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个鳏夫
金乌初升、晨光盛亮, 刺透了峰顶氤氲清冷的薄雾,落在了女人清丽绝俗的眉眼之上。
长睫轻颤须臾后,姜轻霄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望着殿顶那颗正兀自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东海明珠微微怔神。
很快, 她便察觉到了身边的异样, 旋即低下了头。
入眼是柳惊绝墨黑如绸的发顶, 以及布满莫名红痕的白皙后背。
此时的青年正□□, 紧紧地依偎在她怀中,睡得正酣。
姜轻霄见状,下意识地推开他坐起了身, 却又忍不住回头,害怕自己的动作惊醒了对方。
二人身上的锦被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被带起, 女人的目光也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青年身上。
柳惊绝肤色如冻乳凝脂,极其白皙。
半点红痕在上,都犹如朱棠绽雪, 异常显眼。
甚至用刺目形容都不为过。
而此时,青年的前身,不论是那纤长的脖颈,还是伶仃锁骨, 抑或是紧实结实的胸腹,红霞遍身。
鲜明的咬痕犹如湖中涟漪, 层层叠叠地荡开,甚至透白的耳廓也不例外, 前胸尤甚。
榻上的柳惊绝仿佛疲惫极了, 淡蹙着一双墨眉,纵使被她这般突兀推开, 也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
仍沉沉地睡着。
见此情景,姜轻霄神情不免一怔, 少顷,无数记忆纷至沓来。
她想起了灵台中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是如何强迫青年与自己神交的。
又如何在此过程中恢复理智的。
又又如何在秦子凝她们离开后,忍受不了无定丹的强烈副作用,将对方重新压在榻上的
他有过反抗吗?
姜轻霄记不清了。
只清晰地记得青年哭得透红的那双柳眼,还有最后微弱如同猫叫般的泣求声。
【妻主。】
【妻主】
想到这儿,女人用力地闭了闭眼,随后无声叹了口气,朝柳惊绝的方向缓缓抬起了手。
魄蓝色的灵雾自她掌心源源不断地溢出,将榻上的青年妥帖轻柔地整个包裹了起来。
待瞧见柳惊绝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后,姜轻霄方缓缓收势。
回身最后瞧了青年一眼,她抬步出了擎明殿。
不远处的濮蒙瞧见殿外的结界消失后,当即赶了过去。
“神君!”
她跪地行了一礼后,激动抬头神情关切地望向面前的女人,“神君可好些了?”
闻听此言,姜轻霄微微颔首,随后吩咐她去寻两样东西。
待听清女人的要求后,濮蒙神情作一愣,内心虽疑惑不解,可还是听话地去了。
“是!神君。”
正逢初夏,垂丝海棠开得正盛,粉白浅淡的花朵挂满了枝头,微风一吹,簌簌如雪落。
一袭浅岫色云衣的女人独坐在花下,正望着远处的天空兀自怔神。
待到秦子凝在常酝那得了消息,匆忙赶过来时,恰好瞧见这一幕。
“轻霄。”
她轻唤出声,凤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姜轻霄闻言,转头看向她唇角微扬,浅声道了句,“来了。”
秦子凝点了点头,随即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视线在她身上下左右地环绕着,不住打量。
见此情景,女人信手为好友斟了盏茶,温声问道。
“怎的了,这般看我。”
秦子凝闻言摇了摇头,可视线还是不断地停留在她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好半晌,她才蹙着纤眉,犹疑着说道:“就是感觉,你同之前好像不大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闻言,姜轻霄微微抿唇,她知秦子凝的直觉一向敏锐,所以不打算再瞒她。
“子凝,这几日,我突然想起了许多被我遗忘的记忆。”
秦子凝听罢,蓦地抬起了头看她,“真的?”
女人轻嗯了一声。
“那你可记起究竟是何原因,要将沝芯送予那只小蛇妖?”
秦子凝又问。
姜轻霄闻言微微眯起杏眼,思绪一时间好似被拉回了很久以前。
片刻后,方缓声开口,“那时我还未成神,一直在问晴山脚下修道,偶然间救了他一次,他便陪了我五百年,一直到我渡劫那天。”
那日的天雷劈得甚是猛烈,苍穹倾覆,黑云笼罩住了整个问晴山。
“我勉强受住了九十九道天雷,却不知怎的忽然又落了一道。”
说着,女人长眉微敛。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柳惊绝为我挡下了,那时的他不过刚刚化形。”
闻言,秦子凝微微瞠大了双眼。
众所周知,天雷威力强悍至极,凡间灵力高深的修士承受一下都要折损大半修为,更何况一个只刚刚化形的小妖呢?
姜轻霄:“我不忍他因我而魂飞魄散,便将修出的沝芯给了他。”
她自己也因此彻悟了苍生道,就此化仙成神
秦子凝听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不断地重复道:“原来如此。”
话音既落,四周短暂地静谧了片刻。
一时间,耳边唯有山风吹拂海棠,发出的簌簌轻响。
少顷,姜轻霄忽然出声,“子凝,谢谢你。”
秦子凝闻言,诧异抬头。
女人声音沉静又真挚,“这么多年,我忘记了很多东西,性格也变了许多,谢谢你还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
听罢,秦子凝当即不满地蹙了下眉,“你与透雪皆是我生死相交的挚友,既是挚友又彼此客气什么!”
听闻她提及凌透雪,姜轻霄压了下眉,蓦地沉声开口道:“子凝,我若说透雪当年的死另有隐情,你会信吗?”
闻听此言,秦子凝面色一凛,当即正襟危坐地开口,“此话当真?”
女人微微颔首,“不光如此,就连我失忆一事,也是他人所为。”
秦子凝当即皱紧了眉,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你神力高深,三界内谁能悄无声息地动得了你的记忆?”
“除非她神力高于你”
话说到一半,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忽地屏住了声,神情难以置信。
秦子凝转头看向好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女人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反问道:“你还记得七方海一役吗?”
闻听此言,秦子凝当即点了点头。
“当然!我记得那时魔尊厉鸢鸣还在,魔族气焰嚣张至极,不仅主动挑起了第一次神魔大战,甚至还一度逼近了一重天,那时整个天界无一人敢应战。”
秦子凝说着,语气有些激动,“还是你向天帝请示,亲率十万天兵天将击退的,当时除了我跟透雪,所有的仙官都不看好你,觉得你刚刚飞升、资历尚浅,这样做只不过是在送死”
可也是那一战,姜轻霄以十克百不仅击退了魔族的进攻,甚至重伤了魔尊厉鸢鸣,致使整个魔军元气大伤,至此一蹶不振。
为后来天界彻底赢得神魔大战的胜利,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
“你也凭此崭露头角,被天帝夸赞骁勇善战,特此嘉封成了靖岚战神,”
秦子凝说到最后,渐渐消了声,最后蓦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好友,眼眶渐渐发红。
“轻霄!她这是”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紧紧地握住了手。
姜轻霄定定地望着她,一点点地收紧了手中的力道。
少顷,只见女人神情郑重地开口,“子凝,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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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夕阳渐颓,霞光万丈。
问晴山的大片天空皆沐浴在这如融金般的烧云之中,浓烈的赤红掺杂着暖橙,其中还弥漫着灼灼的烟紫,犹如一团在水中氤氲开来的彩墨。
将原本轻白缥缈的云海,浸染得绚丽多彩,染红了整座孤仞峰。
待橙红的霞光透过微敞的窗棂,映照进大殿时,榻上沉睡多时的青年方缓缓苏醒。
这厢柳惊绝将将睁开双眼,便急忙去摸身侧。
毫无意外地,触得了一手的冰冷。
他喉头一哽,进而攥紧了手中的锦被,待努力平复好自己内心的失落后,方缓缓坐起了身。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臂,递上了一盏热茶。
“多谢。”
柳惊绝下意识接过,垂头抿了一口。
热茶入口的瞬间,一股熟悉的、令他永生难忘的甘甜滋味飞快地渗进了他的喉头。
使得青年当场愣在了原地。
柳惊绝难以置信地抬头,正撞进一双温柔的茶色杏眸之中。
他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身子颤抖得几乎抓不稳手中的茶盏,一双柳眼,泪光闪烁。
见此情景,姜轻霄长眉微挑,“不好喝?”
“我多加了一勺蜂蜜,应该是甜的。”
她这厢刚说出‘蜂蜜’二字,青年的眼泪便如暴雨般,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一瞬间,哭得不能自已。
三百年来,柳惊绝一直都记得他们成婚后,妻主养成的所有习惯。
比如每隔一日,她都会去后山的竹噙峰挑来两担山泉水为他煮茶,雷打不动。
再比如,吃热锅时会特意为他准备不辣的猪骨山菌汤。
以及每每欺负得他太狠,第二日都会为他沏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作为补偿
女人微微蹙眉,轻声发问,“怎的哭了?”
听到她关切的话语,柳惊绝心尖克制不住地发出轻颤,一股钝酸从他腹中炸开,一直上溢至喉间。
泪水一时间流得愈发汹涌。
少顷,他仰头,透过眼泪看向面前自己爱极了的女人。
小心翼翼、满怀期待地轻唤了声。
“妻主?”
话音既落,殿内蓦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青年心中将将燃起的希望,也在这片死寂中,逐渐熄灭了。
他蓦地咬紧了下唇,竭尽全力地克制自己喉中的呜咽。
可还是绝望地哭出了声。
见此情景,姜轻霄无声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了青年那被泪水浸湿了的面颊。
轻柔地揩去了他眼角坠下的泪珠。
随后,迎着柳惊绝惊讶万分的目光中,轻轻应了声。
“嗯。”
八十二个鳏夫
女人简短的一声‘嗯’, 轻易地令柳惊绝怔在了原地。
少顷,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自他心室绽开,又倏地传遍至四肢百骸。
就连指尖都在忍不住地战栗发抖。
青年下意识地张开双臂, 想要投入面前人的怀抱, 却又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生生忍住了。
最后, 只敢用一双兢战又怯弱的柳眼不断地望着她。
见此情景,姜轻霄心口一酸,主动上前将他揽入了怀中。
起先, 被抱住的青年还在忡怔,不过旋即他便反应了过来, 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回抱住了她。
柳惊绝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女人的胸腹,声声喊着。
“妻主。”
“妻主”
姜轻霄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一一应下呼唤。
青年的脊背太过薄削,两片突出的肩胛骨顶着薄薄的皮肤,咯得女人手疼心疼。
她叹了口气,“好瘦啊, 这么多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过饭?”
简单的一句关怀, 却使得柳惊绝心中剧恸不已。
瞬时间,三百年积累下的所有思念、痛楚、孤独、愧疚、绝望统统汇聚在一起, 化作了一股强烈的委屈, 如溃堤江水,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一时间, 青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近乎昏死过去, 泪水直浸透了姜轻霄层叠的衣衫。
也沾湿了她的眼眶。
好半晌,柳惊绝才稍稍稳定了些情绪,自女人的怀中抬起头来,开口却是在道歉。
声音沙哑无比。
“对不起,妻主。”
闻听此言,姜轻霄垂眸望着他,不解地蹙了下眉。
青年的喉结不断攒动着,语气充斥着自责与悔恨,“妻主对不起,我早该杀了它的,如果不是我疏忽大意,妻主也许就不会死了”
说着,他那双本就哭得绯如血玉的柳眼,重又沁出了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滚落。
柳惊绝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口中不断重复着。
“对不起。”
“对不起”
乞求着爱人的原谅与宽恕。
见此情景,姜轻霄动作温柔地捧住了青年的面颊,长指一点点揩去了他眼角的泪水。
她望着柳惊绝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女人声音轻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你的妻主,保护好你是我的责任,我心甘情愿的。”
说着,姜轻霄缓缓扬唇,眸光泛起浅淡的温柔,“即使重新来过,我也依旧会选择那样做。”
柳惊绝闻言,瞳孔猛烈一颤,滚烫的泪水重又冲出了眼眶,溅落在了女人长指之上。
“妻主”
见他又哭了起来,姜轻霄无奈失笑。
她低头,轻轻地吻了吻青年被泪水浸透了的眼睫,温声哄道:“别哭了,我会心疼。”
女人的唇瓣温凉柔软,激得柳惊绝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仿佛姜轻霄的那个吻不是落在了眼皮,而是落在了他心上。
“妻主”
柳惊绝喃喃出声,克制不住地抬起下颌,去寻女人的唇。
待两人的唇肉终于相碰时,青年的心尖猛地一颤,灵魂也在跟着战栗。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城门,将女人引入口中,卷缠着她、裹挟着她、激烈地追逐、奋力地挽留。
拼命地吮吸着她口中的甜津,去滋润干涸了三百年的内心,抚平十万多个日夜的相思与孤寂。
如果可以,柳惊绝想要时光就此停止,整个世间唯有他与妻主。
窗外,橙黄暖融的夕阳照了进来,将二人的身影映在了地上。
缠.绵又缱绻。
适值盛夏,当空的日头虽烈,可壁立千仞的孤仞峰却仍凉爽如同仲春。
山风穿廊而过,葱蔚洇润的柳枝随风摇曳,惊飞了一群啾鸣不止的鸟雀。
翠绿的柳叶飘飘扬扬地落在树下一白裙女子的肩头,很快又随着她翻阅玉册的动作滑了下去。
“神君。”
常酝走近后跪地行了一礼,轻声喊道。
姜轻霄自手中的玉册移开视线,转而投向她,淡声开口,“何事?”
“绮绫仙尊传信来,说她已然平安潜入魔界了。”
闻听此言,女人点了点头,微凝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她轻抬长指,冲常酝吩咐道:“好,叮嘱她万事小心。”
常酝轻声应下,随后一转话锋,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地开口,“神君,酆都那边善魂丢失的事情有进展了。”
姜轻霄闻言长眉微挑,“哦?”
“有人看到那些丢失的善魂,皆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炉鼎中给炼化了。”
女人脱口而出道:“谁干的?”
常酝皱眉摇了摇头,“看到的人说,那些人全身皆黑,蒙头蒙面,裹得手指头都不漏一个,压根辨不出是仙是魔。”
说完,常酝转头看向她,“神君您说,她们这是想做什么?”
闻言,姜轻霄微微眯眼,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玉册,指节用力到有些泛白,神情罕见地凝肃沉重。
半晌后,她方沉声开口回道:“我曾在《无卅册》孤卷中偶然窥见一上古神器,名唤玄阴戟。”
“它虽名唤玄阴戟,却是由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善魂打造,纯阳刚正到既可斩魔,又可弑神,无往而不利,若是问世,三界必将大乱。”
常酝听罢,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神君,我们该怎么办?”
女人长眉紧敛,“此事,地藏王菩萨可知晓?”
常酝点了点头,“菩萨已然知晓,并托属下向神君您转达一句话。”
姜轻霄闻言抬眸看向她。
“菩萨说,她愿全力协助您找出幕后主使。”
女人听罢,沉吟了许久,似在思索着什么。
常酝见状适时提议说:“神君,需不需要属下带人去酆都,阻止”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姜轻霄抬手打断了。
“不可,那样的话不仅会打草惊蛇,甚至会逼得对方狗急跳墙。”
说罢,她忽然抬手,以指作笔在空中虚划片刻后,一张信笺便浮现在了她掌心。
姜轻霄将手中之物递给对面的常酝,“将此物送予菩萨。”
常酝当即道了声‘是’,随后郑重接过,这厢刚要转身,却又被对方唤住了。
“神君还有何吩咐?”
闻言,女人微微侧头,朝擎明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回来途中,记得去一趟迩岛,就说”
临近日落,原本温凉的山风经过一日的烘烤,终于变得暖融起来,吹拂在人身上,犹如披上了一层轻柔薄纱。
好不惬意。
这厢,姜轻霄刚刚放下手中的玉册,肩膀便被人自身后抱住了。
青年将头深深地埋入了她的肩窝,一边密密地亲吻她的耳垂与脖颈,一边小声控诉。
“妻主怎么在这儿,让阿绝好找。”
说话间,语气掩不住的委屈。
姜轻霄闻言,莞尔一笑,抬手握住了青年伶仃的手腕,将他拉至了自己腿上。
随后摸了摸他温热的面颊,柔声开口道:“睡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虽说她体内大部分的戮火在几十天前的第一场与柳惊绝的神交中已熄了大半,可余毒到底没清干净。
往后,几乎每隔一天都得神交一次,可二人灵力悬殊犹如天堑,每次启用沝芯后青年都要昏睡上一天一夜才能恢复精神与体力。
是以,姜轻霄非常关注柳惊绝的身体健康。
闻听此言,柳惊绝眨了眨眼,刚想解释自己已然能控制住沝芯的启用,不需要再睡那么长时间了,随即又咽了声。
只因他可耻地享受轻轻主动关心他的每一瞬。
只见青年微微努唇,随后点了点头。
可怜兮兮地开口,“有的,妻主,阿绝这里有点不太舒服。”
说着,他拉起女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闻听此言,姜轻霄深深敛眉,刚想仔细询问怎么回事,青年便凑近咬上了她的耳朵。
小声哼哼道:“一觉醒来见不到妻主,想你想得心口疼。”
好半晌,女人才反应过来,柳惊绝这是在同自己说情话。
向来端方清冷的神君,不受控制地红了耳根。
她身子微微后撤,屈指刮了下青年挺翘的鼻梁。
语气宠溺又无奈,“小骗子。”
二人在原地没情侬多少时间,柳惊绝便如梦初醒般,将女人自玉凳上拉了起来。
“妻主,快随我回擎明殿!”
姜轻霄不明所以,可还是跟着去了。
待到入了侧殿,嗅到了满室飘散的米香时,才知晓方才青年如此焦急是为何。
“时辰刚刚好!”
说着,柳惊绝便将熬得浓香,入口即化的鱼片粥端了上来。
檀桌正中央不知何时也已摆上了四五道精致可口的小菜,嗅之令人垂涎欲滴。
见此情景,姜轻霄微微有些怔神。
“我知晓妻主是神仙早已辟谷多年,凡人的五谷饭食对你们来讲只是负累。”
柳惊绝一边说着,一边执筷去挑碗中的鱼刺。
他动作利落又熟稔,能做到既不损伤鱼片完整,又能将鱼刺快速挑出。
姜轻霄望着盘子中被他挑出的鱼刺,根根干净分明,再无第一次挑时的那样,沾满了碎肉。
她抿紧了唇,心中情愫说不出的复杂。
“可是,阿绝还是想做给妻主。”
就向凡间无数男子为自己的妻主做一日三餐那样。
说罢,柳惊绝将手中那碗已然挑干净鱼刺的鱼片粥推到了女人面前,眸中带着希冀。
“妻主不用真吃,闻闻可以吗?”
闻听此言,姜轻霄沉默片刻后,抬眼看向青年,眸底泛着一片温柔。
“如此好粥,若是单单闻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说着,她迎着柳惊绝惊喜的目光,低头喝了一口。
随后又在口中细细咀嚼,慢慢咽下。
末了浅笑着感叹,“好喝。”
闻听此言,青年眼眶一热,喉中哽咽唤道:“妻主”
姜轻霄喝罢,又拿起了一旁的竹筷,夹起了一颗被炒得清脆润亮的油麦菜。
见此情景,柳惊绝刚想阻止,对方却避开了他的手。
姜轻霄:“夫郎好不容易做的,自是要全部吃完,不浪费才好。”
说罢,浅笑着送入了口中。
临入夜,姜轻霄正在榻上调息打坐,忽地听到了隔壁湢室内,正在沐浴的青年呼唤声。
“妻主,可以、可以来一下吗?”
八十三个鳏夫
柳惊绝的声音沾满了急切, 仿佛遇到了什么大问题,语气甚至称得上是在乞求。
姜轻霄不疑有他,随即便走了过去。
由于引了温泉水进殿, 此时湢室内已经氤满了缥缈的水汽。
绕过门前用来挡春的屏风, 女人循着哗哗的水声来到了一个用白玉石砌就的, 得有半人高的水池面前。
此时的青年正背对着她, 微垂着头,不知在做些什么。
期间还不时发出几声急切的哭腔。
“怎么了?”
姜轻霄疑声开口。
闻听此言,柳惊绝缓缓转过身来, 身后及臀长的乌发,随着他这一动作, 划过水面,接着又似一捧柔软的海藻,在池中荡漾开来。
湢室内温度较高, 将青年白皙的面颊熏蒸得有些泛红,好似敷了层天边浅淡的云霞。
纤长挺翘的眼睫因浸满了水汽,此刻正湿哒哒地垂着,一双柳眼不知是沾了水还是哭得, 莫名泛着红意。
原本两只透亮瞳珠,现下红得仿若九月榴籽, 其内细细的血丝好似一张精巧的蛛网,亦如清潭内错杂勾连的芜蘅。
抬眼看向女人时, 神情说不出的委屈与可怜。
只见青年瘪了瘪嘴, 眸中红意霎时又浓了半分,“呜, 怎么办啊妻主,解不开了”
说着, 他松开了手中紧握着的亵衣前襟。
姜轻霄闻言,视线随之望去。
但见现下柳惊绝身上穿着的,正是前几日自己送给他的那件月锦华衣。
腹部以下的衣裳已然浸透了水,正如皎洁月华一般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结实的腹腰曲线若隐若现。
见此情景,姜轻霄眨了眨眼,宽袖掩映下的长指微蜷。
少顷,她方将目光移向了那被青年不知怎么打成了死结的衽带之上。
“我来帮你。”
说着,女人抬手,三两下便将缠死的衽带给解开了。
没了衽带的束缚,青年胸前的亵衣随之朝外散开。
“好”
‘了’字还没说出口,姜轻霄望着眼前的景象忽地默了声。
看到她面上的反应,青年不着痕迹地扬唇,随手拨了拨右侧坠着的银铃。
小铃铛随即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柳惊绝冲着她歪头浅笑,小声地说道:“妻主喜欢吗?”
闻听此言,女人喉头蓦地一滞,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如实说道:“喜欢。”
不过随即她望着面前殷红的樱桃,又蹙起了眉,“会不会很疼?”
闻言,青年神情一怔,随即唇瓣愈弯,心口也软热得一塌糊涂。
他摇了摇头,眸光情深缱绻,软声提议道:“不疼的,妻主不信的话,可以摸摸看。”
姜轻霄听罢刚想顺着对方的话抬手,不过很快她又顿住了。
妻夫一场,她何尝不明白这是青年的一次变相的邀约,可念及柳惊绝此时的身体情况她不得不煞次风景。
“咳,下次吧。”
说着,姜轻霄收回了手不再看他,“你沐浴完后就快些出来”
谁知她这厢话还未说完,青年便突地闷哼了一声。
声音好似非常痛苦。
她急忙回头,但见方才还站着的柳惊绝此刻正微佝着腰,皱紧了一双墨眉。
脖颈锁骨连带着肩膀,红了一片。
就连扶着池边的双手,都用力到迸出了明显的青筋,全身止不住地细颤,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见此情景,女人连忙来到他的身前,扶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了?”
柳惊绝随即回握住了她,长臂又趁机向上紧紧地攀住了女人的肩膀。
伏在了她颈边,小声地哼哼。
“难受,我难受”
就在姜轻霄不明所以时,水中忽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嗡鸣,池水顺势荡开涟漪。
当即,怀中的青年好似被掐到了死穴,哭声瞬时又大了几分。
伏在女人怀中,全身颤抖的同时更是止不住地抽泣。
“哪里难受?”
见此情景,姜轻霄四下观瞧着青年的周身,想要找出症结所在。
可对方好似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好半晌才抽抽噎噎地说出话来。
“后面难受。”
后面?
就在姜轻霄疑惑地朝他身后望去时,柳惊绝忽地伏在她耳边磕磕绊绊地说了句话。
迎着女人惊讶万分的神情,青年眨着哭得透红的双眼,软声乞求道:“我够不到妻主发发慈悲,帮帮我好不好?”
夏夜,山中蝉鸣不止。
嘈杂的蝉声一波接着一波,忽大忽小,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待到将东西艰难地替柳惊绝取出来时,姜轻霄才陡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他带入了池水中。
此时的青年,正伏在她肩头,闭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仿若劫后余生。
修长的双腿也不知何时,化作了一截翠青柔韧的蛇尾,正紧紧地卷缠上了她的。
将她整个人都箍在了水池中,寸步难行。
彼时的姜轻霄,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是受了美人蛇的诱惑,不自觉上了他的当。
可惜已然晚了。
只见缓过劲儿来的青年眯起了一双柳眼,霎时间媚色无边。
他仰头,凑近了女人白皙的下颌,柔软红润的薄唇轻启,呵气如云。
声音莫名喑哑,“多谢妻主出手相救,要不然阿绝定要‘死’在这儿了。”
说着,青年用唇瓣微微摩挲着姜轻霄的面庞,激得姜轻霄后背的皮肤泛起一阵耸立。
只听他语气悠然,一字一句地说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可阿绝身无长物,只好以身相许了”
闻听此言,姜轻霄垂眸看他,茶色的瞳孔涌动着暗光。
少顷,理智稍稍占了上风。
她蹙眉,叹了口气,“你承受不”
谁知女人话还未说完,便被柳惊绝温声打断了。
“还望神君成全。”
说罢,青年望着姜轻霄面上松动的神情慧黠一笑,随后抓住机会,攥紧了她的衣袍,带着女人朝后仰去。
一下便将天上清冷的神君,拉入了人间温暖的春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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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三百年前,柳惊绝就已懂得自己的妻主性情外柔内刚,不能过分招惹。
可惜他总是记吃不记打。
妻夫俩斗争到最后,还是柳惊绝率先败下阵来,忍不住求饶。
可昔日甚至疼惜他的妻主,却在那晚一反常态,对他的乞求丝毫不为所动不说,甚至变本加厉。
彼时的他才恍然大悟,自家妻主最后的那句没说完的‘你承受不住’,不是劝诫,而是警告。
待到第二日傍晚时分,方偃旗息鼓。
翌日中午,被派去酆都递话的常酝便赶了回来,身后紧随着的,是八个抬轿的粉衣少年。
只见他们肩上的轿子不但宽敞阔大,外饰也甚是精致鲜亮。
不仅有无数鲜花点缀,奇香扑鼻,更有彩蝶翩跹其上,华光斐然。
“神君,迩岛的人到了。”
常酝快步走到女人的面前,跪地行了一礼后侧身,露出了身后站着的八位清秀少年。
少顷,只听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地向着姜轻霄恭敬行礼,并齐声说道:“拜见靖岚神君。”
见此情景,上首的女人冲着他们微微颔首,淡声开口,“远道而来,辛苦你们了。”
领头的粉衣少年闻言,当即笑着开口,“神君哪里话,能接神君的人下榻迩岛,是奴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姜轻霄闻言点了点头,道了句稍等后,便转身入了寝殿。
榻上,青年仍在酣睡,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待轻柔地为柳惊绝穿好衣衫后,女人稍稍弯腰,将其自榻上打横抱起。
抱起的瞬间,姜轻霄只觉得怀中青年的身子微微一僵,走动间又恢复了正常。
她只当那一刹是自己的错觉。
待出了殿门,只见少年们已然将轿帘全然掀了起来,方便她将青年抱于其内。
轿内除去一张小桌,几个方凳外,还设了一张矮床,床上早已铺设好了狐裘锦被,芳香柔软。
将柳惊绝轻柔地安置在了其上后,女人定定地望了他片刻,随后径直转身,走出了轿子。
一旁拢着轿帘的少年,随即放了手,帘子瞬时合上,隔开了二人。
轿外,姜轻霄望着面前为首的粉衣少年,沉声叮嘱,“迩岛遥远,路上一定要万分小心。”
闻听此言,少年浅笑着开口,“神君放心,奴们定然会服侍、保护好贵客的!”
姜轻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中途他若是醒了,闹的话”
说着,女人侧眸瞧了紧闭着的轿帘一眼,淡淡蹙眉,接着递给了少年一封信笺。
“便将此物交予他。”
姜轻霄口中的‘迩岛’远在三界之外,四季如春,极少被战事所波及,是无数凡人幻想、仙人向往的,真正的桃花源。
其岛主与她亦是旧相识,纵使日后万一她计划失败,也不会牵连到柳惊绝。
将柳惊绝送去那里,她很放心。
并且,姜轻霄知晓青年的性子,若是在他清醒时送他离开,对方决计不配合。
想来想去,也只有趁柳惊绝熟睡时方能进行。
为了安抚青年醒来后的情绪,她还在信中定下了一个期限。
期限一到,她便接他回来。
当然,姜轻霄隐瞒下了自己有可能灰飞烟灭,再也无法与他相见的事实
“是!神君。”
少年双手接过后,又带着众人恭敬行了一礼。
姜轻霄:“回去后给你们岛主带句话,就说本神叨扰了,来日必携重礼去探望她。”
粉衣少年闻言,点头应下。
片刻后,随着平地一阵清风荡起,八位粉衣少年肩上抬着轿杆,徐徐升至了半空。
少顷,伴随着一声清啼,八位少年原地化作了一只只优雅振翅的朱鹮。
它们携着轿子,在众人头顶盘旋几圈以作告别后,便作势朝着南方飞去。
不过下一瞬,那顶轿子便剧烈地左右歪斜起来。
与此同时,从中突然传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
“妻主!”
姜轻霄闻之,愕然抬头,恰与空中惊慌落泪的青年四目相对。
她蹙紧了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谁知对方在于她视线相交的刹那,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八十四个鳏夫
见此情景, 姜轻霄登时飞身上前,在众人的一阵惊呼声中,牢牢地接住了下坠的青年。
将其抱入了怀中。
二人刚一落地, 空中的八位粉衣少年也紧随其后飞了下来, 个个神情惊慌失措。
齐齐跪了下来。
“奴该死”
为首的粉衣少年刚开口, 便被姜轻霄淡声打断了, “不干你们的事。”
说着,她一转身,吩咐身边人道:“常酝, 先带他们下去休息。”
语毕,姜轻霄抱着怀中颤抖不止的青年, 快步走入了殿中。
刚将柳惊绝轻柔地放在榻上,她还未来得及起身,对方就攥紧了她的衣袖。
长指用力到骨节青白。
“妻主方才是又打算抛弃我吗?”
闻听此言, 姜轻霄诧异抬眸,只见青年面色惨白,正流泪望着自己。
对方眸中的心痛与绝望太过浓郁,令她忽觉胸口一酸, 不适地蹙了下眉。
女人摇了摇头,“不是的, 阿绝。”
说着,她紧挨着柳惊绝坐下, 回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姜轻霄凝眉, “你听我解释。”
说着,她抬手抚上青年那被泪水浸湿的面庞, 神情认真地开口,“我从未想过要抛弃你。”
“只是现如今我身边并不安全, 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你明白吗?”
柳惊绝闻言,泪水流得愈发汹涌起来,他皱紧了一双墨眉,双手抱住了女人的手臂,不断摇头。
姜轻霄:“迩岛远离三界,十分安全,你先去那里暂住几日,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再将你和茴儿接回来,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便永远不分开了,好不好?”
谁知她话音刚落,青年便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身,力道大到好似要钻进她身体里去。
“不要”
“我不要!”
柳惊绝崩溃哭喊,“我不要离开妻主!”
他埋首在女人的颈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恐慌泛滥难止。
期间更是忍不住地后怕,若是方才他没有及时醒来,是不是从此就再见不到妻主了
见此情景,姜轻霄叹了口气,抬手握住了青年的手臂,想要使他面对自己。
“阿绝,听话。”
令女人没想到的是,这一动作深深地刺激到了此刻正脆弱敏.感无比的柳惊绝。
瞬时间,青年便犹如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自她怀中猛地抬起头来。
低吼出声,“我死也不要离开妻主!”
说这话时,柳惊绝咬紧了一口银牙,双眼猩红无比,面容痛苦紧绷到近乎狰狞。
看得姜轻霄神情一怔。
可随即,青年便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眼泪顿时又落了下来。
他揽紧了女人的脖子,讨好似地不断亲吻着她的面颊与唇瓣。
语气惊慌失措,“对不起妻主,我不是故意的。”
“妻主对不起”
接着,又开始卑微地小声乞求,“别赶我走好不好”
“求求妻主了,别赶我走。”
最后失声痛哭。
“我不能离开妻主,离开的话阿绝会死的”
“真的会死。”
青年的眼泪又咸又苦,混着吻渗入姜轻霄的唇缝中时,令她难过地蹙起了眉。
她望着面前神情极度崩溃的柳惊绝,心中悔意与愧疚交织。
不敢去深想,自己离开的这三百年,对方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随即,姜轻霄揽紧了怀中的青年,垂头吻住了他。
用柔软的唇舌,耐心地安抚柳惊绝的情绪。
她先是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对方的齿关,接着便将舌尖探了进去,温柔地、巨细靡遗地扫过青年口中每个角落。
随后含住了柳惊绝的舌尖,将他的抽噎尽数吞入了口中。
待到最后分开时,青年的哭声已然停止,只剩下细碎的抽噎。
柳惊绝微张着被亲得红肿的唇,无力地躺在女人的怀中,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原本哭得水红一片的柳眼,此刻也已变得惝恍迷离,眼尾坠着的那颗小痣红得更是糜艳不堪。
“好点了吗?”
姜轻霄摸了摸他薄红的面颊,轻声开口。
闻听此言,柳惊绝羞涩抿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那现在可以冷静些听我讲话了吧。”
青年听罢身形一僵,随即将头埋进了她领口,语气委屈发闷地开口,“不能,我是决计不会离开妻主的”
见此情景,姜轻霄眨了眨眼,少顷抬手抚摸上了他背上如墨绸般的乌发。
声音温润轻柔,“那这样可好,你先随他们去迩岛,日后只要阿绝想见我,我就一定抽出时间去看你。”
谁知柳惊绝听罢,竟幽怨开口,“妻主是当阿绝傻吗,我若是待在妻主身边,能时时刻刻看到你。”
姜轻霄:“”
半晌后,女人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无奈中甚至带上了一丝请求,“阿绝,听话好不好?”
迎着青年微讶的眼神,姜轻霄眸光复杂地开口道:“我要做的事真的很危险,我不想失败后牵连到你和茴儿,所以乖乖去迩岛等我,行吗?”
闻听此言,柳惊绝缓缓坐起了身,与女人正面相对。
他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姜轻霄的双眼,喉头不断颤动着。
忽地,青年嘶哑出声,“好,我可以听你话去迩岛。”
女人闻言,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少顷,只听柳惊绝又道:“不过在此之前,妻主要先回答我阿绝还需要再等你几个三百年?”
“若是此去一别,再无可能与妻主相见又该怎么办?”
姜轻霄闻言,缓缓蹙紧了眉。
见女人一时答不出来,柳惊绝凄怆一笑,积蓄已久的泪水,顺着颊边缓缓流淌。
他哽咽道:“妻主,你不能、不能这么自私。”
话语间浸满了委屈与失望。
“我们明明说好的,妻夫之间要坦诚相待,有什么事情我们共同面对、一起解决,怎么到了你这里便不作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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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时短,姜轻霄将将调息一小周天,窗外天色便已蒙蒙亮了。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哈欠。
她一睁眼便瞧见青年正紧挨着自己而坐,脑袋一点一点的,可仍顽强地挺着脊背。
见状,姜轻霄淡淡蹙眉,“怎的还没睡?”
闻听此言,柳惊绝抬头,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她,抿唇没有讲话。
见此情景,女人瞬即便洞悉了他的心思。
随即,姜轻霄克制不住地扬唇,哑然失笑道:“可是怕我趁你睡觉送走你?”
青年如实点了点头。
女人见状,被他如受惊小鹿般惴惴的眼神挠得心肉一痒。
于是愈发弯唇,故意逗弄柳惊绝道:“我若想送你离开,有千百种方法,并非只有趁你熟睡这一条。”
果然,此话一出,青年瞬即便害怕地白了脸,随即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姜轻霄见状,当即朗笑着将他揽入了怀中,控制不住地在对方透白.精巧的耳廓上轻咬了一口。
轻声安慰道:“好了,我既应了你,便会说到做到,如无非常必要,不会再送你离开的。”
“当真?”
青年闻言,抽抽噎噎地水红着一双柳眼看她。
女人点了点头,随后安抚性地吻了吻他的眉心,带着他一同躺在了榻上。
“乖,快睡吧,我陪你一起。”
一转眼,人间便迎来了七夕。
暮色将将四合,棠镇上的街道便已处处点起了花灯。
彩色的花灯组合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妻主你快瞧!”
姜轻霄闻言,顺着柳惊绝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对面不远处,一条清溪
忆樺
正缓缓流淌。
宽阔的水面上,生长着连叶接天的青荷与碧绿的藻荇,除此之外,还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彩色莲灯。
灼灼燃烧的橙黄灯芯,汇聚在一起,将清澈的湖面映照得金黄一片。
偶尔,有几条鲤鱼跃出水面,去偷吃开得正盛的莲蕊,再染着一嘴的嫩黄落入水中时,激得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刹那间,浮光跃金。
河边处,有小贩在卖祈天灯,四周围满了不少感兴趣的情侣。
听闻放祈天灯可以向上苍许愿,柳惊绝当即兴致勃勃地买了两盏。
一盏递给了姜轻霄,一盏留给了自己。
【愿与妻主永生不离】
在飞速地写下自己的心愿后,青年心生好奇,忍不住朝自家妻主的天灯上瞥了一眼。
当‘三界太平’这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落入眼中时,柳惊绝瘪了瘪嘴。
心中不可遏制地溢出了一股失落。
可待二人的天灯在空中缓缓升起,旋转上升时,青年才发现属于姜轻霄的那盏天灯,背后竟还有一行字。
【阿绝心想事成】
见此情景,柳惊绝惊喜回头,正撞进身后爱人含笑的一双杏眸中。
他眨了眨温热酸软的眼眶,霎时间心中爱意如浩瀚江海,肆意激荡。
当即回身,在身后无数缓缓升空的天灯中吻住了她,轻声呢喃道。
“唔,妻主好爱你。”
待到二人在山下玩到尽兴,相携一同回到山神殿时,已是翌日傍晚。
临近孤仞峰最后一道山门时,姜轻霄意外地在远处瞧见了常酝的身影。
对方蹙紧了眉,像是遇到了十万火急的事情。
“常酝。”
听到自家神君的声音,常酝当即转头,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临到近前,姜轻霄抬手免了她行礼,随后开口问道:“你在此等我,可是殿中发生了什么事?”
闻听此言,常酝神情快速地点了点头。
少顷,只见她神情凝重地开口。
“神君,忧澈帝卿今日突然下界,此刻正在您殿中!”
八十五个鳏夫
夕阳倾颓, 清凉的晚风穿过层层山林,吹拂进门时,整个大殿漾满了山野草木的浅香, 令人心旷神怡。
殿内, 身穿一袭鹅黄色薄春衫的金翼朝外望了一眼, 忍不住抱怨道:“天色都这么晚了, 那个常酝怎的还没将靖岚神君给寻回来呀。”
正在沏茶的玉腰闻言,抬眸小心觑了眼上首青年的神情后,笑着开口。
“听闻昨日是凡间的七夕, 我猜神君这么晚还没回来,八成是得知了咱们帝卿下界, 要为殿下准备一个惊喜呢!”
说罢,玉腰便将手中晾得温热的雪中蒿小心递了过去。
青年见状抬手接过,一直冷凝的神色也稍稍融解。
他斜乜了玉腰一眼, 墨眉稍敛,假装不悦道:“休要胡说,神君或许有更重要事要做。”
子桑惟清口中虽是这样讲,可心底听了玉腰的那番话, 已然克制不住升起期待来。
又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殿外才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一直守在门边的金翼闻声, 当即朝外张望了几眼,随即激动地开口。
“殿下、殿下, 神君回来了!”
子桑惟清闻言, 立刻站起了身,口中虽是在斥责, 可唇角却克制不住地扬起。
面上的清冷如阳春三月里的薄冰,悄然化了大半。
“大喊大叫什么, 没半分规矩。”
他这厢话音刚落,女人便大步跨入了殿中。
子桑惟清见状,当即快步迎了上去。
阔大华丽的银岚色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绽开,犹如池上亭然高洁的白莲。
“神君。”
子桑惟清冲着女人微微施礼,清冽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欢喜。
随后仰头,面含期待地望着她。
姜轻霄闻言,浅浅颔首,声音平淡无波,周身气质是一如既往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方才山中有事,让殿下久等了。”
说着,她垂眸望向青年,故作不经意问道:“如今凡间浊气芜杂,殿下怎的忽然下界了?”
子桑惟清闻言,樱红的唇瓣微扬,清冷无尘的银瞳中倒映着女人肃丽的模样,其中无尽爱慕痴缠。
只听他缓声说道:“无方域近日刚向天庭上贡了一颗风清丹,正好可以治愈你身上的一些沉疴,便想着给神君送下来。”
说着,子桑惟清微微侧头,瞥向身后不远处的玉腰。
对方见状,当即将手中捧着的风清丹,递给了女人身侧的常酝。
子桑惟清轻轻眨了眨眼,唇角浅淡的笑意如春风抚过霜雪初融的湖面,沁润又清新。
“还有,不久后便是你的神诞日,惟清想着神君既不愿去蓬莱庆贺,那我便下界来好了,毕竟惟清作为你未来的夫郎,总是要陪在神君身边”
说罢,青年微微垂下眼睫,清逸的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意,试探性地伸手想要去牵女人近在咫尺的长指。
却不料,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过了。
“殿下有心了。”
姜轻霄将手腕随意地背在身后,微微侧身绕过了他,朝座上走去。
“濮蒙,给忧澈帝卿看茶。”
子桑惟清见状,下意识地转身想追上她的脚步,目光却忽地落在了紧随在女人身后的一青年身上。
待瞧清对方的长相后,他蓦地攥紧了长指。
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几乎要刺进肉中去。
纵使掌心锐痛不止,也难以阻挡子桑惟清心中升起的阵阵战栗与惊怒。
瞧对方那上翘妩媚的柳眼,睑边风.骚的血痣,以及望向座上女人时那黏腻发.情的眼神
可不就是姜轻霄人魂下界时,勾引并与她做了一年妻夫的那只小蛇妖!
一股没由来的恐慌将子桑惟清的理智冲击得七零八落,他下意识地想要质问,却又蓦地咬住了舌尖。
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不过须臾子桑惟清便恢复了昔日的冷静端庄、高高在上的神态,紧挨着姜轻霄落了座。
就在这时,濮蒙也刚好将沏好的一壶茶水端了上来。
见此情景,子桑惟清敛起阔大的衣袖,刚想为身旁的女人斟茶,对面却忽地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
“绝奴为主人斟茶。”
柳惊绝说着,稍稍抬手,淡黄清亮的茶汤便顺着壶嘴流畅地落进了玉白瓷杯中。
霎时间,清新甘甜的茶香自杯中倾荡开来。
可青年却因此蹙了下眉。
少顷,他微微转头,对着身旁的女人温声说道:“主人,这汀溪兰香不是您平日爱喝的,不若绝奴再为主人沏上一壶茉莉龙珠,可好?”
一旁的子桑惟清见状,微微眯眼。
在外人看来,方才青年说那番话时,不管是动作还是语气,都堪称规矩恭顺。
可也只有他知道,对方说这话时,无论是微翘的唇角抑或是情深而炽热的眼神,都在不着痕迹地表现自己与姜轻霄的熟稔与亲昵。
在此期间,青年虽未看他一眼,可子桑惟清出于男子的直觉,十分确信对方这是在向他无声挑衅。
姜轻霄抬眸看他,“不用了,你先歇着吧。”
柳惊绝摇了摇头,唇边笑意温润,使人如沐春风。
剪水似的眸子顾盼生姿,“没关系的主人,绝奴不累”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只听一旁的子桑惟清突地开口。
音色如冰泉溅玉,泠泠作响的同时内里透着霜寒,“玉腰,去给神君沏壶金边茉莉龙珠来,还有这山中泉水太过涩苦,记得用瑶池泉眼中的琉璃净水。”
话音既落,玉腰当即点头称是,转身出了门。
姜轻霄见状淡淡敛眉,“不用这么麻烦。”
“惟清愿意为神君花心思。”
子桑惟清说着,淡淡一笑,接着微微扬起下颌,眼风若无其事地扫过女人身后站着的青年。
二人目光相交的刹那,他悠然开口。
“况且轻霄你神体尊贵,只有世上最为纯净稀有之物才能相配,若是常沾些凡间下等物,只会污染你神体这样不好。”
少顷,他一转头,对着殿下的众侍从命令道:“你们都下去。”
“本宫与神君有话要讲。”
子桑惟清说着,抬手握住了女人置于桌上的长指,长睫微垂,唇边笑意羞赧,不敢正眼瞧她。
柳惊绝见状,蓦地敛起了眉,一双柳眼紧紧地盯着二人相握的双手,几欲将其盯出个洞来。
察觉到青年的异常,子桑惟清越发握紧了女人的手,故作疑惑地说道:“神君,他”
姜轻霄闻言抬眸,恰与柳惊绝视线相撞,一下便瞧清了对方水红眼底深埋的委屈。
她下意识地动了下食指,可随即又克制住了抽手的欲望,别开了眼。
“你先下去吧。”
闻听此言,青年喉头一滞,心中纵使知晓妻主这样做不过不过是在逢场作戏,心中也不免阵阵抽痛。
少顷,他恭敬行了一礼,声音艰涩地回道:“是,主人。”
随后僵着脊背,步伐缓慢地往殿外走去。
见此情景,子桑惟清眉尾轻挑,心中只觉快意了半分。
随即又起身,在女人惊疑的目光中坐到了她身侧,轻轻地偎在了她肩上。
放软了声音道:“妻主,清儿好想你”
果然,此话一出,青年的脚步蹒跚了一瞬,随后落荒似地出了殿。
殿门紧闭的刹那,柳惊绝如绝境逢生深深地喘着气,像是要将胸腹处不断翻滚的酸戾全都呼出去。
可听着背后殿中不断传出的似是情人间厮磨耳语的断续交谈声,青年的心绪怎么都不能平静。
似是有百爪挠心,纵使咬紧了口中的软肉也无法抵抗这种痛苦。
无边的嫉妒似蠹虫围绕着他,将他整个人噬咬得千疮百孔。
紧接着,又从这些伤洞中,流出黑稠的、被酿成忮恨的毒汁。
他错了。
他对白此唯说了谎。
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同别的男子分享她的爱?
他只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去驱赶甚至抹除所有敢觊觎轻轻的人。
让妻主的身边只有他,心里唯有他
就在青年眼前被水雾笼罩,心中一阵阵发麻泛疼时,耳边忽地传来一声不算客气的诘问。
金翼双手抱胸,视线在面前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后,蓦地昂首。
皱眉问道:“你是谁,我此前怎么从未在神君身边瞧见过你。”
与此同时,依偎在女人肩头的子桑惟清缓缓抬头,抑着心口惴惴的跃动,小声开口。
“这么久没见,神君在凡间可也有想清儿?”
姜轻霄闻言,腮骨几不可查地一紧,心中掠过一丝不耐。
见此情景,子桑惟清望着眼前女人精致利落的下颌,似被引诱般,缓缓抬起了手。
指尖却在碰触到那白玉面皮的前一瞬,被对方径直抓住了。
“嗯。”
说罢,女人唇边挤出一抹浅笑,落在子桑惟清的眼中,却惊艳至极。
他欣喜地眨了眨眼,似是没想到素来清冷克己的靖岚战神竟会回应自己的问询。
当即,心中那被情敌挑衅而生起的怒意,顷刻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慢慢地,一股羞怯便自女人抓着的指尖阵阵传来,子桑惟清动了动手指,大着胆子与对方十指交.缠。
一想到此刻,自己正与靖岚战神那曾指挥过千军万,击退过凶残魔军的右手紧紧相扣,无边无际的骄傲与满足,便自子桑惟清心中激荡开来。
好半晌,她方缓过神儿来,抬头关切地问道:“神君身上的戮火可好些了?”
姜轻霄闻言,沉吟一瞬后淡声回他,“一如既往,发作时需得濯心池压制才能缓解。”
子桑惟清听罢先是无声松了口气,随即心口一疼,愈发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神君莫忧,清儿听闻母皇近日得一至宝,或许可以根治你这戮火,等神君的诞辰一过,咱们便回九重天去,待你我二人成婚那日,我便央母皇将此物送予你,可好?”
见女人点头应下后,子桑惟清展颜一笑,随后话音一转,状作无意地问道:“对了神君,方才那只蛇妖是谁,怎会唤你主人?”
姜轻霄闻言垂眸,神情平淡地回他,“刚入山时,那只小蛇妖为本神做了不少事,于是便允他待在身边做妖侍。”
子桑惟清听罢,轻轻点头,可心中仍疑窦未消。
若是他方才没看错的话,那蛇妖进殿时,身上穿的可是在仙界号称千金难换一寸的东海鲛绡,发上的簪子也是极稀贵的云青玉制就。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低贱又卑微的蛇妖穿戴的起的
少顷,他又柔声问道:“那他叫什么呀,家住何处?”
说完,子桑惟清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的神情,确保自己不会遗留掉任何细节。
只见女人微微敛了下长眉,神情冷漠语气平淡,“他唤自己绝奴,其余的,本神未曾留意过。”
闻听此言,子桑惟清眨了眨眼,心中疑雾稍稍散去。
眼尾压不住的暗喜。
看来靖岚战神未曾把那只小蛇妖放在心上,甚至连柳惊绝的名字都未记住。
即使费劲心思做了神君的妖侍又如何?
只要有他在,柳惊绝的计划就注定功亏一篑。
自己决计不会让他抢走靖岚战神的。
他微微颔首,随后转头,若有所思的眸光穿过大殿,落在了门前隐绰的青年身影之上。
莞尔一笑,“这样啊,清儿方才瞧着他做事挺细的,又帮了神君不少忙”
“想来,得好好嘉奖才是。”
是夜,柳惊绝这厢将将沐浴完毕,刚要自暗道进入隔壁的擎明殿时,房门却被人突兀敲响了。
青年打开门,惊讶地发现对方竟是傍晚时分那位与自己说话时言辞咄人又傲慢无礼的黄衣少年。
下一刻,只见金翼面无表情地开口。
“柳惊绝是吗,我家帝卿传你。”
八十六个鳏夫
晖月殿内, 子桑惟清身着一袭云白鎏金袍,坐于殿中高位之上。
削葱般白皙洁净的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漆金彩绘的盏沿,神容姿态虽轻松慵懒, 可仍掩不住自骨子中透出的高傲与矜贵。
茶盏里, 嫩青色的雪淬春芽, 正在茶汤中上下起伏, 与此同时,清淡的茶香随着水汽蒸腾而起,又向着四周氤氲开来。
一时间, 沁人心脾。
不多时殿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正候在内门边的玉腰朝外望了一眼后, 随即走上了前,垂头恭声道:“殿下,那小蛇妖到了。”
他这厢话音刚落, 金翼便带着柳惊绝走了进来。
青年似是没来得及做准备,身上只着了件素色的单衣,满头乌发也仅用一根浅青色的锦带松松束着,发梢还未干透。
偶尔有水珠顺着发尾坠垂下来, 滴落在他所行过的地方。
面上也未施粉黛。
可纵使青年打扮得如此素朴,周身却仍萦绕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风情韵致。
与上首傲洁如白莲的子桑惟清相比, 他更像是一株开得荼蘼的绿晕芍药。
一举一动,烟视媚行。
站在一旁的玉腰瞧见了, 忍不住撇了撇嘴, 内心腹诽道:“可真妖调”
靖岚战神又不在此处,矫揉做作给谁看呢。
在殿中站定后, 柳惊绝微微躬身,对着上首的子桑惟清行了一礼。
面容沉静, 神情平淡道:“绝,见过帝卿殿下。”
身后的金翼瞧见他施的是小礼,当即不悦地皱起了眉。
扬声斥责道:“你懂不懂规矩,向我家帝卿行礼需三叩九拜!”
柳惊绝闻言,神情局促地抬头,咬了咬殷红的唇,“抱歉殿下,绝奴虽一直跟在神君身侧,可主人从未让我施过大礼,我、我不太会”
玉腰听罢抬头,讶然地看向他。
青年方才说的那句话,看似是在为自己不会行大礼而开脱,实则是在向他们炫耀靖岚战神对他的宠爱。
并趁机暗讽子桑惟清苛责下人。
一上来便让他这个从未给主人靖岚战神行过大礼的妖侍,给他行大礼。
想到这儿,玉腰连忙侧眸,小心地觑着上首自家殿下的脸色。
只见对方原本一直摩挲着杯盏的长指忽然一顿,最后缓缓蜷起。
殿内金翼一听此话,抬眼看了下自家主子,随后愈发挺直了腰杆,急于表现。
只听他没好气地说道:“不会?”
“那便跟着我好好学!”
说着,金翼便双手合掌轻触额前,可还未等他做下一动作,便被制止了。
宽袖之下,子桑惟清缓缓收拢起长指。
少顷,只听他淡声开口,声音虽平缓可落进柳惊绝的耳朵里却刺人至极。
“想你们妖族自幼生长于山野,大多粗蛮,无人教导礼数也是正常,加之妻主礼遇下人,本宫这个做夫郎的,也理应效仿。
说着,他微微抬颌,眸光透着倨傲,“免礼吧。”
听他唤轻轻为‘妻主’,柳惊绝喉头陡然一哽,前几日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熟悉酸苦重又蔓延上他的心肺,好半晌才勉强压下,道了声谢。
见此情景,子桑惟清微微扬唇,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身侧的茶盏,用杯盖轻轻地拨弄起水面漂浮的几片茶叶来。
俄倾,只听他状若无语地开口,“本宫听妻主说,你是因为于她有救命之恩,妻主才允你在身边服侍左右的?”
柳惊绝闻言,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心中纳罕子桑惟清口中说的为何与妻主原先吩咐他的不一样。
随后青年便很快意识到,对方兴许是在诈自己。
因为轻轻绝对不会临时改变口风而不知会他。
当即,柳惊绝神情浮现出不解,随后慌声解释。
“殿下言重了,绝奴不过是为主人做了几件小事而已,是主人心底良善,怜我无家可归又有几分可用之处,才允绝奴在她身边服侍的,绝无对主人有‘救命之恩’一说。”
子桑惟清闻言,暗自在心中将青年与姜轻霄的话两厢对比一番,发现并没有大的出入后,内心残存的疑虑方缓缓消融。
少顷,他缓缓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原是如此,想来许是本宫错听了。”
子桑惟清说着,略略抬眸瞧了身侧候着的玉腰一眼,对方立刻会意,转身去内殿端了个托盘出来。
只见成人一臂长,约八寸宽的托盘上,除了堆放了不少的金银珠宝外,还有一件即使在不甚明亮的珠光下,仍华彩溢目的青色纱衣。
“今日传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前几日本宫同神君闲聊,妻主言你为她做了不少事,理应嘉奖一番。”
说着,子桑惟清的目光落在了那件精致纱衣上。
只听他浅笑着开口,眸色温柔悠长,“这件洛翠霄衣,是神君千年前赠予本宫的,当时她言本宫肤容胜雪,着青衣定然十分清丽雅致。”
子桑惟清抿了抿唇,冷昳的面上闪过一丝红晕,似是陷入了某段幸福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殿下的青年则缓缓咬紧了口中的软肉,喉结止不住地轻颤。
心中难以置信。
只因一模一样的话,他曾在三百年前听轻轻说过。
那时他们刚刚成婚,妻主无意间瞧见他穿了见岫青色的烟裳后,便夸赞他肤容胜雪、清丽雅致
忽地,他心肉传来一阵闷痛,许多记忆纠缠在一起,思绪也开始变得有些紊乱。
少顷,子桑惟清方抬眸,眸光落在了正对面的柳惊绝身上。
上下打量一番后,话锋一转,笑吟吟道:“可今日本宫瞧着,这青色也甚是配你。”
子桑惟清话音既落,玉腰便将托盘上的洛翠霄衣拿在了手上,口中虽客气,可态度却十分强硬。
“柳公子,且穿上试试吧。”
青年闻言,蓦地敛紧了墨眉,虽不知对方此举目的何为,但直觉告诉他,绝不是他口中的‘嘉奖’这般简单。
一旦接受了,恐会后患无穷。
想到这儿,青年勉强自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后退一步,朝着殿上人一拱手,装作受宠若惊道。
“多谢殿下,但君子不夺人所好,主人送予帝卿之物,绝奴不敢染指。”
闻听此言,他身前的玉腰一下就变了脸色。
随后眨眼连忙示意对面的金翼,对方瞧见后当即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只听他冷哼道:“我家殿下愿意赏赐是你几世才能求来的福气,奉劝某些妖不要不识抬举!”
他这厢说罢,玉腰也紧跟其后,假笑着唱起了白脸来,“是啊柳公子,我家帝卿身份尊崇,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会随意恩赐的。”
玉腰说着,压低了声音,“更何况,此事神君也是应允了的,柳公子万不可拂了他们妻夫二人的意啊。”
柳惊绝闻言,身形骤然一顿。
半晌后,被迫换上洛翠霄衣的青年,自帘后缓慢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穿上洛翠霄衣的柳惊绝正应了姜轻霄的那句话。
肤容胜雪、清丽雅致。
无论是面庞还是双手,露出的皮肤皆白皙如凝脂、毫无瑕疵,即使未着粉黛,仍眉如点墨唇似尝朱。
加之身上仙裳的点缀,通身气质不似妖精,更恍若无上清仙。
座上的子桑惟清见此情景,缓缓眯起了眼,清冷的凤眼中充斥着一股浓重的厌恶。
他生性本就不喜青色,眼下瞧见柳惊绝穿上这洛翠霄衣的模样,便只觉青色更是媚俗庸鄙!
洛翠霄衣美极,可柳惊绝穿着却觉得它好似一把华丽的刑具。
使得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反复回想姜轻霄的那番话,不断地折磨着他脆弱敏感的神经,
与此同时,他穿着的是子桑惟清旧衣的认知,也让青年觉得浑身不适。
就在柳惊绝刚想出了个理由打算脱下时,一旁的玉腰忽然开口。
只听他语气惊奇地说道:“殿下,不瞒您说,柳公子穿上您的旧衣后,倒是同殿下有五分相似呢!”
说着,玉腰指了指青年眼尾的血痣,“特别是那颗朱痣,简直同殿下的一模一样,难怪神君在您下界前,一直将他留在身边呢。”
柳惊绝闻言,瞬时间面上血色尽褪。
八十七个鳏夫
上首的子桑惟清闻言, 眉眼下压,假意呵斥道:“又在胡言乱语了。”
接着,他凤眸微动, 视线落在了面色莫名惨败的青年脸上, 唇角若有似无地扬起。
语气略带赞赏, “看来本宫未瞧错, 这洛翠霄衣的确衬你。”
说罢,子桑惟清轻抬长指道:“便拿着吧,还有那些珠玉都一并收着, 离开山神殿后找个栖身之所,若是努力的话, 以你现在的修为好好修炼个几千年,在凡间做个地仙应当不成问题。”
柳惊绝闻言,惊愕抬头, 苍白的唇瓣不断翕动着。
“什、什么?”
他为什么要离开山神殿?
见此情景,子桑惟清微垂眼睫,并未应声,而是拈起了手边的茶盏, 慢条斯理地小啜起来。
柳惊绝攥紧了长指,强压着心口不断冲撞的激烈情绪, 直直地望着对方。
紧敛着眉,声音带颤, “敢问殿下, 方才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不知绝奴为何要离开山神殿, 为何要离开主人”
谁知他这厢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站着的玉腰给打断了。
对方面上明明带着笑, 可眼神却极为不耐。
“柳公子能在神君身边待那么长时间,想必是个心思通透之人,有些话就不需要玉腰点明吧。”
柳惊绝闻言身形一顿,泛红的柳眸中充斥着惊慌与难以置信。
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只见他僵硬地朝座上的子桑惟清拱了拱手。
“恕绝奴愚钝,听不懂殿下弦外之音,绝奴只知道,主人待奴有恩,绝奴生是神君的妖,死是神君的鬼,没有主人的命令,绝奴是不会离开山神殿半步的。”
说罢,他在金翼二人惊讶的目光中迅速地脱下了身上的洛翠霄衣,将其放在了托盘之上。
忍着泪,飞快地说道:“主人想必还需我的服侍,绝奴先行告退。”
谁知青年刚逃出几步,便被身后子桑惟清的话给钉在了原地。
“三日后,是妻主的神诞日,届时与她交好的仙者都会来访庆贺。”
柳惊绝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坐于高位的子桑惟清神容高贵又冰冷,只听他一字一句道:“你要知道,妻主作为战神,在天界地位尊崇至极,衣食住行都合该是顶配。”
“可若是到了凡间,身边却仅留一只妖做侍从,怕是会遭众仙家暗地里耻笑”
说着,他缓缓抬起眼睫,正对上青年的视线。
“所以,不要让妻主为难。”
话音既落,子桑惟清清晰地瞧见柳惊绝瞳孔猛地一颤,泪水迅速蓄积在睑边,面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他满意地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玉扳,不愿错过对方面上流露出的任何痛苦神色。
好以此平息内心中那因被人染指了所有物,而叫嚣不止的愤怒与杀欲。
下一刻,柳惊绝狼狈地转过了头,眼底已然被泪水浸得透红。
他强忍着眼泪,好像难过到了极点,哽咽得语无伦次,“我、我不信,我要去找神君”
青年说罢,低着头便想跑出去。
身后的玉腰见状,眼疾手快地将他拦了下来。
他皱紧了眉,“柳公子,你觉得若是神君愿意见你的话,还会特意托我们殿下转达此事?”
一旁的金翼见状,也围了上来,“瞧你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是不相信我们说的话,想跑到神君面前质问她吗?”
说罢,他忍不住对着青年翻了个白眼,“可真没脑子,难怪神君要抛弃你。”
二人的指责厌嫌的话语,犹如惊雷冰霰,噼里啪啦地打在柳惊绝的面上心上。
瞬时间,青年原本眸底积蓄已久的泪水,再克制不住,崩溃而出。
临近黎明时分,光色混沌黯淡。
此时,山神殿所在的孤仞山,其后正渐渐透出熹微的晨光。
瘦峭挺立的险峰在此刻,仿佛化作了一柄直指穹苍的利剑,一下割开了阴阳昏晓。
琉璃镜前,子桑惟清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边随意地展开双臂,由着玉腰为自己更衣,一边询问身旁的金翼。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金翼当即神情兴奋地答道:“回殿下,那小蛇妖哭着回去后,果真没敢去找神君,包袱都没收拾,便下山去了。”
闻听此言,子桑惟清眉尾轻挑,神情愉悦中还流露出一丝不屑。
原以为那小蛇妖有多爱靖岚神君呢,谁知自己只是略施小计,便能将他打得丢盔卸甲、轻易放弃。
少顷,他轻乜了金翼一眼,随即又问道:“其他事呢?”
金翼咧嘴一笑,“殿下放心好了,咱们的人一直跟着他呢,估摸那小蛇妖现如今已经出了问晴山,被她们打得魂飞魄散了!”
尽管如此,子桑惟清仍是有些不放心,“走之前,他可有留下什么东西了?”
对方点点头,“有的有的,那小蛇妖临走前还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信,不过仆发现后,当即就给他烧了!”
说完,他颇为自得地仰起了脸。
谁知子桑惟清闻言,当即冷下了脸。
“蠢货!怎的不先打开看看!”
出乎意料的责骂,令金翼有些惊慌失措,当即磕磕绊绊地说道:“仆、仆给忘了。”
一句话,毁了子桑惟清原本的好心情。
他睨着面前的金翼,面覆寒霜,思索着究竟该如何惩罚,才能让对方涨点记性。
对上他锐利的视线,金翼当即跪了下来,不断求饶出声。
“殿下,仆错了。”
涕泗横流。
“仆真的知错了!”
见此情景,青年身后的玉腰斟酌着说辞,试探着开口道:“殿下,一封信而已,想必里面也没写什么要紧事,眼下擎明殿就快要开了,我们不妨先去见神君?”
此话一出,子桑惟清当真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将目光投向镜中华丽清贵的自己,微微昂起头,淡声开口道:“神君醒了吗?”
玉腰转眼看了下不远处立着的刻漏,“想必快了。”
“走,去擎明殿。”
子桑惟清听罢一甩衣袖,径直自金翼身边走了过去。
宽大缂金的衣摆正巧打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再有下次,绝不轻饶你。”
卯时刚到,在榻上打坐调息了一晚的姜轻霄便缓缓睁开了眼。
少顷,她刚想出声唤人,眼前便突兀地出现了一双端着瓷盏的玉手。
瞧见这双手的主人,她惊讶地敛了下眉。
下意识说道:“怎么是你,绝奴呢?”
子桑惟清闻言,淡淡一笑,压下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嫉恨,清冷俊逸的眉眼满是蜜意柔情。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温声说道:“神君,喝点茶润润口吧。”
姜轻霄沉吟半瞬后,终是抬手接了过去。
子桑惟清递上来的是桂馥兰香,入口回味太过甘甜,女人只浅啜半口,便将杯子放在了一旁。
接着,姜轻霄起身下榻,朝侧殿走去。
她这厢刚换好里衣,子桑惟清便自屏风后走了过来,神情自然地摘下了衣架上的衬裙,展开拿在了手上。
作势要帮她穿衣。
姜轻霄抬眸看他,淡淡蹙眉道:“帝卿金枝玉叶,这种小事便让绝奴来吧。”
子桑惟清笑着摇了摇头,“今日这里只有惟清,恐是要让神君先‘委屈’一下了。”
闻听此言,姜轻霄手中动作一顿,似是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对方也并未多加言语,只是笑吟吟温声道:“再者,服侍妻主更衣本就是我这个夫郎的义务,来,神君抬下手臂。”
待到二人自侧殿出来,便见玉腰不知何时候在了殿外,望见他们二人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子桑惟清:“可找到了?”
玉腰摇了摇头,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模样,“哪里都没有,怎么办啊殿下!”
姜轻霄闻言,疑声问道:“什么东西丢了?”
子桑惟清牵强地扬了下唇角,遮掩道:“神君不必担忧,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谁知他话刚说完,一旁的玉腰突然大声说道:“回神君,是陛下送给我们帝卿的神御镯被偷了!”
女人闻言,蓦地转头看向子桑惟清,肃声问道:“此事当真?”
子桑惟清见瞒她不住,遂即垂下眼睫,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姜轻霄长眉紧敛,“那你可知贼人是谁?”
玉腰闻言,脱口而出道:“回神君,就是您身边的那只小蛇妖!”
子桑惟清蓦地抬头,嗔怪地看了自作主张的玉腰一眼,小声喝止道:“玉腰,你别”
“明明就是他拿走的,殿下为何不肯让玉腰向神君禀明!”
玉腰愤愤不平地说完,转头红着眼看他,“殿下,那神御镯对您如此重要,您就甘心被那小蛇妖据为己有吗?”
子桑惟清叹了口气,神情伤心又无奈,“想他也不是故意拿走的吧”
就在这时,姜轻霄忽然开口。
“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罢,女人敛眉肃神,锐利的视线在二人周身来回扫视着。
交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玉腰忽地跪了下来,深深地伏在了地上,高喊道:“请神君一定要为我们殿下做主!”
见此情景,姜轻霄微微眯起杏眼,少顷沉声开口,“本神明白了。”
“若真像你们说的,绝奴昨晚不仅辜负了殿下的善意偷走了神御镯,如今又畏罪潜逃不知去向,本神定绝不姑息。”
说罢,她当即唤来了正在殿外值守的常酝。
“去,将绝奴找回来。”
常酝闻言,立刻道了声‘是’,随即转身朝外走去。
可刚行到殿门边,却猛地又顿住了。
下一瞬,殿内三人只听她惊讶出声:“你去哪儿了?”
接着,殿外便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不慌不忙,清润动听。
柳惊绝:“这几日暑气盛,我便去采了些竹叶水回来,想给主人做份竹沁凉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八十八个鳏夫
殿内, 玉腰匍一听到青年的声音,当即惊讶地抬头看向自家主子。
子桑惟清面上虽是波澜不惊,可暗地里也已捏紧了手中的玉盏, 心情不复先前的那般气定神闲。
姜轻霄将二人的异样一一纳入眼底, 不动声色地微微勾了下唇角。
少顷, 只听她沉声对着殿外喊道:“绝奴, 进来。”
待到柳惊绝在殿中站定后,姜轻霄淡淡垂眸,瞥了眼神情莫名僵硬的玉腰。
开口道:“将你方才对本神说的话, 再重复一遍。”
玉腰闻言,抿紧了发白的唇瓣, 心虚得不知所措。
方才他之所以语气如此笃定,皆系信了金翼的话,认为柳惊绝此刻定然魂飞魄散了。
毕竟给一个死人安罪名, 无论真假,对方都不会有机会解释辩驳。
哪曾想那小蛇妖不仅没死,此刻还站在了自己面前
直接导致他现在落了个骑虎难下的地步。
无法,为了不引起靖岚战神的猜疑, 玉腰只得硬着头皮,将方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果然, 他这厢话音刚落,青年便登地跪在了地上, 急急解释出声。
“主人, 绝奴没有!”
他不停地摇着头,神情无辜又可怜, “绝奴不知道什么是神御镯,也没有见过它, 又怎会将它据为己有呢?”
一旁的玉腰闻言故意提高了几分音量,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你胡说,昨夜你一走,那神御镯便不见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接着,他皱眉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柳惊绝,我家帝卿待你不薄吧,赏了你那么多东西你都不要,偏生要去偷那么珍贵的神御镯!”
柳惊绝转头看他,微微睁圆了柳眼,面上神情既惊讶又委屈,“玉腰小哥,我扪心自问同你无冤无仇,不知哪里得罪了你,竟让你如此想我”
玉腰闻言冷哼出声,径直转过了脸。
低低骂道:“少在这里装蒜。”
见此情景,青年苍白着脸,无奈开口,“你既这般笃定是我偷的那神御镯,可有什么证据?”
“我瞧见了!”
玉腰说罢,便悔得想要咬下自己的舌头。
青年闻听此言,抿了抿唇,强忍下唇边的笑意,故作惊讶地反问道:“那,那你既然瞧见了,又为何不出手制止我呢?”
“我、我”
此话一出,玉腰面庞瞬时间涨得通红,张口又结舌。
很快,他便又反应了过来,含糊道:“我、我当时就是一瞥,没怎么看清,事后去寻你时,你已经不在殿里了。”
玉腰扬了扬下巴,“那你怎么解释大半夜的突然离殿又整夜未归呢,怕不是心虚,去转移赃物了吧!”
面对他的指控,柳惊绝眨了眨眼,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那是因为这几日我瞧着正逢处暑,天气太热,便想着去收集点竹叶水来,为主人做凉饮解暑。”
说着,他拿出了一旁竹篮里装满了竹叶水的瓷瓶,朝众人展示了一二。
“况且,我也并不是不告而别,而是向主人留了字条请示的。”
此话一出,殿中的主仆二人同时想到了那封被金翼手快烧掉的信。
子桑惟清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捏碎了自己手中的茶杯。
同时也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怕是入了柳惊绝的套。
“常酝,去找找。”
女人闻言,朝门边的常酝抬了抬长指,淡声吩咐道。
常酝应声出去了。
未多时,便又重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把与湿土混作一团的纸张灰烬。
“启禀神君,未在承光殿发现柳惊绝留下的字条,不过属下倒是在旁边的花坛中找到了疑似字条燃烧后留下的纸灰。”
说罢,常酝将手中的烬泥朝前送了送。
见此情景,青年不由得直起身,震惊地喃喃道:“主人,怎么会这样,绝奴留下的字条怎会被人给烧了呢”
姜轻霄垂眸望向他,少顷淡声开口,“你这几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此话一出,女人身旁的子桑惟清呼吸蓦地一滞,下意识地望向殿中的柳惊绝。
瞧好此时,对方也正抬眸看着他。
子桑惟清当即眯起了凤眼,二人视线在空中相撞,此消彼长、暗流涌动。
少顷,青年眨了眨眼,神情淡然得好似对他的警告视若无睹。
甚至还迎着他的目光,挑衅似地微微扬起了唇。
“禀主人,绝奴昨夜”
这厢,柳惊绝刚开口,便被人突兀地打断了。
“妻主。”
见女人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子桑惟清抬了抬唇角,垂下眼睫,恭言道:“你神威浩荡倾覆整座问晴山,我想怕是没有宵小胆敢在你眼皮子底下犯上作乱的。”
说着,他将视线投向在殿中央跪着的青年,声音虽平缓,可冰冷的眸光却酝着难以言明的恼怒。
再沉不住气,皮笑肉不笑道:“依惟清看,今日之事,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在。”
姜轻霄闻言,好整以暇地瞧向他,顺着他的话开口,“此话怎讲?”
子桑惟清无声地吸了口气,几乎是磋着牙尖说道:“妻主神德高贵,绝奴能在你身边服侍这么久,品性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本宫一开始便觉得他不会做出偷盗神御镯的事情来。”
说这番话时,子桑惟清心中难受恶心得几欲作呕,忍得掌心都快被自己的指甲给掐烂了!
违心去夸赞一个卑贱的小蛇妖,这比杀了他都难受。
接着,子桑惟清提议道:“不如让玉腰再去好好找找。”
闻听此言,早已汗流浃背的玉腰如蒙大赦,当即出了大殿。
常酝得了姜轻霄的命令,也跟了过去。
二人经过一番仔细寻找,最终在子桑惟清殿中梳妆台的一个隐秘角落中,发现了‘丢失’的神御镯。
真相大白后,玉腰捧着手中的神御镯,一入擎明殿,便神情愧疚地向一旁的柳惊绝道了歉。
青年闻言,先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接着便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只见他抿紧了唇,一双柳眼泪光点点。
倔强又脆弱的神情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好半晌后,柳惊绝方忍着泪,轻声说道:“没关系,这镯子瞧上去这般贵重,任谁丢了都会心急,若不是因此,想来你们也定不会故意污蔑绝奴的。”
此番乍一听没问题,实则却话中有话、意有所指的言论一出,子桑惟清面上陡然一僵,心中恨怒交加,冲撞得心肺一阵阵钝痛。
片刻后方缓过神儿来,连忙挽尊道:“神君,玉腰也不是故意的,他一向护主心切,东西丢了,他比本宫都着急,这才冤枉了”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女人淡声打断了。
姜轻霄略略掀眸,声音冷沉得令子桑惟清心口发麻。
“忧澈神君,身边的仙侍护主心切是好,可也不能因此失了智。”
此番短暂又点到即止的话,使得子桑惟清当场怔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声音滞涩地开口。
“神君教训的是。”
————————
夏日的夜里,山风极大,吹拂得整片林叶都在簌簌作响。
纵使如此,柳惊绝还是敏锐地听到了身后那几双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
他敛紧了墨眉,愈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着一侧僻静的山径快步走去。
企图想要甩开对自己紧追不舍的尾巴。
可刚一入山道,他便猛然被人捂嘴揽住了腰身,一下拉入了身旁的竹丛中。
柳惊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反抗,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女声。
“嘘,阿绝莫怕,是我。”
与此同时,属于姜轻霄的那股浅香也随着她的动作将他包裹了起来。
刹那间,激得柳惊绝湿了眼眶。
说罢,姜轻霄抬手拟了个青年的分.身,以此引开了身后那群对他穷追不舍的天兵。
随后便带着柳惊绝瞬移回了擎明殿。
匍一入殿,姜轻霄便敏锐地察觉到了青年情绪的异常。
只见原本看到自己便会主动黏上来不撒手的青年,现下只静静地坐在塌边,低垂着头,用那双莫名泛红的柳眼,紧盯着自己的衣裳,不知在想些什么。
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虽未发一言,可满腔的委屈与难过已然溢于言表了。
见此情景,姜轻霄自盒中拿出了一块乳糖,接着缓步走到了青年的身边坐了下来。
“怎的了,这么不高兴,可是子桑惟清对你说了什么?”
说着,女人剥开了糖衣,将乳糖尽数塞进了柳惊绝的嘴里。
乳糖匍一入口,浓郁的奶香便自青年的舌尖化开,瞬时间,甜蜜的滋味便充斥进了他口中的每一个角落,甜味直渗进了他的喉头。
青年下意识地扬唇一笑,随后快速地瘪起了嘴,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再克制不住夺眶而出。
“妻主”
柳惊绝抱紧了面前的女人,不断抽噎出声,泪水顷刻间便打湿了脸颊。
姜轻霄见状,亦伸手回抱住了他,接着长臂微微施力,将青年整个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她一边轻抚着柳惊绝的后背,一边用手中的锦帕为他揩着眼泪。
小声哄他,“怎么了乖乖,受了什么委屈同妻主说说。”
听到爱人安慰的话语,柳惊绝心中酸楚愈盛,眼泪仿佛无穷无尽似的,伏在姜轻霄的怀中,哭个不停。
好半晌,才抽抽噎噎地停下来。
只见他水红着一双柳眼,眨着被泪水浸得湿哒哒的长睫,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
片刻后抬手抚上了自己眼尾的那颗血痣,哽咽着开口,小心试探道。
“妻主可喜欢我这颗痣?”
姜轻霄闻言,虽不明白他突然问这句话的原因,可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随后又垂头亲了亲那颗剔透的红痣。
笑道:“喜欢。”
“阿绝的这颗血痣,很漂亮。”
谁知她这厢话音刚落,青年竟又不可遏制地哭了起来。
八十九个鳏夫
见此情景, 姜轻霄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怎的了?”
可是她方才说错了什么话?
而此时的青年,因为她的一句话,整颗心都仿佛泡进了无尽的委屈与不安中, 根本没办法回答她的问询。
只紧紧地扒着女人的肩膀, 一味地埋在她颈窝处, 哭得眼泪都浸透了衣衫。
无法, 姜轻霄只得先安慰他。
而眼下,普通的轻声安慰已然失效,唯有
待绵长又带着乳糖味儿的一吻结束后, 柳惊绝绯红着脸颊,窝在女人怀中小口地喘着气, 终是渐渐停止了哭泣。
姜轻霄捧起青年沾满了泪水的面颊,一边轻柔地给他揩泪渍,一边望着他哭得水淋淋的柳眼, 忍俊不禁地打趣道。
“怎的不哭了?”
柳惊绝闻言,抿了抿被吮咬啃噬得红肿发热的唇,斜了她一眼。
嗔道:“妻主!”
霎时间眼波流转、娇憨动人。
见状,姜轻霄笑着将他又往怀着搂紧了几分, 倾头吻了吻他鸦黑的鬓角。
“乖,同妻主说说, 方才为何那般难过。”
青年闻言,抓起她修长的玉指, 与自己十指相扣。
待牢牢地扣紧后, 方垂下眼睫,语气低落地开口。
“他也有一颗……”
姜轻霄一开始没有听清, 待柳惊绝又咬牙重复了一遍后,方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子桑惟清也有颗一模一样的血痣。
“所以呢?”
她垂眸, 凝着青年面上的神情,想看出他的所思所想。
柳惊绝身形一顿,随后愈发扣紧了她的手,用力到骨节绷紧了皮肉,顶得苍白。
指根被夹得有些酸痛,姜轻霄不适地动了动。
谁知她这一动,青年竟蓦地卸了力气。
少顷,柳惊绝忽然抬起头,带着哭腔小声乞求道:“妻主,不要喜欢上别人好不好”
见此情景,女人先是心口一酸,接着又好似想通了什么无奈地笑了。
她抬手,掐了掐青年面颊上的软肉,眯眼道:“乖乖该不会是觉得因为子桑惟清有,所以我才喜欢你那颗血痣的吧。”
被一针见血地挑开了心事,柳惊绝面色逐渐变得苍白,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好半晌才鼓足勇气问道:“妻主是吗?”
闻听此言,姜轻霄轻挑了下长眉,故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是与否,而是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摩挲起青年光滑皙白的手背来。
“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面对爱人此刻呈现的顽劣行径,柳惊绝觉得像是有钝刀子在磨他的心肉,又痒又疼,可还是没舍得拒绝,乖巧承受了。
随后酸哑着声腔,将自己去晖月殿后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姜轻霄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情深沉如潭。
察觉到她的变化,柳惊绝仰起头后知后觉地直起了身,与她正面相对。
关切地开口,“妻主怎么了?”
姜轻霄淡淡蹙眉,“此前我是不是同你讲过,我的记忆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青年点了点头。
“一开始我便怀疑是子桑惟清,却没有切实证据,眼下听了他同你说的那番话确是他无疑。”
说到这儿,女人微微眯起双眼。
其实说着是子桑惟清,可姜轻霄知道,对方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动得了她的记忆,能动、敢动她的,惟有那个人而已
二人将话说开后,姜轻霄垂头咬住了青年透白的耳廓,用牙尖一点点的厮磨着。
“此前,我依稀记得子桑惟清眼下没有那颗血痣,却在三百年前突然多了一颗,你自己说,他在学谁?”
闻听此言,柳惊绝心中荡起无边欢喜,克制不住地扬唇笑了起来,随后又在女人潮热的呼吸与酥麻的□□中逞娇似地努起嘴。
追问道:“那、那妻主是喜欢他的,还是喜欢我的?”
他知晖月殿的那些话极有可能是子桑惟清说来激自己的,为的就是挑拨他与妻主的感情。
可柳惊绝还是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恐慌,害怕妻主哪一天厌烦了,会离他而去。
害怕轻轻会喜欢上别人。
毕竟妻主她那么优秀,不仅贵为天界战神,实力强悍身份尊贵,长相又修美稠丽,受万千人爱戴敬仰。
而他只是一条修为仅几百年、身份卑贱又低微的小蛇妖。
与她的地位之差,犹如天堑鸿沟。
除了一颗赤诚爱她的心,和甘愿为她而死的命,他没有任何筹码能够留她在身边。
为此,柳惊绝只能反复确认、一遍遍地确认,她对他的爱。
好以此来安慰整日患得患失、惴惴不安的自己。
轻而易举地,姜轻霄便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
她无声低叹了口气,随后捏住青年的下颌将他面向自己。
心中怜爱不止。
最后温柔地在他眼尾朱痣上落下深情一吻。
宠溺道:“爱你。”
“最爱你。”
“只爱你。”
不知不觉,天边黎明将至,女人抚了抚正背对着她穿抱腹的青年发丝。
温声嘱咐。
“等会儿你晚些入殿,我想瞧瞧,子桑惟清到底要做些什么。”
——————
金乌西斜,灿黄的晚霞透过微敞的窗棂落在大殿之上。
像是漆了层金意,整个晖月暖融融一片。
可在这本该温馨恬静的场景里,金翼与玉腰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一群废物!”
殿首之内,子桑惟清将手中的白玉盏重重地掷在了地上
怒气冲冲地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金翼叱道。
一想到摆布柳惊绝不成反被他将了一军,致使自己不仅在靖岚神君那儿留下了一个治仆不严的愚主形象,而且还不能再轻易动那小蛇妖,子桑惟清便气得要命。
毕竟,因得今日这场龃龉,往后但凡柳惊绝出了什么意外,神君都会首先怀疑到他们头上……
子桑惟清握紧了长指,恼恨得眼尾都沁出了红意。
冲着殿下人大发雷霆道:“那么多天兵派出去却连一只蛇妖都搞不定,本宫要你有何用!”
闻听此言,金翼将头埋得愈发深了,恨不得藏进肚子里,口中不住地哀求着。
“金翼知错了,殿下饶命。”
“殿下饶命啊……”
一旁的玉腰见状抿紧了唇。
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如何为金翼求情好让子桑惟清消气,免得殃及自身。
片刻后,他瞅准机会,缓步走到了金翼面前,朝着青年跪了下来。
一拱手,道:“凤体要紧,殿下还请息怒 。”
上首的子桑惟清见状眯了眯凤眼,冷声轻笑。
“怎么,你想为他求情?”
此话一出,冷冽的威压便如潮水兜头朝玉腰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一瞬间心生退意。
玉腰将身子伏得更低了,急急否认道:“不!殿下,玉腰开口并不是为了金翼求情,而是为了殿下凤体着想。”
“还有就是想提醒您,切莫上了那小蛇妖离间的当。”
话音刚落,玉腰便觉身上忽然一轻。
子桑惟清收起四散的威压,接着一敛衽坐在了身后的檀椅之上,冲着下方扬了扬精致的下颌。
勉强压抑住了怒气,“说,什么意思。”
玉腰闻言,连忙回答道:“回殿下,方才常酝带那抔烬土上殿时,奴多看了几眼,发现那灰烬上压根没有字迹。”
子桑惟清听罢先是疑惑地蹙了下眉,接着忽然用力地攥住了扶手。
“你的意思是……柳惊绝那贱妖是在耍我们?”
玉腰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他怕是早就发现了有人在跟着他,故意做样子给我们看的,为的就是引导殿下误会金翼,从而离间我们 。”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觑着上首青年的脸色,“所以依玉腰看,此事大错不在金翼皆怪柳惊绝这厮心思太过深沉狡诈。”
一旁跪着的金翼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应和。
“是啊殿下,奴当时是亲眼看着那小蛇妖出殿的,天兵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直等着他下山自投罗网,谁知那小蛇妖不知何时竟拟了个分.身,将她们都迷惑了去,这才、这才……”
金翼眨了眨泪眼,委屈得话都没法说完。
闻听此言,上首华服青年沉默片刻,忽地扯唇冷笑。
“呵,倒是本宫小瞧他了。”
不过很快,子桑惟清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据他所知,柳惊绝化形不过三百多年,修为浅薄得很,哪里有能力拟出个分.身又不被那些敏锐的天兵察觉呢?
除非身后有高人助他…
想到这儿,子桑惟清脑中那个被强压下去没几天的念头重又冒了起来,如闻风的野火,霎时燎原。
顷刻间,他面上便换了副神情,阴沉得可怕。
是夜,月华如练,映照在榻上正打坐调息的女子身上,爱怜地为其镀了层冷光。
此刻的姜轻霄,俨然成了一尊白玉雕就的神像,清冷、端庄,神圣不可亵渎。
不过很快,这尊“神像”便被她最为痴狂的信徒自身后抱住了。
“妻主……”
待青年沙哑甜腻的轻唤在耳畔响起时,姜轻霄方缓缓睁开双眼。
她微微侧头,与柳惊绝面颊相蹭,浅笑道:“洗完了?”
柳惊绝点了点头,随后便如一条游鱼般灵活地钻入了女人的怀中。
接着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自己身前的系带。
随即,便听女人忽然惊喜开口道:“你身上什么味道,好香。”
闻听此言,柳惊绝羞涩又得意地扬起了唇,随后微微直起身,跪坐在姜轻霄身前,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我方才出浴时,擦了些馥梨香粉到身上。”
与此同时,随着青年方才的那番动作,前胸本就摇摇欲坠的系带终于松散开来。
刹那间,雪白的里衣纷纷朝两边散开,犹如层层绽放的梨花,露出了其中粉白欲滴的花蕊 。
无边的美景裹挟着扑鼻的浅香一同朝女人袭来,惹得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
一开始,姜轻霄只是觉得此香不浓不烈、清幽浅淡,甚是好闻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可青年的下一句话,竟使得她旖念丛生、心泛狂澜。
只见柳惊绝挺了挺身,将自己主动送到了她面前。
“是甜的,妻主要尝尝吗?”
九十个鳏夫
虽是夏末, 姜轻霄却在位于峰顶的山神殿中看到了灼灼盛放的桃花。
花瓣殷红柔软,落于洁白的雪峰之上,随着青年的呼吸, 微微颤动着。
似羞似怯的模样, 惹得姜轻霄心头一痒。
在她欺唇而上的刹那, 呼吸便被一股馥郁却不呛人的香气所侵占了。
花香沾染了柳惊绝的体温, 变得温热而又缠.绵,辗转片刻后,随着一股淡淡的蜜意共同渗入了姜轻霄的喉头。
所到之处, 熨烫而妥帖。
一时间,女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榻上, 柳惊绝努力地支起上半身,一手拥住面前人的肩膀,另一手则抚上了她的后颈。
青年微垂着头, 面颊滚烫绯红,半眯着一双柳眼,全然宠溺地看着爱人,纵容着她的一切行为。
直到再受不住时, 才颤着声,娇嗔乞求。
“唔, 妻主,慢点、慢点”
闻听此言, 姜轻霄方大发慈悲地自他怀中抬起了头。
随后顺着青年抻出优雅弧度的脖颈缓缓而上, 啄吻着他的下颌、面颊,最后覆住了他的唇。
口中笑道:“确实是甜的, 你也尝尝”
二人唇瓣相碰,忘我地相吻着, 一时间寝殿内满是甜蜜的情喃声。(审核你好,只是接吻而已)
无边的爱意自他们周身涌起,炙热的温度将冰冷的月光都融成了一汪滚烫的银浆。
随着衣衫一同流到了地上,淋漓一地。
迷乱间,柳惊绝脑后松挽着乌发的云青玉簪随着他起伏的动作渐渐滑落,最后咕噜噜地滚下了榻。
青年下意识伸手去捞,却扑了一空,随即便被姜轻霄捉住了长指,与之紧紧相扣。
“莫管”
女人喑哑着嗓音说罢,便俯下了身。
恰逢乌云遮月,掩住了一室旖旎。
正待二人情到正浓、箭在弦上时,外寝殿门忽地被人叩响了。
姜轻霄额角青筋一跳,紧接着便听殿外值守的濮蒙说道:“神君,忧澈帝卿求见。”
闻听此言,女人下意识地蹙起了眉,望了怀中青年一眼,刚想以天色已晚为借口回绝,可怎料对方竟先行开了口。
语气颇有些急切,“妻主,可否允我入殿,惟清有要事与你相商!”
话已至此,断无再将人拒之门外的可能。
更何况,现如今子桑惟清还顶着她未婚夫的名头
姜轻霄沉吟片刻后,转头看向一旁面色惨白的青年,伸手摸了摸他有些发凉的面颊。
愧疚又无奈地开口,“乖,阿绝先回避一下好不好?”
闻言,柳惊绝心口骤然一酸,随即泛起针扎一般的疼痛。
无边的委屈、不甘、忮恨、憎恶,汇聚成滔天的海浪,齐齐朝他涌来,呛得他不能呼吸。
明明妻主真正爱的人是他,不是吗?
明明自己才是轻轻名正言顺的夫郎,可为何如今却活得像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甚至同妻主亲密片刻,都要时刻担心被对方撞见。
有那么一瞬间,柳惊绝想直接打开殿门,让子桑惟清知晓自己与妻主的关系。
让他瞧清楚,谁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插足勾.引别□□主的第三者!
可最终,青年也只能从滞痛不已的喉中,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好。”
纵使柳惊绝心中再怎么难过与不甘,他也没办法拒绝姜轻霄的任何要求。
更何况,他也不容许自己成为轻轻复仇路上的绊脚石。
弯腰抱起散落的衣服,青年几乎是半.裸着下了榻。
背影失落又狼狈,一步步朝隐匿的隔间走去。
可就在女人同意子桑惟清进来后,柳惊绝忽又后悔了。
他猛地转身,迎着女人微讶的目光,化作了原形,随后飞快地遁入了她的衣袖。
下一刻,子桑惟清推门入了殿。
一入寝殿,子桑惟清便发现了些许的异常。
他望着不知何时横亘在榻前,将自己与榻上女人隔绝开来的潆纱屏风,不满地敛眉。
刚想抬步绕过它,却听屏后忽然传出一道女声。
“本神已脱簪,不便面见殿下,有什么事就在屏风后说罢。”
女人说这话时,原本清冷的声线中多了丝惫懒,惹得子桑惟清脚步一顿的同时,心生犹豫。
担忧自己夜半突访她的行为是否不妥,会不会引得靖岚神君厌烦。
可旋即,他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当下便不着痕迹地打量起殿内四周来,待目光着重扫射过几个能藏人的地界,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后,
子桑惟清便将视线缓缓地移到了面前的屏风上。
屏风由潆纱制就,色如润玉、轻薄似纸,其上大半,都绽满了娉婷的苏绣青荷,莲瓣承露,栩栩如生。
让人看不清屏风后的情形。
此时此刻,这屏风俨然成了一团混沌黑洞,越是瞧不清,便愈吸引子桑惟清的视线。
未知引发了猜疑。
子桑惟清直直地站着在那里,握紧了长指,脑中不受控制地想着,此时的柳惊绝是否正躲在屏风后,得意洋洋地朝他示威。
猜疑点燃了嫉怒。
一想到那种情形,青年的呼吸便蓦地急促了起来,接着抬起了手
就在子桑惟清假意想要推倒面前屏风时,只听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问询。
“殿下何故发愣?”
此话犹如兜头凉水,唤回了子桑惟清的少许理智。
他连忙收回了手,故作泰然地扯了个借口掩了过去。
目光则一直盯着面前的屏风,妄想视线能就此穿透这玉白模糊的屏身,将其后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殿下夜来擎明殿,所为何事?”
少顷,姜轻霄又道。
几乎在她话音落地的下一瞬,被乌云遮挡了的月光终于挣脱了束缚,重又照了进来。
恰好将屏风后的景象,完完整整地映在了子桑惟清面前如白绸的屏布上。
虽说不甚清晰,却也是一览无余。
只见屏布上的女人,正端坐在榻上,身侧置一木案。
木案上只一盏茶,几卷竹册而已。
旁的,再无一物。
见此情景,子桑惟清如逢大赦,心境随即豁然开朗起来。
他扬唇,望着女人模糊的面容,浅笑着开口,“后日便是妻主的神诞日,清儿想问问,妻主都想邀请哪些仙宾?”
闻听此言,姜轻霄淡淡蹙眉。
她一向不喜也不善同旁的神仙交际,此前每逢她的神诞日,都只是与秦子凝还有三两好友聚在一起简单庆贺。
甚至逢到战事吃紧,直接略过,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不甚理解在与子桑惟清订婚后,对方一直期待并热衷于为她准备神诞宴这件事。
在简单说了几个与自己私交不错的仙友后,姜轻霄刻意放缓了声音。
“剩余的人选你便看着安排吧,一切从简即可。”
说罢,她停顿了半瞬。
随即开口又道:“辛苦了你了,惟清。”
听到女人抚慰的话语以及亲昵地称呼自己‘惟清’,子桑惟清先是一怔,随即便欢喜得不知所措起来。
好半晌才缓过神儿来,忍着羞涩轻声道:“不辛苦的妻主。”
“这是清儿作为你未来的夫郎,应尽的本分。”
他这厢话音刚落,姜轻霄便觉原本安稳缠着自己手腕的小蛇,忽地躁动了起来。
不仅一下绞紧了她的小臂,更是有逐渐向上游走的趋势。
蛇鳞冰凉如同冷玉,轻轻搔刮过皮肤时激得女人的手臂泛起一阵难耐的痒意。
姜轻霄只暗自蜷了蜷长指,随后便又神情如常地同子桑惟清交谈了起来。
直到半炷香后,见对方疑虑被打消了干净,她方顺势收了话头。
淡声提醒道:“不早了,殿下。”
闻听此言,子桑惟清心中纵使仍有些意犹未尽不愿离去,却还是得体地冲女人的方向微微颔首。
向她告退。
谁知他刚低头,便被屏风下的一物攫住了目光。
见青年离去的动作莫名一顿,姜轻霄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微微蹙眉道:“殿下,怎的了?”
好半晌,屏风后才传出子桑惟清的声音。
“妻主”
他呼吸有些不紊,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就在姜轻霄纳罕敛眉时,便听屏风后的青年忽地又道。
“妻主,清儿突然想再听听,你那日向母皇求娶我时说的话。”
闻听此言,姜轻霄讶然地抬眼朝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心中不断思索着他说这话的目的。
可是发现了柳惊绝的踪迹?
“可以吗?”
不过片刻,对方便有些等不及了。
女人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开口。
“本神心悦殿下。”
此话一出,姜轻霄敏锐地察觉到,缠绕在她手臂上的蛇身陡然一颤。
“愿娶忧澈帝卿为夫。”
紧接着,它开始艰难地向上游走,紧贴着她的臂膀盘绕向上,冰凉的蛇吻擦触过她的肩头与锁骨。
“恩爱永和”
随后,玲珑的蛇头一转方向,缓慢朝下。
“白首不离。”
最后,待蛇身牢牢地圈住了左侧的雪峰后,它方短暂地停下了动作。
话音既落,偌大的寝殿内陷入了短暂的静谧。
少顷,女人只听屏风后的青年低低笑了两声,似是分外的满足与开怀。
“清儿也爱神君!”
接着,姜轻霄便听他又喃喃感叹道。
“好想同神君快些成婚啊,这样一来妻主便是我一个人的了……”
殊不知说这话时,青年虽是笑着开口,凤眸中却是涔了血的冷红。
待将子桑惟清这个不速之客送走之后,姜轻霄旋即将已经游至她小腹的顽劣小蛇给拎了出来。
柳惊绝落榻化形,还未来得及逃跑,便被女人强硬拖回了远处。
姜轻霄掐紧了他的下颌,眼尾连带着耳尖俱是泛着莫名的红意。
她眸光明亮中带着凶狠,切齿道:“夫郎不乖,得狠狠罚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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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柳惊绝撑着酸软到快要散架的身子梳洗时,方想起那支滚落下榻的玉簪还未找回。
待仔细寻了一圈后,才在屏风下发现了它的踪迹。
拿到手上一看,簪身灰扑扑的。
已然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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