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杳仔细端详着那张面孔。
白皙, 清秀，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如果时清嘉不说这是个救援队里的人，他可能还会以为这人是个老师。
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看起来还给他带来了一股熟悉感。
“是平生是北斗救援队里的老人了, 他主要负责后勤和管理方面的工作，非常温柔细心，在团队里人缘很好。我刚去的时候脾气还有些冲，是他帮了我很多忙, 让我更快速地融入了团队。我们一起去出救援任务的时候，他体力不够好，很多险要地段上不去, 他就在下面等着我们，给我们准备好各种急救物资和饮食保暖用品, 确保我们一下来就能尽快恢复过来。”
时清嘉忽然看了陆杳一眼, 笑着说：“这一点倒是跟你有点像。”
陆杳：……
是了，他总算是找到了之前的熟悉感来自哪里，那是他有的时候照镜子的时候会感觉到的一点东西啊！
气质这东西真的很玄妙, 有的时候两个人的长相身材明明有很大差别，可偏偏气质相似，就总能让人在看到一个人时不由自主联想到另外一个。
“平生是拉我入队的人，又帮了我很多，可这人也不是没有缺点。比如总是说自己身体弱，非常的娇气, 各种需要体力的活动一概不参加。这怎么能行嘛, 于是当时我就和老沈杜晴一起拉着他爬山下水的，于是那个夏天他可惨……哦不, 健康了很多。”
她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那是深深镌刻在记忆深处的甜蜜，哪怕知道结局是悲剧也无法掩盖的快乐时光。
陆杳忽然觉得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可控制的恐惧。
她讲述那些往事的神情是那样的快乐。陆杳不用花多大力气就能想象出当初的光景——十几二十岁的光景，好像连天空的蓝都透着薄荷糖一样的清甜，少男少女们肆无忌惮地在蓝天下嬉戏打闹，他们毫不介意地互相开玩笑，手拉着手大声唱歌，在山顶对着世界喊出我爱你。
那是她人生中最不可磨灭的青春岁月，出现在那段岁月中的人也天然拥有其他过客永远无法匹敌的独特光环。
特别是那个人还已经死了。活人永远是比不过死人的。
陆杳本来无比确定的事情突然变得前路模糊，一直笃定的进度好像突然被打乱了，他开始恐慌自己的努力是否能抵得过光阴漫长。
“我在北斗做得很愉快，于是毕业以后我就正式加入了北斗救援队。那个时候，北斗的发展很不错，我们也迎来了第一笔大投资。就是魏梓君带来的。”
时清嘉的回忆到了不愉快的地方，她平稳了一下心情，说道：“魏梓君是魏氏木业的公子——他自称的，很有钱，那时候他也是刚刚毕业，家里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做一些尝试性投资。也是判断他有没有成为家族继承人的潜力。魏梓君最后选择了北斗救援队作为投资对象。”
“他为什么会选择投资一个救援队？”陆杳问道，“他们家是家具产业，如果要证明自己的实力的话，投资相关的产业岂不是更好？”
时清嘉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来：“我当时也很奇怪，不过后来想了想，可能是为了名声吧。魏家有两个孩子，他大哥魏栋梁更加沉稳聪明，是一直以来被看好的接班人。只不过那段时间闹出了一些丑闻，才被魏名扬冷落了。魏梓君大概是觉得，只要自己能营造出一个好名声，就能在这一点上压过他大哥。”
“总之，魏公子来了以后，大家都很欢迎他……的钱。有了钱，我们就能添置很多之前不敢想的设备，尽力救下更多人命了。也因此，大家对魏梓君表面上都很尊敬，对他的一些坏脾气也比较包容——就你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坏脾气，你懂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杳歪头思考了一下，说：“我不懂，是我哪里让你觉得没做好吗？”
时清嘉被噎了一下，她想了想，发现陆杳身上还真的没有一点富二代会有的毛病。
博学，温和，谦逊，善良有正义感……他完美得像是个假人，以至于问出这种问题都不像是在凡尔赛。
“……就是傲慢自大、不尊重别人、刚愎自用，还总是喜欢别人捧着他。”时清嘉简单总结，“他开始插手团队管理，不过这没关系，谁让人家是金主爸爸呢？可问题就是，他就是来这刷声望的，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救援队啊！”
“他希望我们能打响北斗的名声，也就是他自己的名声，从此之后，我们的团队费用大半都用在了宣传上。不但没有像最开始想的那样，提高团队的整体水平救下更多人，反倒因为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这种宣传上，而延误了很多宝贵的时间。好几次我们本来可以把那些人给救下来的，可就是为了摆拍、作秀，害得他们……”
时清嘉的声音哽在了喉咙里，从她攥紧的拳头不难看出她此刻有多么愤怒。她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道：“总之，我们和他的理念不合，之间的分歧也越来越大，他觉得我们不尊重他这个投资人，我们觉得他是个傻逼。只有是平生在中间充当润滑油，希望北斗还能继续运转下去——他可真是天真啊。”
陆杳默默听着，他隐隐感觉这个故事要到了矛盾爆燃的地方了。
“平生性子温和，杜晴只算是半个北斗的人不在乎，我和老沈就受不了了，决定最后再跟队出一次任务然后大家就散伙。而那一次，正好是十几个驴友去爬倒月山，因为暴雨被困在山里迷路了。”
“魏梓君很重视这次救援，甚至没像以往一样出发前先大张旗鼓宣传拍照。你知道为什么吗？呵，是因为那里面有两个富家子弟，是跟他们魏氏木业有商业合作的家族出身。要是能和这两个人交好，那他爸一定会大大的夸奖他，从而让他们的生意更进一步的。”
“那天我们走得很急，甚至好多东西都没带齐。平生他尽力周转，总算是安全到了那些驴友所在的位置——其实他本来可以不用来的，但他不放心我们，还是勉强跟了上来。”
圈外人或许不知道，一些被救助者能有多难缠。
他们完全不顾自己之所以陷入险境完全是因为自己作死，也不会对冒着危险来救他们的人心存感激。他们只会怨天尤人，觉得救助团体来得不够快，服务不够好，让他们受累受罪了。他们觉得全世界都该无偿为他们服务，为了自己的一点舒服，别人就该豁出命来。
很不巧的是，他们那次遇到的驴友甚至是自己团队里的魏梓君，都是这种人。
“魏梓君对那两位富二代的态度相当殷勤，称得上是点头哈腰，这种态度也助长了他们的嚣张。人家一看，嗬，你们自己的管理层都不把自己人当回事，那我们更得可着劲使唤你们了！”
时清嘉掰着手指数着：“嘘寒问暖，端茶倒水，让我们的队员把羽绒服脱给他们，他们没受什么伤，可魏梓君担心他们累，就让他们躺在担架上让我们抬他们下去。当时我实在没忍住，就嘲讽了一句，说我们的担架抬的人死了一半，你们两个要不先商量一下谁来用这个概率？”
时清嘉的嘴，有的时候是真的毒。
纵然说的是过去的伤心事，听到这里，陆杳还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那他们怎么说，谁选了那个去死的概率？”
时清嘉一摊手：“他们没选，不过魏梓君选择炸了。他那之后就一直在阴阳怪气找我事，不过我也没惯着他，反正回去我就要走了，就一路跟他硬怼……其实后来想想，也许我不该那样做，如果我没那样刺激他，可能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她的神情逐渐悲伤，声音也低沉下来：“魏梓君干不过我，因为我软硬不吃，于是他就把一腔怨气撒到了队里的其他人身上。是平生脾气最好，就成了他的出气筒。那时候走过一条很险的山路，一个富二代看到山涧旁边开了一朵很美的花，他就非要去摘下来，说要送给他女朋友。魏梓君那个傻逼就说这事不麻烦他，我们派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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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的答应他了？”就连陆杳听到这里都难以置信了，这种傻逼领导，别说只是投资人，就算是他们陆氏集团的董事长，也得被下属给群殴了啊。
时清嘉冷笑：“肯定没人理他啊，然后魏梓君面子挂不住，又心里没点逼数，就自己去摘花了。”
陆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他果然在山涧那边摔了下去，当时离他最近的人是是平生，他伸手拉住了他，可魏梓君那个……那个畜生，为了让自己爬上来，居然把平生给拽了下去……后来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
“其实当时我们离他都不远，只要他不挣扎，平生是可以撑到我们过去帮忙的，他们两个都能上来，根本不会有人出事。”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魏梓君？为什么当时离他最近的人不是我？”
082
时清嘉的声音很平静, 可一直看着她的陆杳却分明看到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的眼眶滴落下来。偏偏她的脸上是没什么激动表情的，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着。
她的心里有一个苦涩的湖，哪怕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加固堤坝, 可只要往里面丢一块石头，那已经满到了极致的水就会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你……”
不要哭。
你应该是雪山上的鹰, 大地终年期盼你的一次降落，怎么能让苦涩的咸水湖打湿你的羽毛？
陆杳浑身僵硬地看着时清嘉安静流泪，他想做点什么，却发现此刻自己连说什么都不清楚。他以为自己足够游刃有余地编织了一个“追求计划”, 可当那人真的在他面前卸下心防的时候，他才明白什么计划都是一堆废纸，只有因为无法真正分担而产生的无力是真的。
他拿着纸巾小心地帮她擦掉眼泪, 时清嘉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哭了。
“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时清嘉接过纸巾, 手忙脚乱地擦着脸。正按着眼眶的时候, 忽然听到陆杳低声说道：“我能……抱一下你吗？”
她愣了一下，然后失笑：“你放心，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没那么脆弱。呃，虽然当时确实是很没用地跑走了。”
“……不是因为你，是我听了这个故事很难过，需要一点安慰。”
他坐在她旁边的矮凳上，抬头看着她。那双漂亮的凤眼眼尾有些发红，在白得过分的皮肤上分外显眼。就像是蝴蝶翅尖染上的一点花汁, 下一秒就要带着花香振翅而去了。
“可以啊。”
时清嘉大方地伸开手臂：“抱吧。”
他上半身前倾, 小心翼翼地拥住了她。
陆杳的身上有一股青涩的冷香。
像是松林上方覆盖了薄雪，经冬绿意透寒而出, 沉厚馥郁，一点都不明显地淡淡漫出来，让她想起临江冬日的红松林。
时清嘉很喜欢这种味道。
她也很喜欢这个拥抱。
“是平生后来葬在哪里？”陆杳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等到教训完那个伪君子，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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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清嘉的动作顿了下，然后说：“那恐怕不太容易，他……主要是在桂省医学院。”
“……主要？”
“嗯，平生签署了遗体捐赠，他的眼角膜给了两个盲人，肾脏给了一个尿毒症患者，最后他的骨骼作为标本留在了他的母校桂省医学院。想要进去不太容易。所以这些年来，每年清明我只能给他遥寄一杯茶了。”时清嘉神情忧伤地说。
陆杳忽然想起了这次直播探索原始森林的事件起因——魏梓君出现在了墓园，时清嘉得知了他要投资生态林的事情。那么，当时的她是不是正在祭奠是平生，所以才会在看到罪魁祸首的时候分外暴怒？
他的下巴还搁在她肩上，仗着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喜欢他吗？”
这个“还”就很心机。
可以说是同时问了过去现在和未来。
可时清嘉显然没做这么多阅读理解，她认真想了下，然后说：“喜欢不喜欢的我不知道，可是平生算得上是我人生中最难忘、也给过我很多帮助的人，可以说他塑造了我那个人生阶段的性格也没错。”
最难忘。
给过很多帮助。
塑造了人生性格。
一个比一个有重量的形容砸下来，陆杳的背也被压得越来越弯。之前他的那些小心机好像都变成了笑话，让陆杳觉得之前自己的自信简直不可思议。
还要从长计议。
没关系，至少他们现在是朋友了！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和陆杳亲密拥抱着的时清嘉正好也是这么想的。
男人的怀抱非常温暖。让她也感觉到了一股力量。
可能是因为，他们之前刚刚交换了彼此的秘密，所以彼此的心才能更加贴近的缘故吧。
这样一来，他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
想必陆杳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这样激动吧？
就这样，两个人心思各异却又殊途同归的情况下，达成了对于未来相处方式的奇妙平衡。
而在这边温情脉脉的时候，有的人却迎来了自己的仕途寒冬。
本来计划今年内如期提拔的招商办主任窦经安被一纸举报信送进了留置所。
直到明晃晃的灯光打到脸上，他还处于恍惚中，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起因好像是一个临江市的小网红主播放出了一段描绘双虹岭美丽风光的直播剪辑。
然后就是官方号转发了这个视频——虽然是官方号，可却是最不受重视的科普频道。和他的仕途也没什么关系对吧？
网友们因此更加关注，不过评论区大部分都是对临江风景的夸赞，还有大片吸珍贵毛茸茸的，到这里还都非常和谐。
可是热度一大，就有人忍不住去搜相关信息，然后就有人发现了流萤山二级生态区的招标公告，而且之前那个有意投资的家具厂负责人很高调，他们的信息也并不难找。
于是……热搜爆了。
#临江一二级保护动物栖息地被砍伐##流萤山二级生态区##保护动物不被保护#等词条轮番上去，网络上那些可能一辈子都没来过江省的人纷纷质问为什么有紫貂梅花鹿甚至青头潜鸭栖息的地方还能被砍伐？
窦经安到这里还是非常镇定的。毕竟二级生态区确实是可以被开发的，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临江经济，他问心无愧。
可就在这个时候魏氏那个高调的少东家找了过来，他带来了一点诚意，希望窦经安能尽快把流萤山开发的事情落地。
魏氏可以后退一步，把那块墓园圈出来不动，但是价格要适当下调。
这也是窦经安如今的想法。围绕流萤山的舆论风波实在危险，如果不尽快把投资敲定，他怕魏氏见势不妙跑了。那他的政绩可就飞了。
因此，他收了诚意的第二天，就开始全力推动这件事落成。
可没想到，根本没轮到他发力，纪检部门就直接带着警察上了门，就在会议现场咔嚓把他给抓了。
证据都是现成的——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窦经安在哪里私会商人，收受多少贿赂。精准迅速到让他感觉不可思议。
窦经安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心情也从最开始的担惊受怕转变为坦然受之，甚至这一次对面的“诚意”在他看来根本就不算个事。可怎么偏偏就是这次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确定自己行事和以往一样隐秘，所以……那就是魏氏木业的问题了？
他们做了个局，想要把他送进去？！
幕后黑手是谁？他的哪个政敌？对方又许了什么好处？！
然而不管窦经安心里翻腾过多少愤恨和阴谋，他也只能在囹圄里蹲着，安安心心等待他必然的结局了。
窦经安被抓，魏氏木业也没什么好下场。
流萤山开发的项目被叫停，魏氏只能重新寻找木材供应商，这已经足够恼火，可最倒霉的还是，因为如今行贿受贿一起查，他们的名字还被录入了行贿人信息库。从此在北方五省的各种商业行为都会受到掣肘，政府牵头的大型项目是不要想了，私人之间的商业合作对方也会考虑一下他们的名声和影响。
简直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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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惨的还是魏梓君，魏名扬在大发雷霆之后也和留置所的窦经安一样想到了事情的源头，然后他毫不犹豫把锅都推给了魏梓君，让他彻底绝了继承家业的梦想。
比诸葛亮挥泪斩马谡还要果决——他还有一个大儿子呢，大儿子虽然也做过一些错事，可怎么都比这个饭喂到了嘴边还咽不下去的废物强。
魏名扬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还夸奖过魏梓君行事风格“有乃父之风”了。
魏梓君也彻底疯了。他完美继承了其父甩锅的天分，没去想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而是不顾还在大半夜，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时清嘉。
时清嘉还没睡。
或者说这种时候，哪怕她睡了看到来电也会无比清醒。
“这下你满意了？！时清嘉你这个疯子！为了一个死人，你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把我害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等着，别让我找到机会，我不会放过你的！！”
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疯狂咆哮，时清嘉勾起了唇角。
“我不满意。”
正在疯狂发泄的魏梓君被那清清冷冷的四个字堵得一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生意受到损失，只是失去了继承权而已，这算什么报复？这只是个开始啊，魏梓君。”
她声音很轻，听到魏梓君耳朵里却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你想做什么？是平生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你还想要我为一个死人偿命不成？！”
时清嘉很轻地笑了声：“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只会说大话和推卸责任。”
魏梓君不怒反笑，他反唇相讥道：“时清嘉，你以为你在伸张正义，会有多少人感激你吗？为了一个死人跟我死磕，你知道有多少张嘴靠我们魏氏吃饭吗？你知道你们临江市有多需要我们这笔投资吗？！没了这笔生意，多少人会因为你一个人没了工作你想过没有？时清嘉，你才是最自私的那个！”
083
时清嘉握着手机, 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
类似的话术，当年是平生刚出事的时候她也听过。
那时候的魏梓君也是这样用狰狞咆哮掩饰着自己的心虚惊慌，朝她吼道：要不是你一路上跟我们对着干, 大家早就出山了！不会遇上暴雨，是平生也不会出事, 你以为你没有责任吗？都是你害的！
那时候的时清嘉还是个刚毕业一年能吃下老板画的饼的小年轻，她竟然还真把这屁话听了进去，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到灰暗的绝望和自责中不能自拔。
一直到杜晴邀请她来到自家公司实习，特意给她安排了很多傻逼同事之后, 时清嘉才幡然醒悟——人要想活下去，就要学会跟自己和解，忍一时乳腺增生, 退一步越想越气。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如抡拳正面刚……
总之, 当傻逼甩锅的时候, 就要果断把锅给他扣回脸上，把那张脸给砸扁！
“是啊，最开始的时候, 我确实是看你不爽，才想找个理由把你们的项目给搅黄的。”
魏梓君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立刻扬眉吐气：“你看，我就说你本来就是个小人……”
“可是，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如果你们的项目没问题的话, 我也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暗地里做些什么。”时清嘉强势打断了他的话, “可实际上呢？你们赚的是彻头彻尾的黑心钱。说是给临江市投资，可砍伐的却是我们数万年来累积下来的财富。你们跟贪官污吏沆瀣一气, 做的是让我们绝户断根的买卖，还美其名曰对我们好。这是你自己把刀子递到了我手上，为什么我要感觉愧疚？！”
“你不觉得现在和五年前很像吗？同样是因为你自己犯的错误让你失去了继承权。同样是你朝着我无能狂怒地吠。不过不同的是，五年前我只能气得套麻袋揍你一顿，现在我可以选择让你破产，让你蹲大牢——只要你再继续这样以行动支持我的话。”
啪！
魏梓君挂了电话。
明明是他先挑衅的，可对方的话还是击溃了他的防线。不是因为她的傲慢和高高在上，而是她的每一句话都正好掐在了魏梓君最恐惧的点上。
魏家信奉的一直都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因此在魏氏发展的道路上，踩在违法乱纪边缘的事情没少做。
如果时清嘉继续发展下去，那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些把柄全部握在手里。
……不！不能让她再嚣张下去了！一定要把危险的火苗彻底掐死在萌芽状态！
时清嘉也在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发呆。
刚才一通输出好像花费了她太多力气，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按亮屏幕，然后把刚才的那段录音发到了一个只有四个人群里。
【时.三秋桂子：来看现场，我爽了，你们呢？】
虽然是深更半夜，可没过多久，另外的两个人也都迅速回复。
【审.Qomo：卧槽傻逼还敢打电话来质问？！怼得好！我爽了！】
【度.Sunny：爽了，就是辛苦我宝半夜打蟑螂了，摸摸头。】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而自始至终，那第四个头像都没有亮起来过。
他们一起在群里痛骂魏梓君，好像那个人还在，还是四个人一起在背后吐槽一样。
一直到时清嘉的手机后台又收到了一条私聊消息。
【Sunny：嘉嘉，我们公司最近又策划了一个综艺节目，还缺人手，要不要来赚外快啊？】
时清嘉：……
【三秋桂子：我才没有在哭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六年前她一蹶不振颓废的时候，杜晴就是用这套话把她忽悠进自家公司打工的，还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煞笔同事云集的工作组，让时清嘉迅速被社会毒打成社畜从此再也没了任何伤春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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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还想用同一套话术忽悠她去打工？做梦！
【Sunny：咦？大仇得报，居然没有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鼻子吗？这不是我认识的嘉嘉！】
【Sunny：还是说，之前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在什么地方发泄过了？】
看到这句话，曾经在陆杳面前痛哭还跟对方抱抱的经历不期然浮上脑海，时清嘉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回事，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个彻底。
万幸这会儿屋里没有其他人，她才能继续假装淡定地回复杜晴。
【三秋桂子：因为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可以自己处理情绪垃圾！】
【Sunny：啧，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Sunny：不过我也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有这么个节目。因为最近的探险寻宝热潮，我们家决定投资一期综艺，想要邀请一些网红和素人，你有兴趣吗？】
时清嘉看到这里已经有点犹豫了。
她现在也已经正式步入百万粉丝的主播阵营了。以城探这个冷门圈子来说，算得上是小有所成，可以考虑往其他方向拓展一下了。杜晴说的这个综艺就是个很好的机会，无论是人脉还是事业发展上都是好闺蜜在鼎力推她一把。
可是……魏梓君突然蹦出来这事，虽然被她狠狠报复了一次，但要说没给她带来一点后续影响那是不可能。
时清嘉指尖按照屏幕久久没有回复，那边的杜晴却好像猜出了她的心思一样，一句话直接问了出来。
【Sunny：喂，你别告诉我现在你那股劲又上来了，觉得报复了魏梓君不够，还想把另外两个人也一起搞了啊？】
被当场戳破心思，时清嘉稍微有点尴尬，可毕竟是自己的好闺蜜，她还是理直气壮说道：“对！你不觉得要报复就要彻底一点吗？那两个人也是罪魁祸首啊！”
时清嘉是个很记仇的人。在她的小本本上，除了直接导致是平生死亡的魏梓君外，那两个被他们救了还趾高气昂作天作地的富二代也是排名很靠前的。
当初是平生出事之后，因为确实直接原因是因为意外，加上几个人家里都挺有背景，这些人可都是撇得干干净净的。可她有段时间每次想起来还都是如鲠在喉。
凭什么呢？
当初他们这些人加入北斗，都是冲着一腔热情和最纯粹的奉献来的，虽然到最后都被社会毒打得认清了现实成为了平庸的成年人，可在怎么样天真也不应该被辜负到失去性命吧？
那些人每天高床软枕毫无愧疚，凭什么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梓君的突然出现，可以说是把这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平又给翻了出来。让时清嘉不由自主就又钻了进去。
杜晴却是看着那长久的“正在输入中”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Sunny：嘉嘉，我也讨厌那几个人，可人不能只活在仇恨中。】
【Sunny：你这次回来的时候，我特别开心，因为你有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业，身边也有了新的朋友。还有很多人喜欢你感谢你，这才是你真正应该拥有的人生啊。】
【Sunny：宝宝，你要快乐地活下去，就像我和老沈一样，那才是平生希望我们能过的生活。】
这天晚上，时清嘉久违地又梦到了是平生。
梦里是她刚毕业正式加入北斗的时候，沈伏峰和杜晴也都在，北斗搞团建，她和沈伏峰比赛冲顶，结果在半路打了起来，却被杜晴敏捷地捷足先登。
等他们吵吵嚷嚷回来的时候，是平生就在半山腰等着他们，他烧了一壶开水，还有干粮和泡面。
他抬头的时候，那张温和的面孔迎着阳光，他问：“你们这么快就下来了？”
梦里时清嘉说：“把你丢在这我们不放心，总觉得得赶快过来看看。”
是平生轻轻摇头，说：“其实你们不用这么急的，这一路很长，风景又很好，你们可以慢慢看。反正我只能走到这里了，不管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总在这里等你们的。”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窗外阳光灿烂，而姜云锦正拿着一封信走进来说道：“清清，我去取快递，发现有你的一封信。真是稀奇，这年头还有人手写信的……”
时清嘉就窝在被子里，把信拆了开来。
这封信是从首都寄来的，时清嘉在上面看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白跳珠。
时清嘉回忆了一下，想起这还是之前她探索废弃工厂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姑娘，只有十五岁，家境非常困难，后来罗鸿家买下了那片厂区重新开发，她父母才重新找到了工作。
她撕开信封，还没看信的内容，就有几张硬卡纸从里面飘了出来。
那上面写着“预运会入场券-女子10米台跳水”，一共两张。时清嘉对跳水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看着这些票很是摸不着头脑。
她展开了信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并不好看，可却能看出书写者是努力想要写得清楚些了。
“我是之前在耀华机械厂和你见过面的白跳珠。现在我正在首都参加国家队的封闭训练……”
时清嘉认认真真读完了信。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可当白跳珠把她的近况一项项说出来的时候，之前曾经发生的一幕幕却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我的成绩进步很快，即将参加五月举办的全国奥运会预选赛，我给你和罗鸿哥哥都寄了票，希望帮助过我的人能来看看你们的成果。”
“我的世界里，如今黑云已经散去，泳池的水面是我的天空，而我即将用大家给我插上的翅膀翱翔。”
时清嘉照了照镜子，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脸上挂满了笑容。
“我会走下去的。”她对着镜子说道，“所以，请你在那里等着我吧。我们去找你的时候，会带上山顶最美的风景给你看。”
084
沈伏峰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包, 然后啪地关上了行李箱盖子。
“那我就先回去了，快要夏天了，我们家农场也得忙起来了。”他满面笑容地说道。
他这么高兴当然不是因为要跟时清嘉说再见, 而是他总算是在自己离开之前熬走了另外两个臭不要脸的！
江亦流就不用说了，那家伙自从出不了国之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 总觉得有人要害他，榆木疙瘩一个不足为虑。可叫陆杳的那个小白脸，他肯定是对他家小Q有企图的！
虽然时清嘉也二十大几岁了，该谈恋爱了, 可也不能跟这种小子谈啊！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到时候真的有什么事，是不是还要小Q保护他？
而且听说他还是什么首富的儿子，看吧, 他就说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最靠不住了，要不然怎么还把自己的家底瞒这么久？小Q那么老实, 肯定玩不过他的, 还是得找个身板结实家里有房有地的老实男人他才放心。
现在这小子终于走了！
“你一个人平时注意点，自己做城探也注意安全，要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叫我们, 小心别被小白脸给骗了……”沈伏峰像是个老父亲一样唠唠叨叨着。
时清嘉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操心那么多也不怕老。”
沈伏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骄傲说道：“还很浓密，每次我去理发店都要跟他说打薄点。”
“……炫耀就没意思了啊。你赶紧走，小心你家母牛难产了, 都怪你回不去！”
沈伏峰背着大包小包走了, 临走前还再三叮嘱她要跟魏梓君打架的话一定叫上他。时清嘉含笑听着，第一次没觉得沈伏峰烦人。
沈伏峰走了之后, 时清嘉也开始联系罗鸿收拾行李，准备去首都看预运会了。
白跳珠给她和罗鸿都寄了两张票，让他们可以带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起去。时清嘉正好带着自己妈妈去没问题，可是罗鸿那边可是有一大家子的，只多出来一张票，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时清嘉打电话给罗鸿的时候还在促狭地问：“你们家是不是为了谁跟你去，还爆发过家庭争端啊？”
她和罗鸿也算老相识了，知道他们家父母关系很好，才会这样开玩笑。
谁知罗鸿却说道：“没有啊，这有什么争的？”
“没有吗？”时清嘉这下真的诧异了，要知道罗鸿一家三口关系是真的非常好，甚至是有些黏糊了，怎么儿子只能带一个人出去玩，另外一个却不在意呢？
“当然了，这算什么事嘛。我们又买了五张相邻的票，正好我们家和我大伯他们一家子都有空，大家可以一起去看预运会！”罗鸿豪迈地说道。
时清嘉：……
虽然和罗鸿已经比较熟悉了，可每次和他说话，还是经常会被钞能力给狠狠伤到。
不过还好，罗鸿家里虽然有钱，可人都是非常随和热情的。姜云锦一开始还会因为要和首富一家人一起出门感觉紧张，可等聊了一会儿，这种紧张感就完全不见了。
不但不紧张了，还和对方开始了商业互吹。
左边一个“你家闺女真争气，年纪轻轻创业绩”，右边一个“你家儿子也不差，孝顺乖巧又听话”，花花轿子人抬人，一时间竟然有了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时清嘉悄声对罗鸿说：“你们家人真是活该生意做得好，对谁都这么友好，打破了我对一些有钱人的刻板印象。”
罗鸿很是不解：“这不是应该的吗？和气才能生财啊。捧高踩低把人都给得罪了，万一以后生意场上遇见不怕被群殴吗？正常人不是都这样吗？”
闻言，时清嘉还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认识的那些家里有钱的朋友，然后发现不管是杜晴还是陆杳，平时真的都挺随和低调的……
由此可见，魏梓君这种少数傻逼生意好不了多久！
列车到站，早就成了好朋友的一行人手挽手走出去，就看到了一个举着牌子等在外面的年轻女性。
这是罗鸿的堂妹，历史专业的，今年刚毕业，留在了首都做文物鉴定方面的工作。长相漂亮气质清冷出尘，让时清嘉看的时间长了都觉得是在亵渎仙女。罗鸿他大伯两口子这次来首都也主要是想来看看女儿。
罗翩雪跟自己的父母说完话，然后才带着点好奇的目光看向另外两个陌生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倒也不能说陌生人，因为罗翩雪谁也没告诉过，其实她算是时清嘉的粉丝来着。
从第一次看到那个视频剪辑就喜欢上这个小姐姐帅气的身手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风格了，那之后更是摸到了她的直播间，每期不落追着看，还靠打赏升级成了直播间的粉钻。
只不过罗翩雪……是个戴着很厚的面具生活的人。
“你们家翩雪还是那么文静又聪明，还是女儿好，不像我们家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给爸妈添堵，哦对了，之前还出门乱跑被绑架了来着。翩雪就不会让父母担心我！”
她听到叔叔这样夸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矜持了。
是的，周围的人都夸她漂亮，高贵，聪明……可却没人知道她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罗翩雪自己都记不清楚着面具是什么时候戴上的了，如果说一开始她装出这副模样是希望获得同学和师长的赞赏羡慕，那么后来也是这些赞赏羡慕把她捧上了再也下不来的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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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中，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女神，没有任何缺点的乖女儿乖学生，像是吃臭豆腐看短视频直播打游戏这种“凡人的爱好”她是一点都不会参与的，所以罗翩雪才会连粉一个小主播都只能偷偷来。
“翩雪啊，最近阿杳有没有联系你啊？你上次不是也说他不错吗？那偶尔主动一下也是可以的嘛！”罗鸿爸爸笑眯眯地说道。
罗翩雪嘴角又僵硬了几分，可她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完美的微笑，轻轻摇头：“他最近也比较忙。男人在这个阶段还是事业为重比较好。”
时清嘉却在听到“阿杳”的时候敏感地回过头来。
她悄声问罗鸿：“他们是在说陆杳？你堂妹喜欢陆杳吗？”
罗鸿也低声回答：“应该是的吧。不过你不觉得他们很相配吗？我伯父他们很看好陆杳当女婿。”
……只看外在的话确实没有什么不配的地方。
两个人长相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款，家境也相似，一个腹有诗书一个满腔才华，凑一起绝对是大家都爱看的国民CP。
——哪里相配了？一点也不配好吗？！
罗翩雪在心里呐喊着。
她自己装了这么多年女神，早就知道这种设定的人有多难搞。才不会喜欢陆杳那个一看就是和她一样也披了一张伪装的皮囊的家伙！
她喜欢的是那种高大强壮有大胸肌一看就很好摸的类型——对，时清嘉直播间那个Qomo，要是脑子再聪明一点的话，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可这话她根本就不敢说出口，毕竟“高冷女神的萌点是黑皮大奶”什么的，说出去人设就全崩了！
不过还好，那个陆杳看起来对她也没兴趣，罗翩雪暂时还能继续拖下去。
于是她只能这样一边跟自己不断较劲，一边抽空多看几眼自己喜欢的主播小姐姐，一路在心里叹着气把父母叔婶们送到了酒店。
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喜欢的主播小姐姐看起来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时清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自从刚才听说了罗家有意让陆杳当女婿之后，她就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那种酸涩感，就像是……嗯，就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而你知道这时候他再也不会像婚前一样能和自己没有隔阂地一起玩耍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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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开赛还有两天，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就在这时，那位仙女一样清清冷冷的姑娘仿佛不经意一样问道。
时清嘉想了想，说：“倒也没什么事。”
其实她是挺想见见白跳珠的，不过他们队里怕影响选手比赛状态，赛前直接让选手封闭了，她只能等赛后再见面。这么一来，这两天就空了下来。
罗翩雪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知道你们对首都的杏花街有兴趣吗？”
杏花街也算得上是首都的知名景点，早些年这里只是条小商贩云集的普通街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卖文玩古董老旧家具的小商贩开始聚集在这里，生生把杏花街变成了古玩一条街。
虽然在这里想要买到真正的古董几乎不可能，可大家还是都喜欢来这里逛一逛。买点古色古香的小玩意儿，也不排除抱着点捡漏的心思，万一运气好，说不定就中彩票了呢！
罗翩雪说：“我今天没课，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带你们去杏花街逛逛？放心，我是历史系的，保证不让你们打眼吃亏。”
085
这项活动安排大家都挺喜欢, 只不过父母辈的年龄毕竟大了，坐了半天的车有些累，所以最后就只有三个年轻人结伴去逛街。
时清嘉平时虽然也经常往外跑, 可去得最多的都是些深山和废墟，如今站在杏花街中间, 就像是个刚从山里跑出来的野人，茫然，可怜，又无助。
她左边是一个腕子上戴着五条木手串的老爷子, 跟胖子摊贩争论一个蝈蝈笼子是清朝的还是民国的，结果摊贩太激动，一不小心竹编笼子露出了一截塑料碴子。
她右边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很专业地戴着手套仔细查看一个青铜小鼎，听那个花衬衫的摊贩口若悬河说这是东汉的文物, 还特意把鼎的铭文给他看, 那上面果然写着“东汉”的字样……
“这里面能有一个真的东西吗？”时清嘉忍不住感叹。
罗翩雪眨了眨眼睛：“说什么真不真的呢？杏花街可一直是工艺品售卖处，从来没人说过这里卖文物啊，那是要进去的。大家现在这么认真那是在营造气氛呢, 杏花街的顾客就喜欢这个气氛。”
时清嘉：……
她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漂亮姑娘，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认为对方是个冰山美人的想法可能有点偏差。
罗翩雪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暴露了点本性，这之后就是又恢复了以往不苟言笑的冰山模样，一板一眼给自己的两个客人介绍起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来。
罗鸿就是商家们最喜欢的狗大户，哪怕被科普了这里面的东西九成九都是假的，他还是很喜欢这种刻意营造的捡漏气氛。他也不差钱, 一会儿的功夫, 手里已经多了两个瓷瓶一个葫芦还有两个插屏摆件了。
另外一个时清嘉也不是很正常的客人，她只对古玩收藏的各种杂项感兴趣, 什么铜镜、笔架、彩墨、砖瓦……罗翩雪虽然是科班出身，平时也是博览群书，可毕竟是刚刚毕业，有些东西连她也认不出来，被问得心累无比。
时清嘉如果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一定也会大呼冤枉。其实她一开始也是没打算麻烦这位小妹妹的，只不过对方简直就像是个宝藏百科全书，不管她有什么问题都能尽善尽美答出来，次数多了，她自然就觉得这是个随身百科，问的兴趣就更浓了。
时清嘉又在一个摊子前驻足下来，目光落在了摊子上面的一个小插瓶上。
“那个瓶子，有什么说道吗？”她悄声问罗翩雪。
谢天谢地，这次她看上的总算是个通俗大类了。罗翩雪扫上一眼，便轻声介绍道：“这是一件仿清木釉瓷插瓶，做工还不错。”
“这是瓷器？”时清嘉惊讶道，“我还以为是个木瓶呢。”
看那流畅的木纹，甚至上面还有虫蛀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来是瓷瓶啊。
罗翩雪耐心介绍道：“这也是清朝的一项创举，它通过在胚体和釉层原料中加入钾长石、伊利石、海泡石等矿物，同时控制温度和烧制方式，在瓷器表面烧出类似木质、竹制、漆器、景泰蓝、玳瑁等纹路，纹理清晰宛如自然形成，甚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这种仿木釉在乾隆时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国家博物院中就藏着不少仿木釉瓷。不过这里的这个也就那样，不值得买。”
那摊贩听到最后一句话就不高兴了，说道：“小姑娘怎么说话呢？听你的谈吐也是行内人，这仿木釉瓷纹理清晰，器型圆润饱满，算得上是乾隆年代的精品，怎么就不值得买了？”
罗翩雪转身换了脸色，气场全开压迫性十足。她挑剔地看着那东西，说道：“东西确实是不错，仿木纹质感逼真，浑然天成，可你这东西是乾隆年的吗？这么好的东西是传世的还是出土的啊？传世传的哪家？出土的话……呵呵，要不要我找我老师来看看？”
“你……”摊贩张口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东西太完美竟然也成了对方挑刺的理由！
不过他本身就不是那种强势的人，东西的来历又不是很清楚，这几天首都正在举办预运会，各方面严得很，要是闹大了恐怕他要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看那个小伙子背着大包小包的，他还想坑这几个狗大户一笔，现在一看，他就只想赶快把这几个瘟神送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现实偏偏不遂人愿，中间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偏偏像是对那东西很感兴趣的样子，不但停下来看了很久，还伸手想要把它拿起来看。
只是时清嘉刚刚碰到那个仿木纹瓷瓶，她的手就和另外一双也要把这东西拿起来的手碰到了一起。
时清嘉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没看到这里有人，你……”
话说到一半就停在了那里，她愣愣看着旁边的人，好像是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
旁边的罗鸿惊喜地叫出声：“阿杳？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首都？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
陆杳也收回了自己脸上短暂的惊讶，重新挂上了以往的温和微笑，他收回手，说道：“我是昨天来的，本来是想到预运会现场给你们一个惊喜，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真是巧啊。”
“给我们一个惊喜？”罗鸿重复道，继而恍然大悟，他眨着眼睛看向身边的罗翩雪，贼兮兮地笑道，“哦——我懂了，难怪你之前问我们拿到的座位号是多少，我看不是给我们惊喜，而是想要给某个人惊喜吧？”
罗翩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要啊！
这个人怎么会来这里？他之前明明对她也没什么意思的！难道是这个傻子堂哥私下里又做了些什么？
罗翩雪有点麻了，她一时完全想不到一个可以合理拒绝这么个在父母眼中是完美对象的男性的理由，只能继续保持着一张高冷的脸看着陆杳对她……旁边的时清嘉笑了下？
“确实不是给你们惊喜，现在看来，是你们给了我惊喜才对。”陆杳的眼中满满都是笑意，他认真注视着面前的时清嘉，就好像一整个春天的花海都为她绽放一般。罗翩雪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就放松了下来。
哦，原来不是找她的啊，那没事了。
就是看不出来，那个装得不行的陆杳也会有现在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不过这两个人还挺配的，武力超群侠肝义胆小姐姐X温柔俊雅郎艳独绝柔弱美男，放在某个她只是偷偷看过绝对不能跟别人说的网站上是可以开一千公里泥头车的CP。
罗翩雪淡然了，罗翩雪吃起了瓜，甚至开始找人一起吃瓜。
可她看了一圈，赫然发现在场的三个人，竟然有两个都没看出来这个瓜有多甜。
你们都是瞎吗？！
她没看出来自己关注的主播是个这么粗神经的直女啊！陆杳眼睛里的情意都快滴出水来了，你怎么还觉得人家跟你是兄弟爱啊？！
还有她那个堂哥，这两个人都配得可以直接播放婚礼进行曲了，怎么这傻子还眼皮抽筋一样朝她暧昧地使眼色？！
罗翩雪难以置信，可她也只能麻木地看着面前的事态进展，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
时清嘉还和陆杳一起拿着那个仿木纹釉瓷瓶，时清嘉把瓷瓶推给陆杳，说：“你先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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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杳：“不用，你已经看了好久了吧？你先看看。”
时清嘉：“你对这块了解比我多，还是你先看看吧。”
陆杳：“你平时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吧？还是你先看。”
罗翩雪：……
你们够了啊，这么个玩意儿还推来推去的，干脆给她看看好了！
最终，瓶子还是落到了陆杳手中，同时时清嘉凑近了他，悄声问道：“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嗯，这个瓶子，和之前关家照片上的那件很像。”
果然他也看出来了。
时清嘉也是看出了这点，才会对这个瓶子格外感兴趣。
之前在关家老宅探险那次，他们机缘巧合发现了老宅的一段家族纷争导致的文玩古董外流。后来经过警方探查，又发现了其中的一批文物是被弟弟关劲柏藏了起来，并于近期被一个伪装成施工队的文物贩子偷走了。当时他们还以为这些东西从此石沉大海再也不会有音信，却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和照片上一样的东西。
陆杳把瓷瓶拿起来细细打量。之前关家的那些照片都是黑白的，这么多年保存得也不算好，所以时清嘉只是觉得这瓶子有些眼熟。
可是陆杳缓慢旋转着瓶身，一直到某个特定的位置，釉色上的几个“虫眼”的位置都和当初照片上高光处对照上，他才确定下来，这就是当初关家的那个瓶子。
他放下瓶子，问道：“这东西怎么卖？”
他们刚才说话的声音很小，摊贩没听到他们交流了些什么，可这时他也看出了这几个人对瓶子兴趣不小，于是他立刻打起了精神，拉长了声音说道：“这东西啊，这可不一般！这是乾隆爷当年用过的插瓶！御书房知道吧？这东西当初就是摆在御书房的！当年八国联军闯入首都，我太爷爷拼死抢了这瓶子回来……”
他话还没说完，陆杳就打断了他，他认真说道：“您说的不完全对，这确实是乾隆时期的插瓶，可却并没有资格摆在御书房里。你看这款识，这是官窑出产，形制比较单调，应该是当初批量赐予下面办事的人的。这样的一件来历不明的真品被您卖出去，还是预运会期间，您要不掂量一下会怎么样？”
摊贩：……
你特么和刚才那个漂亮姑娘是一对托吧？！
086
能在杏花街摆摊的, 当然不会被陆杳这么一通恐吓就真的把瓶子低价卖给他们。相反，他从这些人一搭一唱中得知了瓶子可能真的是真品之后，反倒是硬气起来, 对着几人一通乱骂，摊子一收, 直接卷起所有东西一溜烟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就这么跑了？”罗鸿目瞪口呆，他稍微清楚一点当初那起文物倒卖案的经过，所以对于这事的后续很是关心。
“我已经报警了。”时清嘉举起手机说道，“只不过首都的警方需要时间跟桂省警方沟通信息, 而且如今预运会是第一等大事，恐怕没办法立刻把那些人控制起来，我担心他们趁这段时间转移文物, 最好我们能先跟过去看好他们。”
“这太危险了吧？”罗翩雪迟疑着说道，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样做对几个普通百姓来说是不对的, 可她隐藏多年的那根神经又在此刻突突跳动着, 激动无比地告诉她这就是她想要的，抛开一切去追求刺激，和她之前偷偷看的直播里一样去仗剑天涯伸张正义！
陆杳看了一眼时清嘉, 然后沉吟道：“可以过去，不过你们可以稍微等一下。”
说完，他就迈开步子，走到刚才那摊贩旁边摆摊的人旁边，熟练地跟对方攀谈起来。
他长得极好，言谈举止都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刻意去套近乎的时候, 几乎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三言两语之下, 他就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内容。陆杳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换了个地方，又找人问起别的问题。
一个多小时后，陆杳终于重新跟几人会合，说道：“行了，我们过去吧。那人叫范天喜，就住在东阳巷，家里有个兄弟，在这边摆摊也有五六年了。据他说，平时他那些东西都是从陶瓷厂收来的，有时候也会跟着人去掏老宅子，昨天他还在吹嘘，自己这次掏老宅子找到了一批好货。我们见到的那个插瓶可能就是这批好货中的一件。”
三个人都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他。
其中罗翩雪的眼神更是大受震撼。就像是……看到了一直以来和自己一起摆烂的后进生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年级第一一样震撼。
我以为我们都是社恐装逼人，谁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社交恐怖分子？！
有了陆杳提供的保姆级攻略，三个人很快……嗯，不怎么快地抵达了目的地。
其实他们是为了快点到达租了辆车的，结果因为预运会的缘故首都大堵车，三个人被逼无奈半路换成了共享单车，然后才从全是红色的路上杀出了一条血路，骑着车子来到了东阳巷。
这是一条已经位于五环外的小巷子，里面全都是两三层的小楼，路面阴暗又狭窄。看建筑风格，像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改建的。听说当年首都房价飞涨的时候这里也是要拆迁，不过后来据说专家勘测出这边的地下可能有古墓，现在还不具备挖掘条件，最好留给后人保护，于是所有拆迁计划全部叫停了。
时隔多年，这里的居民也早就绝了拆迁暴富的愿望，有钱的早早搬出了这片交通生活都相当不变的地方，没钱的只能继续挤在这里，忍耐着越来越差的环境和平均水准越来越差的流动租户。
三个陌生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来这里，众人也只当他们是外地来租房的北漂，一个老太太掀起眼皮看他们一眼，也什么都没问。
他们在陆杳说的范天喜住的小楼下蹲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楼门口有任何一个人出入。罗鸿最是娇气，站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开始腿酸，找了个路牙子往上一蹲，问道：“阿杳，你确定那个范天喜是真的住这吗？我怎么觉得这栋楼都没人住了啊？”
罗翩雪说：“肯定是住这，你看那辆三轮车，就是他之前骑出来的，就在楼下停着呢。”
“那他是见势不妙回来就跑了？”罗鸿一拍膝盖说道，“我们来晚了啊！”
“不太可能。”陆杳拿出手机看了看，东阳巷周围的路况是一片血红，而且警察到现在都没来，八成是警车都给堵到路上了。
从他们离开那里到现在，才过去了两个小时，按照首都的路况，那家伙只要是想要带着赃物跑路，就不可能离开这边太远。
时清嘉也觉得不太对劲，她掏出手机，用摄像头对准了那栋小楼，放大了仔细看每一户的窗户。
她的手机是为了直播特意配的，摄像头的像素极高，放大了看效果堪比望远镜。她能看到据说是范天喜住着的那间开着窗户，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拂动，间或看到里面敞着门的凌乱衣柜……
时清嘉的瞳孔微微扩张了一下。
“情况不对。”她神情严峻地说道，“那家里面太乱了，像是有人在收拾东西，可却没有一点动静或者人影儿，明显是有问题。”
范天喜是被人发现了自己货品来路不正匆匆赶回家的，如果他急着跑路，那肯定不会有空大开窗户边通风边收拾。如果他有恃无恐不急着跑，那也没必要回家就翻箱倒柜。
他们本来只是想要看着别让范天喜带着文物跑路了，可这会儿他们也顾不上别的了。
时清嘉在楼下捡了块松动的红砖和生锈的锅盖，一手把锅盖挡在前面一手抄着砖块就小心翼翼往楼上走。等上到二楼，不用她开口说什么，就连罗翩雪都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一只手不由自主抓住了前面时清嘉的衣角。
然后她就跟自家堂哥的手碰到了一起。
罗翩雪：？？？
哥！你是个大老爷们，不要这样躲在她看中的小姐姐身后好吗？！
然而罗鸿也是真的怕，他比罗翩雪认识时清嘉的时间久，可太知道她身上能遇到多少稀奇古怪的事了。他闻着空气中那血腥气，已经快被自己的脑补给吓晕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被这两个拖油瓶带着，时清嘉根本没法灵活活动，最后还是陆杳接过了时清嘉手里的锅盖盾牌，万分谨慎地打开了三楼那扇虚掩着的房门。
门一打开，之前还是淡淡的血腥气顿时铺天盖地压过来，简直就像是把人的口鼻都压进了血水中一样。陆杳站在最前面，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流淌满地已经有一部分凝结了的血液，大脑一晕，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时清嘉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陆杳已经是有些粗鲁地把她挤了出去。他自己也退了出来，呼吸粗重地说道：“别看，别进去，记得保护现场。”
他的脸色苍白无比，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眼看是害怕极了，可却还没忘了关上门挡住他们的视线，然后迅速拨打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时清嘉看着他那大喘气却不耽误干正事的样子，不由自主回想起他们两个第一次一起看到尸体时他腿软的样子。和那时候一比，现在他就……
呃，现在他的胆量依然没什么进步，可是，那副强撑着要挡在她面前的样子却还是没变。
就像是个要在老虎面前撑着面子的小猫咪，就连弓背炸毛的样子都还是很可爱。
他们也不敢离开了，就蹲在楼道里等着，没过一会儿，楼下就上来了几个满脸汗的警察。
“你们来得好快啊，路通了？”时清嘉惊讶问道。
其中一个警察抹了一把汗，说道：“没呢，我们把车给开车的同事，自己跑过来了。”
时清嘉：……
这几个警察也是无奈，他们一开始接到报警说是可能发现了文物盗卖案，当时虽然很重视，也马上出了警，可毕竟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恶性案件。所以也就是按常规程序来。可谁能想到，出警到了半路，这文物倒卖案又突然变成了杀人案呢？
现在正是预运会期间，结果他们的辖区内突然出现了这种重案，两个按正常程序出警的警察同志再也坐不住了，干脆就这么跑了过来。
时清嘉默默让开路，让两名警察进去勘察现场。
之前他们没进屋，就连房门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警察对他们的这行为作出了表扬，然后就带着随身的工具进了屋，开始先进行一些初步的现场勘验工作。
时清嘉也终于趁这个机会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一个中年男人正仰面躺在地上，颈部有伤口，鲜血可能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他身边丢着一把水果刀。男人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眼看是没有活着的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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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相和衣着上来看，这人赫然就是刚才他们才在杏花街见过的范天喜。
罗翩雪根本不敢往里看，只是听时清嘉复述了一遍她看到的内容，就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了。她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杀了？我们从最后一次见到他到现在才两个多小时，是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杀了他，还能快速离开这里？”
时清嘉低头沉思着，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道：“我不觉得他会是‘突然’被杀掉的，这多半是一起有预谋的、凶手还非常镇定的杀人事件。”
087
因为要留下来做笔录, 所以他们三个人都没有离开，一个警察在旁边陪着他们，本来是想要安抚他们的情绪, 可听到时清嘉这么说，也来了兴趣, 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因为伤口，还有那把刀。”
时清嘉的记性很好，刚才那一幕又具有足够的冲击性，刚看到的时候忽略掉的很多细节在回忆中慢慢回到了脑海里。
“那个人的脖子上有一个大创口, 倒下的地方周围有大量喷溅状血迹，符合颈动脉受伤的特征，而且刚才看过去, 他身上的衣服完整，其他地方也没有明显的伤口, 很可能就是死于这一处伤口的失血过多。可是, 在近距离搏斗的情况下，一刀割喉的概率有多低你们知道吗？”
她这话说得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罗鸿甚至比划了一下，然后发现按照自己的水平……肯定是做不到的。
“还有就是那把水果刀。如果它就是凶器的话, 凶手却没有把它带走，甚至没有藏起来，而是大喇喇把它丢在了凶案现场。这说明他有恃无恐，他不怕自己的指纹信息留在刀上，当时他肯定是给自己的手做了防护。”
时清嘉身上正好也带了一把水果刀，她拿出来递给众人看：“你们看, 为了安全起见, 这种刀刃都很钝，想要一刀割喉, 那把刀刃肯定是被重新打磨过的。带着这样一把刀过来，还提前做好防止个人信息泄露的准备。这样周全的安排，会是仓促杀人吗？”
她一口气说完，接过旁边陆杳递过来的水咕咚咚灌几口，然后才发现包括那个警察在内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真的没学过刑侦？”警察同志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感觉我们现场的工作都被你给干了。”
时清嘉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啊，我其实也就是根据当时的情况猜的……难道我猜对了？”
那警察默默拿出手机，然后转身快步往外走：“我同事他们总算是过来了，你们稍等，咱们法医和专家马上进去验证一下！”
有了空余的人手，就能分出人来送时清嘉他们离开现场了。他们在派出所等了很久，才终于是迎回了收工归队的现场警察们。
“初步结果出来了。”那个之前看守他们的警察小哥说，“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有预谋的凶杀案。不过死者并不是在他离开杏花街之后死亡的，而是已经死亡了六个小时以上。”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早上十点还在杏花街见到范天喜的!”罗鸿激动说道。
“因为你们见到的并不是范天喜，而是他的双胞胎哥哥范天寿。根据现场情况，应该是范天寿在今天清晨时分杀害了范天喜，为了迷惑他人视线，他穿了和弟弟一样的衣服，蹬着一样的三轮车照常出摊，然后从杏花街那个人流量大的地方直接逃走。”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罗翩雪喃喃道，“如果他想要逃跑，完全可以在早上的时候直接离家逃走，为什么又要去杏花街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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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耸了耸肩：“这就不知道了。行了，你们赶快过来做笔录。对了，这事的消息已经封锁了，你们离开之后也要注意不要乱传。”
这一天他们过得实在是跌宕起伏。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去游玩的轻松愉快，等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丢失文物的失落、目睹凶案现场的震撼，以及对未解谜题的隐隐担忧。
特别是这事还不能往外说，他们只能给家里老人说是出去遇到了小偷所以耽搁到现在，几个人心里就更是憋得难受了。
晚上十一点半，时清嘉躺在酒店的床上还没睡着，她听着旁边床上传来的妈妈的呼吸声辗转反侧，脑中还在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四人小群里。
里面是她、陆杳、罗鸿，还有罗翩雪。
而建群的人是……罗翩雪？？？
她看了看那个“杏花街侦探小分队”的群名，再重点看了看发起人罗翩雪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头像，简直怀疑是罗鸿偷了他堂妹的手机。
而她显然不是唯一一个怀疑的人，群里的人都还没睡，现在一排问号飘了上去。
【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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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雁：？？？？？？？】
【翩雪：大家都还没睡吧？要不要讨论一下今天的案子？我想知道真相想得睡不着。】
【罗大雁：你是谁？？？你不是我那个女神妹妹！！！】
群里有一会儿没人说话，时清嘉却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开门声，脚步声从她右边的房间走到左边的房间，然后罗翩雪温柔地敲了敲堂哥的房门。
她进去了，然后她又出来了，也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反正等到他们再出现在群里的时候，罗鸿就变得乖顺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物理“说服”了。
【翩雪：我想了很久，为什么那个范天寿没有在杀人之后就离开，反而是去了杏花街摆了半天的摊子。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又必须要到那里的理由。而我们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他才急忙离开那里。】
【木日：为什么说是我们打乱了他的计划？有没有可能是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如果范天寿有自己的计划的话，会是什么让他一定要去杏花街摆摊？
杏花街平时就是个仿古工艺品聚集地，最多的就是假货，以及全球各地慕名而来的人。
等等，人？
对哦，现在是预运会期间，杏花街的人流量比平时还要翻上好几倍，加上它不同于首都其他的著名景点，没有实名制门票，因为街道多处遮挡，监控也有死角。如果范天寿想要和什么人私下里见面的话，杏花街无疑是个最好的选择。
时清嘉把自己的猜测在群里说出来，过了一会儿，陆杳回道：“我去查了杏花街的地图，发现范天喜平时摆摊的那个地方有一块很大的招牌，确实可以挡住监控摄像头。范天寿在那里想要和人见面的这个推断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罗大雁：啊啊啊！那岂不是说范天寿还有同谋了？真是讽刺啊，我们今天看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卖那个同样是手足相残的关家的遗物，简直就像是诅咒，持此物者必定因财物而兄弟相杀！】
【三秋桂子：等一下，还不能确定是因为财物而杀人。】
【三秋桂子：之前陆杳打听到的消息不是说范天喜的兄弟和他住在一起吗？如果是图财，范天寿有大把的时间实施犯罪，没必要偏偏选预运会这种治安管理最严格的时候。】
【三秋桂子：而且当时我看到的现场，房间确实很乱，像是被人翻找过什么的样子。可是那些喷溅状的血迹却很完整均匀地洒落在那些乱糟糟的东西上面。这就说明凶手是在杀了范天喜之前就已经找过东西了。所以我猜，可能那东西还是范天喜和范天寿一起找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范天寿才杀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又假扮成他的样子前往杏花街。】
她的话让群里陷入了好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罗鸿才弱弱说道：“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怎么感觉剧情跟某死人侦探团似的？”
时清嘉也承认道：“因为我们没有掌握更多证据，所有这些都只是猜测罢了。”
罗翩雪倒是很兴奋：“我们可以把这些猜测告诉警方！让他们去查，也许真能发现什么惊喜呢！”
这个迫不及待想要前线吃瓜的样子，让时清嘉再次确定这姑娘最开始那不近人情的样子绝对是装的了。
她就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性格也要装得这么拧巴？她不觉得累吗？
第二天上班以后，罗翩雪果然把这消息告诉了之前的派出所。可对方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同时告诫他们这事情已经移交上级部门，为了自身安全还是不要瞎打听的好。
罗翩雪也只能歇下心思，安安心心陪着父母看预运会了。
到了跳水比赛那天，时清嘉特意起了个大早，她没去进场处排队，而是跟罗鸿一起跑到了运动员入口处，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她蹲了有一个小时，保卫人员都觉得这两人形迹可疑，开始频频盯着他们，时清嘉依然顶着巨大的压力看向车来的方向，一直等她看到一辆大客车开过来，才突然站了起来，朝入口那边走过去。
早就觉得她不对劲的保安马上走过去，警惕地防备着她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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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时清嘉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只是看着那辆车停下来，里面的人依次下车，等到看到一个背着大包的女孩跳下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才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那姑娘也是一下车就开始到处看，等和时清嘉的视线撞上，她的眼睛顿时一亮，虽然碍于队友教练在身边没法过来，可还是用力朝着她挥起手来。
“时姐姐！罗哥！你们真的来了啊！”她满脸笑容地跟他们打招呼，笑着笑着又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大老远跑过来，没耽误你们的事吧？”
“没耽误，我们全家都来了！”罗鸿大大咧咧说道，“对了，我爸说你父母也请了假，是特意来看你的比赛的吧？要好好表现啊！”
白跳珠用力点头：“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努力的！等我的好成绩吧！”
时清嘉也笑着说：“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都是为你高兴才过来的。不管你成绩怎么样，我们都会为你骄傲的！”
白跳珠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露出了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她听到教练的催促，也没再说什么，朝着他们握了握拳，然后就跑回了队伍里。
离得远了，时清嘉还听到白跳珠身边的小姑娘在跟她说话。
“珠珠，那个小姐姐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主播？”
“对！就是她帮了我，我才有机会来到队里的！”
“她好帅啊，也难怪你大半夜偷偷用手机看视频，还被宿舍长抓住了……”
“哼，那是我小时姐魅力大，没看后来她也和我一起沉迷小时姐的直播了吗？而且我小时姐是被Flag之神眷顾的存在，信小时姐，看我今天也拿个奖牌回去！”
本来还在因为小姑娘交到了新朋友而开心的时清嘉：？？？
Flag之神是什么鬼？考试前乱搞玄学，小心教练知道了抽你啊！！！
088
时清嘉平时不关注体育圈, 也没看过体育比赛，如今第一次来现场看比赛，她觉得其实体育运动还是挺不错的。
看到面前一张张年轻鲜嫩的面孔一脸肃穆地站上跳台, 再从空中跃下，如银鱼入水般丝滑地进入水中, 无疑是一种绝佳的视觉享受。她也不懂规则，只是在周围观众整天的欢呼呐喊郑重，时清嘉也觉得自己的热血也被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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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等到白跳珠出场，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她望着十米跳台顶端那个小姑娘, 她站在光芒中，看起来白得像是也融入了光里。
“那是白跳珠？”她不敢置信地喃喃着。
陆杳倒是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你刚才不是在外面见过她了吗。”
是的，陆杳也来预运会现场了, 而且座位正好在她旁边。
当时清嘉进来后看到他笑盈盈坐在旁边的时候简直惊到了，不过她很快想到陆杳也是个钞能力选手, 于是就又淡定下来。
虽然她问陆杳为什么突然来这里的时候他只是敷衍说想来看看, 可愉快的心情还是像可乐里面的碳酸泡泡，怎么都止不住地咕嘟嘟往上冒。
“我确实是刚见过她，不过那时候她穿着队服的, 不像现在……”
现在的白跳珠穿着泳衣。能更清楚地看清她的身体。
比起第一次见面，她长高了，长壮实了，胳膊腿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流畅的肌肉线条包裹着她的身体，那身白得发光的皮肤让她看起来真的像是一条白海豚一样。
她自信地高高抬着下巴，一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也不知道她看到了谁, 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个笑来。
然后她低下头, 背对着观众席，弯腰触碰跳台。
时清嘉在下面仰望着, 只觉得那女孩像是变成了一道银色的月光，她从高高的跳台上一跃而下，宛如月色倾泻一般自然，她的身体在半空中旋转弯折，便如同月光在雾气中扭转折射，最后顺滑无比地没入水面，化成一道微微荡漾着涟漪的倒影。
全程静谧、丝滑又温柔，让万人场馆都失语了一瞬间。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
几秒钟之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从场馆腾跃而起，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一样。时清嘉耳边全是对刚才那惊人一幕的惊叹和赞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太强了啊卧槽！简直是水花消失术！”
“我往许愿池里扔个硬币水花都比这个大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空中的那个转体太丝滑了，还有那个腰和腿的线条……小妹妹刚才在跳台上那个笑你们看到了吗？！太飒了啊我的妈！她叫什么名字？我宣布以后这就是我墙头了！”
周围的声音让时清嘉的耳朵嗡嗡响，她不得不很大声地说话才能让路陆杳见她的声音：“刚才那一跳怎么样？很厉害吗？”
陆杳的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他同样大声说道：“很厉害！堪称完美的一跳！而且难度系数也很高，放心吧，打分不会低的！”
等到打分出来，果然是齐刷刷的满分。白跳珠的初次亮相获得了裁判和观众们的一致认可，最后毫无悬念地拿下了一个奥运会的参赛名额。
赛后采访环节，作为成绩最突出的小将，白跳珠无异于是最受记者欢迎的对象。在问及她现在的感受时，小姑娘歪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无比认真地说：“感想就是……多谢大家把我推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也是选手被问及这个问题时惯用的套话了。记者刚想再挖掘一些细节，就听白跳珠继续说道：“我在成为运动员之前，家庭条件非常不好，妈妈残疾，奶奶瘫痪，家附近找不到工作，爸爸就去很远的地方打工养活我们一家。我成绩也不好，在学校不受同学欢迎，当时我以为自己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不过后来我遇到了很多好人，一个主播姐姐来直播的时候，带来了一个说是要在我家附近建厂的人，我爸妈从此有了工作，我现在的教练也从那场直播中看到了我跳水的资质，她把我带进队里说要培养我，在这里我又遇到了很多照顾我的哥哥姐姐和朋友……是我遇到的这些人把我带到了现在的位置，我还在这里对所有人说一声谢谢。”
说着，她还郑重无比地鞠了个躬。
见多识广的记者都沉默了。
虽然他们很想挖掘选手背后的隐私，可还真没有哪个选手像面前的小姑娘一样竹筒倒豆子全部说出来的。
而且还多半是真的，没看她的教练都在后面拼命使眼色让她闭嘴了吗？
这经历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让那些专注挖掘阴暗过去的记者都良心发现，提醒道：“妹妹，我们现在是在直播哦，你说的这些可是会传达给全国观众的，最好还是……”还是稍微保留点隐私吧。
“我就是希望能让更多人看到啊！”白跳珠高兴地说道，“我认为那些付出了的人不应该默默无闻，他们的善良结下的果实值得被所有人知道！非常感谢我的爸爸妈妈，小时姐姐，罗哥，还有跳水队的教练，我亲爱的朋友们……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她喊得超大声，理直气壮，气吞山河。时清嘉低头看着手机，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
“我好像在涨粉。”她不确定地又刷新了一下，账号瞬间又多了几百个粉丝。
她又仔细翻了一下自己的账户，发现之前探索废弃工厂的那个剪辑视频播放量和评论都在飞快上涨。
“来考古！呜呜呜那个时候的珠珠妹妹真的好瘦好让人心疼啊！再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果然爱能让生命长出血肉来！”
“一边看预运会一边看白跳珠第一次出场的视频！果然天才就是天才，妹妹还是个素人的时候就已经有如此高超的水平，教练慧眼识珠啊！”
“替小妹妹关注主播了！感谢主播当时的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你们，祖国又要痛失一个梦之队人才了。”
“我爸说我们家的股票在上涨了！”罗鸿也喜出望外地喊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的，因为罗鸿也在那期视频中露脸了，罗家企业和背景很快也被扒得干干净净。网友们盛赞他们踏踏实实做实业，为残疾员工提供工作岗位和福利保障，罗家的风评大幅上扬，股价也一路上涨。
陆杳默默递过来一张纸巾，时清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下了泪来。
她用纸巾按住眼睛，还不忘给自己找补：“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感动，我没想到自己随手做的事能给别人带来这么大的改变……”
陆杳依然含笑看着她，声音温柔似水：“嗯，我知道的。”
时清嘉：……
她知道自己演技差，可这个人的演技也不怎么好，他那副“再哭一会儿，这么少见的画面我得记住画下来”的样子都摆到脸上了！
“我先去一下卫生间。”时清嘉有点待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陆杳也只能遗憾地看着她离开，手还是有点痒。
他刚才真的挺想把这一幕画下来的。
毕竟哭起来的嘉嘉那么可爱，这辈子可能都不见得能看到第二次了。
不过没关系！他刚才已经捕捉到了那一幕的神韵，回去以后就能画出来珍藏！
匆匆离开的时清嘉当然不知道陆杳这欠揍的念头。她避开人群，匆匆来到往卫生间去的通道。这会儿已经没什么观众了，她正好可以在这里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
通道很静，只有一个清洁工拿着扫把在扫地，唰唰的声音一下下，像是在她耳边鼓荡着的血流。
她其实知道自己的直播是帮了一些人的。
从开始送还火花册，到后来的游乐场张鹏被人所知，关海平寻得战友，金耀德大仇得报……那些人都因为她而受惠。只是那些都没有如今给她带来的震撼大。
她间接改变了一个女孩的命运，甚至为国家输送了一位人才。再往深处说，白跳珠的人生经历将激励多少有类似困境的女孩子们奋发图强，从而成长为栋梁之材，也是有可能的。
过了好久，时清嘉才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颊，让飞奔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点下来。
她站得太久了，之前还在通道那头的清洁工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头也不抬挥舞着扫把说：“劳驾让一下。”
自己的脑补耽误了人家的工作，时清嘉很不好意思，连忙往旁边让开几步：“哦哦，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那清洁工穿着灰扑扑的工作服，一直低着头，也看不清他的长相。可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却忽然从空心的扫帚柄里面拔出了一把一掌来长的小刀，猛地朝时清嘉的脖子划过去！
两人距离太近，这一下又太过突然，哪怕以时清嘉的身手也来不及反应，仓促中她只能举起手来，用自己的手臂挡住这一下。
刺拉——
金属划开皮肉的声音在这一刻无限放大。鲜血抛溅，时清嘉的目光陡然转厉，她避开那人随后的攻击，灵巧至极地转身挥臂，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胳膊肘狠狠砸到了对方肩膀处！
089
其实人在被利器刺伤的时候, 疼痛总是迟一步传达到大脑的。
所以时清嘉条件反射地在彻底失去战斗力前的一两秒，尽全力也朝对方输出了一通。
于是伴随着清脆的肩膀脱臼声中，她和那个清洁工同时因为痛楚而发出了一声闷叫。
剧烈的疼痛和灼热让时清嘉额头上一瞬间布满了汗水, 可她根本顾不上刷刷流血的伤口，往前一扑抓住那人要逃跑的脚踝, 高声大喊道：“来人啊！快点来人！这里有杀人犯！”
她本来只是看这人带着刀，胡乱喊一嗓子，可那人却猛地回过头来，凶狠至极地瞪着她, 那张脸一瞬间让时清嘉如坠冰窟。
这张脸她不久前才见过，还是苍白如纸躺在血泊中的样子。
那是范天喜的脸。
不对，范天喜已经死了, 他是范天寿！是极有可能杀了自己亲弟弟的范天寿！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能带着刀？！
一顺的怔愣让她的手松了一下，那人趁机拔腿就跑。可偏偏在这时, 旁边的卫生间里走出了一个女孩, 她满脸疑惑，似乎是听到了刚才外面的叫声而出来查看情况的。猛地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时清嘉却是在看到她的时候眼前一亮！
是罗翩雪！
她之前也去了卫生间, 而且恰好在这时候出现了！
情急之下，时清嘉也顾不得思考面前这场景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刺激有多大，一手捂着伤口喊道：“快点报警！告诉他们范天寿在这里，别让他跑了！”
这个地下通道肯定是有监控的，但是保安未必知道这里打架的是什么人，万一他们错估了情况的严重性人手没派够, 让人跑了怎么办？
罗翩雪脸色煞白, 手都在颤抖，她看着面前倒地的时清嘉和她身上狰狞的伤口, 脑中六神无主，几乎忘了急救电话是多少。
好在这时，她看到了时清嘉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急迫和恳求，可那不是为了她自己——她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只怕那个男人趁乱脱逃，那么从此就是如鱼入海，再难找到。
罗翩雪蓦地想起自己曾经在很多个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看的那些视频。
她钦佩她的勇气，羡慕她的自由，向往成为她那样的人，却因为一直以来自己给自己加上的桎梏而不得不按照已定的道路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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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真的愿意就这样下去吗？
罗翩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操纵了一样，她以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的冷静先是拨打了报警电话，口齿清晰地向那边说明了这里的情况，然后又拨打了急救电话，说清了这边的伤者伤势。最后她用牙齿撕开了自己的衣服，用布条用力扎住了时清嘉的上臂处。
“谢谢。”时清嘉被她扶起来，惊讶又发自内心地道谢。
“不用谢。”罗翩雪说，片刻又补了一句，“只恨我没有你那身手，不然我一定追过去，手刃杀人犯！”
时清嘉：……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和我想象中差别挺大的。”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娇贵的温室花朵？不通人情的冰山？”罗翩雪勉强扯出一抹笑。
时清嘉沉默着没有回答，可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在沉默中完全展示了出来。
“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觉着的，而且正是我自己，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到这个位置上的。”罗翩雪轻声说。
“可我现在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不想让自己再活在他人的印象里，成为一个设定好的印象。想要嫉恶如仇，自由肆意地挥洒这一生，就像是时清嘉，就像是白跳珠。
“挺好的。”时清嘉轻轻笑道。因为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通道尽头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时清嘉听到了保安的喊叫声，可她还没迎来温柔的护士姐姐的包扎，就先被一双手有点粗鲁地拽了起来。
她还在想是哪个医护人员这么没有素养，结果刚把自己揪起来的那双手，又蓦地松开，时清嘉好悬没站稳。
时清嘉：？？？
她带着点谴责看过去，陆杳那张惊惶失措的脸就映入了眼帘。
那张本来就白皙的脸此刻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抬起手想是想要扶她，可却看到了手上沾染的她的血。皓白与鲜红交相映衬，让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手也不受控制地又垂了下去。
他就这么抬抬放放两下，一直等医生都背着医药箱跑了过来，也还是没能真的做些什么。
罗翩雪：……
这男人真的好废物！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就是说的他吧？！
罗翩雪现在不仅是自己看不上他，也觉得这个遇事只会嘤嘤嘤的小白脸配不上她喜欢的主播小姐姐了。
可时清嘉却并没有这样想。她反倒是在医生给她包扎伤口时，还不忘抽空扭头对他说：“没关系的，不是多重的伤。”
陆杳嘴唇颤动半晌，才说道：“……严不严重又不是你说得算的。”
“嘿，还真的不是很严重。”医生也插嘴道，“也真是稀奇，虽然流血多，可却没伤到肌腱和重要神经，只是皮外伤，养个半个月都不耽误活动了。小伙子别担心了，看给你吓的，你女朋友福大命大着呢！”
“哪是我福大命大啊，我是有意躲开的。”时清嘉还有点小得意，甚至没注意到医生那个“女朋友”的用词，继续吹嘘，“我以前可是练过武术的！陶逸山你知道吗？那就是我师父！解放前用大刀砍过鬼子的！”
“哟那可真厉害！”
“可不是！我师父他当年……”
时清嘉吹起牛来就滔滔不绝，一直到伤口包扎完了才发现自己说得太投入，都没感觉到疼。
“行了，回去好好休养，这几天不要沾水别用力，小姑娘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逞英雄，给你对象一点表现机会啊。”
时清嘉这次听清了，脸也红了，连忙解释：“我们不是……”
“走吧。”陆杳忽然说道，他轻轻拉着时清嘉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你妈妈很担心你，我没让她过来，别让她等太久了。”
时清嘉这下没法反驳了，只能陆杳拉着她往回走。
此刻的地下通道已经早不是空无一人，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人流，保卫人员更是到处都是，有几个看到他们想要拦住问话的，却也在看到时清嘉包着厚厚绷带的手臂时让到了一边。
陆杳拉着时清嘉，与人流相逆而行。
“你拦截得非常及时，警察已经把那个范天寿抓到了。他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陆杳轻声给她说着目前时清嘉最关心的问题，“范天喜是他杀的，文物也是他偷走的。这个人肯定是活不了了。”
“为什么？”时清嘉忍不住问道，“那是他的亲生弟弟！他为什么要杀了他？而且预运会这么重要的地方，他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陆杳这次停顿了一会儿：“据他说是为了那些文物。”
“这不可能！”时清嘉脱口而出。
“可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们兄弟之前从乡下老农那里收到了一批老物件，起先他们以为这些和之前一样是假的，谁知道你揭穿了这里面有真货，然后他们兄弟就因为这笔财富起了争执，他错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他慌乱中抢了一个预运会现场清洁工的工作证和衣服混进来，想要趁乱逃跑，没想到却碰上了你。他认为自己杀人全是因为你揭穿了那些文物的真面目，所以一时冲动想要杀你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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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时清嘉摇头重复道，“那怎么解释他冒充范天喜的身份去摆摊？范天喜的死亡时间可是在我揭穿文物真相之前！这个作案动机不成立，而且预运会现场是这么容易混进来的吗？！”
“他坚持说自己平时就有帮弟弟出门摆摊的习惯，而且那天他并没有说自己是谁，回去后才和弟弟起了争执杀了他，至于死亡时间……其实差一两个小时，现在的手段很难辨别出来。”
“他到底在隐藏着什么？”时清嘉越想越是头痛，忍不住就想抬手揉揉太阳穴。
——结果伸到一半就被陆杳赶快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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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就要把养伤时间往后再推半个月，连忙放下手道歉：“不好意思，我没……”
“对不起。”
两声道歉同时响起，另外一声明显要比她这“下次还敢”的要诚恳得多。
“对不起。”陆杳再次郑重说道，他的神情郁郁，再也不见往日的飘逸俊雅，他看着她已经包扎好的手臂，仿佛又感受到了刚才鲜血流到自己皮肤上的温热感。
烫得像是能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烙印一般。
“我应该一直跟着你的……我明明知道这段日子不安定，却还是让你一个人遇到了危险。如果我和你在一起的话，也许……”
他看起来像是难过得快要哭了。
——如果你也在的话，那我还得分出精力来保护你。
过去时清嘉也不是没这么对陆杳说过，可不知为什么，明明面对的是同一个人，现在的她却很难再说出口。
她只能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把对方的额头轻轻压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没事。”她听到他闷闷地说道，“就是以后……以后我会更小心一点，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的。”
“嗯，我知道你没事，”时清嘉的声音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是我看到你的样子太难过，所以需要你的一点安慰。”
陆杳：……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不过没关系，他爱听，她以后可以再多说一点！
090
时清嘉光荣负伤, 她的首都之行也只能戛然而止了。
姜云锦看到女儿的样子差点昏过去，往后几天都是愁眉不展伺候伤患，一直到他们启程回家, 陆杳突然坚持要开车送他们回去的时候，时母的脸色才瞬间阴转晴, 连女儿受伤的事情都顾不上了。
时清嘉：？？？
我不是妈妈你最爱的崽了吗？
路上陆杳开车，姜云锦就在后座跟他聊天，愣是把陆家祖宗三代都给问了出来。虽然在听说他是陆景秀儿子的时候有所迟疑，可却丝毫没掩盖自己对面前这个年轻小伙子的喜爱。
一直到时母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时清嘉才无奈地说道：“你怎么非要送我们回去啊？我们能坐车的。”
陆杳目视前方，平平说道：“用你那受伤的胳膊还有你妈一个病人提着行李箱挤火车？”
时清嘉一下噎住了，半晌嘀咕道：“我妈病都快好了……”
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之前出了那档子事，罗家吓得也不敢往人挤人的高铁站跑, 连夜买车开回去了。虽然他们也说能捎上时清嘉, 可一想到因为自己要让人家多买一辆车，时清嘉就坚决拒绝了这个邀请。
要不是陆杳出手相助，她一个残疾人还真没法拖着行李回去。
“那个, 谢谢啊。”时清嘉小声说道。
“谢什么，我说了，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陆杳淡淡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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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啊。你知道你这个“一直”是什么意思吗？！
陆杳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家门口。都到了这里，时清嘉实在不好意思就这样把人家赶回去，只能顺着妈妈的意思，邀请陆杳回家坐坐, 或者休息一晚再走也行。
而陆杳也真的没客气, 笑吟吟端着时母严选鲜榨果汁坐在时清嘉家的客厅里像是亲儿子一样跟姜女士拉着家常，让时清嘉看得嘴角都要撇到天上去。
电话响了, 她酸溜溜地接起来“喂”了一声，可没过多久，神情就转变为严肃。
陆杳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凑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时清嘉挂了电话，表情非常奇怪，说：“是关盼圆的电话。说首都警方和他们联系，说她家丢失的那批东西找回来了。”
陆杳挑了下眉：“这是好事啊。”
“可那些东西没给他们，而是留在了警局说要做一些鉴定。”
这话乍一听也没问题。可仔细一想就能发现程序稍微有点问题。
当初文物丢失案件是在桂省警方立案，就算是首都警方通过另案找回了文物，也会首先和桂省警方联系，经由这边再联系关家，现在突然这样越级沟通，明显是有些不对。
“你说，他们是要鉴定什么呢？”时清嘉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怀疑是那些文物有问题？”
“我不能确定，只是那个范天寿行为如此诡异，你相信他只是个普通的文物贩子吗？”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陆杳罕见地沉下了脸。
“不管这背后有什么秘辛，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探查的好。”陆杳沉声道，“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伤员，而且要是惹到一些麻烦人物的话，难道你不担心你妈妈，还有作为你朋友的我们吗？”
他静静注视着她，目光平和，甚至还带着几分商量的客气。可时清嘉却难得在这种目光注视下有点心虚。
“好啦你放心，我不会再管这事了。”她举手投降，“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怎么会不担心你的安全呢？”
她像是个被老师严厉盯梢的小学生一样缩到了教室的最后排，拿出手机开始摸鱼。
她这几天跑去首都又受伤，有一段时间没关注自己的直播事业了。上了后台处理了一些私信，把一些合作邀请转给自己团队里的法务审核，然后又打开了自己加的城探群。
刚进入城探群，她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仔细数了一下，发现群成员少了十几个。
这个城探群一开始还是江亦流这个万事不管的群主建的同好群，本来是个小众爱好人不算多，可这段时间也许是托了她到处报警的福，小众圈子也出了圈，引来了很多对城探感兴趣的入门者，原本五百人的“江省城探群”改成了“全国城探爱好者协会”，人数一直是增加的。
现在突然少了十几个，是不是江亦流又诈尸性大发神威踢了人？
她现在跟江亦流也算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了，于是顺手就发了消息去问问。过了一会儿，那边回过来一个问号。
【三秋桂子：啊？不是你踢的人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亦流：不是，是那十几个人突然同时自己退群的。就在四天前。】
【三秋桂子：四天前？同时？】
【江亦流：嗯。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那种感觉，猛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十几个人同时退群就很古怪。而且四天前，真的特别凑巧，就是她在首都受伤的那一天。
可是群里的人分布在全国各处，要硬说跟这事有关系的话，又实在是太牵强了。
她只好回道：“没什么事，我就是看到人少了随便问问。”
一句话打完，发出去的消息却在一个劲转圈，过了好久，信号前面显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显然是没发出去。
她再次点击发送，可这次更过分，直接显示网络断开连接。
时清嘉困惑地去查看卧室的路由器，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正在给亲戚打电话汇报旅游见闻的姜云锦疑惑的声音：“怎么突然接不通了？刚才还好好的啊。”
电话也出了问题？
“移动信号也断了。”陆杳声音严肃地说道，“嘉嘉，你家的信号好像都被……”
话未说完，他们的家门突然被敲响了。
两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打了一下一样，身子同时绷紧了。
那敲门声不紧不慢，笃笃笃响三下，停顿一会儿，再响三下。让沉默的屋子里气氛愈发紧绷起来。
时清嘉往门口走，想要看看外面是谁，可还没走到跟前，就被陆杳扯住了胳膊。
“我去看看，你别动。”陆杳不容置疑地把她推到身后，然后自己凑到了猫眼前面。
外面站着的是两个男人。看流露出的气质，两个人都是那种一身正气的样子，靠后的男人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大箱子，靠前的男人则是穿了件黑色夹克，模样看起来有点凶。
这人有点眼熟。
陆杳还在思考自己在哪见过这个人，他就已经停下了按门铃的动作。他从夹克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证件，往猫眼前晃了晃，说：“请问这里是时清嘉女士的家吗？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想当面和时女士谈一谈。”
陆杳在看清证件上的字时猛地瞳孔一缩。
他转过头，朝时清嘉轻声道：“外面有两个人，是国安局的。”
时清嘉：？！
虽然也怀疑对方有可能拿的是假证，可这么大的名头压下来，时清嘉还是一头雾水地打开了门，她警惕地跟门外的男人对视着，然后也感觉到了和陆杳一样的熟悉感。
等等！这个人不是之前在怡康养老公寓见过的那个男的吗？！
之前养老公寓诈骗案告一段落之后，那位受骗老人金耀德想要故地重游一下，结果等他们来到山脚，却发现山已经被封了。而在山
忆樺
下拦着他们不让上去的就是这个人，陆杳还说他“煞气重”来着……
现在这人怎么找到了她家门口？还说自己是“国安局”的？
这次的他倒是比上次见面时和气许多，他再次把证件拿出来，说道：“这是我的证件，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向你了解一下。你可以通过警方电话查询我们身份。不过要等到你家信号屏蔽解除之后。”
“你屏蔽了我们家信号？！”时清嘉脱口而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微微一笑：“时女士确定要在这里和我们说吗？”
时清嘉默默让开路，让他们走进来，然后让姜云锦在卧室里呆好不要出来。给两个人倒了杯茶。
“谢谢，我叫余殊南，国安局对外一科科长，这是我的同事彭蠡。”
“你好余科长，”时清嘉有些拘谨地说，“为什么要屏蔽我们家的所有信号？”
“是为了安全，”余殊南说，“接下来我们的对话，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有可能监听到。”
他打算说些什么？谁会监听？为什么要监听？
一连串的问题堵在时清嘉喉咙处，她却一句话都问不出口。余殊南仔细打量着她受伤的手臂，轻松道：“看来时女士伤势恢复得不错，这样我们也能放心很多了。”
陆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不善起来，问道：“她这次受伤和你们有关？”
余殊南纠正道：“不是和我们有关，是和时女士早就卷进去的一件事有关。陆先生当时也在场，你还记得落鹤山的怡康养老公寓吗？”
陆杳缓缓睁大了眼睛，显然是也回忆起了曾经在哪见过这个人了。
“事实上，在那个时候，你们就已经无意被卷进一起间谍事件中。我们后来也调查过，确认你们与此真的无关后，本来是不打算把你们牵扯进来的。可这次时女士受了伤……我认为还是有必要给你们一些提醒，以免再次遭到不应当的伤害。”余殊南一双眼睛沉沉地盯着他们，像是两个黑洞一般，让两个人都失去了言语。
091
这一刻, 时清嘉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没想到还真被江亦流离谱地猜到了真相”。
如果不是现在场合不合适，她可能已经要问江亦流是不是他们的编外人员了。
可现在余殊南已经开始了讲述, 时清嘉只能把这些杂念丢到了一边认真听起来。
这件事起源于一年多以前，某个平常的工作日, 余殊南忽然发现自己一个下属的手机有些不太对劲——明明是刚换的手机，可耗电量却比正常情况下快得多，在接听电话的时候经常还会出现杂音，他找过售后几次, 可却始终没得到改善。无奈之下，也只好接受了这一款手机不好用的事实。更换了另外一款机子。
要是在其他地方，这事情抱怨一嘴也就过去了。可余殊南却敏感地发现了不对劲。他跟这个下属把那个旧手机借了过来, 找技术部门仔细研究了几天，然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这款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植入了木马病毒, 它一直在背后监听着所有通话和聊天程序, 只要手机处于开机状态，所有主人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这事的牵扯可就大了，以那个下属为中心, 许多人被扣留进行秘密调查。可结果却是那个下属和他的亲人近期都没有出国或者接触可疑人员，甚至他自己也对这些一无所知。
余殊南带着一队人顺藤摸瓜全面排查之后，终于发现了一条可疑的线路。那名下属在半个月前曾经到了国内某新建景区游玩，游玩期间曾经借用过当地一家小店里的充电宝，木马病毒可能就是那时候染上的。
“后来我们去查了那家店，果然发现了一个和国外有密切联系的间谍团伙。那家店是一家仿古工艺品贩卖店, 他们在刺探情报之余, 还将一些珍贵文物放在仿品中，通过自己的情报途径将它们销往国外。这次行动收获不小, 可同时，我们也发现了这后面隐藏着更多暗线……”
“间谍不止那一处？”时清嘉忍不住问道。
余殊南缓慢点头：“那家小店只是我们拔出来的一个暗桩，它后面隐藏着我们看不到的巨大网络。它可能牵扯到各行各业，那些间谍藏在我们中间，他们通过各种手段收买或威逼一些机密人员，然后把刺探到的消息传递出去。在发现这一点之后，我们的行动迅速由明转暗，就是怕打草惊蛇，想要等摸清楚后将他们一鼓作气清除掉。”
时清嘉苦笑起来：“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余殊南深深看了她一眼：“因为你的那次直播，破坏了他们传递情报的渠道。”
“……啊？！”
“你还记得，之前你直播的时候曾经在废弃医院楼中见到了一个悬挂的假人吗？”
“记得啊，可那不是恶作剧……”
“并不是恶作剧，那个假人，是被官方记录过的一种‘储物偶’，它内部是可以拆开的防水密封腔。后来我们封锁了那座山，从里面发现了大量军事基地的影视资料。”
时清嘉和陆杳同时瞳孔地震。
“你知道近年来我国对网络的监控有了重大突破吧？这就导致了间谍团伙一度在我国境内行动艰难，可这个团伙传递信息的手法非常多样，像是你们城探直播爱好的废弃建筑就是其中之一。这里没有监控，人迹罕至，他们把信息藏在一些常见的遗留物中，只有知道密码的人知道在哪里取出。那一次你的直播被官方看到，破坏了他们的一次计划，还连带拔出了一个暗桩，所以这些人才对你恨之入骨。他们行事残忍狠辣，因此这次你遭受了他们的报复……”
这次是陆杳打断了他的话：“报复？你是说，想要杀嘉嘉的那个范天寿也是这个间谍组织的人？”
余殊南扯了扯嘴角，说：“那个人不是范天寿。”
“……啊？？？”
时清嘉都有点担心自己瞳孔地震到会影响视网膜的稳定性了，可她实在是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像是大鹅一样一声接着一声地“啊”。
“早在十年前，范天寿便已经死了。那个人整容成了范天寿的样子，潜伏在首都，就连他的亲生弟弟范天喜都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些年那个易容的人探听到了不少消息，你发现他的那天，刚好是范天喜发现了他的身份，于是他杀了那个并不是他亲生弟弟的人，来到杏花街和线人接头准备切换身份逃逸的时候。谁知道却再次被你撞破。他怀恨在心，便有了预运会场馆的那次事故。”
时清嘉的大脑中像是变成了火车站，一个个念头轰隆隆冲过来又开走。她两眼放空愣愣看着前方，像是CPU都□□烧了。
范天寿是潜伏已久的间谍——可他手里拿着关家祖宅的老物件！
就是说关家的那些文物是被间谍团伙给偷走的——而正好，国安局最早发现的间谍团伙也是从事文物贩卖的。
她最早被卷入这件事是因为怡康养老公寓里的那个假人——当时江亦流说，这假人可能是一些业余城探人的恶作剧。而她的城探群正好在她出事的那天出现了多人退群现象……
时清嘉终于从纷乱的思绪里找到了一根线头。
“我们那个城探群里，也有间谍在？”她艰难地说。
余殊南和同事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说：“是的。就在范天寿落网当天，我们就查到了后面的一系列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对群内进行了全面排查和监控，目前没有其他人在里面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时清嘉彻底崩溃，“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全都是间谍？！我一直以为我生活在一个很安全的环境里！”
这次余殊南没跟她解释太多。他只是笑了下，用了一句网络上很流行的台词：“你觉得岁月安好，是因为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我知道有人在负重前行，可我真的没想到这么重啊！
余殊南也有点同情地看着她，他也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是带着点运道在的。他平时也看各种直播，可像她这样走到哪都要拉警察一起加班的，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其实他本来可以不用给她说这么详细的，但也许是出于同情，他在查清楚她确实和间谍事件无关之后，又给这个一直蒙在鼓里的小姑娘多解释了几句。
余殊南站了起来：“行了，今天给你说的这些只是让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你已经被那些人记恨上了，我知道你是做城市探险直播的，可以后你最好不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万一遇到了什么事，可就……”
听到这句话，时清嘉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不行，我还得去。”时清嘉摇头。
余殊南……
余殊南的脸色崩坏了一瞬：“为什么？我刚才给你解释那么多你没听懂是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我要靠这个吃饭啊。”时清嘉诚实地说。
余殊南：……
还真是朴实到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呢。
余殊南还是黑着一张脸：“那你可以转型啊，实在不行你停一段，等安全了再继续也行啊！”
时清嘉为难地说：“要是能做别的我早就做了啊，而且余科长，就好比你现在已经做到科长了，要是我说你现在工作太危险了，辞职出来摊煎饼吧，你会这么容易放弃你之前的积累吗？”
余殊南再次……
这小姑娘说服人的本领还真的有点强。
“而且直播不同于其他事业，我是靠人气撑着的，一旦我停个一年半载的，网上早就查无此人了。我也只能保证以后尽量不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可要我因为一个仅仅是可能的威胁放弃自己的事业，对不起，我很难做到。”
余殊南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不怕危险吗？”
“我怕，但我更怕没钱没工作。就像余科长你，难道你的工作不危险吗？只不过你是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而我是为了我自己的个人利益罢了，我是个俗人，不能因噎废食啊。”
她说得不能更坦然了。简直让余殊南不知道怎么劝好。人家也是挣一口饭吃，总不能劝一个大好青年家里蹲吧？
他耷拉下眼皮，示意同事可以把信号屏蔽装置收起来了。
“你自己有注意就好，我只能劝你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另外……万一你要是落到了糟糕的境地里，记得你是一个夏国人。”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时清嘉顿时肃穆起来，立正保证：“你放心，不管遇到了什么事，经历任何严刑拷打，我都绝对不会出卖国家利益！”
说完，她觉得自己又说得有点满，想了想又找补：“而且我熟知各种方式的报警渠道，手机里已经有超过十个地市区的警察同志联系方式和通讯号，您放心，真遇到了什么，我报警速度66的！”
余殊南：……
各位警察同志们，要是以后你们真的加班了，一定要记准了加班的罪魁祸首是谁，怨念对象也要搞清楚。他这个只是通知消息的人绝对是无辜的啊！
092
时清嘉送走了两个国安局的大哥, 又安抚好姜云锦，才说是工作室那边有事，跟着陆杳一起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刚才余殊南他们说话的时候, 陆杳表现得一直像是个影子一样，安安静静什么都不说, 一直到现在他才问出一句：“你是真的打算继续城探吗？”
“嗯。”时清嘉的声音有点懒懒的，因为刚才受到了太大冲击，她这会儿有点提不起神来。
“那个团伙想要报复我，不是因为我做城探, 而是因为我破坏了他们的好事。既然得罪都已经得罪了，我又为什么要因为无法改变的结果砸了自己的饭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振振有词说完，却没等到对方的回应, 抬头一看，陆杳正温和地看着她, 视线相对, 他点了点头：“好。”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在胡闹，然后阻拦我？”
“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他看似轻描淡写地说道, “只不过如果你选择了避其锋芒，我会想办法帮你找个工作，而你选择了这条路，我就……只能是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了。可却是时清嘉第一次看清楚他说话时的神态。
他的声音从来不高，很柔和好像没什么力量一样, 可他说话时的神情却是坚定的。眉锋拉直, 上挑的眼角也平下来，像是湖面上风吹雾散露出一片远山, 千万年来都矗立在那里不曾改变。
他是认真的。
哪怕他其实武力值差一大截，也愿意在她身边一直陪着她，做一个加油呐喊甚至是炮灰的角色。
可这不太对。
陆杳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俊美，骄矜，饱读诗书，温文尔雅，气质卓然，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让人想到风流君子临风而立，他该走着青云路一直上到明月楼，偶尔垂眸看下来，和她这个在红尘里跋涉的凡人四目相接，然后露出个微笑来。
——时清嘉觉得，他们的交往就该是这样的程度了。
这也不是什么自卑，纯粹就是两个人压根不是同一类型的，他走他的登仙路，她走她的市井巷，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一直走一处去。
“……为什么？”她迟疑着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
他真的很想这么说。可看着对面人那双还懵懂的眼睛，却好像是透过那泓清澈透黑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他就在那里，安安静静不争不抢，却足以让她在多少年后再提起他时都依然一脸痛色。
他没信心抹去那个影子，所以他还不能说。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诚挚地说道：“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想象一下，要是杜晴沈伏峰他们遇到了危险，你会不会这样陪着他们？”
那肯定会啊！
时清嘉心里那点疑惑顿时就通顺了。
她还立刻就把陆杳升级成了“生死至交”，拍着胸脯保证道：“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放心，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一定会护着你的，绝不会让你遇到是平生那种事！”
说完之后，时清嘉才恍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能把是平生的名字平和地说出来，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每提起一次就像是从心头拔起带着倒刺的钩子，每个字都揪着锥心的痛。
陆杳：……
……也行吧，至少他现在的身份已经和那个人平起平坐了。未来彻底压过他也不是梦！
*
虽然朝着余殊南放了大话，可时清嘉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她近期不打算再单独去那些特别偏僻一看就很适合埋尸的地方了，她得抱团。
说起来，现在时清嘉在城探圈子里也算得上一个名人了。一百多万的粉丝，其实也不算多，可就连那些大几百万粉的主播有时候也在羡慕她的好运气——每次城探都能上社会新闻，本人还是扮演正面角色的那种，怎么就不算是好运气呢？
所以，她要是真愿意找人一起直播的话，那肯定是大把的人排队的。
可时清嘉想了想自己身边甚至是城探群里都有那么多间谍，就觉得还是不能随便找人一起，搞不好就成了送人头了。她得找能信任的人，还得搞得声势浩大点才行。
想了半天，时清嘉总算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来一个邀请来。
她拿出手机给杜晴发消息：“晴儿啊，你之前说的那个寻宝探险综艺，现在还有缺儿吗？”
杜晴算是大半个现充，不像沈伏峰那样24小时高强度网上冲浪，所以她一直到晚上才回复了消息。
【Sunny：有哇，嘉嘉你终于想通了要出道了吗！】
真实原因不能告诉杜晴，时清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模棱两可地解释道：“不是出道……就是觉得，呃，感觉晴儿你们公司搞的寻宝综艺，肯定和其他的不一样，会很有意思的样子。”
她这话算是搔到了痒处，杜晴立刻滔滔不绝介绍起这个节目企划来。说什么“发轫传统综艺，谋求创新赋能，全链路矩阵式营销，打造国产夺宝IP……”
反正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完全看不懂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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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清嘉一边看一边千度，最后总算是搞清楚了核心意思。
杜晴他们家搞的这档综艺稍微有点不一样，可能是从她的行当里找到了点灵感，杜晴他爸下血本包下了一栋真正的（加重音）废弃建筑，里面的遗留物陈设都没动，准备给他们邀请来的嘉宾探险用。
节目组会在建筑里放一些象征意义上的宝藏，但是因为遗留物没动，所以也是可能发现真正的“宝藏”的。
这种不确定性增加了节目的乐趣，节目组还会在里面设置很多谜题关卡，加上杜家花了大力气做宣传，目前这档综艺算得上是未播先火，很多人都愿意来蹭这个热度。
“我爸说还有不少二线明星愿意来呢。”杜晴带着点得意说，“不过我们还是主要想请一些素人嘉宾，所以就请了一位明星，怎么样，姐妹你有兴趣吗！”
时清嘉听到这里反而犹豫了。说道：“什么算是素人啊？像我这样有粉丝基础又不是明星的主播被你强塞进去，会不会让你爸为难？”
“哎呀嘉嘉你就是太客气了，说白了我们综艺也是要节目效果的。你这种话题人物不参加才是我爸的损失好吗？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杜晴爽快地敲定下来。
时清嘉：……
虽然没问，可她是以什么成为话题的，不说都知道！
敲定了将要做的事情之后，一切都推进得很快。时清嘉也是到这时才想起来之前自己拍着胸脯跟陆杳保证城探要带上他的事，想了想这次寻宝综艺四舍五入也算城探，便很仗义地给陆杳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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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直以来都在期待着自己再次成为时清嘉御用摄影师的陆杳就等来了这次可能要成为嘉宾的消息。
综艺节目组不需要外来摄影师了，但是需要一个长得好看背景神秘的嘉宾。
在几亿人面前露脸的那种。
一直以来连直播都不想露脸的陆杳：……
时清嘉倒是很通情达理：“也不是非要你过来。只是之前都跟你那样说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我要去哪。你放心啦，这次探险有那么多的同行者和工作人员，绝对不会出事的，你尽管忙自己的事。”
陆杳咬碎一口牙，微笑回应：“我没什么要忙的，而且我也对综艺很感兴趣，能让我和你一起参加吗？”
时清嘉很高兴：“那当然可以了！其实杜晴当时就提出让你参加了，说是你形象好，我怕你有自己的事要忙，还给拒绝了。我这就回复她！”
“……那可太好了呢。”
形象好？他最近都好久没注意形象了！
马上要有那么多人来看他的脸，护肤做脸身材管理服饰搭配他得第一时间抓起来了！
093
最近的网络上, 晴天娱乐的存在感超乎想象的高。
晴天娱乐本来就算是圈内的新兴公司。虽然乍一听名声不显，可要说起晴天娱乐旗下推的几部电视剧，那可是人人都要惊叹一声“原来是这个公司出的啊！”
现在, 这个素来以高质量细节狂魔著称的娱乐公司，终于要推出第一档自己的综艺了！
晴天娱乐的死忠粉纷纷奔走相告, 可等到他们看清这档综艺的名字，原本的狂喜乱舞又变成了喜忧参半。
这档名为《夺宝奇兵》的综艺主打全拟真寻宝的旗号，邀请的嘉宾也都是默默无闻的新人，排头最大的也不过是个二线艺人, 一个扛流量的明星都没有。虽然听起来是个新鲜的题材，可总觉得一脸扑相。
死忠粉们简直恨铁不成钢——崽啊，知道你想一鸣惊人, 可这第一次咱就不能稳重点吗？来日方长啊！
可晴天娱乐却丝毫没有听到粉丝们的心声，继续我行我素撒票子宣传。一个个嘉宾物料被放出, 粉丝们的心也越来越沉。
没听说过的素人, 不出名的网络主播，外卖小哥，保安, 普通大学生，甚至还有宝妈！
晴天娱乐这是打算一次性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
而且你要搞纯素人就搞吧，怎么还非要拉着一个流量明星混里面啊？虽然人家只是个不温不火的二线，可也不代表要跟着你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
某个粉丝群里，在有心人士的煽动下，聊天内容渐渐变得充满了火药味。
【我就搞不明白, 为什么袖子非要参加那个破综艺不可？对他的事业一点帮助都没有, 还有一群要啥没啥的拖油瓶拉他后腿！】
【公司要求呗，谁让咱们袖子出道的时候没名气, 被一个破公司给签了。这次估计又是哪家太子爷小公举要出道，牺牲袖子流量捧二代呢。】
【呵呵，晴天娱乐你祖坟没了！我袖子勤勤恳恳跟了你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样用他当垫脚石？！】
褚修的粉丝倒也有自知之明，没用他拉踩那些大流量，就只拿着亏待员工说事，没多久就趁着本来就已经很火的综艺预热冲到了风口上。
褚修属于在娱乐圈不温不火，出了粉丝群体就查无此人的流量，在有心人操纵下闹到大众面前，有些人一看，顿时就不乐意了。
【褚修是哪家天皇巨星啊？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呢？】
【我听说过啊，某剧的男三，某剧的男五，某某剧的龙套嘛！】
【外卖小哥怎么了？我没饿死全靠外卖小哥！保安怎么了？我一生工作的归宿！这年头糊咖也能拉踩劳动人民？给爷死——】
【流量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半小时也是流量啊！小时姐的背后站着十八个派出所！】
【就是！小时姐才是最大的流量，糊咖再拉踩，小心小时姐对你使用除你假期和阿瓦达加班咒！】
可能是褚修粉丝的卖惨激发了群众的逆反心理，抓起一个嘉宾之中他们还认识的人就当做武器开始反击。一时间时清嘉的视频被做成了各种表情包，有褚修的地方就有时清嘉。
有她拿着电话一脸严肃旁边写着“我报警了”的表情包。
有她跳海救人旁边却写着“我不活了”的表情包。
甚至还有人把她P到了傻狍子的头上，旁边写着“吓到屁股开花”的表情包……
时清嘉：笑不出来.jpg@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眼看在网络狂欢中，自己的形象往谐星的路上狂奔一去不复返，时清嘉这才体会到陆杳这种一直藏在摄像机后面的人的好。
起码他不会变成各种表情包啊！
不过也没关系，等他上了这档节目，迟早也躲不过表情包的下场，长得好看又怎么了？等把那张脸往飞龙头上一P，就算是仙人也得变成锅里的食材！
这么一想居然还有点小高兴呢！
杜晴也打来电话问候她，很抱歉地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已经找人去让那个褚修出面安抚粉丝了，你看要不要帮你压一下热度？”
时清嘉表情阴晴不定，最后定格在一个大彻大悟的神情上。
“不用了。”她一脸安详地说，“压也没意义了，表情包这东西，只要出现了就不会消失，只能等新王继位才会退下去，就这样吧。”
“而且也不是没有好事，我粉丝涨了不少诶！”
时清嘉以前做的那些事也曾经出圈过，可互联网总是健忘的，一直到最近那个小明星闹出了风波，让大家跟着她的粉丝一起做了一番“历史回顾”，才算是把那么多事都串了起来。
那么多次热搜都是这女主播一个人引起的？
好家伙，这女的很有梗啊，搞不好这次综艺的热度还真的在她身上了！
时清嘉的热度越来越高，粉丝数量直接就破了二百万，正朝着三百万狂奔而去。这不，这几天漫漫直播平台已经有人联系她改合同分成了。
就是经这一遭，她也确定自己真不是个混娱乐圈的料。这才刚被卷进一个小流量的风波边边心态就不太好了，要是真的以后栽进去了，那还能有好日子过？
“那个褚修那边没事吧？”时清嘉还有些担忧地说。毕竟是以后要一起排节目的，她也真不想同事还没开工就对她有了芥蒂。
杜晴用金主爸爸的语气豪迈地说：“你不用管他，就是我爸随便塞进来凑人数的，他也找不到其他亮相的机会。你可是我走后门送进来的小心肝，能跟那种人老珠黄的男人比？咱们后台比他赢！”
时清嘉：……
要不怎么说世人都喜欢吃软饭呢？她好姐妹的软饭吃起来可真香啊！
同一时刻的某栋豪华公寓里，褚修也在发出和时清嘉同样的感慨。
“那女的到底什么来头？！她不就是个网红主播，长的还跟土里刨出来的一样，她敢这样跟我硬刚？！”
褚修把手里的豌豆抱枕狠狠砸到地上，拉链崩开，里面的圆豌豆一颗颗滚到地上，那张本来就算不上亲和的脸此刻因为怒气更显得扭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旁边的经纪人脸色一点都没变。推了推眼镜说道：“我打听了一下，说是晴天娱乐大小姐交代了好几遍塞进来的。”
褚修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直接扭曲到痛苦，最后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蹲下身去把毛绒豌豆一个个捡起来，又灰溜溜地塞回到靠枕皮里面。
大小姐的朋友，那不是他能得罪的。
可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褚修年纪不小了，出道八年，搁在正常男星身上还算是演技过硬当打之年，可作为流量出道的他，此刻已经是明日黄花，比不上年轻小韭菜的过气老男人了。
褚修一直在谋求转型，可他是真的没演技，尝试几次惨败之后，褚修终于是承认了现实，准备往综艺咖方向走。
经纪人给他看上的第一个就是自家公司的这档《夺宝奇兵》。
“说是除了你都是素人，素人好啊！你名气长相都是最优的，到时候还不是你一个人艳压全场？咱们再打打怀旧牌，分分钟你就能翻红！”
经纪人当初是这么跟他说的。可现在呢？翻红？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小主播都能在网上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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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修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经纪人也看不下去了，他安慰道：“没关系，别在乎这些舆论，换个思路，开播前热度越高，你这节目就越火啊！那个女主播我看了，长得不咋地，等节目一开始你往她身边一站，她还不是衬托你的背景墙？”
褚修顺着这思路一想，顿时觉得也对。
虽然男人靠脸吃饭有点丢人，可他本来就是流量明星，能靠脸吃饭是他一辈子的荣幸，花瓶就是对他最好的赞誉！
他虽然在娱乐圈颜值有点不太能打了，可这次他面对的可是素人，到时候他光芒万丈那么一亮相，大家的目光还不是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褚修舒坦了，他伸展了四肢抱着豌豆靠枕摊在了沙发上，然后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公司不是说这档综艺请了七个嘉宾吗？我看才曝光了六个，剩下那个是谁？”
“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打听过了，不是咱们圈子里的，也是个素人。”
“那就好。”
褚修继续舒服地瘫着。只要不是圈子里的人，他就不怕，虽然现在大家都在吹某网红神颜，可网红和明星还是有极大差距的，那些被吹的真的走到不开美颜滤镜的镜头前，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
他褚修才是这次最大的赢家。
十年龙王，一朝归位！
褚修也假装漫不经心实则精心捯饬好了自己，坐着自己的专车来到综艺拍摄地点。
他看着那栋灰扑扑的废弃老楼皱了皱眉，可很快就恢复了让人如沐春风的样子。彬彬有礼跟每个工作人员打招呼，就像是个装作亲民的王储来体察民情。
他是那样自信从容地走进去，然后就在看到已经到了的其他嘉宾的瞬间溃不成军。
虽然只是六个人随意地站着，可所有人的目光却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可能是因为他的肤色太过白皙了，男人站在那就像是一泓无意间落下来的月光。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灰马甲，一条细细的金色链子垂在胸前，明明是一副古韵十足的亚洲模样，可周身的气质却像是刚从哪个维多利亚时期的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
褚修简直看傻了。
他缓慢回过头去看向自己的经纪人，嘴唇无声蠕动着几个字。
全是素人？艳压全场？背景墙？
屁嘞！！！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094
褚修知道这场上所有人都在看那个人, 因为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边嫉妒一边看。
他太漂亮了，就像是从兰亭集序里面偷跑下来的一撇墨痕，氤氲在月光里, 仿佛随时都会跳回残破的纸页里一样，让人连看都只敢偷着看两眼。
可他全神贯注看着的人却没怎么看他。
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的时清嘉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 现在虽然节目还没有开始，她已经在认真研究工作人员发的注意事项了。
现在的综艺虽然一个个都号称全真实，可其实为了防止拍摄时发生不可预料的后果，都是有剧本的。时清嘉现在手里拿着的, 就是一会儿即将开展的活动梗概。
节目组包下的是一座废弃孤儿院，因为即将拆除，里面的大半东西都已经被移走了。只剩下一些不重要的零碎, 就被产权方拿来废物利用租出去了。
“大家请放心，楼内的所有危险品我们都已经清理出去了, 所以只要按照注意事项活动, 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本次节目是直播，也希望大家能提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好在节目中展现自己最好的风采。”综艺导演这么说道。
时清嘉举起手来：“导演, 我还有个问题，您说楼内还有些遗留物，那么直播出去会不会影响到原主人的隐私？毕竟是孤儿院，我怕会有些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东西。”
导演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低头看自己的笔记本，然后恍然道：“你是那个城探的主播吧？不用担心, 那些敏感的东西我们都已经清理过了, 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节目组留下来的‘线索’也是一会儿的得分点，请尽管去探索推理吧！”
说完, 他还称赞了一句：“杜小姐说你是专业的，果然没错啊，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几个嘉宾的目光终于从陆杳身上挪了下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时清嘉。
之前网上的热度他们也看到了，虽然对那个主动出来挑事的小明星很幸灾乐祸，可对于另外一方时清嘉，他们也并没有多少好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家来参加同一档节目，都是奔着成名来的，褚修一个人被全网关注也就算了，毕竟人家流量有粉丝打底，可同样是素人，她凭什么也被捧得这么高？
说嫉恨不至于，可这会儿好几个人心里已经暗暗存了不服的念头，只等着一会儿好好抢几个镜头。
灯光一亮，所有人迅速套进自己的人设皮里面。一眼看过去，时清嘉差点没认出来哪个是之前聚在这里的人。
节目是先直播再剪辑成型，直播间刚一开启，就呼啸着涌进了一大批之前就被各种宣传勾住的网友们。
然后他们就步上了之前褚修的后尘。
【握草，那个特别白的漂亮小哥是谁啊？！】
【我是来看我家袖子的，可可可……对不起我爬墙一分钟，这个颜值也太逆天了吧？！】
【节目组说除了褚修都是素人，这年头的素人都这么可怕了吗？！】
【一分钟内我要知道我新墙头的所有消息！节目组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可节目组偏偏就没如他们的意，主持人没先介绍嘉宾，而是向他们介绍起了规则：“一会儿项目开始之后，各位嘉宾要进入这栋废弃建筑，寻找节目组放入其中的宝藏。大家手上戴的识别仪可以分辨出宝藏的分值，两个小时后计算个人分数，分高者胜。”
很简单明了的规则，却有人举起了手。
“吴姐，我有个问题，说是计算个人的分数，可要是两个人一起组队了，一个人把分数都让给另外一个了，那分数怎么算啊？”
问话的是个戴着鸭舌帽的小青年，长着一张风吹日晒的脸，被众人一起看着，他还挑衅地看了眼时清嘉。
狗都能看出来这男的喜欢那女的，要是他把自己找到的分都给了那女的，这活动岂不是直接黑箱给了那个主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鲁相生，那个保安。”陆杳在时清嘉耳边轻声说道。
这次综艺邀请的嘉宾虽然说都是素人，可却每一个都很有梗。比如这位鲁相生。他原来是某设计院画图的，因为长期加班不堪重负，揭竿而起跟公司打了半年官司，为整个行业拉黑后潇洒离去，转职当了个保安。据他说，做个保安都比设计院的狗好多了。
因为一人硬抗一整个行业的行为，鲁相生吸了不少粉，目前算是个业余健身博主。
“分数当然还是按实际计算啊。”主持人笑眯眯说道，“我们是鼓励组队的呢，因为组队还方便大家寻求另外的得分点——那就是我们的谜题拼图！”
“在这栋建筑中，我们投放了数十块‘谜题拼图’，将其中的若干块拼起来就能得到一条故事线。一共有三条故事线，只要拼出其中一条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选手就可以获得二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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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来讲，这二十分属于拼出故事线的选手，可是对于被判定为组队的选手们，这二十分就会自动补贴给队伍中分数最低的选手。是否属于组队解释权归节目方所有！”
这条规定一出，可以说直接杜绝了组队供一个人赢得比赛的可能性。
除非组队的两个人能把其他人甩出二十分以上，且这两个人也相差二十分以上，才能保证让那个分数高的人获得胜利。可谁知道一件宝藏有多少分？两个小时内又有谁能保证这种分差？
这次是时清嘉举起了手：“请问，所谓的拼出故事线，是一定要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谜题碎片才算数吗？如果我依靠已找到的碎片拼出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故事线，能拿分吗？”
主持人笑容可掬：“当然可以，不过请记住，每个人只有一次说出故事线的机会，请大家把握好得分点哦！”
她环视四周，问道：“还有人有其他问题吗？”
一片沉默。
主持人大声宣布：“好的，那么在开始之前，就让我们先互相认识一下这次的对手吧！”
【来了来了！总算是等到了！】
【激动！马上我就能知道我的迷情剂要下给谁了！】
进入镜头中以后，褚修已经完全恢复了自己以往的从容。他微笑着听主持人一个个介绍着嘉宾，心里继续给自己鼓气。
不慌，他再怎么说也是明星，有大量粉丝基础。就算有的人会被颜值迷惑一时，可终究能吸引到人的还是内在。没看那个女网红的事迹披露之后就立刻吸引了很多目光吗？
褚修淡定地听主持人介绍着“热爱跑步的外卖员”“喜欢城市漫步来抵消手术室血腥气的医生”“带着自己十岁的女儿踏遍千山万水的传奇宝妈”这类角色，礼貌微笑着为每一个人鼓掌。
主持人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开始介绍那个预告中一直没亮过相的过分漂亮的青年，她拿着手中的卡片，居然也是一愣，看起来就像是她也是刚知道这人是谁一样。
装得跟真的一样。
褚修心里吐槽，脸上却仍然保持完美微笑丝毫不显。只听主持人说道：“真是意外啊，今天我们的这位神秘嘉宾，真实身份居然是一位摄影师，还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木音’！”
……啊？
本来准备礼节性鼓掌然后吹几句的褚修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这个“赫赫有名”是哪来的，明明他根本就没听过这个名字。
“木音？？？！”
就在他怀疑这个木音到底塞了多少钱让主持人这么夸他的时候，旁边那位宝妈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她满脸潮红，激动地看着他，那模样比刚才被男人的外表震惊到的时候还要夸张得多，就像是快要昏倒了一样结结巴巴地说：“是……国家台那个合作对象木音？纪录片之神？‘上帝发言人’的那个神级摄影师？！”
褚修：……
这男的到底给节目组塞了多少钱！下次他也可以！！！
褚修默默拿出手机，搜索木音的名字。三分钟以后，他又放下手机，之前已经被压下去的感慨不可抑制地再一次浮上心头。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为什么上个全是素人的综艺，都能遇到大佬扮猪吃老虎来新手村炸鱼！您这么高的身份名望，这么帅的一张脸，为什么要跟他这个老男人抢资源！！！
褚修只恨此刻手边没有那个豌豆仔靠枕，让他连发泄都找不到渠道！
【笑死，你们看到褚修那个表情了吗？（假装淡定）（茫然无助）（震惊）（不可置信）（自我怀疑）（自我欺骗）（狂吼怒喊）（无能狂怒）他要是把这个演技用在拍戏上，今年奥斯卡我投他出道！】
【我刚去查了一下木音是谁，然后我就理解褚修成为褚修了。我现在就想问，为什么这种混国家台的大佬会出现在这种小综艺里面？！大佬你有这样的一张脸为什么不早点出道啊啊啊——】
不仅是看直播的网友纷纷化身尖叫鸡，就连本应敬业的主持人都没按捺住自己的八卦心思，问出了和网友同样的问题。
陆杳被问得微微怔了一下，他的目光不明显地飘了一下，然后他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旁边时清嘉的肩膀上。
“我是为了我最好的朋友来的。”他回答得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郑重。
“之前我都是通过镜头看着她的，这一次我没办法带着镜头，那就只能用我的眼睛看着她了。”
095
寻宝开始, 七名嘉宾都进入废弃大楼，直播间的弹幕却还在炸着，把屏幕挡得严严实实。
【我退出去看了看又进来, 这特么是个寻宝综艺啊！为什么我觉得我在看恋综？】
【呜呜呜太感人了——如果我不能用镜头看着你，那就用我的眼睛望着你, 现实中要是有人对我这么说的话，我怕是直接就丧失理智啥都答应了！】
【前面的，这事真的分人。我刚让我对象把这话对我重复一遍，看着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我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他油腻。所以话好不好听真的要看脸啊！】
时清嘉也是个颜控, 更别提她是直接IMAX现场听的帅哥深情剖白，受到的震撼自然比任何一个人都大。可同时她也感觉疑惑——这种话不该是风清月朗的陆杳该说出来的啊？
陆杳走在她身后，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人设。”
时清嘉恍然大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都忘了综艺跟她那草台班子直播不一样了, 这种节目大家都是要给自己立人设的。陆杳有一副好皮囊，再给自己立个深情温柔人设那妥妥能把那个所谓流量踩在地上啊！
虽然她不知道陆杳为什么对那个看起来还挺有礼貌的流量小鲜肉有意见, 可自己的好朋友要对付一个陌生人, 她肯定是帮亲不帮理的！
时清嘉当即郑重起来：“那我要怎么配合你的人设？”
陆杳微微一笑：“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在我眼里，你做自己的时候就是最快乐的时候。”
时清嘉的耳朵不由自主红了。
别说, 陆杳的外表实在太有杀伤力了。他这样专注地看着你温柔表白的时候，是个直女都会撑不住。
【我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一脸姨母笑。谁能相信我是在看一档寻宝综艺？这CP磕得比我清明给祖宗磕的响头都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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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考古了小时姐过往的直播视频，我的妈原来木音大佬是小时姐救下来的？后来还一直跟在她身边陪她直播和让警察加班？这就是传说中你的天下有我一半的帝后CP吗？！】
【我舍友是个24K纯金颜狗，刚才看到木音大佬和小时姐的时候还愤愤不平说这两个人不搭来着，刚才我给她给她科普了一下这一对的历史, 笑死, 她现在刚进了粮仓】
【嘿嘿嘿我CP对视了，他们说话了, 我好想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是不是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也的骚话？】
时清嘉正在跟陆杳说的话确实不能让别人听到，因为她正在给陆杳讲解路线图。
“你看，这是识别仪探测出来的点位分布，但是我们能找到，对手就也能找到。所以我怀疑这些东西中间藏有别的得分秘密，现在我去东半楼，你去西边，咱们先把这一层扫了，再集合看看这东西有什么门道。”
时清嘉用树枝在灰地上画出平面图，像是个排兵布阵的将军一样运筹帷幄。可她一抬头，却发现她唯一的兵看起来却并不是很高兴。
“我们不能一起行动吗？”陆杳问。
“效率低啊！”时清嘉谴责地看着他，像是资本家看着摸鱼的打工人，“你也别说什么把找到的宝藏都给我，咱们各凭本事，我时清嘉是那种需要队友让一让才能赢的人吗？”
陆杳本来想说什么的嘴又闭上，带着点哀怨看着她。
【笑死我了，这是哪来的钢铁直女啊？我没有时间卿卿我我！组队只会拉低我的效率！】
【我看木音大佬刚才可能想要深情款款说些什么的，可最后被一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给堵回去了。猫猫委屈.jpg】
【可是我觉得小时没什么问题啊，现在是在比赛，得分才是关键！隔壁褚修的直播间已经先找到一个宝藏了】
褚修确实是第一个找到宝藏的嘉宾。也是他运气好，进入的第一个房间就有一个信号点。他找了一圈，在一个灰扑扑的储藏柜里发现了一个掌心大的塑料小人，高兴地往识别仪上面一放，手表屏幕上跳出了0.5的字样。
褚修：……
也还行吧，谁说0.5不能算是分呢？
就是，要是找到的“宝藏”都是这么零点几分，那要找多少才能拉平最后那20分的谜题碎片差距？
褚修把找到的塑料小人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揣进兜里，心里还在犯嘀咕。
这节目方也太不讲究了，这栋楼又脏又破也就算了，怎么这些“宝藏”也这么埋汰呢？都是这种破破烂烂的东西，让人怎么拿啊。
“重点不是数量，而是质量。”
另外一个房间里，医生韦一刀正跟宝妈施芳云、保安鲁相生聚集在一起，交流着彼此找到的宝藏。
这个寻宝活动其实并不难，进楼之后按图索骥，所有人很快都找到了一两件宝藏，最多不过是因为一开始选择探索的房间不同，每个人拿到的宝藏也都不一样。
现在，三个人找到的宝藏都放在一起，韦一刀一个个念出它们的分值：“硬币0.5分，魔方1分，花瓶2分……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鲁相生挠了挠头：“我们应该尽量找这些分值高的宝藏？”
施芳云斜了他一眼：“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都知道要找分高的，可这些东西在识别仪上面都是一样的光点，找到之前没人知道是什么。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个规律，分值越高的宝藏，体积也就越大。”
韦一刀温和地笑了，说道：“两位说得都很有道理，我们应该多寻找那些分高的，就应该朝那些能藏大东西的地方去，不要浪费时间。不过这也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要怎么带着这些宝藏？如果我们找到了一件3分或者5分的大东西，又要怎么拿走？”
鲁相生问道：“找到了不就是我们的？”
施芳云说：“游戏里可没这个规则，而且就算是藏起来也没用，反正所有人都能通过识别仪的光点找到宝藏，只要我们没有随身带着，等于是成堆地给对手送分。韦先生，你告诉我们这些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
韦一刀微微一笑：“那我就明说了吧，我建议我们三个组队。”
鲁相生和施芳云都没说话，而是警惕地看着他。
“当然，我并不是说谁需要队友贴补分数，只是我们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比如，我们可以通过合理的空间利用携带这些宝藏。”
他把硬币、魔方都塞到了花瓶中，又把花瓶拿到了手里递给施芳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这样是不是就好拿多了？我们可以只进行这种程度的合作，然后获得分数也可以各凭本事。”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地说：“当然，组队的话还有个好处，就是自认为吃亏的人可以通过谜题拼图来弥补嘛！怎么样，你们要不要合作？”
《夺宝奇兵》的直播间如今分成了八块屏幕。最中间的大屏是一张孤儿院的地图，地图上面有代表着嘉宾的七个小点，观众可以点击亮点选择自己想要看的主播，为他们加油助威。
本来大多数人是追着陆杳的颜去的，可随着剧情的发展，他们的注意力渐渐都被愈发波云诡谲的态势发展吸引了。
【报——第一个找到宝藏的褚修现在大比分落后了！而且他还没发现宝藏要怎么搬运的bug，褚修要输了！】
【再探再报！褚修和外卖小姐姐狭路相逢！两个人好像同时发现了一件宝藏！看大小至少五分以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褚修确实有句话没说错，颜值只能吸引人一时，内在才是长久引发关注的关键。此刻他就凭借着自己半个小时只拿了3分的内在吸引到了大批观赏愚蠢花瓶的观众，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对面的外卖小妹撞了个正着。
从节目开始到现在，这个名叫李晴虹的姑娘受到的关注一直是最少的。她貌不出众，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履历，主持人在介绍的时候也只是说这姑娘喜欢跑步，相比其他到处是梗的嘉宾，李晴虹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所以褚修在面对她的时候，心态是非常轻松的。
两人正中间摆着一口带把手的塑料箱，识别仪上面显示的光点表明这是个宝藏。褚修看到它就喜欢——这东西能提，可以帮他解放衣服口袋，他早就不想把那些像是破烂的“宝藏”装进自己五位数的衣服里了！
他摆出自己最亲切英俊的笑容，说道：“小姐姐，我们同时发现了这件宝藏，那就公平竞争怎么样？一会儿我数一二三，谁先拿到就是谁的。”
李晴虹静静站立片刻，然后露出了一个比他更加诚恳的笑，说：“我认识你，你30了是吧？我其实比你小。”
褚修：……
他才29岁零一百八十二天！
褚修拉下了一张脸，就当对方默认了自己的提议。他紧盯着那个箱子，开始倒数。
“三，二，一……开始！”
褚修眼前一花，才跑出四五步，就见自己的宝藏已经到了那个女孩手上。
她慢条斯理把自己找到的零碎宝藏装进了那个箱子里，然后回头说道：“不好意思，我可是哪怕在高峰期堵车路段都没有拿到过一个差评的外卖员，东西我就拿走了，再见。”
褚修：……
所以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096
【前方最新战报！褚修一击被外卖小妹KO, 毫无还手之力！】
【心疼袖子……节目组到底怎么安排的嘉宾？说实话你们剧本是不是故意针对袖子啊？！】
【非粉，我现在也真的心疼褚修了——他这么弱是怎么在娱乐圈混到现在的啊？！】
褚修也在怀疑剧本是针对自己，不然他怎么随便遇上一个人, 就是能在某方面碾压自己的大佬？！
他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弱鸡，只觉得是还没找到能发挥自己长处的地方。至于自己的长处是什么……长处也许是特别会隐藏, 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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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悲伤地抚摸着曾经放着箱子的那个木架子，像是在哀悼自己逝去的青春。
手掌忽然蹭到了一片粗糙的东西，褚修动作一顿，把那东西抽了出来, 才发现那是一张笔记本的纸页。
“我的狗死了，我没有朋友了。”
“马海逸说我是天生克星，我觉得他说得没错, 要不然我也不会从小克死了父母，身边亲人都死绝了被送到这里, 现在连狗也死了。”
“不过马海逸好像没意识到他自己也会被我克死呢呵呵呵呵呵呵”
纸张已经泛黄, 上面是小孩子稚嫩的字体，写出来的却是最阴暗恶毒的语言。褚修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电流击中，然后兴奋就席卷了他的大脑。
“我找到谜题碎片了！”他对着天空高高举起那页纸, 扬眉吐气像是已经拿到了20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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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恭喜呱唧呱唧！我们袖子是第一个找到宝藏的，也是第一个找到谜题碎片的！袖子是有些福气在身上的！】
【确实是有些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的福气在的，他简直就是发令枪，没看褚修一找到谜题碎片，马上就有人也找到了吗？】
远方传来风笛声，观众们又好像蜂群一样追着风声就跑了过去。
这一看他们就高兴了——第二个找到谜题碎片的正是他们喜欢的漂亮大佬木音。
准确地说, 是时清嘉找到了谜题碎片, 而这两个人已经把这一层搜寻了一遍，重新聚到了一起。
时清嘉举起了和褚修那张差不多的一页纸, 说：“这是我在找到宝藏的时候从屋里顺路翻出来的，它在识别仪上没有光点显示，不愧是附加题，看来我们想要找齐这些全靠运气了。”
陆杳读出了纸页上的字。
“每天都要上数学课，我最讨厌数学了。何欢欢简直是个神经病，怎么会有人真心喜欢数学？不过何欢欢确实长得漂亮，也难怪丑八怪喜欢她。”
“丑八怪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长得丑又是天煞孤星，他也敢想何欢欢？今天我就要想办法教训一下他。”
“听说又有人要来领养孩子了，也许我有机会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读完之后，陆杳又把纸页翻过来，发现后面是空白的。
“没有编号，这是第几张？”
“不但不能确定这是第几张，甚至不能确定是哪条故事线的。看来只有靠我们自己推测了。”时清嘉很苦恼。
陆杳却笑起来：“你别想那么多，这种综艺节目，不可能设置太复杂的谜题的。”
他拿起纸页，指着上面的两个名字说：“这里面一共出现了三个人，主角‘我’，何欢欢，丑八怪，因为谜题碎片无法探测，很难寻找，所以我觉得节目组不会给咱们加难度了，这三个人应该就对应的三条故事线。节目组说，找到百分之八十的谜题碎片就能拿到二十分，而我们一共只有两个小时，所以我认为，每条故事线谜题碎片应该只有五张。”
时清嘉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就算是这样，也太难正好找到属于一条故事线的碎片了。我们还是要以寻找宝藏为主，先来看看吧。”
他们在这一层一共找到了八件宝藏，分值最高的是一个坏掉的落地扇，价值五分，最低的是一个齿轮，只有0.5分。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也有十三分了。
“看来是体积越大分值越高。”陆杳说，“这么一看，寻找宝藏不难，困难的是如何随身携带。”
他们总不可能搬着这台风扇走，只能把它留在这里给后来人了。
时清嘉却没有说什么，她认真打量着那一堆名为宝藏的破烂，忽然伸手拿起了一个价值1分的木盒子还有那个0.5分的齿轮，啪嗒一下按开盒子，然后把齿轮完好地嵌到了一个槽中。
“这还能组合起来吗？”陆杳也惊住了。他凑过去看了看，发现这盒子原来应该是个八音盒，就是里面的跳舞小人和发条都不见了踪影。
时清嘉把那个盒子又往识别仪上放了下，只听嘀的一声，屏幕上猛地跳出一个2.5的数字。
“2.5？？”陆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时清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果然是这样。”
盒子和齿轮的分数加起来应该是1.5分，可现在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多了1分。很可能就是奖励。
这些宝藏中，有一部分是拆散了分开藏着的，如果能把这些东西组合起来，能得到比单件相加更高的分数。比如这个八音盒，两个配件组合多1分，三个多2分，要是能把四个缺失部件组合完成，就能足足多出3分。
加上单个配件的分数，这么个小小八音盒，竟然能比大件电风扇分数还要高得多。
【666原来是这样吗？这样一来就合理多了，走正常流程的就去拼模型拿分数，想要剑走偏锋的就去拼谜题碎片。节目组还是做了回人的。】
【节目组哪里做人了？！两种概率都很低好吧！！谁能保证自己找到的宝藏恰好是同一件的配件，那不是跟谜题碎片寻找难度一样吗？！】
【等等！小时手里拿着的是八音盒对吧？我记得之前褚修第一个找到的宝藏就是个塑料小人，是不是八音盒的配件？！】
【这可有意思了，打起来！快点打起来！】
这时候的三人临时小分队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鲁相生三个人配合，找到的东西是最多的，自然也发现了拼接的秘密。除此之外，他们还找到了两张谜题碎片，从上面的内容来看，肯定不是属于同一个人的故事线。
“我们需要配合。”韦一刀说道，“和别人进行交换，各取所需。”
鲁相生不赞同道：“可能吗？我们都是对手，谁愿意帮我们？”
“多半是愿意的，如果我们也有他们需要的东西的话。”施芳云也说道，“我们可以用分值更高的散件交换，我想对方应该也愿意吧？”
韦一刀却摇头：“不一定愿意，如果交换之后会导致我们的总分比对方高的话，谁愿意帮对手增加实力？所以这其中还要好好谋划……”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个身材偏矮的女人，背着个灰扑扑的破书包，朝着他们笔直走过来，每一步都自信又从容。走到近处，她嫣然一笑：“你们好像找到了很多宝藏啊，要交换吗？”
几人都认出了这是嘉宾里那个外卖小妹李晴虹。
可能是她的态度太自然了，明明只是一个人，却让对面的三个人都戒备起来，就像是怕她直接上来抢宝藏一样。
李晴虹歪了歪头，正想说什么，忽然间几人手腕上的手表状识别仪都响了起来。
“比赛开始已经一个小时，想必各位嘉宾想必都已经收获颇丰了吧？为了保证接下来的游戏能顺利进行，节目组在这里给大家带来几点温馨提示。”
“第一，你们需要的可以加分的宝藏被锁在箱子里，请开动脑筋，或者开动肌肉取得更多分数吧！”
“第二，本节目主张和平共处，友谊第一，请不要对嘉宾抱有太多敌意哦，合作共赢才是我们的宗旨！”
施芳云迷惑地盯着自己的手机：“我们真的不是进入到某个无限流副本了吗？我怎么觉得这个主持人跟那些心怀鬼胎的垃圾系统一样呢？”
【笑死，原来嘉宾也这么觉得，我早就想说了，这个夺宝奇兵也太像是鼓励厮杀的无限流了！】
【刚才我差点就以为外卖小姐姐要抽刀砍他们了，要真是无限流的话，这个小姐姐绝对是那种杀穿副本的独狼玩家啊！】
【其实我觉得说是无限流也没错。毕竟我怎么都不能想象，狗策划搞了这么个规定，还要让大家合作是何居心……】
韦一刀三个人不知道李晴虹刚才是不是想要抽刀砍他们，反正广播响完之后李晴虹都没动作。
她挠了挠头，说：“你们别想太多，我没别的意思，法治社会，我还能在直播里打你们不成？我就是想问你们要不要交换收集到的东西？”
韦一刀审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背着一个破烂的书包，包的体积不大，里面好像装有东西，看下坠的程度，东西应该不算多。
“你想交换什么？”施芳云亲切地笑道，“我可以跟你换，不如咱们把东西都摆出来，互相挑一挑？”
她的分数是三个人里面最高的，她打算藏起一两件自己的东西。如果摆出来之后发现对方的分数没她高，她可以放心大胆给自己增加积分，而如果对方分数比她高，她也可以拒绝。
可李晴虹却说道：“我没打算跟你们交换宝藏，我这里有两张谜题碎片，你们要交换其中一张吗？”
097
交换谜题碎片？
这倒是几个人没想到的。主要是谜题碎片不像是有实体的那些宝藏, 不凑齐一定数量没有一点用。
施芳云犹豫了一下，可鲁相生却已经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你有谁的碎片？”
他的分数在三人临时小队里是最少的, 按照故事线得分补贴最低分数的规定，交换谜题碎片他是受益人。
“我有何欢欢的和丑八怪的, 你们呢？”
鲁相生不说话了，他只有一张马海逸的谜题碎片，另外一张何欢欢的在队友韦一刀那里。虽然他也看过，可要选择交换还得让韦一刀同意。
他咬了咬牙, 说道：“我没有你要的碎片，可我能用价值三分的宝藏换。”
“可以，但是……”
鲁相生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宝藏你不能挑。别说不公平, 谁都知道谜题碎片拼起来之前一分没有，而且我给你的这三分你还能自己想办法加分, 我认为很合理。”
他也没说怎么加分, 反正懂得都懂，不懂也没必要提醒。
李晴虹耸了耸肩：“那行吧。”
鲁相生接了何欢欢的那页纸过去，迫不及待找了个角落背对众人看起来。
之前那张何欢欢的碎片上表明了何欢欢是个高中生, 漂亮，聪明，成绩又好，家庭和睦，简直是让人羡慕的模板人生。可这张碎片就不一样的，写的是何欢欢在孤儿院的生活, 最后还写了她即将被一对夫妇领养。
原来何欢欢也是孤儿院的, 她的家庭还是领养家庭！
“马海逸说我马上要离开了，他很舍不得我, 临走前想要给我看看他的宝贝。我们约好了晚上去了海边的山洞。”
鲁相生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这……这也太像那种恐怖故事了吧？！海边的孤儿院，无人山洞，接下来山洞里要是没发生点什么他名字倒过来写！
只可惜碎片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鲁相生把碎片收好，转过身来准备继续去找宝藏。可一回头却发现自己的两个队友正在盯着他。
特别是韦一刀，眼神凉凉的都快结出冰碴子了。
“鲁相生，你这样做有点不厚道吧？”韦一刀说，“何欢欢这张碎片是我分享给大家的，你拿到了后续却不给我们看，是不想再合作的意思吗？”
鲁相生眼睛一瞪，说道：“我那张马海逸的碎片没给你们看吗？而且想看也行，这碎片是我用自己的宝藏换来的，大家平分支出就给你看啊。”
韦一刀笑了笑，没说要分给他宝藏，也没说再看碎片的事。
【这个医生这么厚脸皮的吗？明明什么都没出却还要人家的成果，太不要碧莲了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那个保安做的也不地道，原来那张碎片是医生的啊。就好比你住房东的房子，结果房子拆迁，你出了点租金就把房东赶走自己拿拆迁费，这合理吗？】
【都别吵了，鲁相生的那张谜题碎片不是也给了队友看吗？以后有了交换马海逸故事线的机会韦一刀也能上啊。】
【那谁知道还能不能碰上，这个全靠运气了。】
【只有我一个人对这个故事线很感兴趣吗？目前已知的三个人，何欢欢是被收养的命运宠儿，马海逸是暗恋何欢欢欺负孤儿院同伴的无脑男，丑八怪（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所以先这么称呼）是个暗恋女神想要弄死马海逸的阴暗男，而且何欢欢被收养的时候马海逸和她去了山洞，后来呢？是不是丑八怪也跟上去了？】
【刺激，太刺激了，不管是嘉宾清纯不做作直接扯吊的人设，还是背后的故事线都太刺激了！摩多摩多！】
【啊，在这样刺激的气氛中，只有我们家袖子就像是个来郊游的幼儿园小朋友，还在一个个点着他的糖……】
在日益激烈的积分争夺中，褚修看起来确实像是个异类。
他甚至还没意识到应该结盟，只是像个勤恳的老农一样一件件寻找着宝物。那个被时清嘉他们嫌弃丢下来的电风扇，褚修却因为5分而喜出望外直接背到了背上。
“5分，3分，0.5……厉害了，我居然有18分了！”
褚修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把汗，喜气洋洋地清点自己的收获。
他应该算是收获最多的吧？找了个5分的大件，其他人要是没拼出谜题碎片的话，这次胜利者妥妥是他了！
等找到下一个宝藏点，褚修更是激动得双眼发亮——这是个上锁的箱子，东西就在里面。按照刚才通知的说法，这里面一定是个分值很高的宝藏！
褚修激动地拿起箱子，研究了半天才发现侧面写着打开箱子的办法。
“……力量测试？”
箱子最上面是个圆形的橡胶垫。按照说明，他需要尽全力打在上面，如果力量到达合格线，箱子就能打开。
“简单啊！”
褚修撸起袖子，把箱子放在空旷的地面上，然后大喝一声，狠狠一拳砸上去！
废楼的地上全都是灰，他这一拳下去烟尘四起，把他自己也呛得咳起来。等到灰尘落尽，褚修期待地看过去，却发现箱子还是完整地放在地上。
褚修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我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幕！】
【旁边有个液晶屏，显示的是37……褚修一拳只有37公斤吗？】
【考虑到本次还有不少女嘉宾，所以这个盒子要求的拳力应该不大……他真是袖子啊，又软又飘】
褚修显然也意识到了是自己力道不够，接下来他换了各种姿势，只听哼哼哈嘿各种声音响了一遍，到最后盒子还是完好无损地放在地上。
“不可能！”褚修的眼睛跟指关节一样血红，他觉得自己被狠狠羞辱了，可特娘的他连拿羞辱他的这东西泄愤都做不到。
褚修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因为这个盒子灰暗下去了，他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忽然间听到了从走廊那边传来的脚步声。
两个人影出现在褚修的视野里，他们动作轻快，仪容整洁，和一身脏兮兮坐在地上喘气的他形成了鲜明对比。特别是那个男人，他和自己站在一起，根本不用看直播间，褚修就知道自己仅存的那些看脸的粉丝怕是要跑得差不多了。
时清嘉看了眼他手上的盒子，“咦”了一声，说道：“你也找到一个？怎么不打开啊？”
“……我打不开。”褚修羞耻地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能看看吗？”时清嘉礼貌问道。
“看吧。”褚修悻悻说道，把那个满载着他的屈辱的盒子递给了她。
这就给她了？
这个人真的是个明星吗？就算是草人设，这也有点太傻白甜了吧？还是说现在粉丝都喜欢这种类型的爱豆？
心里翻涌着无数个念头，时清嘉脸上却丝毫不显，她接过褚修的那个盒子，等研究清楚这东西要怎么打开之后，她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只要打一拳就能打开了吗？真好啊。”时清嘉发自内心地说。
褚修：？
“很难的！！”褚修悲愤地喊道，还给她看自己通红的指节，“我用尽全力都没打开，就差直接站上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吗？那我试试。”
时清嘉示意两人退后几步，自己捋起袖子，轻轻吸了口气，然后迅猛地一拳砸到了橡胶垫上。
褚修觉得自己好像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拳的。
电子屏的数字剧烈跳动了几下，最后落到了189的字样上。
盒子啪的一声弹开，露出了里面的纸页、魔方块和金色小钥匙。
褚修：……
“其实测力计应该垂直挂在墙壁上的，方便用惯性带动身体发力。这样平放到地上，其实很影响成绩的。”时清嘉还转头对陆杳说。
褚修：？？？
【握草，这个女主播真的是人类吗？！一拳189公斤？？？这一拳能打出两个褚修还要多了！】
【是人类（认真脸），目前世界纪录是拳王的一拳四百多公斤，不过那是拳王！是男的！是全身都是面包肌肉的那种！！主播一个这种身材的女性是怎么随随便便打出这种数据的啊？！】
【“应该挂墙上”“其实很影响成绩”这什么新型凡尔赛啊？！大佬你真的只是个女主播而不是综合格斗选手吗？！！】
陆杳和时清嘉的直播间人本来就多，加上呼朋引伴叫来的，此刻的弹幕密密麻麻把屏幕全部遮住，都是在惊叹时清嘉的武力的——虽然以前他们也知道她能打，可这是第一次她的力量以这种数据的方式展现出来，直接就让这块屏幕的人数爆炸了。
时清嘉翻了翻盒子里的东西，发现里面还真有几件能跟自己找到的宝藏拼起来的，便对褚修说道：“不好意思，我帮你把盒子打开了，这里面我看有我能用的，要不然我用我找到的东西跟你换？”
“不……用，你拿走！你都拿走吧！”褚修战战兢兢说道，生怕那句话没说对自己就变成了挂在墙上的测力计。
“那怎么能行？这样，你看我这里也有个盒子，我也是打不开把它带着的，我用它跟你交换行吗？就是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你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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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修闭紧了嘴拼命点头，还赶紧狗腿地把自己的所有宝藏拿出来给时清嘉看，让她随便零元购。
别说，里面还真有几件时清嘉能用上的，她索性把这些都挑走了，不过她也没亏待褚修，留下了分值远超她拿走的宝藏，还把组合加分的知识点告诉了褚修。免得这小白继续无头苍蝇一样瞎摸。
一直到那两个人走远了，褚修才腿软手软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女主播留下的谜题箱子，就准备把它扔一边去。
他现在对自己的实力已经有了清醒认识，那是干啥啥不行，这东西他肯定也解不开的。
一直到他看到了粘在箱子侧面的游戏机，上面写着开箱要求。
“四十秒内通关超级玛丽1-1关卡。”
……诶？？？
这题他会啊！！虽然他体力不行脑子也不行，可他打超级玛丽贼6啊！！！
098
“你对那个小明星还挺好的。我之前还以为你讨厌这种人。”陆杳此刻的想法和褚修同步了。
时清嘉笑了笑：“一开始是有点, 不过后来想了想，也没必要跟年轻人一般计较。”
“……他30了。”陆杳加重语气强调。
“咳，毕竟是娱乐圈有名的傻白甜, 心理年龄不超过10岁。”
陆杳：“……”
【哈哈哈哈哈小时姐没说错啊，储修最多十岁不能更大了！】
【只有我看出了木音大佬的攀比心吗？他脸上仿佛写了“我其实可以做到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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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支持木音大佬进娱乐圈, 然后让所有男明星都按照这个标准卷起来！漂亮聪明还守男德，爱豆都该是这样！】
“别管那些了，你快来看看这个，我觉得这个故事线越来越有意思了。”时清嘉拿着两张纸片给他看。
之前他们在顶层搜集到一张马海逸的谜题碎片, 后来又在下面找到了一张丑八怪的。加上从储修手里换来的还有盒子里开出来的一张，现在他们一共有三张丑八怪的碎片和一张马海逸的碎片了。
马海逸那张信息量太少也就算了，可丑八怪的这三张, 可实实在在让时清嘉觉得有点心里发毛。
从储修拿到的那张碎片能看出这是个心理阴暗的孩子，可后面两张上的内容却陡然一变。
“我及时赶到, 救下了何欢欢, 她对我感激涕零，说没想到马海逸是那样的人。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以前只以为他只会欺负我, 结果这人对自己喜欢的人也这样。”
“何欢欢很感激我，她明天就要去收养家庭了，说以后也会和我保持联系的。这也许是个机会，我不想一直留在这里，就像马海逸一样。”
这是第二张的内容，倒是把他们之前找到的那张马海逸的碎片后续展开了一下。
有人来领养孩子, 最后那个家庭选择了何欢欢, 马海逸可能是因爱生恨也可能是嫉妒作祟，对何欢欢出手伤害, 然后丑八怪及时赶到英雄救美，还得到了以后能继续和美人联系的特权。
看上去简直是小说一样完美的结局，可时清嘉总觉得这里面有哪里不太对劲。
再看看从刚才力量测试箱子里找到的那张碎片，这张的内容更简单。
“我要离开这里了，永远的离开。从今以后将不再有人会歧视我的长相和出身，我会拥有让人羡慕的一切。”
“我要留下这张脸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张照片，我希望大家都忘了我。”
“我也希望有人……能记住我。”
时清嘉在那张纸的最下面看到了一张黑白的一寸小照片。
照片上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因为太瘦弱了所以看起来更像个孩子。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大得出奇，只看嘴巴上面，倒算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可他的上嘴唇却裂成了两半，竟然是个兔唇。
在孤儿院这种地方，也难怪会被人欺负。
“这是什么意思？”陆杳低声问，“他……是死了吗？”
什么“永远离开”“不会再有歧视”“最后一张照片”，听着就感觉很不妙。
时清嘉把三张谜题碎片摆在一起，目光凝重地扫视着，许久后缓慢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不太对，我们缺了点关键信息。”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从开头的人设来看，这个丑八怪就是个病娇灭世的命格，怎么可能就这么平平淡淡英雄救美然后死了？这没啥戏剧性啊！】
【现实这种人也很多吧？我倒是觉得平平淡淡挺好的。】
【可这不是现实啊！家人们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看综艺！按照节目组的尿性，他会不洒狗血？我觉得其中必然有诈！小时要是就这么推断的话，肯定会达不到百分之八十的故事线的！】
陆杳也说道：“是性格的原因吗？可是人的性格是会变的，阴雨自卑的人也可能被治愈，成为温暖世界的阳光。”
时清嘉却摇头：“不止是这个原因。我觉得这张照片看起来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看到过一样……”
苦思冥想半天摸不到头绪，时清嘉无语地说：“节目组太狗了，我一开始还以为可以凭借碎片推出故事线，现在看来，哪怕凑够四张碎片，也不一定能推到80%。”
像这种带着悬疑性质的故事推理，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要是她仅仅按照目前的推断，搞不好最后结论会南辕北辙。
“那咱们去找其他人问问吧。”陆杳说。
时清嘉苦笑：“你太天真了吧？现在大家都是对手，且不说我们要找谁才能找到丑八怪的碎片，就算是找到了对方也不会跟我们交换的。”
“那我们就多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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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太多了也不行，我估计大家在得知寻找宝藏的秘诀之后，得分都不会低。要是我们分出去太多，最后分数肯定就……”
“你很想赢吗？”陆杳问道。
“我……”
时清嘉想说这次比赛赢了能有二十万奖金，想说积分前三名能获得晴天娱乐未来的综艺甚至影视剧出演机会，可话到嘴边她想了一下，又觉得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好像毫无意义。
钱，她现在其实不是很缺。时清嘉本身就不是个物欲很重的人，如今妈妈身体大好，她自己平时依靠直播和恰饭已经足够能赚到让自己很好生活的钱，这二十万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丢了也不是特别可惜。
至于影视出演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对自己的演技有清醒的自知之明，肯定是连那个小废物褚修都比不上，而且她的好姐妹可是晴天娱乐的大小姐，要是她真的厚着脸皮求过去，杜晴还会不给她留个位置？
她现在是无欲则刚啊！
“赢不赢的无所谓，重要的是过程。”时清嘉心中豪气顿生，极其凡尔赛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我现在对这个节目组的故事线谜题更感兴趣，走，咱们找他们去！”
他们的手机是都被没收了的，不过这不是问题，只要盯着识别仪上面那些代表宝藏的光点聚集的地方，就肯定能找到其他人。
时清嘉运气还算不错，刚下了两层楼，就迎面遇到了慌慌张张跑过来的一个女人。
她认出了这是那位带女儿走天下的宝妈施芳云，便打招呼道：“你好，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谜题碎片？我想和你交换……”
不等她说完，施芳云就慌张地喊道：“快跑！鬼追过来了!”
时清嘉：？？？
什么玩意儿？鬼？难道他们真的误入无限副本了不成？
时清嘉下意识找到了距离最近的武器，警惕地四下打量，仿佛是打算用手里这锤子物理驱鬼一样。
可她什么都没看到，反而是在施芳云靠近的时候，她手腕上的识别仪忽然嘀嘀响了起来。
她抬手一看，只见手表屏幕上闪烁着一行血红色的大字：鬼怪到来！请拥有宝藏最多的人尽快逃跑！一旦被鬼怪抓到，将失去所有宝藏！
时清嘉：？？！
施芳云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看了看时清嘉，忽然恍然道：“原来你的分数那么高啊，对不起，可能这个‘鬼’要去追你了。”
要不是在镜头前，时清嘉可能已经爆出一句国骂了。
她和陆杳的宝藏放在一起，两个人都不是计较分数的人，此刻也分不清谁的宝藏最多，只能一起拼命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绝望地想起自己的倒霉体质。
让你随便立Flag！就算是不在乎输赢，她也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被“鬼”给抢了所有分数啊！
“你们两个不要乱跑！这个鬼它是贴着墙壁跑的，你们找那种空旷的地方，它能追得慢点！”
时清嘉一扭头，却见施芳云居然也丝毫不慢地跟在他们身边，甚至还有力气大声提醒。她有点崩溃地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哪来的鬼？！”
施芳云一脸痛苦，看起来在纠结从哪说起。
她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说，可人多了就不一样了，一大批从组队三人组的直播间跑来的观众迫不及待一顿呱嗒，把那边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原来那边的三人组也发现了一个带锁宝箱，解谜方法是猜谜。偏偏三个人都不是猜谜好手，连续三次猜错了之后，宝箱直接发出了尖锐的报警声，然后那三个人的识别仪上也弹出了和时清嘉他们一样的遇鬼警告。
那三个人里面，宝藏最多的是医生韦一刀，当时他脑子转得极快，在其他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自己手里的几个高分宝藏直接塞给了分数第二高的施芳云。
这场夺宝活动中，宝藏是不绑定的，在谁身上就是谁的。于是施芳云就成了代替韦一刀被鬼追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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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一刀想得很清楚，被鬼抓到就是积分清零，自己现在虽然不是分数最高的了，可距离游戏结束还有时间，他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再寻找宝藏。至于这么做影响形象……不好意思，他就是冲着那二十万来的，拿到钱就功成身退，又不是娱乐圈的人，在乎什么形象？
099
等听完科普, 这边的直播间也炸了。
【卧槽，那个韦一刀也太不要脸了吧？！一个大男人这么往队友身上甩锅，丢不丢人！】
【虽然施芳云突然遭受队友背叛很可怜, 可我觉得小时更可怜啊！根本没掺和进那三个人的争端还能被鬼追。这就是传说中的不遭人妒是庸才吗？】
【你们不要太真情实感啊！这是综艺！所有表现都是人设和炒作，搞不好韦一刀就是想要黑红热度呢？而且邮局港剧, 施芳云做得不错了，明明她已经摆脱被鬼追了，还是跟在小时他们旁边想要提供解决这个鬼的线索。】
施芳云略去了她和队友的恩怨，只把这只鬼出现的机制说了一遍, 等她说完，时清嘉人都快跑麻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难道我们要一直这么跑下去？！”她有点崩溃，自己倒是无所谓, 可是陆杳的体力恐怕没法坚持到综艺结束。
陆杳蹙眉，一边喘气一边说：“一个简单的方法, 就是让我们三个身上的所有宝藏平均分配, 三个人分数一样，鬼就不知道该找哪个，我不认为节目组会一下子淘汰三个人。”
“不能一直这样。”施芳云却拒绝道, “你们两个的分数都比我高，要是你们的宝藏分给我，我可是占了你们大便宜，我不想这样赢。”
陆杳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也带上了笑意：“那么就只能想办法把鬼消灭了。施姐，你还记得之前你们那个带锁宝箱的谜题是什么吗？”
“记得不太清楚, 就是有几句是‘摸且行, 行且叫，贫者性命如草芥, 唯有富贵得绵长’，也没说这是让猜字还是物，所以我们都没猜出来。”
陆杳稍一思忖，眉目倒是一下子舒展开来。说道：“要是我猜得没错，这鬼不难对付，你们先别跑了。”
他转身驻足，就好像身后真的有鬼在追一样，朝着空白处入戏地大喊一声：“摸壁鬼，鼠辈尔敢！”
三人手腕上的识别仪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然后彻底归于寂静。施芳云低头一看，发现上面已经换了一行字：鬼怪已退去，请贵人取走宝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清嘉迷惑地问道，颇有一种“我还没出力，你就倒下了”的感觉。
“那谜题只要知道了典故，其实一点也不难。”陆杳解释道，“刚才你说的那几句，应该是化用自《浇愁集》中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某庄姓先生走夜路，听到声音喊自己的名字，回头却看到墙上攀附着一只鬼，‘大如供桌，高可五六尺，循墙而至，两手伸出，在墙上作摸索状；且摸且行，且行且叫’，庄先生抖擞精神，大喝一声，将那鬼物吓得穿墙而逃，第二天才听说当夜有个守棚的人和穿墙的那户人家尽皆死去。这鬼怪便叫摸壁鬼，贫贱者遇到非死即病，只有贵人遇到才能幸免于难。你们当时拿到宝箱的时候，如果直接喊出了这鬼的名字，可能就可以直接打开了。”
时清嘉、施芳云：“……”
【垃圾节目组这都是哪找的猜谜啊？！更离谱的是还真的有人能猜出来？！】
【我错了，我之前不该觉得木音大佬就是小时姐的一个挂件的，原来他点数除了脸还往智力上面点了啊！】
【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小时的表情了吗？满满都是“想念拳力测试宝箱”，好像小学的时候渴望上体育课的我啊！】
陆杳问施芳云：“这上面说可以去收集那个宝箱里的东西了，宝箱在哪里你知道吗？不会是被那两个人带走了吧？”
施芳云如梦初醒，连忙道：“没有！那个宝箱很重，他们肯定没有随身带走，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守在那，我带你们过去！”
要是他们辛辛苦苦打开宝箱，结果却被那两个人捡了便宜，施芳云自己都能呕死。
他们快速来到施芳云说的宝箱那里，万幸的是鲁相生和韦一刀没有守在这，里面满满的宝藏都留给了真正解谜的人。
施芳云退到一边，大方地说：“都给你们吧，谜题不是我解开的，反倒是我差点给你们带来麻烦，我就不拿了。”
时清嘉却说：“你拿走三分之一。宝箱是你们发现的，这算是我们合作，你应得的。或者你还想给那两个同伴再分点我也没意见。”
施芳云脸上表情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就微笑着说：“那我就拿着吧，要是有缘碰上了他们，我就给他们分‘一点’。”
【“有缘”“一点”，我get了。毕竟分0.5分的硬币也是分呢对吧？】
【0.5不少了，毕竟褚修的第一桶金也就这么多呢。他们不要的话给我们袖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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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芳云虽然是同意了自己参与分宝藏的行为，可还是很识趣地让时清嘉他们先选。她看着那两个人挑选了一些东西，然后“咦”了一声，从箱子里又捡出一张谜题碎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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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乐了：“这不是巧了吗？是丑八怪的。云姐，这个能让给我吗？”
施芳云自然没有意见。
这张碎片的内容果然是在何欢欢被领养前后，时清嘉只扫了一眼碎片上的内容，顿时就觉得汗毛倒竖。
“何欢欢要被领养了，马海逸又嫉妒又愤怒，他以为会是他被领养走的，没想到却是个他看不起的女生。”
“马海逸无能狂怒的样子太好笑了，为了让他更加好笑点，我故意对他说，何欢欢这一走，就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别说占有她，以后就连看她一眼他都配不上。”
“马海逸果然暴怒，还在熄灯以后砸了自己的杯子，被阿姨狠狠惩罚了。我听见他在走廊里念叨着要明天把何欢欢单独约出来，我记下了那个地方，真是太期待到时候他会怎么做了。”
【卧槽卧槽卧槽！马海逸对何欢欢出手是这个丑八怪故意挑拨的！他是人丑心也丑啊！】
【我错了，之前我说平平淡淡的故事也挺好，果然是我太甜了，谁能想到会有人挑拨了一起犯罪然后自己假装救命恩人冒出来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理解啊！！！】
【前面那张碎片不是说了吗？他想让何欢欢离开这里后继续联系他啊，可能是为了离开这里。不过我觉得这个只是次要原因，这个人纯粹就是反社会人格，他就是想要看别人愤怒痛苦才这么做的。】
【我现在希望这个丑八怪是真的死了……太可怕了，一想到社会上有这种人伪装成善良的普通人在我周围我就毛骨悚然。】
时清嘉把丑八怪的四张碎片拼到一起，三个人看完都沉默了。
其实如果这个故事完整地给他们讲一遍，倒也不会有这么大震撼，巧就巧在他们找到碎片的顺序有点问题，当第四张碎片找到，之前的一切平淡感人全部化作恐怖的利刃，这种反差的惊悚感简直让人心头发毛。
“这综艺也太真实了吧？”施芳云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看向时清嘉，“你们现在已经收集了四张碎片了，打算推演故事线吗？”
时清嘉点头：“缺少的那个可能没什么反转了，最多不过是丑八怪的姓名和离开的原因之类，我想试试。”
她用识别仪扫描谜题碎片，然后手表上跳出了一个输入界面。时清嘉把自己猜到的故事线打了上去。
一个孤儿院的孩子，因为天生兔唇被人叫做“丑八怪”，被歧视被欺负，所以他对所有人都冷漠又心怀恶意。在同个孤儿院的女孩何欢欢被领养的时候，他故意挑拨何欢欢的暗恋者马海逸，让马海逸把何欢欢单独约出来实施恶行，且在那个时候跳出来假装何欢欢的救命恩人。最后他获得了一个离开孤儿院的机会，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清嘉在叙述的时候用词非常小心，对于自己不知道的内容只是用谜题碎片上的内容一笔带过，比如马海逸的下场，以及丑八怪的“离开”到底是什么意思，等她输完点了提交，识别仪发出一阵悦耳的音乐声，然后跳出了“完成度85%”的字样。
“成了！”
20分到账，时清嘉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跟施芳云告辞，正准备离开，却听陆杳突然说道：“那我也试着推理一下故事线好了。”
“诶？”她惊讶地看着陆杳，“可是我们没有别的人物的谜题碎片啊。”
“我们有一张马海逸的。”陆杳把他们找到的第一张谜题碎片捡出来放到识别仪前面，“这三个人既然是相互联系的，通过丑八怪的故事，也许我们能猜到其他人的故事线呢？”
输入框弹出，陆杳在上面随手敲字。
一个名叫马海逸的孤儿院孩子，长相好看，身体强壮，可成绩却很差，他一边为自己的外表和身体而骄傲看不起别人，一边又因为自己的出身和成绩而自卑。他暗恋同个孤儿院的漂亮女孩何欢欢，骨子里却看不起她。在何欢欢被领养走的前一天，他被同一个孤儿院的男孩刺激，故意把何欢欢单独约出来想要实施侵犯，却被赶来的丑八怪救下，自己也被杀死在无人知道的地方。
输入完成，点击上传。
音乐声响起，屏幕上跳出了“95%”的完成度。
时清嘉和施芳云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仅是因为陆杳这么随便一猜完成度都比她辛苦拼凑的碎片要高，更可怕的是……马海逸居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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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马海逸是被杀死的？？谁干的？丑八怪还是何欢欢？？】
【贼拉刺激，我现在特别想知道何欢欢的故事线了，马海逸和丑八怪的故事里都有这么大的瓜, 我不信何欢欢真的是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一朵白莲花。搞不好就是她杀了马海逸还藏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他嘉宾能不能努力一点把何欢欢的故事线拼出来？我真的好想知道完整剧情！】
【其他嘉宾……嗯，他们现在应该正忙着大逃杀呢。】
【啊？？？】
新的瓜出现, 网友们又抛弃了帅气小哥小姐姐，一窝蜂涌入了韦一刀他们的直播视角。
韦一刀和鲁相生确实都在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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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更确切一点，除了仍然置身事外恍若真的在玩寻宝游戏的褚修之外，韦一刀、鲁相生、李晴虹都在狂奔。
起因是当初陆杳对摸壁鬼大喝一声之后, 鬼怪只是“退却”，在那则异闻中，摸壁鬼也是被吼了一声, 穿墙去害了另外一家人。所以在这里，摸壁鬼也是退走, 然后去找当初开宝箱的其他人了。
鲁相生和韦一刀仍然在一起, 作为分数较高的鲁相生，他就首当其冲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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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之前韦一刀做了个良好示范，鲁相生直接把身上的一大半宝藏都丢在了地上, 不求丢完，只要比韦一刀少就行，然后韦一刀就倒霉地再次成了被追的那一个。
他也是有不少小聪明的，就跟之前时清嘉他们找其他嘉宾一样，韦一刀也有意往其他人方向跑，结果就撞上了独自拾荒的李晴虹。
李晴虹作为分数最高的那个人, 理所当然成了摸壁鬼的新目标。她不知道摸壁鬼的传说, 只能被追着跑。
但是……李晴虹很不凑巧，就是个非常擅长跑步的人, 她一路狂奔加拐弯，居然把摸壁鬼给甩脱了。
俗称脱离仇恨范围。
不得不说，综艺节目组就没有不狗的，他们似乎是铁了心想把这最后一段游戏做成大逃杀模式。这个摸壁鬼就没法消灭，脱离仇恨范围之后，摸壁鬼继续寻找上一个追杀对象，于是这三个人就完美完成了鲁相生扔东西→韦一刀被追杀然后去找李晴虹→李晴虹甩脱仇恨这一循环。
期间李晴虹还发现了被鲁相生扔在地上的宝藏，又收获了一笔，仇恨拉得更多，但从无差评的金牌外卖员表示只会跑的鬼她丝毫不怕。
摸壁鬼最后终于和比赛时间一起消失了。等到两个小时结束，韦一刀和鲁相生最后同时瘫软在地上。
亏了……亏了啊！他们这么折腾到最后，两个人分别拿了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到底是在图什么？！
最后的结果倒也不算让人意外，时清嘉陆杳这两个人凭借破解的故事线一骑绝尘拿下一二名，李晴虹凭借自己出色的跑步拾荒技术拿下第三。只不过，褚修这个一直被人当成是来搞笑的存在，因为远离毒圈且被天降超级玛丽宝箱砸中的缘故，居然还拿了个第四名。
这次综艺之后没多久，时清嘉还听人说褚修开了个一个金币不漏通关超级玛丽的直播间，居然还吸了不少粉，得了个“一毛不拔水管工”的称号。
总之，除了个别人之外，这次综艺所有人都收获颇丰。听说外卖员李晴虹都有了自己创办“飞毛腿外卖”的打算，还获得了资本注资，主办方晴天娱乐更是获得了一大波流量，《夺宝奇兵》这个IP彻底火了，听杜晴说已经计划筹备第二期了。
“嘉嘉，第二期你要不要参加啊？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安排，可偶尔客串一下也行的嘛，放心，咱们亲姐妹明算账，我给你算高高的出场费！”杜晴兴高采烈地说。
“那倒是不用了，我发现我还是不太适合这种娱乐性质的节目。”时清嘉推托道，“不过我还是想知道，那三条完整的故事线是什么？而且到底是哪个天才写的剧本啊？”
《夺宝奇兵》第一期结束后，和综艺一起爆火的还有节目里面的谜题碎片。那三条故事线以其不断反转和黑深残的短小精悍剧情引发了无数讨论，偏偏节目组怎么都不肯公布完整的故事是什么样的，现在网上已经有了大片呼吁编剧转行去写恐怖小说的呼声了。
杜晴得意一笑：“这个啊，其实还真不是什么大佬，就是我们这次节目组新招聘的一个小年轻，刚刚大学毕业，本来只是想让他试试的，没想到这家伙脑洞大开发挥这么好，现在我已经把他破格提拔成金牌编剧了，你等我去问问他完整故事线是什么，回头再告诉你！”
“好啊好啊，晴儿你可真是个天才，这种人才都能被你挖掘到！”时清嘉为了吃粮卖力吹捧。
时清嘉不知道的是，被她们两个人狂吹的“天才”正在愁眉苦脸地薅头发。
“啊啊啊啊我真的写不出来啊！我就是个刚刚过实习期的新人！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剧本交给我啊？！”方洋用脸滚键盘在办公室里发疯。
“振作一点啊洋洋！”跟他同一批进公司至今仍然在打杂的新人同伴在旁边给他扇风，“你可是写出了大爆剧本的天才！要相信你的灵感总会在某个时刻和你不期而遇的，加油！兄弟能不能有一条粗大腿全靠你了！”
“我那是……”方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言难尽地把自己的话咽了下去。
“对了，我一直想问，《夺宝》第一期的那三条故事线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小时最后只找到了四张碎片，第五张是什么？”
只要不跟他说新的剧本的事，方洋就很高兴，当即说道：“第五张从顺序上来说是第四张，在丑八怪‘离开’之前。那上面说了丑八怪的真实名字叫卫庭生，还写了有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年轻男人来到了孤儿院，说可以想办法把他带离这个地方。”
同事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被领养了啊，没想到这还是个坏人没有恶报的现实主义题材，不过那个‘这张脸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张照片’又是什么意思？”
方洋挠了挠头，说：“可能是那个人回去以后要给他把兔唇修补好？他想最后留下一张自己从前的对比照片？”
同事继续兴致勃勃地追问：“那何欢欢的故事线又是怎么回事？她是真的被蒙在鼓里的天真小姑娘，还是说她才是杀害马海逸的凶手，其实套中有套把丑八怪也给骗了？”
方洋含糊道：“她可能没那么大力气对付一个同龄男孩吧，而且被领养以后她就能拥有正常生活了，没必要临走前再给自己添乱，可能是丑八怪害的马海逸，而且也不一定是死了。”
同事有点不满：“什么叫‘可能’‘没必要’‘不一定’啊，你不是剧本作者吗？现在节目都播完了，你怎么连我也要瞒着！”
方洋再次上演揪头发、脸滚键盘的操作，活脱脱一个被ddl逼疯的可怜作者。一直到把同事给轰走了才罢休。
他其实也是有苦说不出——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当初《夺宝奇兵》第一期开始策划的时候，公司并没有太过重视，只是把这个当成一个玩票性质的尝试。他作为新人，自然就被上司丢了这么个“不重要”的剧本工作。
当时的方洋也是这么薅秃了头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一个精彩又反转的故事。只不过后来他在寻找灵感的时候，从公司承包的那栋废弃孤儿院的遗留物里面意外发现了一本残破的日记本。日记本的很多页都被撕掉了，留下来的那几页就是《夺宝奇兵》里面丑八怪的故事线。
方洋当时看完也是拍案叫绝，茅塞顿开，干脆以这个为模板延伸开来另外两条线，又修改了一些细节，炮制出三条放在节目里的故事线。
结果没想到，节目播出之后火了，他也成了身披虚假荣耀的天才剧本家。
方洋还曾经一度担心自己用真人当原型被人找上门来，结果等了很久都没有什么消息，看来是那本日记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或者根本没看这个节目，久而久之，方洋也就放心了下来。
现实毕竟不是小说，可能那个孩子在离开孤儿院以后接受了正常的教育，也变成一个心平气和的人了吧。
他也看了网友的讨论，有的人提出比起丑八怪的黑深残，何欢欢和马海逸的剧情稍显薄弱，就好像他们两个只是衬托丑八怪的配角一样。方洋看了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因为何欢欢和马海逸的剧情根本就是他当时按照那本日记自己编出来的，很多细节都没有参照一笔带过，这也是当时那个木音能一口气猜出95%的原因。
可现在新的剧本没有参照了，他要怎么才能写出堪比之前的故事线？
要不再去翻翻新一期节目废楼的遗留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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