞牛仔裤，笨重机甲鞋。
一身黑，在这个炎热的天气更是吸热无比。
黎歆歆这股认真中还带了点报复心态，想看他露出哪怕一丝丝无所适从的神态。
反正实在接受不了，她也有Plan B，根本不在怕的。
而当程子翊换装出来时，黎歆歆却不由自主地看愣了。
不同于他平时那副清清冷冷高岭之花的样子，此刻的程子翊像是港片里带着痞气的街头少年。
而且程子翊没有半分不适应，眉眼看过来时，还真有点rapper那种酷酷的神态。
竟然还挺……好看？
场助发现了他锁骨上的伤口，眼疾手快地递上了创可贴：“子翊老师，你这是受伤了？要不要喊一下随行医生？”
“不用。”程子翊对镜贴上了创口贴，“被猫咬的。”
场助还是不太放心地追问道：“需要打狂犬疫苗吗？”
“没事，家养的猫。”程子翊从镜子里扫了黎歆歆一眼，缓缓说道，“就是脾气有点儿大。”
黎歆歆：？？？
说她是猫？他才是狗呢？
情绪不稳定又爱装可怜的小狗。
本来已经打算放过他的黎歆歆冷笑一声，从配饰区拿了满满当当的配饰。
程子翊目光追随着她，没有出声制止。
“刚刚忘了最重要的一个步骤。”黎歆歆一脸认真，“作为一个rapper，怎么能少得了五金呢？”
程子翊垂眸看她，只见黎歆歆脸上还挂着恶作剧的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哼着歌儿，往他身上叠加着配饰，项链、手链、戒指，一个不落。
女孩儿身上的玫瑰清香近在咫尺，毫无二心地穿过他的脖颈和手掌，仿佛他们亲密无间，昨晚的争吵未曾发生。
等程子翊反应过来时，他身上已经叠戴了三条项链和四五个戒指。
黎歆歆还没善罢甘休，埋着脑袋在饰品堆里挑挑拣拣。
他太阳穴突突地疼，问道：“……还要戴吗？”
黎歆歆点点头，眼底有狡黠的笑意：“五金五金，不戴五斤怎么能叫五金？”
程子翊拿她没辙，从一堆配饰里挑了个又重又长的，像是个项链的东西，说道：“那就这个吧。”
“这是什么？”黎歆歆没想到他还挺配合，顺手接过，却没看明白。
“腰链？”程子翊打开了一位熟识rapper朋友圈的照片，“你看是不是。”
黎歆歆对着照片和实物看了几遍，将信将疑地说道：“好吧，这个你自己戴吧。”
“刚刚不都是你帮我戴的？”程子翊轻笑，声音很是理直气壮。
戴好这个腰链需要双手环过他的腰，动作多少有点亲昵。
黎歆歆抬眸看他，正对上程子翊勾起的嘴角。
搭配着略显凌乱的狼尾发型，更显得痞里痞气。
……他绝对是故意的。
“算了别戴了，画蛇添足。”黎歆歆把腰链放回了配饰区，云淡风轻地说道。
程子翊知道她是不想上手，只道：“这不是挺好的吗？”
“子翊老师，请相信我专业的判断。”
黎歆歆飞了他一眼，把眼前这张脸看了又看，还是觉得过分招摇了。
这任务简直是在故意让她完不成……
忽然间灵光一闪，黎歆歆取出了自己包里的墨镜，往程子翊脸上一戴。
大框架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瞬间就对味儿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嘛。”
想了想，她又叮嘱了一句：“对了，你今天少说话，别让人听出来。”
程子翊没拒绝，只回了句敬称：“好的，歆歆老师。”
“……”黎歆歆无语，“现在立刻马上开始执行，谢谢。”
*
由于要扮作音乐节上的普通游客，今天不会再有专业摄像机跟着他们俩。
今天他们全程的录制，都仅靠黎歆歆手上这台小巧的卡片机完成，很轻便，也不会引人注目。
StarGirls的演出是潮汐舞台的第一场，两点开始，一点就已经围满了人。
所幸他们都戴着Pro手环，可以先进入前排vip区，视野相对好了很多。
很多她们女团的粉丝早已提前到达了观众区，纷纷举着亮闪闪的灯牌，还带了团里应援色的头箍，氛围很好。
吵吵嚷嚷一片中，程子翊刚站定，手里就被黎歆歆塞进了两个应援灯棒。
大白天的，就算按开了开关也没什么亮度，只是象征性亮了一下。
黎歆歆却是十分郑重，生怕他冷着脸看完全程：“一会儿记得嗨一点儿啊。”
程子翊不置可否，只道：“你不是让我酷一点，少说话。”
黎歆歆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拜托，再酷的rapper也是人好吗，也会开心也会嗨的！”
随后，她压低声音凑近程子翊：“一诺昨晚练滑跪练了一整个晚上，你怎么样也给个面子嘛。”
虽然不知道他昨天为什么那个语气，她还是想竭力缓和这两位同门师兄妹的关系。
没有得到回应，黎歆歆这才抬眸看他。
墨镜之后，是程子翊罕见的怔愣住了的神色。
“你昨晚看的，是她们团的排练？”
黎歆歆还觉得莫名其妙：“不然呢？”
程子翊抿了抿唇，深色镜片后那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不是夏哲也？”
黎歆歆心中无语更甚：“……谁和你说是他了？”
话音刚落，她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昨晚生着气搜索到的问题。
那个热门第一的万赞答案，只有三个字。
程子翊这是……吃醋了吗？
独属两人的狂欢
后浪音乐节现场放着节奏感极强的热场音乐, 一声声似鼓点，落在黎歆歆心上。
程子翊听完她的回答，倏的就笑了, 深色墨镜也遮不住眼角眉梢的愉悦。
如云开雾散，雨过天晴。
“昨天晚上, 你怎么不说？”程子翊敛眸，低声问道。
黎歆歆感叹于他情绪转变之快，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也没问我呀。”
“嗯，怪我。是我误会了。”他低垂着眉眼，说话的尾音却微微上扬。
岂止是误会, 简直就是想太多。
黎歆歆刚想说什么, 右手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又陌生的触感，随后手上一轻，卡片机转移到了另一只手中。
他温热宽厚的掌心划过她的手背, 像是夏日微醺的风, 稍纵即逝。
程子翊瞄了一眼她有些僵硬的动作, 把多出的应援棒放回那只落空的手上：“你玩吧, 今天我来拍。”
黎歆歆缓过神, 不太信任地看着他：“你会吗？”
程子翊点头，只道：“学了。”
说话间，他单手调整着相机的焦距，先是用长焦录了段不远处热闹的小吃摊位, 然后调整成广角录了潮汐舞台的大全景。
最后轻巧地反转了镜头和显示屏，对准了他们俩, 位置居中, 左右留白。
这操作行云流水，卡片机用得比她这个相机主人都丝滑。
黎歆歆不免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学的？”
“去完海洋馆之后。”程子翊漫不经心地说着, “现在呢，可以相信我了吗？”
那天看到黎歆歆一直举着这个小小的相机在录视频，他晚上回去就搜索了这个机型的使用教程。
包括她那天发给他的手机拍照技巧，他都学完了，只是后来她再不敢让自己拍照，也就没有发挥之处。
黎歆歆眼睛一亮，嘴上也变得甜了：“那今天就靠你啦！一定要把我拍的好看一点哦。”
话音刚落，镜头却离得近了些，她连忙按着他的手推开：“哎呀，这个镜头就不要离得这么近啦，拍人会显得头很大。”
程子翊依她所言，将相机拿远了点：“这样？”
“这样差不多。”黎歆歆看着显示屏理了理头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学得挺快的嘛。”
越过卡片机的电子屏，黎歆歆看到自己的侧脸出现在了舞台两侧的大屏幕上。
她转过头，看到了机械臂上挂着台摄像机，正对着她的方向。
几乎是本能反应的，黎歆歆扬起了一抹微笑，冲着镜头打招呼。
“我靠大美女啊！”
“这么漂亮身材还这么辣，这句老婆我先叫为敬！”
“她这身衣服好好看啊，好想问她要个链接。”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是不是哪个网红啊？”
“……”
人群变得更嘈杂，黎歆歆的前后左右也有一点出镜，纷纷在举着手机录像。
镜头慢慢转向程子翊，他也在单手举着卡片机，脸上很淡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黎歆歆拉了拉程子翊的手臂，小声低语道：“打个招呼嘛。”
她声音很轻，动作很柔，却让他心旌摇曳。
程子翊没抽开那只被她拽住的手，另一只手朝着镜头挥了挥，相机里的画面也跟着一起抖。
黎歆歆看着投屏到大屏幕上的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此刻的程子翊还在演绎着“冷酷rapper”的人设，但他又极其配合，于是动作和表情加在一起显得十分古怪。
俩人互动时，身旁站着一对情侣其实暗地里已经偷瞄他们好几回。
等到投屏结束，女生抬手掐了一下男生的胳膊：“你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再看看你。唉，人与人的参差啊。”
“你也没人家女朋友嘴甜……”男生吃痛后连忙道歉，“错了错了我错了，你最甜，你宇宙第一甜！”
“……”
这对情侣离得近，嬉笑怒骂的声音也传进了黎歆歆耳朵里。
因为不相识，她总不好转头和陌生人解释他们并非情侣的关系。
她只觉得耳根子有点儿发烫，忍不住瞄了一眼程子翊，发现他也低头看着她。
程子翊勾着嘴角，却道：“甜是挺甜的，凶的时候咬人也挺狠。”
“活该。”黎歆歆斜睨了他一眼，眼神略过锁骨上的创可贴，“谁让你乱生气了？”
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谁是他女朋友？她怎么顺着他的话说了？
此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和欢呼声。
黎歆歆瞬间忘了刚才要说什么，探着脑袋往舞台中央看去。
StarGirls的女孩儿们依次登台，穿着是一致的粉黑色系，甜美又热辣。
表演的第一首单曲，就是她们女团首张EP里的推行曲目《I'm Not Yours》。
许一诺原本就是团队里的vocal担当，安排的舞蹈部分不算很多。
滑跪的动作一出，瞬间惊呆了现场观众的眼球。
在一片热烈的应援声中，黎歆歆同样不甘示弱。
她拼命挥舞着应援棒，声音压不过别人，气势却不输。
“一诺一诺你最棒，哐哐为你撞大墙！”
“妹宝勇敢飞，歆歆永相随！”
“……”
喊得累了，黎歆歆分神看了一眼身旁的程子翊。
他正举着卡片机面对自己，另一只手还在挥舞着应援棒，就是没用什么力度，看着略微有点敷衍。
“Hey Bro，put your hands up！”黎歆歆抬高他的手臂，模仿DJ喊道。
程子翊哑然失笑，忍不住唤她：“歆歆。”
“嗯？”黎歆歆不明所以，凑近他面前。
“没什么。”程子翊俯身靠近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只是想和你说，我今天也很开心。”
昨天出发陵城前她问的问题，程子翊现在给了她确切的回答。
他唇齿间溢出的气息温热，似乎又让周遭的温度升温了几度。
那股心跳不规律的感觉又来了，黎歆歆猜想，大概是刚才草地蹦迪蹦的。
周围的音乐声太大，几乎盖过了人声。
黎歆歆也附在他耳边说道：“那就祝你，今后的每一天，都比今天更开心。”
她抬起头，午后的阳光折射进她眼底，像是散落了无数的星光。
程子翊看进她眼底，几乎快迷失在那片璀璨之中。
他向来只做把握周全的事，这一次却想赌。
赌那一片曾经熄灭了星光，是否还能再一次为他闪耀。
*
接下来，黎歆歆带着程子翊溜了大半个场地。
不同舞台也对应着不同的演出，有乐队表演，也有solo独唱。
精力旺盛如她，转了一下午也累得不行了，一看程子翊，谁知道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都不累的吗？”黎歆歆斥巨资买了块野餐垫，几乎在草坪上瘫了过去。
程子翊只是对音乐节不感冒，倒是也不累，只道：“还好。”
他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黎歆歆，忍不住笑了，轻声道：“想吃点儿什么？”
“椰子冻。”黎歆歆见他不累，心安理得地差遣他，“要冰的哦。”
程子翊眼神扫过她露出的那一截腰肢，“不冷吗。”
黎歆歆想了想，又改了口，“那就要半冰不冰的吧。”
她的要求很是奇葩，程子翊却没反驳，只道：“好，等我。”
黎歆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打了个哈欠。
这都过去大半天了，虽然路上常有盯着程子翊打量的眼光，但所幸没人敢瞎猜。
这么一看，这任务说不定还真能完成？
“小姐姐，冒昧请问一下，你是黎歆歆Shirley吗？”
没过多久，几个打扮时尚的女孩相互簇拥着走来，走在最前头的女生试探性地问道。
她的手机还亮着屏，上面赫然是@黎歆歆Shirley的小红书主页。
“是的呀。”黎歆歆紧急管理了一下形象，这才从野餐垫上站起了身。
几个女孩瞬间就变得激动万分，纷纷拉着她聊天自拍，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
“刚刚投屏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
“关注你好久啦歆歆子，你本人也太太太太好看了呜呜。”
“而且还有男的在小红书捞你哈哈哈，我们都在评论区里怼他了！”
“……”
程子翊拎着椰子冻回来时，她们正聊得热火朝天。
他眼皮微抬，检索到了零星的关键信息。
单手打开名为@小红薯61AD0219的账号，在搜索框里输入“后浪音乐节”，最新的一条热门就是她们刚刚说的捞人笔记。
@扒虾先生：全网海底捞！！！后浪音乐节捞人！
今天的陵城后浪音乐节，下午两点左右，潮汐舞台的投屏。
她真的太漂亮了，可惜人太多后来再没碰见她。
不知道有没有人认识，想来试试。如果成功捞到，我愿吃素十年。
[祈祷][祈祷][祈祷]
首图配图是一张黎歆歆笑着朝镜头打招呼的照片，很是耀眼。
后面几张也全是她在大屏幕上的一颦一笑，手机拍摄的live图很直观，动态的冲击力更强了。
程子翊手指一顿，眼神渐冷。
这条笔记已经突破了万赞，评论区也有几千条留言。
热评第一也毫不留情，@梅子黄时雨：传送门在这@黎歆歆Shirley。直播吃素吧兄弟。
下面叠了很多层楼，除了粉丝也有很多路人在跟风，重复着“直播吃素”这句话。
他接着往下翻，在某条评论上停留了半晌，点亮了末尾的那颗红心。
@momo：投屏没看完吗大哥，人家名花有主啦
这条评论下配的是一张他们两人的照片。
戴着墨镜的他面无表情，而他身旁的女孩儿笑靥如花。
不过这条评论点赞不多，几乎快淹没在千层楼的评论区里。
也有黎歆歆的粉丝跳出来反驳，让这位momo别空口鉴男友。
程子翊抿了抿唇，略过了回复，点开照片选择了保存。
不远处，女生们又聊回了音乐节。
“刚刚你们一起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好养眼啊。”
“是啊，他是个rapper吗？长得还挺像程子翊的。”
“对对对，我也觉得像，可能程子翊不当演员当rapper就这样吧？”
“……”
黎歆歆内心咯噔一下，暗道自己乌鸦嘴，连忙笑着打哈哈：“不敢碰瓷，略像，略像。”
说完之后，她怕再多聊下去会露馅，就开始张罗着几人一起拍张大合影。
黎歆歆心里慌得很，没发现他的异样，只匆匆说道：“合照的任务也交给你啦。”
“行。”程子翊抬头，起身接过了手机。
但是墨镜下的脸似乎不怎么和善，原本吵吵嚷嚷的女生们不由得都安静下来。
拍完照片后的她们也不再多打扰，和黎歆歆告别后，便边聊天边往下一个舞台走。
“是谁说的网红见光死啊，她本人比视频里都要好看。”
“这张照片她甚至都不用P呜呜，头小脸小，美女不愧是美女！”
“美女的男朋友也……”
虽然造型很赞，五官优越，似乎还挺像某位男顶流，但是……
几人对视了一眼，没忘记刚才男人脸上那个冷若冰霜的表情。
“也是挺酷……的诶。”
*
夜幕降临，后浪音乐节的热潮却没有散去，大有越夜越嗨的趋势。
以防路人认出，程子翊还戴着那副墨镜，在漆黑夜色中显得格格不入，经过的路人都多看了他几眼。
“能看得见吗？”黎歆歆伸出手在他眼前探了探，“要不我拉着你走吧？”
程子翊原本想回答“还行”，话到嘴边又急速转了个弯：“好。”
为了占据有利位置，虽然夏哲也的表演是晚九点开始，黎歆歆提前半小时就拉着程子翊入场了。
没想到的是，就连vip区的位置都已经被占了不少，熙熙攘攘一片，比下午还夸张。
卡片机都不能再继续录制了，因为根本没有可以让他们自由施展的空间。
“天啊，夏哲也这么火的吗？”黎歆歆惊讶的话刚出口，肩膀就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
她拉着程子翊的手不由得一松，身体也被带着就要往地上倒。
那只原本被她拉住的手霎时间反转，抓住了黎歆歆的手腕，将她往回一拽。
男人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木质清香传来，黎歆歆惊魂未定，转瞬便落入了程子翊的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有点着急了。”
撞到黎歆歆的是个女孩儿，她意识到撞到人之后再三道歉。
黎歆歆见她态度诚恳，也不是故意的，也没再多说什么。
程子翊松开了她，低头打量着黎歆歆：“身上有没有哪儿疼？”
那怀抱抽离之际，黎歆歆还有点愣神，听到他的问话后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事。”
距离演出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后续进来的人又乌泱泱地往前挤。
夜色太黑，那点儿灯光几乎不够用了。
身边声音嘈杂，场控人员也在维持秩序，但似乎没什么用。
差一点被人潮挤散后，黎歆歆被程子翊护在了身前，是紧贴着他的距离。
她鼻息一窒，有点儿不敢呼吸。
“程子翊？”身边有个女生发出了一声惊呼，又重复说道，“你是程子翊吧？”
都黑成这样了，她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
任务宣告失败，黎歆歆瞬间万念俱灰。
她那声惊呼很是尖细，很快就在人群传开了。
“程子翊也来了吗？”
“真的假的，在哪儿呢？”
“好像也是在vip区。”
“我靠，我刚刚确实看到了一个很像他的人！”
“……”
程子翊不敢发出声音，只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声：“歆歆，跑。”
他的手在刹那间滑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紧扣。
身体的反应远比脑子快，黎歆歆顺从着本能，跟着程子翊往外奔跑起来。
拥挤人潮中，他们逆着人群的走向往外跑着，冲出一条灯光不曾照亮的路。
她心跳得好快，快得快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大学考短跑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不知路过了多少路人，也不知这样毫无目的地跑了多久，他们终于在一棵棕榈树下停了下来。
黎歆歆背靠着树干，竭力平复着呼吸，却怎么也没办法平复下来。
因为她的右手，到现在还在被程子翊牵着，仍然保持着十指紧扣的动作。
远处的潮汐舞台突然聚焦了无数灯光，变得亮如白昼。
悠扬动听的音乐前奏也骤然响起，轻快又愉悦，像是南海岛永不停歇的夏天。
有人欢呼，有人尖叫，与她现在所处的寂静之地大相径庭。
黎歆歆转头看去，只见舞台两侧大荧幕上出现了夏哲也的脸。
他挑染了几绺银色的头发，鼻梁上还画了一道白色印记，怀里抱着一把吉他，却没有唱歌也没有说话，眼神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可惜吗？”程子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前，喘着气，问道。
黎歆歆一无所察，目光还在远眺着远处的潮汐舞台，“可惜啊，说好的大前排就这么没了。”
她正暗自惋惜着，毕竟是朋友相邀，新歌首唱，多少有点遗憾。
忽然间，下巴却被眼前的人转了过来。
潮汐舞台消失在黎歆歆的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程子翊如夜色般沉寂的脸。
他鼻梁上的墨镜早已不翼而飞，微卷的刘海落在他眉稍，似乎更痞了一些。
那双眼眸里涌动着某种情绪，浓郁得让她几乎不敢再多看一眼。
黎歆歆正要再说点什么，唇却被眼前的人堵住了。
他辗转流连在她的唇畔，轻声说着话。
似是命令，又似是乞求。
“歆歆，别看他。”
“看我。”
“……只看我。”
不想做普通朋友
程子翊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萦绕在耳边。
音乐节沸天震地的旋律分明比这音量大得多，不知为何，黎歆歆却只能听见他的话语。
还有, 他不规律的呼吸。
她措手不及，他步步紧逼。
似乎是意识到了她的抗拒, 他落下的吻都变得有侵略性。
黎歆歆脑中轰然一声作响。
他的气息过于分明，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趁他忘情的瞬间，她终于得以从这个让人窒息的吻中抽离。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喘着气轻斥道：“……程子翊，你发什么疯？”
程子翊气息不稳, 目光从黎歆歆的眉眼游移唇瓣, 那是夜色也遮不住的嫣红。
他的手还捧着她的脸，拇指挪到她的唇角，擦去那一点被他蹭到外面的口红。
半晌, 他才沉着声问道：“黎歆歆, 是不是无论谁邀请你, 你都会答应？”
黎歆歆反应了一下, 才知道他说的是夏哲也今晚的舞台新歌首秀。
她好气又好笑, “他不是也邀请其他人了吗？你瞎想什么？”
黎歆歆一无所知，程子翊却看得分明。
藏木于林，隐水于海。夏哲也邀请其他人，只不过是为邀请她去看罢了。
“你也会像给我加油那样, 为他欢呼，为他喝彩吗？”程子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黎歆歆, 我的票从来只给你一个人。”
他眸色深深，眼睛看着她一瞬不瞬, 眼底似是有受伤的痛楚。
黎歆歆知晓他在吃醋，却不晓得他醋劲这么大。
在她这里，给夏哲也加油，和给许一诺加油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目瞪口呆地说道：“大家不都是朋友吗？”
谁知程子翊那抹笑意却更冷了：“朋友？黎歆歆，我不想只是你朋友。”
他的一只手还扶着她露出的那一小截腰，夏夜晚风里，掌心却火热，如冰火两重天。
说话间，他又将黎歆歆搂得更紧了些，瞄准那抹嫣红就要压下去。
黎歆歆心跳剧烈，却眼疾手快地捂住他将落下的唇，嗫嚅道：“不要这样。”
她的手心下就是他微凉的鼻尖，还有温热的唇，这触感让她手心都麻了一片。
“不要哪样？”程子翊轻吻了一下她的手心，明知故问。
这个吻似是蜻蜓点水，只短暂的停留了一下，但是那份悸动却从掌心传到了她的心上，让黎歆歆心尖一颤。
她觉得手都快失去知觉了，却又担心他再亲下来，如此的进退两难。
黎歆歆咬了咬牙，再管不了心中那点儿羞赧：“不要……亲我。”
“为什么？”程子翊拉开她的手，声音沉沉，“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黎歆歆抿了抿唇，把目光投向了别处，拒不认账：“谁喜欢你了？”
程子翊知道她没有断片，低声提醒着：“那天晚上，你亲口承认了。”
“是，我是说了。”黎歆歆小声反驳着，“但是那时候我喝多了，醉着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她原本只想插科打诨，蒙混过关。
没想到程子翊听了这话，不止是脸色，就连周遭的气息都冷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看了黎歆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又想赖账？”
又？怎么就“又”了？
黎歆歆满脑袋问号，看着他问道：“我很讲信用的好吧，什么时候赖过账？”
程子翊目光悠远，慢悠悠地说道：“两年前，你的毕业晚会那一天。”
那天的她穿上了自己送的星空裙，在舞会的追光里闪闪发光，比星星更加耀眼。
也是那天，他给她拍下了那张喝醉了笑得傻乎乎的照片，到现在都留在他身边。
在她消失在自己世界的那两年里，那张照片，连同着那一晚黎歆歆的话，都成了他饮鸩止渴的毒药。
见他表情认真不似作假，黎歆歆不由得也开始怀疑自己。
可她再怎么回溯那天的记忆，却还是一丁点儿都记不起来。
黎歆歆好奇问道：“我说什么啦？”
程子翊闭口不言，黎歆歆只觉得一颗心被他吊着，不上不下。
她又急切追问着，“你快说嘛，我到底说什么了？”
“你确定要知道？”程子翊垂眸看她，似笑非笑。
眼前的女孩儿点点头，眼睛里确实是迷茫的神色。
黎歆歆早就不记得了，那天晚上她喝得醉醺醺的，盘好的头发都披落下来，脸也是红得发烫。
见着其他人都开始说胡话了，她却还能认得出他是谁，一个劲地喊着他“子翊”“子翊”。
那天的他气得五脏六腑都快起了火，抱她离开舞会时也不舍得多说，只笑话道：“小酒鬼，喝成这样还能记得我是谁？”
而那时的她根本没意识到他在生气，比平时更甜更嗲。
还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不断重复着那两句话，让他瞬间没了脾气。
程子翊紧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你会一直喜欢我。”
“你还说，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
程子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喜欢”和“爱”，黎歆歆反倒感觉臊得脸上都烧了起来。
她确实一向坚持着“不要脸”的人生信条，但是从他口中得知这样羞人的话，冲击力属实有点大。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黎歆歆心跳如擂鼓，嘴上却否认道，“你骗人。”
“歆歆，你知道的。”程子翊哑然失笑，“我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这种事情？哪种事情啊？
黎歆歆听的云里雾里，此时程子翊又俯下了身子，脑袋也垂了下来。
她反应不及，以为程子翊又想亲她，下意识就先捂住了自己的嘴。
而身前的人只是埋首在她颈间，轻轻抱住了她，一副心无杂念的模样。
程子翊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揶揄道：“你想什么呢。”
“谁让你老是乱亲我？”黎歆歆耳朵都烧了起来，强词夺理道，“以后不许这样了。”
程子翊轻笑了一声：“好。以后问了你再亲。”
“……”他脸皮怎么这么厚？
“歆歆。”程子翊的气息洒落在她的颈间，似鹅毛撩过。
“嗯？”黎歆歆轻声应他。
程子翊拉着黎歆歆的手，用手指引领着她，抚上位于锁骨和脖颈之间的位置。
温热细腻的肌肤之上，她摸到了那个创可贴。
在创可贴之下，是被她狠狠咬了好几次，现在还未结痂的伤口。
程子翊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你昨晚咬我的时候，其实挺疼的。”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到现在，都没好。”
黎歆歆抚摸着创可贴，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会疼，这几次她都带着恨下了嘴，毫不留情。
甚至还用上了尖利的虎牙，伤口不浅，还渗着血，都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那你还骗我，说你不疼。”
程子翊用鼻尖拂过她脖颈间的碎发，嗅到了那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他低声道：“前天是不疼的。从前……是我错了，所以你怎么讨厌我，恨我，咬我，都好。那时和你说我不疼，是真的。”
“但是昨晚，我以为……你为了其他男人和我生气，还咬我，咬得那样狠。那时候，伤口确实很疼。”
说话间，程子翊的手又一次覆上了她，带着她一点点往下移动。
他的手心有粗砺的茧，很烫，烫得黎歆歆感觉指尖都要开始发热。
自己的手被牵引着往下，落到他的胸膛。她的手心之下，能感觉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脏，不断跳动着。
“这里，更疼。”
程子翊轻轻叹了口气，另一只扶着她腰际的手克制不住地用了点力：“歆歆，可不可以不要折磨我？”
他声音很低，很轻，又带了点委屈。
黎歆歆没有把手挪开。
她能感受到薄薄一层衣料之下他的胸膛，那心跳的速度像是越来越快，也带着她的脉搏紊乱不已。
“活该。”她也轻声说道，“谁让你乱吃醋？”
“嗯，是我活该。”程子翊没有否认，只继续说道，“今天知道是我误会，那时我又觉得让你多咬几口都可以，一点都不疼。
可是看到有人在网上到处找你的信息，知道你会为除了我以外的男人呐喊欢呼，昨天的伤口又开始疼。
甚至觉得再疼一点，哪怕是留个疤，也没什么。好像这样，这里就不会疼了。”
远处舞台的音乐换了一首歌，观众们爆发出了更为热烈的欢呼声。
而此刻的他们，却像是身处于闹市中的孤岛，与这份热闹喧嚣隔绝开来。
程子翊叙述着自己的内心世界，像是把心都剖开了放在她面前。
黎歆歆听得愣了神。她从未想过，程子翊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脆弱的，柔软的，像是她轻轻一碰，就能被她弄得遍体鳞伤。
“歆歆，不要看别人，只看我，好不好？”
程子翊又把刚才吻她时说的话重复了一次，却加了询问句。
黎歆歆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语气。
他真的太了解她，知道她最无法招架这样的他，也不知是装可怜，还是真可怜。
心软的感觉就像心动一样，根本无法克制。在她意识到之前，先一步到来。
“程子翊，你是不是就知道我吃这一套？”
终究是没忍住心软，黎歆歆手指戳了戳他心脏的位置，轻声说道。
“是。”程子翊又将头埋得低了一些，“我承认是故意的，我不甘心只做你的普通朋友。”
他坦率地承认了，他的难过，他的痛苦，他的心烦意乱，都是因她而起。
“歆歆，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像从前一样？”
哄她怎么这么难
远处舞台追光忽然洒向四周, 那点光芒刺得她眯起眼。
晚风轻拂间，黎歆歆差点就陷入了他悄然营造的乌托邦里。
直到程子翊说起那句“从前”。
黎歆歆忍住了心头的悸动，顾左右而言他：“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歆歆。”程子翊没想让她蒙混过关。
“程子翊，我说了, 我很难哄的。”黎歆歆笑着，就是不愿意直接回答他的问话。
程子翊知她在耍赖，也溢出一声轻笑：“嗯？这句话也是喝醉时说的，可以当真了？”
“是呀，我说可以就可以。”黎歆歆弯着眼睛说道, “而且哄女孩儿也不是这么哄的, 你知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除了她，他哪里还会哄别人。
程子翊站直了身子，垂眸问道：“确实不知道。你教教我？”
黎歆歆睨了程子翊一眼, 不满道：“你还理直气壮呢？”
她的手又戳了戳他的胸膛, “自己学去。”
“好, 我学。”程子翊一手握住了她那只作乱的手, 本职员由蔻蔻群要无尔而七屋耳爸一整理“在那之前, 你能不能不看别人？”
“等你有资格管我的时候，我就不看咯。”黎歆歆不置可否，只歪着脑袋说道。
程子翊轻叹了口气，又拿她没辙：“就非要看吗？”
“小气鬼。”黎歆歆自认问心无愧, 便道，“都和你说是朋友了。”
“嗯, 你拿别人当朋友, 人家未必只想和你当朋友。”程子翊扣紧了她的手，冷笑道。
黎歆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又道：“你在说你自己啊？”
她一脸的不在意，让他胸腔中的气又翻涌不息。
这郁结化不开，程子翊盯着她的眼眸，低声道：“存心气我，是不是？”
黎歆歆知他还是不开心，便轻声哄道：“别生气啦，我带你看海市的星空啊。”
程子翊一愣：“什么？”
“综艺录制结束后，我们不是要从海市回北城吗？”黎歆歆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地说，“等再回到海市的时候，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程子翊的声音也轻了下来，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那天你的备采，我听到啦。”黎歆歆笑吟吟看着他，“走之前让你不留遗憾嘛。”
程子翊静静了她一会儿，眉眼逐渐柔和：“好。”
“现在开心了吗？”黎歆歆乘胜追击，问道。
程子翊没回答，那只抓着黎歆歆的手却在摩挲着她的手指，温柔缱绻。
等到黎歆歆都快没耐心了，才听到他应了一声“嗯”。
她抬眸看他，只见程子翊眉眼低垂着，心无旁骛似的把看着她的手，敛去了一身泠冽的气息。
总算把小狗哄好了。
黎歆歆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
后浪音乐节圆满落幕，他们几人还没有收工，聚集在摄影机前结算任务。
许一诺和夏哲也的任务都是现场热力值破万，而邱天的任务是新媒体平台一小时内转发破万。
虽然很难，但毕竟嘉宾的热度在那儿，都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导演组正快速查看着白天的视频素材，霍旭也蹲守在监视器前。
“你们晚上拍的呢？怎么没了？”霍旭粗略看了一遍，疑惑问道。
说起这个，黎歆歆欲哭无泪：“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区，拍不了一点儿。”
霍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导演组还在快马加鞭地查看素材，争取早收工早放他们回去休息。
“我说怎么一直没看到你。”夏哲也探出了个脑袋，笑道，“之后再给你补我的现场门票。”
现场灯光亮如白昼，打亮了他鼻梁处的白色印记，和眼底闪动的期盼的光芒。
黎歆歆刚要说话，就感觉了身畔投注而来的炙热目光。
现场的摄像机，程子翊的眼神，一下子把她推到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她只好微微一笑，委婉地说道：“有机会的话。”
夏哲也点点头，脸上失落的神色一闪而过，黎歆歆也只能默默在心里说抱歉。
虽然嘴上呛着程子翊，她却不敢再收门票了，谁知道小狗瞎吃醋还会干出什么事？
“想赢还是想露营？”身畔的人突然低声开口。
黎歆歆抬头，对上了程子翊带着询问的目光，眼底还隐约藏着一丝愉悦。
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写下的愿望是露营？
黎歆歆偷瞄了一眼导演组，无暇多问，也压低了声音：“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都想要。”
程子翊轻笑一声：“还挺贪心。”
黎歆歆理直气壮：“做人嘛，如果没有梦想 ，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霍旭从监听器里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无奈提醒道，“开着麦呢二位，还商量上了？”
黎歆歆立马噤了声。
她只递给程子翊一个放弃挣扎的表情，满脸写着“认命”二字。
确认完了素材，霍旭又看向他们：“白天没什么问题，晚上有被认出来吗？”
黎歆歆刚想承认，却听到程子翊清晰的回答：“没有。”
她诧异地看去，只见程子翊神色自若，语气也是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
要不是刚才跑出来才发生了后续的事，黎歆歆差点儿都要怀疑自己记错了。
但做什么也不能做猪队友，她紧忙跟着摇了摇头：“没有。”
最诧异的还是霍旭，他连着看了好几眼程子翊，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要任务失败了导致资金不足，然后顺理成章地去帐篷营地吗？
而且节目进行到一半了，任务一次都没失败过，显得他们导演组很失败。
“霍导，这……”旁边的跟拍摄像也面露惊讶，小声问道。“咱这，还要说吗？”
为了保证有足够的素材量，节目组其实安排了摄像师远距离暗中跟拍。
今晚跟拍进潮汐舞台vip区里时，自然没有错过程子翊引起人群骚乱的时刻。
只可惜两人跑出人群后摄像师就跟丢了，没有了往后的素材。
铁证如山，但是节目最大投资人都发了话……
霍旭轻微地摇了摇头，眼神示意摄像别说话。
随后他干笑了两声，拍板说道：“那么今天的任务都圆满成功了，恭喜大家！”
直到领完旅游资金，节目打了板，黎歆歆还没回过神。
她今天提心吊胆一整天，此刻不免有些迷茫：“只是问了一嘴，就完了？”
这成功来得太突然，她心里多少还有点发虚。
“怎么，你不是想赢？”程子翊漫不经心地问道。
拆掉了麦克风，黎歆歆说话也直接了些：“是想赢啊，但怎么感觉，霍导放水了？”
程子翊挑了挑眉：“那我和他摊牌？”
见他作势要走，黎歆歆赶紧按住了程子翊，讪笑道：“别了别了，别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意，你说是吧？”
“嗯，是不该辜负。”程子翊神色淡然，话语却意味深长。
他这反应怎么怪怪的？
黎歆歆刚要说什么，另一侧的许一诺便迫不及待凑了过来：“歆歆，今天的演出你觉得怎么样？”
转瞬之间，黎歆歆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兴高采烈地掏出了手机：“超级赞！我给你拍了好多live你看看……”
程子翊默不作声，单手打开手机，在备忘录里输入了一个物品清单。
为防疏漏，他还在对照着专业博主的文章内容，仔细核对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截图发送给了段安。
段安直接回拨了一个语音通话。
走出了还未收拾完毕的录制现场，程子翊接通电话：“怎么？”
“程子翊，你这像话吗？”段安十分无语，“你来给我探班就请喝咖啡，我给你探班要带那么多露营道具？”
说罢，他话里冷嘲热讽起来：“我这休息日也没法休息啊，做个人吧！”
“给你报销。”程子翊淡淡地接过话，“双倍。”
“靠？我差你这个钱了？”段安愤然回怼。
“五倍。”程子翊敲了敲手机后背，接道。
“……我是那种为金钱折腰的人吗？”段安沉默了一会儿，回道。
“十倍。”程子翊听出他有所动摇，又说道：“你就说来不来吧。”
段安咬了咬后槽牙，说道：“成交！”
说完之后，言语之间又有几多不解：“一个A+综艺罢了，值得你这么上心？”
程子翊没有马上接话，眼神投向不远处的那个女孩儿。
女孩儿偏着头正和许一诺聊天，不知说到什么忽然就笑了，明眸善睐，宛如天上星。
他也看得弯起了嘴角，这才说到：“有人值得。”
段安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谁？又是黎歆歆？”
程子翊坦荡荡地承认：“是。不然还能是谁。”
说罢，他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怎么哄女生开心？”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问我？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好吗？”
随后，手机上震动了一下，段安又继续说道：“我刚刚找了个网上的高分回答，你看看。”
程子翊戴上降噪耳机，点开了段安发来的链接，名为「哄女孩子开心的暖心情话」。
他一句句认认真真看着，但是越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全部都愿意给你。」
「别哭，你掉落的一滴泪，我就看到了你内心中的汪洋大海。」
「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那就是爱你爱的不知所措。」
「最容易让人上头的酒，就是和你天长地久。」
「你知道你和星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那就是，星星在夜空中，而你，在我心中。」
……
电话那头，段安还在喋喋不休：“不是我说，大学时候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就栽在黎歆歆手里。
她是挺漂亮，但是追你的漂亮女生也不少吧，现在圈子里不是也挺多吗……”
程子翊没听进去他说的话，直接打断道：“你这链接靠谱吗？”
“靠谱，怎么不靠谱。”段安极其自信地打包票道，“你没看到有那么多男同胞点赞吗？”
程子翊点开点赞的列表，确实头像都是男生。
难道是实践出真知？他逐渐陷入了沉思。
“你这真是没救了。”段安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以前我都叫她黎同学，这都毕业了，明天怎么叫啊？弟妹？”
程子翊手下一顿，目光再一次投向黎歆歆，又想起了她小心翼翼避着自己的样子。
现在的她，应该不喜欢别人提起他们从前的事吧。
那股苦涩又涌了上来，沉默了半晌，程子翊缓缓开口。
“见了面别乱说话，叫歆歆就行。”
“我还在追她。”
你在左我紧靠右
“程子翊, 你也有今天！”
电话另一端停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了段安毫不留情的嘲笑。
程子翊还看着不远处的人儿，黎歆歆若有所察, 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无声叹了口气。
“就折在她手里了, 能怎么着？”
段安啧啧了两声，惊奇道：“有生之年啊，还能看到你主动的这一天。”
“一辈子还长，咒自己干什么。”程子翊收回目光，声音泠然。
“……”
段安知道为什么他追人这么费劲了。
程子翊这嘴, 纯粹是用脸换的。
*
陵城是南海岛近两年才火起来的网红城市, 最出名的除了各大音乐节，还有拾月湾。
拾月湾是一个半月牙形的海湾，依山傍水, 故此得名。
海边便是一条满是椰子树的长街, 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摊贩、咖啡厅和冲浪店。
即便是十一月的淡季, 这里年轻人还是很多, 穿着打扮也很时髦。
于是戴着墨镜的一行人出现在这里, 也显得十分平常。
黎歆歆逛着摊贩，却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这样的集市……不知怎么就让她想起了两年前。
分手的那一天，那个他们没逛成的七夕集市。
“歆歆，你看这些手链！好漂亮啊！”
身旁的许一诺晃了晃她的胳膊, 才把黎歆歆拽出了回忆。
这几条是由异形珍珠串起来的手链，下面还坠着一个小贝壳, 很是可爱。
“确实还挺……”黎歆歆瞄了一眼旁边的价格标签, 瞬间闭了嘴。
小摊上的一个手链499？她不如也去卖手链，走上致富之路？
许一诺听到了黎歆歆戛然而止的话语, 看了一眼价格，也没再说话。
黎歆歆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她的手，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起走向了下一个小摊。
程子翊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目睹了一切。
他走上前去，看着黎歆歆问道：“喜欢？”
黎歆歆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是挺好看，但没必要。”
程子翊思忖了一会儿，接道：“喜欢的话我来买。”
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郑重：“只要你能欢喜。”
黎歆歆：？
许一诺：？？
导演组：？？？
……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
黎歆歆忍不住想笑，程子翊面无表情地说这句有点尬撩的话，怎么看都有点儿违和。
她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不能花自己的钱。用旅游基金的话更没必要啦，不如买点好吃的。”
说话间，她走到了几家小吃摊，认认真真地物色起了陵城美食。
许一诺落后两步看了看程子翊，欲言又止。
最后终于没忍住，打开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诺啊诺诺：师哥[捂脸]对不起，我还是想问，你在哪里学的土味情话？？？
诺啊诺诺：你这样追不到歆歆的……
她用尽所有勇气发完之后，心惊胆战地瞄了一眼身旁的师哥。
没想到程子翊没有一点不耐烦，消息还回得很快，颇有一副不耻下问的态度。
程师哥：我朋友
程师哥：「哄女孩子开心的暖心情话」【网页链接】
程师哥：那应该怎么追？
看到最后一句话时，许一诺差点没惊掉下巴。
他可是程子翊啊，千万顶流，蓝血代言，金槟影帝！
就算没有这些前缀，光靠那张脸，不也应该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吗？
直到许一诺打开那个链接，总算知道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诺啊诺诺：师哥，你这朋友是不是单身狗啊
诺啊诺诺：你别听他的！听我说，女孩子的心思很简单的！
诺啊诺诺：用真心！！！
程子翊本想多问两句，最后还是只道了声谢。
他盯着最后这三个字和三个感叹号，再次陷入了沉思。
黎歆歆还在思索有没有胃溃疡也能吃的小吃，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她转头一看，只是夏哲也正微笑着看她，阳光照亮了他栗子色的短发，还有浅色的瞳仁。
“歆歆，这个送你。”他递出手中的东西，赫然是刚才那条她和许一诺看中的贝壳手链。
黎歆歆有些诧异，“你哪来的钱？”
“没花钱。”夏哲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给老板送了签名新专辑，她就送了我两条手链。”
说罢，他侧身一让，目光中带着些许忐忑：“我送了你……还有一诺。收下吧？”
黎歆歆看去，许一诺已经高高兴兴地戴上了手链。
而她身畔的程子翊也正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面色沉静如水。
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时候再拒绝，也不是那么回事。
黎歆歆接过手链，却没有戴上，只说道，“那我收下啦。”
随后又问道：“你的新专辑在哪里可以买到？”
“你想听吗？”夏哲也眼睛一亮，“不用买，我送你啊。”
“我送给粉丝的。”黎歆歆微微笑着，晃了晃手心的手链，“礼尚往来嘛。”
是和那天拒绝他送到楼下时，一样的表情。
夏哲也察觉到了黎歆歆的婉拒，眼神微黯，只道了一声“好”。
黎歆歆下单了20张新专辑，并且拼了一张夏哲也音乐节现场图和专辑封面，发到了小红书。
@黎歆歆Shirley：支持朋友新专辑，大麦大麦！！！
她抓紧在评论区置顶了自己的评论：还是老样子33子，揪20个眼熟的宝宝送新专哦~[亲]
新笔记发出的一瞬间，就有粉丝点赞了。
@不吃鱼的猫：！！！我没看错吧夏哲也！这什么梦幻联动！！
@你有哈基米吗：我喜欢的博主和我喜欢的歌手诶[哇]双厨狂喜[哇][哇][哇]
@快乐废柴KKK：同祝专辑大麦！留个爪印来了，抽不到就自己买！
@六毛钱的月亮：呜呜呜老婆你的主页怎么出现了别的男人我不开心
……
“有来有往，你还挺讲礼貌。”程子翊不知何时走在了她身边。
黎歆歆见他还看着手链，笑道，“这样就不欠人情了嘛。”
程子翊不置可否，挪开了目光，“拍照吗？”
“啊？”黎歆歆一头雾水。
顺着他眼神看去，只见眼前是一个拍立得的摊贩。
摊主是个女生，梳着半高马尾，看着很年轻。
旁边立了块小黑板，写着“大学生创业摆摊实践”，即拍即得，12r/张，20r/2张。
摊主见了他们俩，眼睛发着光：“二位看着也太般配了！要不要试一下拍立得，绝对很好看！”
黎歆歆刚想摆摆手解释他们并非情侣，却听见身旁的人瞬间答应了下来：“好，我们拍两张。”
她疑惑道：“怎么不找邱天拍？”
程子翊一脸坦荡：“支持一下大学生创业。”
黎歆歆点头，刚要让开位置，却被他拉住了手。
“一起拍吧。”见她停下，程子翊松开手，“我不太会。”
国内五大主流男刊都登过封面，今年更是拿下了金九银十，程子翊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黎歆歆默默在他身旁站定，心里萌发了一个恶作剧：“好啊，那我教你。”
她扬起了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要笑得开心点，最好是像我这样。”
没想到程子翊没有反驳，“这样？”
他霎时间笑了起来，像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拍摄杂志的他通常都是冷峻着一张脸，极少笑成这样，灿烂又好看。
“对，就这样。”黎歆歆见他这么配合，也没再拒绝程子翊的提议。
“男生的墨镜要不要摘一下？闪光灯有反光。”摊主建议道。
黎歆歆一惊，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没问题。”与此同时，程子翊摘下了墨镜，挂在胸前。
“诶？”摊主从拍立得后探出头，“有没有人说过你和程子翊长得很像？”
“不少人说过。”程子翊神色自若地接过话，“谢谢。”
他反应自然，完全没有被当街认出的窘迫，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一个素人。
黎歆歆默默佩服。
他这演技实在是，炉火纯青。
第一张照片顺利拍好，白框相纸缓缓而出。
等待拍立得显影的同时，摊主姑娘张罗着让他们对视着再拍一张。
黎歆歆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对视就不要了吧，微笑就好。”
“行，那就微笑。”摊主姑娘继续指挥道，“二位，你们再靠近一点！”
“来，三、二、一！”
黎歆歆正保持微笑着看镜头，身上却不为所动，只想着早拍早完事。
而在摊主喊出最后倒计时的一刹那，她的肩膀被身边的男人一揽，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
“咔——”
闪光灯打亮的一瞬间，黎歆歆心里也“咚”地一跳。
她抬眸刚想问程子翊干什么，就见他微笑着看向正对面摊主身后的夏哲也，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直到夏哲也转过了身，他手上的动作还没松开。
黎歆歆心脏还在狂跳，却也直接挣开了他的手。
她取了拍立得相纸，小声嘟囔了一句：“幼稚鬼。”
程子翊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接道：“第一天认识我吗。”
黎歆歆没再说话，手里的宽幅白边相纸渐渐显影。
在他们身后，是浩瀚大海，广袤蓝天。两个人就那么笑着，海风也恰到好处，像是回到了没有烦恼的年少时光。
恍惚间，有点像是两年前的他们。
这还是两人重逢之后，第一张合影。
她正出神着，这张照片却直接被身后的人抽走了。
程子翊淡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人一张。”
黎歆歆手里还剩一张拍立得，是他刚刚突如其来揽她的那一下。
自己脸上的震惊写得明明白白，而程子翊嘴角还勾着一抹笑，比昨天狼尾造型时还痞上几分。
“我不要这个。”黎歆歆微皱了眉，转头去够他手上的照片，“咱俩换换。”
程子翊轻笑一声，单手把照片举高：“不换。”
受制于身高差距，加上她今天图方便穿的平底鞋，黎歆歆垫着脚也够不着那张拍立得。
而程子翊脸上还挂着那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她心里更气。
“程……我不要这张！换一下！”
“不换。我先选了。”
“……”
黎歆歆一下气不过，搭着程子翊的手就要往上攀。
脚下却一个踉跄，跌入了眼前人的怀抱中。墨镜之下，是他比海洋更深邃的瞳孔。
他的气息混合着咸湿的海风，入侵着她的肺，不知怎么又拐入了心脏。
“让给你了。”
黎歆歆张皇失措地推开他，故作淡定地说道。
话音刚落，那张拍立得又落回了她的掌心。
程子翊的声音很轻，那笑意犹在。
“和你闹着玩的。都给你。”
第一次海边露营
宽幅相纸上还带着些微的热度。
不知是来自炎热的天气, 还是程子翊手指的温度。
黎歆歆把第二张相纸塞到他的手里：“公平起见，还是一人一张吧。”
“嗯。”程子翊低头看着照片，“这张我留着。”
他的手指摩挲着照片里女孩惊讶的脸, 动作轻缓。
这动作不带什么暧昧，黎歆歆却看得脸上如火烧。
好像他摸的不是照片, 而是她的脸。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程子翊不知何时看向了她，说话间，那只手就要去够她的额头。
黎歆歆连忙后撤两步，解释道：“没事没事，我这是热的, 热的。”
说罢, 她状似无意地用手扇了扇脸，眼神也左顾右盼起来。
程子翊收回手，只无声地笑着看她。
他明明没说什么, 却又像是说了什么。
黎歆歆转移着视线, 就看到在小摊尽头处有一人在冲他们招手。
那人站在两辆满当当的露营车旁, 还戴着墨镜。但是那身形和样貌, 她之前因为程子翊的关系没少见。
认出来的一瞬间, 黎歆歆怔愣在了原地。
竟然是……段安？
第一次见到段安时，是在北城电影学院的食堂。
当时的黎歆歆也是这样跟在程子翊身旁，就看见了高举着手招呼他们坐下的段安。
那还是在她单方面表白之后，刚想要自我介绍, 就被段安制止了。
段安眉开眼笑，一见如故, 开了口便滔滔不绝：“哎呀黎同学, 久闻大名，初次见面, 早就想一睹你的风采了，没想到你……”
久闻大名？一睹风采？黎歆歆还没反应过来，程子翊就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吃你的吧，话这么多。”
当时是她没好意思继续追问，后来就彻底遗忘了这个初次见面的小插曲。
黎歆歆回过神，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角，低声问道：“你怎么没说，段安也会来？”
“正要和你说，没来得及。”程子翊接过话，语气中似有无奈。
远处那个大张旗鼓唯恐别人看不见的显眼包，除了段安，不做他想。
也许是看几人速度太慢，他还高喊了两声：“这儿呢这儿呢！”
他嗓门洪亮，中气十足，黎歆歆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两年没见，段安还和当时校园里的模样一样，没什么分别。
段安和所有嘉宾都打了声招呼，最后扫过程子翊，看向黎歆歆。
黎歆歆心头一跳，生怕他说出什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的话，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所幸他只是停顿了一下，便跟无事发生一样转移了视线。
“等你们好久了。”段安指了指两辆露营车，“来吧，人多力量大，我们露营去。”
执行导演在镜头外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用麦克风对接着霍旭：“霍导，这可以吗？”
“必须行吧，我不算飞行嘉宾，就来探个兄弟的班。”段安有理有据，挺直腰杆说道。
远处的导演组还在商议，执行导演左右为难道：“这……稍等片刻。”
段安早已熟记程子翊教他的一套说辞，再接再厉道，“而且花的也不是你们的旅游经费，不算违反了节目组的规则吧。”
霍旭正乐得一位高人气演员的加入，整个导演组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不过这变故来得突然，这片沙滩上游客不少，不仅需要重新清场，还需要布置打光和收音。
黎歆歆看着这两辆装备齐全的露营车，不免觉得疑惑。
前脚想着要露营，后脚就有天降神兵带着装备降临了？
她喃喃自语道：“这也太巧了吧……”
段安刚装好小蜜蜂，趁着还没开始收音，直接把队友卖了：“巧什么？就是程子翊让带来的。”
“……他让你带的？”黎歆歆疑惑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被拦下整理妆发的程子翊。
“是啊，还开了十倍的价格让我带！”段安忿忿不平，“也不看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黎歆歆正惊讶着程子翊异常的行为，听到最后一句却一下子笑了起来：“难道不是吗？”
段安一脸的痛心疾首：“黎同……歆歆，你怎么跟着程子翊学坏了？”
他正想多说些什么，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斜前方的一道凌厉目光。
就这个距离，程子翊当然不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段安还是做贼心虚的马上噤了声。
徒留满腔疑惑的黎歆歆，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程子翊这是……为了她吗？
可要是为了她，他为什么一声不吭？
想起昨晚两人之间的对话，她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黎歆歆忍不住偷瞄了一眼程子翊，他还是那副清风霁月的模样。
没再深思，她转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
这两年露营热潮席卷了全网，黎歆歆作为博主也受邀过几场露营体验。
不过她之前去的都是北城郊区已经颇有名气的营地，帐篷和天幕都是现成的，更别提附加的下午茶欢迎礼和篝火晚会了。
前几天她查过陵城的帐篷营地，都是近期新开的，在网络上也是褒贬不一，所以她才没有提议。
对着这一堆还未成型的帐篷和天幕组件，黎歆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邱天回来取走打气筒时，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笑着安抚道：“没事，我们男生来做吧。你们休息就行。”
“我刚查了个新手教程，天幕好搭，我们可以试试搭这个。”许一诺没气馁，把刚搜到的教程发送到了群聊里。
黎歆歆点开，是一个一分半钟的视频教程，名为「露营十年经验帖｜小白也能一分钟学会搭天幕」。
这标题很有诱惑性，她认认真真看完之后，瞬间精神振奋，觉得这完全就是有手就行。
“天幕好像是比较简单，没什么技术难度？”
“咱就搞个这个吧！”
黎歆歆和许一诺一拍即合。
说干就干，黎歆歆把天幕、天幕杆和长风绳都找了出来，和许一诺对照着视频一步步研究着。
不过实际操作起来，远比她们想象中难得多。光是组合好天幕杆，两人都累得不行。
程子翊刚从组装好的帐篷里探出头，就看到了黎歆歆累得一脸放空的表情。
他刚想走过去，又想起了她之前走腾龙索桥时说的话，停下了脚步。
“你们先试试，如果不好操作，就歇着，等我们。”他开口道。
黎歆歆回首看他，刚想答一句“知道了”，就看到程子翊身后的帐篷渐渐塌陷。
研究了半天，方才还像模像样的帐篷瞬间就瘪了下去，几个男生霎时间呆若木鸡。
确确实实没有综艺剧本，这画面颇有一番
铱驊
戏剧性，跟拍摄像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是不等你们了吧。”黎歆歆憋着笑，继续和许一诺研究起天幕的组建。
“他们几个的表情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许一诺笑得肩膀都在抖，“而且我还以为师哥什么都会，原来他也有做不好的事。”
黎歆歆回想起程子翊刚刚的神态，也快憋不住笑了：“我也很少看到他那样的表情。”
“很少？你还在什么时候见过？”许一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漏洞，笑着凑近黎歆歆。
黎歆歆无奈：“……没有哪时候。”
许一诺不依不饶：“你自己说了的！”
黎歆歆拉紧长风绳，只道：“口误，口误。”
“哦。”许一诺踩入一个地钉，“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
两人说说笑笑间，一个足够容纳十人的沙滩天幕也就搭好了。
加上蛋卷桌和折叠椅，摆好音箱和露营灯，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许一诺掸了掸手上的沙，兴奋道：“咱们这也太牛了！”
“牛是挺牛的，就是……”黎歆歆对着成品图和实物，不免有些疑惑，“咱们搭好的，怎么感觉和照片上不太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风太大了，总觉得天幕中间凹进去了一块。
“也不用一模一样吧？”许一诺也看出了区别，但没太往心里去，“大差不差是不是就行。”
黎歆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是看着丑了点。”
此时，轻软的沙滩上沙砾吱呀作响，有人缓缓走到黎歆歆的身边。
许一诺转头看去，奇道：“师兄？你们搭好帐篷了？”
程子翊扫了扫眼前这个半成品，问道：“嗯，你们需不需要帮忙？”
男生那边快马加鞭赶好了工，没多久就把一大一小两个帐篷都搭好了。
不过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坍塌的状况，他们又按照说明书核对了几遍，这才放了心。
“差不……等会儿师兄，要不你留下来，帮忙看看天幕有没有什么问题？”
许一诺瞟了眼黎歆歆，又迅速改了口风，“总感觉差了点水果，我去拿！”
说罢，她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特意给他们留下二人世界。
黎歆歆没察觉她的异样，只看了一眼身边的程子翊，又想到了刚才帐篷塌陷的场景。
她笑了笑：“你这小师妹也太相信你了吧，明明你也是个露营新手。”
“露营新手也能看得出来，你们的天幕不太对劲。”
程子翊没否认，拿起一旁的组建说明书翻看了起来。
太阳逐渐西沉，还未落到海平面上，暖光勾勒出他迤逦不绝的侧面。
光也偏爱他。
黎歆歆挪开目光，走到了天幕下，边查看边叹着气：“我原来还真以为有手就行，是我想多了。”
程子翊抬起头，唇角却带着零星笑意：“你之前……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他这意有所指的样子，黎歆歆自然知道他这笑的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等她反驳，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她下意识抬头，只见天幕杆带着幕布，正冲着她脑袋砸下来。
黎歆歆的大脑霎时间空白一片。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当危险突然降临时，是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的。
“啊！”
“歆歆！”
“歆歆老师！”
“子翊老师！”
“……”
嘈杂的声音瞬时间涌入她的耳朵，黎歆歆已分不清都是谁的声音。
有人抱着她移动了位置，却还是没能逃过这飞来横祸。“咚”的一声响，盖过了幕布外的杂音，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到。
那根漆黑沉重的天幕杆落下，砸在她身前之人的肩膀上，随后迅速带着大片的浅色幕布，掉落到沙滩上。
沙滩松软，这一掉反倒没有了声音。
那幕布如同坍塌的世界，盖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那人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罩着她的头，像是将所有危险都隔绝在外。
黎歆歆抬起头，声音不自觉地还在抖：“……程子翊？”
而眼前的人双眼紧闭，抿紧了唇。
他的下颌角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为她受的不算伤
方才那一声巨响, 就响彻在她的耳际。
这几根天幕杆都是由她亲手组装好的，黎歆歆根本不敢想象，砸在身上究竟有多疼。
眼前的人却只字不提疼痛, 罩着她脑袋的那只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发顶。
程子翊缓缓睁开眼睛，垂眸看她, 低声道：“别怕。”
他让她别怕，但是那股后怕的感觉却一股脑儿涌进了她的脑海。
万一刚刚程子翊没躲避及时，万一刚刚砸的不是他的肩膀……
黎歆歆看向他的肩膀，焦急问道：“砸到你了，是不是很痛？”
下意识的, 她就要伸手去够那宽大的衣领, 想要看看伤势如何。
程子翊反应却快她一步，霎时间松开了黎歆歆。
他单手撑高了天幕，只说道：“没事, 这还没你……猫咬的疼。”
不知怎么, 还轻笑了一声：“倒是刚才是谁说的, 有手就行？”
都什么时候了, 他还有心情开她玩笑？
黎歆歆着急又气闷, 还没等她多问两句，罩着他们的天幕骤然被拉开。
夏哲也几人和周围的工作人员一下子都涌了上来，挨个儿和两人确认受伤情况。
夏哲也刚想伸出手，却还是放了下去：“歆歆, 砸到你哪儿了？”
“歆歆、师哥，你们怎么样了？”许一诺也是一脸的惊慌, “刚才眼看着天幕塌下来, 我都快吓傻了！”
“没砸到我，我没事。”黎歆歆摇头解释, 然后看向对面的男人。
程子翊的神色一如往常，语气也平缓自然，像是刚刚那根杆子根本没砸到他身上。
但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他眉头紧蹙，连句话都说不出。
他嘴里还说着没受伤，黎歆歆乖巧地举手告状。
“导演，刚刚那杆子砸他身上了，你都不知道，好大一声，好像骨头都碎了。”
当然没那么严重，只是她故意加了点夸张的描述。
执行导演吓了一跳，赶紧示意摄像停止录制：“那可耽误不得啊，快去医务室看看吧。”
程子翊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段安迅速接话道：“是啊，起码让医生看一眼。你这马上就要进组，万一真有点伤可不好办了。 ”
说罢，段安立刻冲着黎歆歆使了个眼色。
黎歆歆马上心领神会，故作深沉，扼腕叹息：“那我只能和子翊老师的粉丝负荆请罪了。”
程子翊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拒绝：“行，我去。”
夏哲也观察了黎歆歆好半天，这时也开口道：“歆歆，你要不要也去检查一下，我陪你……”
然而这话还没说话，却听到一声按捺不住般的低声闷哼。
循声看去，只见程子翊略显吃力地抬了抬胳膊，看向黎歆歆：“刚才没发现，这胳膊……确实有些使不上力。”
黎歆歆满脑袋问号。
他这胳膊使不上力，跟走去医务室有什么关系？
但程子翊的目光还凝在她身上，颇有一副她不来他便不走的架势。
“那我扶着您过去。”黎歆歆扬起微笑，特意强调了“您”的重音。
“好，谢谢您了。”程子翊毫不客气地搭住了她的手，也回敬了一句“您”。
节目暂停了录制，导演组也不敢再让他们单独搭建露营装备了，直接寻求了几位场外专业人员的帮助。
临时医务室借用了周边一家歇业冲浪店的场地，穿过一条羊肠小道即可到达。
刚走出节目组的视线，黎歆歆就撒开了程子翊的手。
她那点儿气还没散，懒得主动说话，慢了一步在他身后走着。
程子翊停下来，“不高兴了？”
黎歆歆差点儿一下子撞上他的后背，紧急刹住了脚步。
她怪声怪气地说道：“那哪儿能呢？”
她确实是不太高兴的，气他受伤了也不说实话。
但一想到程子翊奋不顾身冲过来的那瞬间，她又觉得自己不该和他置气。
如此一番纠结与矛盾，黎歆歆终究还是走在了他身边，只是也没再和他说话。
“气我搅了局？”身旁的人开了口，声音微凉。
黎歆歆没反应过来，结合了刚才夏哲也说话时他的表现，不由得好笑，故意呛他：“是啊，你瞎搅和什么？”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程子翊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我还在，就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哦，那就找个你不在的时候。”黎歆歆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
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她抬头一看，只见程子翊正面色沉沉地看着她。
“黎歆歆，你有没有心的？”他问。
许是真被她气到了，程子翊又喊了她全名。
真没有心的话，谁还管他看不看医生？
这话没说出口，黎歆歆扯了扯他的衣角，说道：“走了，别耽误陈医生下班。”
程子翊垂眸看向她的手，没再说话。
他们相对无言，沉默着走入了医务室。
陈医生从办公桌上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又是你们俩？”
他看向黎歆歆，问道：“这次是什么伤？”
黎歆歆摆摆手，指了指身旁的男人：“不是我，是他。”
她继续添油加醋着：“陈医生，你看看他肩膀和后背，刚刚被重物砸了，可疼了。”
程子翊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没那么严重，就是一根天幕杆。”
陈医生站起身，带着程子翊走向隔间检查。身后的黎歆歆寸步不离，他不免好笑：“这也要跟着？”
黎歆歆点点头，神色自然：“没事，陈医生你忽视我就行。”
刚刚的场面实在令她后怕，黎歆歆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看一看才放心。
“你去外面等吧。”程子翊没看她，却开了口。
“我，偏，不。”黎歆歆一字一顿，随后勾起嘴角，“不是你非让我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害羞上了？”
这下子被她故意堵了回去，他总算没再说话。
程子翊默不作声，双手从下往上脱掉那件简单的白T恤。
她正满心惦记着他的伤势，眼神也留在他身上，猝不及防就看到他光裸了上半身。
虽然只能看到背影，而他宽肩窄腰，双臂有力，就连背上也是紧实优美的肌肉线条。
来不及多想什么，黎歆歆就看到他肩膀处蔓延到背上的一道淤青。
白皙的肌肤上，这道乌青色的伤痕更显得可怖和碍眼，更遑论中间还有着显而易见的凸起。
陈医生观察了一番，拿了个冰袋，往他的淤青上冰敷。
黎歆歆看得心惊肉跳，问道：“陈医生，这是不是伤得很严重啊？”
陈医生看了看低头不语的程子翊，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黎歆歆，说道：“是有点。”
他示意黎歆歆过来按着冰袋，“你来吧，我去开药。今天先冰敷，24小时后可以热敷，药记得擦。”
他交代了一番，便往外走，顺带还关上了隔间的门。
隔间里重回寂静。
他个子高，黎歆歆举着手按压冰袋，目光仍停留在他的淤青上。
越看，越觉得这痕迹触目惊心，一看便知当时砸得多狠。
“我自己来吧。”程子翊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伸手去够她按压的那只手，而黎歆歆力度不减，根本没想让给他。
“我来吧。”黎歆歆平静地说着，“不然有人又该说我没有心了。”
那只手一顿，程子翊低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他话还没说完，黎歆歆便打断道：“程子翊，你嘴里究竟有几句实话？”
说着说着，她声音不自觉哽咽了：“还说这没我咬得疼？睁着眼睛说瞎话？”
之前还跟个委屈小狗一样说自己咬得他多疼，为什么这会儿要装没事人一样？
真是因为她受了伤，他以为她心里会好受吗？
“疼的是我，你哭什么？”那只手安抚似的覆上了她的手背，程子翊轻叹了口气。
黎歆歆想辩解两句，但是看着近在眼前的淤青，眼眶里不知不觉又蓄上了更多泪。
程子翊听不到她的回答，却隐隐听到了压抑着的抽泣声。
极小声，像是担心被人听见，但又无法克制。
他确实没骗她。
突如其来砸的这一下，是挺疼，但哪有她狠着心咬他时让他疼？
甚至还在庆幸着，还好方才正好在她身边，这才来得及护着她。
她怎么哭得像是自己受伤了似的？
程子翊心乱如麻，想回身看看她。
这一转身，便不小心碰到黎歆歆举着的手臂。
“啪——”
冰袋被撞的掉到了地上。
“我去拿个新的。”黎歆歆刚抬脚要走，却被身前的男人握住了手腕。
“不拿了，歆歆。”程子翊注视着她的脸，又一次低声问道，“哭什么？”
黎歆歆偏过头，“我没哭。”
“嗯，没哭。”程子翊捧上她的脸，手指逝去眼角的泪，“那这是什么？”
黎歆歆躲开他的手，咬牙说道：“你有事能不能老老实实来看医生？逞什么能？”
“你哭，就是因为这个？”程子翊反问着，语气中似有不解。
什么叫“就是因为这个”？
黎歆歆瞪了程子翊一眼，才发现他眼底里散落的笑意。
她没好气地说道：“你笑什么？嫌自己不够疼的？”
程子翊敛去了笑意，垂眸看她：“我演的《徘徊》，看了吗？”
忽然间聊起别的话题，黎歆歆不免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他目光深深，继续问道：“忘了我演的什么角色吗？”
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当然记得。
在这部悬疑电影里，他饰演的刘慕生有着双重身份，亦正亦邪。
整部将近两小时的影片中，有不少动作戏。幕后花絮在短视频平台释出时，都是他自己本人出演，没用替身演员。
程子翊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地解释着：“之前拍那部戏，最先要学会的就是怎么挨打。
这个程度的伤我有经验，冰敷之后就差不多了，所以我想着录制结束了买个冰袋就行，不算大事，也不是为了逞强。
皮肉伤罢了，确实还没有你咬的疼。”
说罢，他叹了口气：“而且，我这不是来看医生了吗？”
黎歆歆眼眶里还盈着一汪泪水，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
“嗯。”程子翊轻声道，“怎么？心疼我了？”
心里那股气总算散去，黎歆歆这才发现不对。
程子翊没穿上衣，又离得她这么近，他的气息不知何时便将她环绕，自己早已四面楚歌。
他们此刻距离微妙，视线再往下……
黎歆歆脸上红了一片，只觉得眼泪都被烧干了。
她迅速闭上了眼睛，再不敢看：“你还敷不敷了？不敷了就把衣服就穿上。”
程子翊不知怎么笑了起来，还在模仿她的语气。
“刚才让你走了，但是，你，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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