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RoyalBlue
RoyalBlue:31.
心脏隔着皮肉往外撞,钝猛得沈爰呼吸都压不住急促。
这算是告白吗?她是被易慎告白了吗?
可是……
风吹冷了掌心,戗风而拨动的不仅是她的刘海发丝,还有沈爰杏眼里浮动的动情悲恸,像末日世界仅剩的一口清泉,在周遭枯败中随风漾着波纹。
易慎看着她呆在原地,伸手去拿单子却摸到了她手指过分的凉,于是他顺势用手掌包裹住她的手暖着,另一手把单子接过来,塞进兜里。
被他手心的暖激到了,沈爰猛然回神。
易慎睨着面恋爱的时候,屁大点的困难都会被无限放大,你能不能别给她添堵了?”
“非要看着圆圆每日以泪洗面,你就行了?”
沈绰深深看着生窈,半晌,叹气:怕多接触,又要按捺不住自己。
繁多的课业中少有的几缕空闲时间也都被竞赛项目占据,有时累得沈爰险些在外面倒头就睡。
每每疲得心劳意攘,眼皮子都睁不开的时候,她都会禁不住想起易慎。
光是这么点事,就把她绕得精疲力尽了。
那样百事缠身的易慎……究竟是怎么一人扛了这么多年的呢……
…………
竞赛初筛结束,他们顺利进入下一轮。
幸好交成品的时间在第三轮,获得阶段性胜利后,整个比赛组的同学们终于得了空喘口气。
生窈高考分不太够,调剂选的语言专业,爸爸逼她必须转去金融,未来能帮忙打理家里的生意,不服从安排就停生窈所有银行卡。
所以这人最近比她还忙,扎在图书馆里学习准备竞争转专业资格。
虽然不愿意,但为了继续吃香喝辣“苟且偷生”,生大小姐只能埋头苦读去了。
【窈窈加油~等期末考完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爰给她发完这条微信,撩开食堂的厚绵门帘,走进去。
美院和信科院挨得近,朋友们就总能碰见,这不,她刚进去,下意识往熟悉的地方看了一眼,又瞧见石济之和李枫了。
这时候食堂还没那么多人,李枫说话间抬头,正好隔着老远和沈爰对上视线,他淡然举手,对她示意。
石济之回头,看见她就开始呲个大牙乐。
户外干燥枯萎,沈爰的眼眸却流盼着润泽。
她一笑,甘如垂露的玫瑰。
沈爰向他们快快走去,雀跃地关心:“学长们好,怎么这么早吃饭?”
“今天食的狠话,那人就像铜墙铁壁似的反过来调戏她。
一连好几个晚上,易慎都在梦里折腾她,而且这样旖旎不知羞臊的梦,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沈爰醒来还记得他是怎么握她的腿,摁她的腰,把她的发丝都弄潮湿,把浑蛋情话和温热全都用嘴唇塞给她。
梦里,他一遍吻她,一遍含糊说:“沈爰,狼心狗肺的小混蛋。”
“现在想跑?太晚了。”
“我向来没什么底线,沈爰,你怕不怕?”
“下次当着你哥哥们接吻,怎么样?”
吓得沈爰以为是真的,从床上坐起来又羞又怕。
最吓人的是梦里他说的那些,她觉得易慎真干得出来。
太恐怖了。
沈爰掀开被子看了看。
也没到生理期,怎么频繁做这种怪梦。
良久,她叹了口气。
宁静馨香的卧室里飘荡着少女还没褪去的春/梦余潮。
这天是周六,今天傍晚家里有安排要和哥哥们出去,所以沈爰要早起画学校阶段性测试的作业。
画室挨着花园,她看今天暖和,就抱着画板和工具材料到院子里做,保姆拎着好几件包着防尘罩的衣服回来,跟她说了一句:“圆圆小姐,晚上的礼服送过来了,已经改过尺寸了。”
沈爰正在专注手里输入框,对方的文字发了过来。
【我们的项目,你考虑好了吗?】
【前期工作基本都做完了,没有时间再等了。】
易慎轻叱,真够官方的。
…………
沈爰回家路上折去别墅区外面的便利店买些生理用品,回家的路上通过了易慎的好友申请,想了想两人也不是亲切寒暄的关系,直接说了正事。
没想到,她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三十秒,屏幕直接蹦出来他的通话邀请。
吓得沈爰差点把手的活,短暂回头礼貌一笑,然后扭回头说:“好,您挂到我衣帽间就好。”
她扎着卷发,有几缕散落归到耳后,被光照得偏出金丝般色泽。
和煦的暖光侧面打透她的宽松居家服,少女紧实纤细的手臂透过衣衫显露形态。
沈爰素面朝天穿着简单的衣服,即便如此,她坐在院子里安静专注的模样,依旧曼妙耀眼得令人挪不开眼。
虽然有事哥哥们都会挡在前面,但她也常代表沈家出席各种活动,这种场合,沈家大小姐尊雅的仪态比那两个男人还能撑场子。
在滨阳上流圈,沈爰穿着各类华服一出场就是焦点,不愧“滨阳小公主”的名号。
大哥还在外面忙,要到晚上才来接他们。
沈绰一大早就出去耍了,直到下午才回来洗漱换衣服。
作业完成了大多半,沈爰也慢吞吞上楼去洗漱梳妆。
上午送来的裙子是CHANEL2020年春夏的高定,是一件黑纱白色蕾丝蓬蓬公主裙。
诸多国内外知名奢侈时装品牌里,她偏爱优雅实用,饱含女性力量的香奈儿。
沈爰没有跟别人说过,之所以喜欢这个品牌,是因为在她的眼里香奈儿代表着自尊的,追梦的,因拼搏而美丽的女性。
她想成为那样的人。
香奈儿穿在身上提醒着沈爰,还有一缕自己抓不住的自由之风,等着她用一生去追逐。
抹胸的白裙和两肩环绕的黑纱,将沈爰白颈到肩胛的漂亮的线条完全描绘出来,娇生的微腴和纤弱的骨感融合在她一人身上,向世人具象的展示真正的天之骄女,美好到舍不得沾染是何般模样。
换完衣服,她从珠宝盒里选了条只有一颗akoya白珍珠所造的银链项链,akoya白珠有奇异的冷银色,通常都比较圆小,恰好躺在她锁骨中央的小窝里,衬托着沈爰嫩白的肤色,和今天这套白色公主裙格外搭配。
沈爰的五官偏柔和,不适合浓妆,她也不喜欢化妆品太厚闷脸的感觉,保姆帮她做好发型只简单画了两笔,涂上唇釉就下了楼。
大哥的车堵在路上了,她和二哥为了不耽误时间,先前往宴会会场。
宴会办在滨阳近郊著名的休闲别墅区,这边温泉,高尔夫和马场等等一应具有,名气和服务都是近些年无人媲美的。
一辆辆名贵轿车开入希岩湖国际休闲会议中心,沈家的车停在门口,立刻有人跑来开门。
沈绰难得人模狗样,穿着板正休闲西装,黑发卷毛利落扎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贵公子的傲气尊贵泄露淋漓。
他率先下车,然后俯身向车里的人伸手。
沈爰葱白的手伸出来,递给哥哥。
她从车里下来,犹如落入凡间的精灵,又像走出城堡游玩的公主,锁骨中央的白珠泛着夺目的冷光,她颦颤抬眸,潋滟的眉眼却尽是青涩单纯,惊艳了站在场所外交谈还未进去的一众人。
沈爰早就习惯了这种场合的诸多目光,挽起二哥的手臂,两兄妹踩着红毯往里面走。
这次宴席,能来的只有滨阳有头有脸的人家。
主办方的人看气质尊贵的两人走近,他对这两人并不眼熟,自然要问:“您好?请问…”
邀请函在大哥那里,沈爰和沈绰对视一眼,像这种场合,他们小辈面生太正常了,而且他们的名字也并不顶用。
她淡然自若:“沈知松是我爷爷。”
听到这一名字,那人立刻解开拦截带,躬身示好:“失礼,您二位请。”
一进会场,几个认识沈绰的公子哥就迎了上来,沈爰和一些熟悉的长辈挨个问好。
几番人情功夫下来也口干舌燥了,沈爰到自助区取饮料,正纠结是香槟还是果汁的时候,她听见一旁屏风后的人交谈内容提到了沈家。
“沈家的人来了,刚刚看见了。”
“哎,你听说了吗?最近都传开了。”
“什么啊?”
“那家人……来滨阳了。”
沈爰举起了香槟,摇晃手腕,摇曳着酒,小心偷听着。
她蹙眉。
那家人?……哪家啊?
然后似乎是一阵凑头耳语,听到内容的人震惊不已。
“他们从霄粤湾跑来滨阳做什么?不会是要针对这沈家吧,恩恩怨怨这么多年了才想着动手?”
“要我说这时候,才是最好的时候。这沈家这些年本来就走下坡路,新的掌舵人要上位正在清扫整顿,这不就是好机会么。”
“我可听说那家的大少爷已经到了。谁知道会不会不请自来打所有人个措手不及,趁着今儿的场合正式露面呢。”
“啧啧,不过这沈家长孙的手腕可不是吹的,他们就算真动手,未必能在滨阳这地界大动干戈。”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事态多么严峻,吓得沈爰香槟都端不住了。
“……沈爰?”男声突然响起。
她吓了一跳,倏地转头,对上男生的眼睛。
郑文柏个子高又清瘦,身上的正装服帖又合适,模样清秀,戴着眼镜有股书生气。
沈爰看他眼熟,应该是滨阳人,“你是?”
“我是郑文柏,你好。”他一笑更开朗,公子哥难得露出了紧张神色,对她伸手:“久仰沈学妹大名,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学妹?”她捕捉到关键信息。
“我也在滨阳大学,今年大二。”郑文柏赶紧介绍自己:“我读的是国际贸易,和你们美院离得远。”
对方的气质温和,沈爰并不讨厌,笑得眼睛弯弯,“那确实是见不到,在咱们学校,学院一南一北的情侣和异地恋都没差了。”
她如此可爱又幽默,郑文柏更倾心了,陪着笑,视线在她脸上挪都挪不开,心思全暴露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
沈绰摇晃着杯子,盯着被搭讪的妹妹,有些不爽,问身边刚到的大哥:“哥,那就是奶奶打算撮合圆圆接触的臭小子啊。”
“嗯,奶奶的意思是先接触,看圆圆态度。”
沈逾跟服务生点了一杯酒,望向远处对妹妹有礼温柔的郑文柏,“看来郑家人早就提点过了。”
沈绰冷哼一声,“得了吧,明明就是奶奶早就挑好的人,直接推给圆圆罢了。圆圆才多大……就这么强硬安排。”
沈爰虽然不孤僻,但也算内向的人,面前的男生刚第一次接触就恨不得拉着她谈天论地,属实有些突然。
余光瞥到了两个哥哥,沈爰立刻见缝插针,把话题终结:“那个,郑学长,我先去找哥哥们了,我们一会儿饭后再聊。”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牵起一点裙摆转身就走。
摆脱郑文柏是一,二是她急着跟大哥交代刚刚听到的事。
看见妹妹目标明确地向自己走来,沈逾站在原地等她,用口型提醒:“慢些走。”
哥哥的目光总让她心安,沈爰放慢了步速,溜到沈逾面前。
他俯身下来,沈爰凑到哥哥耳畔说:“有要紧事。”
沈逾云淡风轻,“嗯?”
…………
用完晚餐后,宴会还在持续着。
沈逾在茶室会客,那些人聊完生意后离开,他独自再喝上几口。
甘香的茶水润了嗓子,他拨通了个电话。
电话拨出后开了免提,沈逾单手拎着茶壶,有条不紊地操作着茶艺的一道道工序。
对方接通简单问了声好。
沈逾镜片后的黑眸漫过片阵深意,伴随着茶香,淡淡开口:“帮我留意一下,问问什么情况。”
“什么?”
他抬眸,“祁家像是来人了。”
…………
沈爰喝了一点香槟,正微醺,饭后溜到安静的走廊窗边解酒。
这块窗恰好在月下,国际会议中心里的大部分还留有绿荫,晚上随风沙沙作响,给月光伴奏。
她陶醉在这样短暂独属自己的景色下,差点错过了振动许久的电话。
沈爰拿出手机定睛一看,愣了好几秒。
易慎的电话。
犹豫了好几回合,如果不接的话以那人的赖劲大概会一直打,打到她接为止。
所如实说,“你打电话到底干嘛呀。”
易慎在家,面对着电脑靠在椅子里,提醒她:“项目,有几个东西你亲自看一下,没问题我继续往下做。”
“刚才给你发直在喝茶,就在对上他眼睛的这一刻,沈爰刹然口干舌燥。
他用眼睛对沈爰走漏潜台词。
易慎想要的,只有她。
生窈坐在旁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拜托你俩注意一下氛围好不好,当着人拉丝不合适吧!
易慎捏着她手腕拉过来,同时低头,沿着她的唇印喝了一大口她杯子里的茶,清了声嗓,“渴了。”
两人抿过的痕迹在杯沿交叠,湿润顺着往下淌,沈爰看着手里被他喝空的杯子,耳尖飞红。
二哥说得没错,这人就是个没规矩的混痞子!
生窈笑了一下,打圆场,调侃:“易大帅哥,人家美女刚刚不是给你点了一杯dirty嘛,非喝我们圆圆的。”
“我又不是野狗。”他喉间闷一声笑,“谁来给口水都喝。”
生窈心想:呦喂,沈圆圆,这骚气的野狗帅哥这是认你当主呢。
他赫然冲向她的调戏太赤/裸/裸,沈爰觉得手里捏的杯子这么烫,赶紧放回桌子上。
易慎看着一句柏的那杯热牛奶在易慎此刻沉默着,认真地用体温捂暖面前,突然显得不值一提。
“你不了解我这人。”小姑娘冰凉的手滑腻消息,你半天没理我。”
光是听声音,他都能想象到小姑娘喝得脸颊粉红,说话眨眼都娇气的模样。
家人跟着她就无所谓了。
就在他正浮想联翩,享受电波里沈爰的细细吐息的时候。
听筒捕捉到自远处的,一道陌生的男声。
“沈爰,我找你好久。”
易慎盯着天花板的目光顿住。
不是沈绰的声音,是年轻男人的,不是她大哥。
……那是谁?
他刚要开口,沈爰仓促的声音传来:“我看完回你,还有事,先挂了。”
话音刚落,电话立刻被切断。
戛然而止的通话伴随着铺天盖地的苍白安静袭来。
易慎举着电话维持原状,仿佛静止般顿了好久。
半晌,他唇畔的弧度掉了个精光。
沈爰,你最好别是。
第 32 章 RoyalBlue
RoyalBlue:32.
像沈爰这样对情绪感知异常敏感的人,又怎么会感觉不到郑文柏横冲直撞的意图。
以前也有不少追求者接近她,有太小心翼翼的,也有鲁莽冲撞的,完全戳不中她的取向。
但这个郑文柏……太懂分寸了。
短短几天假期,他邀请沈爰的活动全是她喜欢的,品茶,咖啡,珠宝展览会,画展。
说话也很有技巧,并不多探究她的情绪和私生活,把话题仅仅留在当天活动的表面。
几次接触,她没有任何一个瞬间感到不适,反而觉得相见恨晚。
而沈爰也观察到……堂有什么好吃的?推荐给我好前无措又躲闪的女孩,并未动摇丝毫,反而悠哉地晃晃她的手,“能不能追,给句话。”
他的手真暖。
沈爰像吞了黄连似的苦得话说不出,躲着他眼睛,摇摇头。
易慎还没自信到觉得她会立刻答应,前阵子沈绰亲口说的那些话他记得清楚。
他唇线扯动,沉静得超出常态,“不能?”
“是觉得我家里一堆麻烦事儿又穷酸,不配追你么。”
他自嘲的话,扎得是她的心,沈爰立刻抬头,含着雾气再次使劲摇头。
怎么会,不要这样想。
她弯曲四指,用力握住他的大拇指,艰难地开口:“……易慎,我们不合适。”
易慎笑了,“用我拒绝你的话拒绝我一遍?”
沈爰心都快被撕碎了,摇头,眼泪退不下去,“不行…我们不行的。”
看着她这么痛苦,易慎逐渐正色,嗓音变低:“之前信誓旦旦说追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行。”
“是,之前是追你,但我现在不想追了。”沈爰攫取空气里寒冷的氧,支撑自己说出接下来残忍违心的话:“他们说得对,我不过只是想找个喜欢的谈一场轻松的恋爱。我只是想玩。”
“但我发现……你是最不能满足我需要的人。”
“和你在一起,永远都没有轻松的时候,还总是遇到危险。”
“不仅不轻松,也没有未来。”她挣脱开他的手,重新被寒冷侵袭,红了眼,“既然明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别再互相打扰了吧。”
“如果以后你还认我这个朋友,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他打断。
沈爰张着嘴唇噤声。
易慎原本运筹帷幄的气场悄然变了,被她甩开的手也变得冷了。
小姑娘说起狠话来净往最软的地方刺,真当他是冷血动物扎不疼的么。
易慎眯起眼眸,本就带着钩子似的眼睛更多鹰隼般戾气,“你愿意,我不愿意。”
“当朋友?沈爰,你想得美。”
他抓住她的胳膊,把人强势往前带。
沈爰又急又难受,伸手打他,拳头砸在胸腹上,易慎却毫不知疼痛,一头扎下去。
她瞪大眼睛,呼吸在他凑近的瞬间窒了。
易慎没有靠近她的嘴唇,而是偏转方向,靠在了她耳畔。
外人看来,就像是一对风中呢喃情话的小情侣。
“说追我就追我,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耍我好玩儿?”
他说话间的每一缕吐息都刺激着耳廓神经,痒得她尾椎酥麻痛苦,但被对方的蛮力锢着手臂,沈爰无法挣脱。
易慎靠得非常近,已经攻破了男女之间该保留的距离界限。
他的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沈爰的颊侧,略过之处,处处燃火。
沈爰猛然打了个激灵,惹来他一声轻轻嘲笑。
他控制着她的后背,不许人后退,卷着温热的呼吸,像贪爱珍宝般,嘴唇亲了亲她的耳垂。
嗡得——沈爰顿时熟透了。
少女这个男生。
片刻悲哀的自嘲后,她“懂事又听话”地劝说自己,一点点接受对方的靠近。
既然奶奶和哥哥都希望他们多接触,那就顺他们的意好了。
…………
返校前最能这么干脆利落放手啊。”生窈狐疑,打量她淡然的模子,“我还以为你爱得非他不可了呢。”
“我…要是还喜欢,我怎么会跟郑文柏继续接触呢。”沈爰躲着对视说。
“也对。”生窈眼珠转来转去,语调透着机灵,看破不说破的意思:“你也可以用一段新的邂逅,缓解上一段失恋的痛苦嘛。”
沈爰声音越来越小:“……对啊,那样多不道德。”
是的,她真的很不道德。
就在两人凑头讨论郑文柏的时候,不远处的女声抢走了沈爰的注意力。
那桌人背对着他们,也并非离得很近,可能餐厅太安静,或是那女生说话声音不算收敛,沈爰和生窈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吊人也没有这样吊的吧,不找个借口根本约不出你。”女生的声音条件很优越,但语气里不满和怨懑很明显,“三个月了,还没有谁能让我追这么久的。”
沈爰听出大概是什么事,对别人私事也没有窥探的兴趣,她收回注意力,端起手里的琥珀红茶。
茶杯倾斜,触碰到她唇瓣的时候,那桌另一方开口了。
“照你这意思,我得荣幸一下呗?”
沈爰抿茶的动作一愣,缓缓抬眼,和惊讶的生窈对视。
易慎?
生窈回头,扫了一眼那女生,香奈儿耳钉,卡地亚手镯,miumiu的套装,LV的随手包。
行啊,还是个富婆。
靠墙的位置。
易慎没个正型地窝在沙发里,敞着腿,手机在他指间转着。
能坐下两个女生的沙发在此刻竟显得褊狭逼仄。
他头发有些乱,露着额头却时隐时现地挡眼,颇有种凌乱的帅气,像是刚睡醒就来了。
易慎本性是不爱笑的人,但他故意怠慢对方时总爱噙着点笑,不屑得非常明显,毫不掩饰。
如果不了解易慎,在那瞬间大抵是分不清这是他的温柔还是嘲谑的。
他盯着面前摆在的小杯dirty,略有收敛,“说正事儿吧。”
女生看着他,支支吾吾没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易慎见她不吭声,略微蹙眉,哼笑一声,“诓我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女生眼见他要生气,只怕以后这人再也不理自己了。
追了这么久,易慎从始至终爱答不理,软磨硬泡都没用,恨不得比那些家财万贯的公子哥还狂。
她的蛮横骄纵在求而不得中泄露,直接从包里甩出一张卡,“既然这样,我把话说明白吧。”
家里的财富给了底气,女生扬起下巴,“别说赞助了,你想要多少钱,想要什么项目,我都能送到你手上。”
“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
“条件,随你开。”
生窈肩膀抖了抖。
牛,够侮辱人的,这都把包/养搬台面上来了。
现在都这么谈恋爱的?怎么没人通知她啊。
比起生窈的精彩表情变化,沈爰显得格外安静,小口啄着热茶,像没听见那番动静似的。
面对女生明晃晃的羞辱和诱惑,易慎坐在原地,动都没动。
他轻飘飘扫了眼那张卡,又眼见着对方,啪地又加了一张卡。
良久,易慎掀眸,深深地注视着她,勾了勾唇角。
他的眼睛太有攻击性,很少有人能在这般灼热威吓的目光下挨过几分钟,这女生也不例外。
仅仅是被易慎这么盯着,她就浑身发毛了。
意识到自己就算付出所有也换不到他的倾心后,羞耻心轰然袭来,挤碎了她娇生贵养这么多年的所有趾高气昂。
女生恼羞成怒,“行啊,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给脸不要,你,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收回自己的银行卡,拿起包甩手离开,高跟鞋在地板砖上踩得清脆重响。
生窈扭回头,跟沈爰感叹:“你看见没?哦对你没看见,易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盯着那个女的,就把她吓得毛了。”
“这怎么做到的。”
沈爰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吹了口热气,莞尔:“这你还想不明白么,像这样缺少家教的暴发户,都喜欢用钱买一样东西。”
生窈:“嗯?啥呀。”
“用钱买面子。”
她浓密的睫毛被茶水的雾气弄湿些,眨动间有种湿漉漉的灵动,笑道:“一旦买不到,不就恼羞成怒了?”
生窈点点头,表示赞同,因为他们这些富家子弟有固定的圈子,很少加新人进来玩。
想进他们的圈子很难,家里暴发户的似乎认为只要能跟他们在一起玩就代表自己也融入了这个阶级,所以为了那一层虚荣心,就算用请客带礼物这种方式也要狗腿挤进场子,但最终也很少会被重视,自讨没趣。
“钱,项目,通过别人走捷径?”沈爰摇晃手里的茶杯,轻笑:“她不懂,那都不是易慎想要的。”
“你很懂我?”易慎的嗓音毫无征兆地出现。
生窈瞪大眼睛,沈爰惊觉时,他已经到了自己耳畔。
她僵硬地偏头,撞上他灼热的目光和扑面的吐息。
易慎站在她们沙发后面,俯身,肘部支着沙发头部,散漫盯着沈爰,意味深长:“那你说说,我想要什么啊。”
明明一腻的,他握在手心奉为至宝。
易慎灼热的目光顶进她湿润的眸底,目的直白,不容置喙,“一旦认定了什么,不得到就不罢休。”
沈爰被他这样占有欲满溢的目光吓到了,想抽手,却反被他更用力地攥。
易慎直起身,靠近,替她将跑乱的鬓发拨到耳后,一向无情的人温柔起来有种诡异的魅力。
他盯着她一点点发粉的脸颊,像猜测更像蛊惑:“圆圆,你不喜欢他,对不对。”
“圆圆”一声一出,像是被刺中敏感点,冲顶的空白攻陷沈爰的理智。
她瞠目结舌,被禁锢着的手指抖了两下。
他,竟然叫她圆圆。
“既然不喜欢他,就别给他希望。”在沈爰看不见的地方,易慎的眼神冷得刺骨,嗓音依旧哄劝。
“你知道我做事儿不讲方式方法,在我出手之前,让他离你远远的。”
沈爰拧眉,慢偏开眼,来了句:“我想尝尝。”
沈爰:……?
易慎拉着她找地方坐下,“等我会儿话不跟自己说的沈爰,刚要开口,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沈爰看见来电人,嗖地拿起手机,短暂看了一眼易慎意味不明,站起来往外走的同时对电话那边说:“学长?有什么事吗……”
易慎原本倚靠着闲散的气场顿然变了,他紧紧盯着沈爰离开的背影,阴冷得像是要吃人。
说实话,瞧着他这样生窈都害怕了。
下一秒易慎直接问:“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吓她一激灵。
虽然这人太恐怖,但想起自己闺蜜为爱情受的那些憋屈,生窈还是靠近两步,特别欠揍地说:“嗨哟,还能怎么回事呀。”
她蓄意拱火,小声跟他说:“易学长,你‘主人’要谈恋爱啦。”
第 33 章 RoyalBlue
RoyalBlue:33.
他们小组博物馆科普小程序参加的那个比赛中试结果公布的时间准时来临,这次名单上通过的小组将要在一周后去到崇京市参加最终评审。
中午,沈爰跟着其他组员扎在老师办公室里,对着电脑数时间,紧张得心脏都难受。
难得的是易慎和李枫也跟来凑热闹了。
不过这次技术方面易慎帮了大忙,大伙虽然都有些忌惮他,但也是欢迎更多。
是成功是失败,大家一起见证。
易慎和李枫俩人后一天,生窈终于忙中抽空,约她出来看电影。
中午约会之前,沈爰照例要去爷奶那边吃早饭,问长辈安。
进了玄关,她扫了一眼,看见清扫工作中的保姆阿姨们,但没看见应该出现在餐厅的爷爷奶奶。
“圆圆小姐来啦,早上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去做。”保姆问她。
“嗯?”沈爰奇怪了,问:“爷爷奶奶呢?不会还没起?”
保姆放下手里的拖布,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了,老两口昨晚上在书房吵了一架呢。”
沈爰瞪大眼睛,爷爷和奶奶吵架??这闻所未闻啊。
“然后沈董今天早上就外出了,近几天应该是都不在家里。”
她摸摸下巴,怎么这么突然,家里生意都给大哥打理,爷爷一般是不外出出差的呀。
“有说去什么地方了吗?”
保姆摇头,但是回忆昨晚上听到的只言片语,“他们好像是提到了……霄粤湾?”
沈爰喃喃:“霄粤湾…”她家很少有和霄粤湾地区的生意。
这地方和滨阳在祖国版图上一南一北,距离几乎有两千公里。
爷爷近几年从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她回神:“那奶奶呢?”
“太太昨晚生了气,今天吃了饭一早就出去喝茶散心了。”保姆说。
“好吧……”虽然奇怪,但沈爰也不多问了,吩咐阿姨准备牛奶和三明治就好。
…………
中午。
电影结束,两人找了个茶餐厅坐着聊天。
生窈慵懒托腮,手机里全是各种调查来的资料,嘴里念念有词:“嗯…郑文柏…比咱们大一岁,滨大国贸专业。”
“他爸是郑松,我们家跟他家做过生意,是个富三代,妈妈以前是老师,后来当全职太太。”
“之前圈子里的在一起玩,没怎么见过他。”沈爰疑惑:“他妈妈是老师,是家教比较严的缘故么。”
“有可能,看他琴棋书画各类大奖都拿过,这小子从小到大没闲着啊。”生窈滑动屏幕,“听说在经管学院很出名,成绩很好,同学之间的风评也非常OK…”
不知想到什么,生窈扑哧一笑,“同样是成绩优异,履历丰富,这郑文柏可比易慎好相处多了。”
“家庭条件还好。”
沈爰冷不丁被噎了一下,小声嘟囔:“突然提他干嘛呀。”
“真不喜欢了?我怎么不信你杵在窗边,两个高个子男生一下子都遮住了大片阳光,很难降低存在感,他们是不是交头接耳,聊着其他事。
沈爰紧张之余不敢看那边,一不留神,瞄过去一眼,又隔空被易慎抬眼撞个正着。
她触电般躲过头,跟身边人乱搭上话。
十一点整,官网出名单,大家的紧张把办公室里的氛围烘托到顶,沈爰双手紧握,紧张地睁一只眼眯一只眼不敢看。
李枫还在说话,易慎突然抬了抬下颌,让他先停。
两人一同往远处电脑屏幕看去。
操作电脑的同学输入组别编码,咬牙点击确认信息——室内寂静了四五秒。
站在旁边的女同学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哆嗦着说:“这,这是,这是进入下一轮的意思吗?!”
“好像是,好像进最后一轮了!!”
“要去而过,两个男人短暂侧面对视。
雷光电火,一瞬而逝。
“哟!郑学长来啦,是找沈爰的吗?”
“学长我们进下一轮了!”
李枫见身边人停下了,回头,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易慎顿在原地,目光灼灼,直勾勾盯着办公室里挨着肩站在一块的沈爰和郑文柏。
郑文柏靠得很近,沈爰也没有排斥的意思,她仰着头,眼眸亮亮地跟他说着什么,肩头垂下的卷发尖儿都像是会笑,眉宇间格外亲近。
李枫顺着易慎的视线看到了这一幕。
等他再把眼睛挪到门口这人身上,李枫冷不丁被吓到,背后猛然有些寒。
……易慎看他们的眼神,实在…说不上友善。
让他禁不住想到草原上领土被侵犯,被惹怒了的,欲要撕碎一切的凶狼。
李枫都不敢开口,问他走不走。
过了几秒,易慎断然收回眼,黑着脸转身就走。
忙着跟同学们高兴,沈爰听到门口好像有动静,再回头,只看见他一抹背影。
窗边的那抹高大身影早已不见。
她眨眨眼,高兴之余,生出一抹奇异的落寞。
…………
两天后。
虽然滨阳大学冬季学期比较短,但校园活动还是很多。
伴随着天气预报连天预告要下雪的消息,滨大今年的秋冬校园自由市场沿着入校那条最宽敞的槐树大道顺利揭幕。
正是下午放学时间,来逛的学生特别多,集市热闹得很。
沈爰跟着同学们站在工美专业的小摊位里,卖着他们自己设计制作的一些小首饰,艺术摆件。
沈爰买了一批人造珍珠和宝石,用简单的设计把它们制作成项链戒指手环等等精致便宜的首饰,并且只标了成本价。
有个同专业的男生刚刚质疑过,问她:“直接用假的?会不会影响质感啊,用假珍珠做珠宝设计总觉得有点……”
“用真的珍珠,学校里哪个学生买得起啊!”有人反驳他,大家都笑。
沈爰也笑,拿起一颗人造珍珠,摘下自己的akoya珍珠耳坠子,给他看:“只一眼的话,能看出很大差别吗?”
大家一看,还真是像。
虽然真的珍珠会比人造的更有生命力,但不仔细考究的话,现在的人造珠简直能骗过他们这些珠宝门外汉了。
[1]“无需货真价实,只要震撼惊人。”沈爰低头,继续串自己的珍珠项链,她专心致志,眼里闪烁的微光尽是对珠宝的热爱。
嗓音柔软,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珠宝的意义在于让人看上去更有魅力,而不是财大气粗。”[1]
她捧着手里的珍珠串串,对比设计图,“把一大串价值连城的珍珠宝石挂在脖子上,还不如直接往身上贴满钞票。”[1]
“你说对吗?”
大家感叹一句,“沈爰,你这出口就是金句啊!说得没错!”
沈爰捏着单边珠宝放大镜,眯着一只眼,娇憨中清甜:“不是我哦,是香奈儿女士说的。”
注重将实用和时尚结合的香奈儿是最早,也是在那个年代唯一在珠宝设计里启用真假叠配,材质混搭的设计师。
香奈儿的秀场里,模特们身上的大串珍珠,大部分都是人造珠。
而她也大胆的把宝石和皮革混搭,最终诞生出经典。
“用人造珠宝造价就便宜,如果卖得好,销量排在前面。”沈爰提醒大家:“还有学分拿呢。”
在滨大修学分是门苦差事,学分和成绩最后在保研和留学环节都非常重要。
一听到还有学分,大家赶紧坐下来,一波人叫卖一波人帮忙做首饰。
“沈爰。”有人叫她。
沈爰抬头,就见郑文柏提着两袋子的热奶茶走来,分给大家:“今天降温,大家都别冻着。”
“郑同学~这么贴心啊,我们纯纯沾了沈爰的光了!”
“冬天第一杯奶茶,谢啦学长。”
“学长人长得帅成绩好,人缘也好,情商高还这么会心疼人,沈爰真有福气呀。”
同学们看着沈爰,十分八卦地噢哟起哄,然后道谢把奶茶分了。
沈爰被哄得有些挂不住面子,抿嘴低下头,没说什么。
说实话,她有点不喜欢这种氛围。
郑文柏反倒坦荡得很,拿着一杯热牛奶放到她手边,“我记得你说不太爱喝奶茶,就跟店家点了热牛奶,加了一点糖。”
他又补了句:“抱歉啊,事先没跟你说我要来。”
明显是观察出她表情有些生硬,立刻就道歉,聪明极了。
沈爰捧起热牛奶的纸杯暖了暖手,弯起一抹浅淡笑意,摇摇头表示没事。
“我今天没事,让我在这帮忙吧。”郑文柏拿起桌子上的传单,二话不说就开始帮忙招客。
他举着传单,见人就递,熟稔地根本不像是富家公子哥,“同学,珠宝小摊位看一下,便宜又好看,包售后。”
来人接过郑文柏的手里的传单,冷天儿里,手背浮起的青筋更明显,单薄的单子在他手里显得脆弱不堪。
郑文柏掀眸,和易慎对上。
即使在一群高个子男生里,易慎还是那个最挑眼壮硬的,他今天戴了黑色棒球帽,稍稍抬额,烈性的目光暴露出来。
对方气场来势汹汹,郑文柏一时间有些接不住,他习惯性礼貌微笑,“呃,同学,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看你眼熟。”
易慎睨了他一眼,话都没施舍,擦过他径直走向小摊位的边角。
沈爰坐在那儿一边看摊一边做手链,感觉有人靠近了,习惯性地说了句:“喜欢可以试戴哦。”
大片阴影笼罩在她面前,对方迟迟没有动静,沈爰突然意识到什么,手里的活停了,却也不敢抬头。
易慎伸手,从展示盒里捏出一枚珍珠素戒,单颗珍珠搭配碎钻,小巧时尚。
女士戒指在他的手里竟更显小,他用指腹摩挲着珍珠,盯着她迟缓眨动的眼睫,“要是买来送她,你觉得她会喜欢么。”
沈爰心跳逐步增快,只觉得对方的目光烫得自己脸上冒火,装傻:“……送谁?”
“你认识啊。”易慎笑了一下,单臂撑着桌边,痞得浑然天成:“我未来女朋友。”
沈爰一个手抖,指间的小珍珠掉到桌子上,发出滚动声。
真想骂他一句。
这人……不要脸!
“买完能改尺寸么。”易慎用手指丈量着,“她手指比这个细。”
“你知道尺寸就能改。”沈爰没好气说。
“不太知道,不过。”他把手里的戒指放到她面前,食指点了点桌子,“你的尺寸刚好。”
沈爰彻底忍不住了,抬头狠狠瞪他一眼。
他反而更笑。
“沈爰!手链的丝线不够了!”这时,远处的同学喊她,打断两人欲要迸发的后续。
沈爰立刻起身,略带逃跑架势地捞起钥匙转身,“在综合楼储物间,我去拿,你们先做别的。”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就跑,把易慎一个人扔在原地。
沈爰想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边走边臊,这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没羞没臊了,一点分寸都不留,说得都是些什么混蛋话。
讨厌死他了。
综合楼就在槐树大道的西侧,很近,储物间在一楼,沈爰小跑赶着几步马上就到了。
这会儿不在授课时间,综合楼空荡安静,只有她因为跑步微微喘息的动静。
沈爰拿钥匙开了门,刚推开,身后突然袭来一大片阴影。
她回头惊愕,还没出声,嘴巴直接被他一手捂住,强势往里带。
下一秒,“嘭”的一声——走廊回归安静。
储物间面积狭小,又堆积了很多活动用品,所有情绪,吐息,动作都在这昏暗窄身的空间被无限放大。
尘埃起,呼吸缠,心跳沸。
惊恐溢出,他掐住沈爰腰侧的感觉瞬间灵敏了刻进神经的身份识别,她抬头,对上了“野狗”暗中发光的眼。
储物间本就窄小,易慎宽肩长影挤进来,把她挟持在墙面和宽阔身子中间的小块逼仄空余。
沈爰双手握住他手腕,带着脾气把对方的手挥开,解放双唇,“你干什么!”
易慎双手抄在裤兜里,只是杵在她面前,明明没有倾俯的趋势,却愣是展出了压迫。
终于逮到了独处的机会,他耷拉眼皮盯着她,青冷着语调:“他是谁。”
过于在意的情绪,全都埋在面无表情的伪装之下。
沈爰蹙眉,“什么谁?”
易慎咬重:“他。”
目光陷入停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颤动眼睫,说硬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氛围寂静了两秒。
易慎笑了,颇感荒唐,“沈爰。”
“你干嘛呢。”
沈爰只觉得周遭的氧气稀缺到呼吸不畅,眼底干涩,“我跟谁交往,有什么关系,应该不用跟你交代吧?”
她始终躲着,易慎听完这一句,胸口压了千万火气,他伸出双手撑着膝盖,弓下身,偏要去找她的视线,嘲道:“前几天还追着我喜欢喜欢地喊,扭头就让别的男的围着你转。”
“沈爰,有点太狠了吧?”
沈爰急得逼出眼泪,对他喊:“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了,不想追你了!跟他在一块我每次都很开心,而你就不会!你只会让我不开心,让开!”
说完她双手推他,想要挣脱这种堵塞心酸的状态。
她手刚打过来,被易慎一手攥住。
他包裹着沈爰的手,垂眸轻轻捂着,指腹蹭着,无视她的狠心话,“冷了?”
沈爰呼吸彻底乱掉。
郑文。”
沈爰坐着看他走远,太阳从西边出来啦?这个人和奶茶也太不搭了吧。
奶茶店新开的,即使从小程序上点了单还是要排队等着取,小小的奶茶店挤满了人,让外面的人一眼看进去都觉得窒息拥挤。
他应是最嫌麻烦,最不喜欢人多密集的,此刻却一头扎进拥挤奶茶店,弯着腰,在类目表上一个个挑。
也是在这个瞬间,沈爰忽然意识到。
真的是他想尝尝吗?他是想让她尝尝吧。
他站着排了多久的队,沈爰就坐在外面呆呆地看了他多久。
轮到易慎取餐,面对着一堆出单的奶茶他拿出手机和店员交涉,明显生硬的表情,缓慢停顿的说话步调都在暴露着他有多不熟悉这件事。
这样失去游刃有余的易慎,看上去“有损魅力”的样子,却看的沈爰心痒痒的,说不出为什么。
直到易慎提上袋子走出来,沈爰立刻回头,装作刷手机。
回到她身边,易慎几不可察地叹了声刚要开口,走廊传来郑文柏的声音。
“沈爰?”
储物间里的氛围骤然紧促起来。
“沈爰?你在储物间吗,等你这么久也不知道去哪了。”对方说完,她兜里的手机传来语音消息提醒。
“打个电话吧。”
沈爰顿然清醒,吓得想把手机迅速关掉铃声。
她向易慎抛去恳求的目光,压低声音:“快放手,他听到声音要进来了!”
“进就进。”易慎轻飘飘说,攥着她双手手腕,把人抵到墙面。
脚步声在靠近,心跳在剧烈叫嚣,惊吓当中,沈爰见他缓缓将指腹,触碰到自己唇瓣上。
温热和摩擦的粗粝袭来,加重毁灭她此刻的慌乱。
被他揉弄着嘴唇,沈爰说话都含糊不清:“别乱摸……要干嘛……”
易慎笑了,压低声音,像情话呢喃:“我就特好奇,你这张嘴这么软,怎么能说出那么狠的话?”
他用指腹描绘她漂亮的唇形,感受如丝绸的细腻,凝视滚热,毫无征兆:“想亲你,让么。”
“易慎,你敢。”沈爰双眸红盈盈,挣脱不能就痛骂:“流氓。”
忍不了了,这么多天,烦得他够够的。
易慎漫上笑,吊儿郎当地点点头。
“骂对了,我就是流氓。”
沈爰兜里的手机响铃的瞬间——他利索摘帽,低头覆上她的唇。
第 34 章 RoyalBlue
RoyalBlue:34.
第二次接吻。
这次措不及防的成了沈爰。
她没想到易慎真的敢亲下来,这人毫不知分寸,而且也太胆大了,郑文柏可就在走廊!
不同于沈爰的生涩,仅一次经验,易慎就略懂技巧了。
他的手捏在她耳后到颈子这块最柔软的地方,用了力度,被迫她抬头承受。
易慎用咬的让她吃痛把嘴巴张开,沈爰一疼,抓着他手的手指收劲,无计可施地任由对方侵略自己的口腔。
这吻明显带着挤压多日的怨懑,融到他满腔的欲望中,仅几下,沈爰的嘴唇就被折磨地红肿起来。
两人吻着,谁崇京了我们!!”
沈爰听到身边伙伴们的报喜,才敢睁眼看电脑上的内容,她笑容刚展露到一半,就被身边的女同学们激动地抱住:“过了!!沈爰我们成功了!”
“你看见了吗!咱们这个策划是第三名!!全国那么多大学参赛,我们拿了第三!!”
“这等程序彻底完善功能,到了最终轮展示!绝对能拿第一啊!”
“我就说沈爰这个idea绝对可以!!太棒了!”
沈爰被伙伴们簇拥着,晃得她头都晕了。
惊喜和成就感一同袭来,一向擅长露笑的她竟把嘴咧得奇奇怪怪的,脸都被同学们夸得红扑扑了。
热闹中,她却下意识将视线投向窗边。
易慎散漫倚靠,目光却认真地等待着她这一眼。
两人再次对上视线,他的目光深沉又含笑,似乎用眼神在说:开不开心?
沈爰抿起软唇,略有怯意。
好像只要有他帮忙,什么事都会很顺利发展下去,易慎对自己专业能力的运筹帷幄真是恐怖。
看见项目顺利进入下一轮,易慎和李枫也就不多待,默默离开了。
走出办公室时,易慎和刚到的郑文柏擦肩都没闭眼,她支支吾吾反抗,动情中用眼神骂他。
易慎从她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挂断电话,静音键挑上去,放回去,一气呵成。
可郑文柏已经听到声音走了过来。
沈爰难堪地闭上眼,已经打算迎来被人撞见干这种事的羞耻了。
郑文柏拉开储物间的门,带着光亮大片侵入室内。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左右望了望,觉得奇怪,声音明明是从这里出来的,刚要抬腿进去,走廊不远处突然有人叫他。
“郑文柏学长!快来帮忙!”
郑文柏停餍足,抬手轻轻蹭掉她嘴边属于他的湿润,认真里怜惜。
“不过要是把自己手打疼了,我可不认账。”
沈爰只觉得现在一开口,自己嘴里都是他的清冽味道,太暧昧了。
她一瘪嘴,委屈:“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就这样耍流氓,我让警察叔叔抓你信不信。”
“信啊。”易慎手抄兜,恢复方才漫不经心的状态,提醒着:“到人家那儿顺便把上次你强吻我的事一并算算。”
沈爰愣住。
“一事抵一事怎么样?”他说:“咱俩谁也不欠了。”
她总觉得这是强盗思维,但也反驳不了。
一向善辩的她竟在他面前熄了火。
脑子里那根清醒的弦不断提醒着沈爰,不能再让他这样纠缠下去,“易…”
刚开口,被他打断。
“沈爰。”
易慎替她整理好被弄乱的衣领,无情的丹凤眼此刻深情又浓稠,“说实话。”
“你对我有感觉,是不是。”
沈爰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
遇见他以后,她真的说了太多太多违心的话了。
该说不是,却又明知是。
而她太好懂,易慎即可识破了她沉默的答案,他牵动唇角,大手抚顺她的卷发,哄人的语调无师自通:“这就够了。”
“我会努力,沈爰。”
“只要你还对我有感觉。”
…………
竞赛作品顺利进入最终一轮评审,紧张的行程立刻塞进了他们的学习生活中。
有的同学课程作业实在太紧张,就不能跟着前去,沈爰跟着几个愿意去的同学跟校领导告了假,带着他们的东西前往崇京参加评审。
易慎作为唯一的技术人员定然是必不可少的,沈爰本以为以他的情况肯定是来不了,于是绕过易慎直接问了李枫学长,请他帮个忙跟他们去一趟崇京。
让人没想到的是,一大早在高铁站,沈爰等来的人是易慎。
对比其他提箱子大包小裹像是去崇京旅游的其他同学,他就背了一个包,单肩挎着走向她,穿了一身黑简单利落,特别惹眼。
易慎自然走到她身边站好,沈爰很惊讶:“你……”
“你给李枫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低头,帽檐下的眼睛黑黢黢的,略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你当我死了啊?”
“我是觉得……你那么忙。”沈爰尴尬地咽了咽喉咙,“你跟着去崇京,医院那边……?”
“没事儿,他们会替我。”易慎收回视线,解释。
沈爰点点头,就怕他隐瞒什么强挤出时间,不想给人家添麻烦。
毕竟他愿意答应做整个程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崇京和滨阳两城市挨得很近,高铁不到两个小时抵达,工作日的早晨,列车里的乘客也不多。
上了大学,就很少有同学们借着学校活动组团外出的机会了,一上车,同学们扎一块聊天玩游戏,给懒散的早上添上一抹生机。
沈爰和易慎的位置在一块,两人挨着坐,相对无言。
来回拉扯让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不尴不尬的,至少沈爰是这样认为的,明明一开始热情追求的人是她,现在占有欲更坦白的却成了易慎。
昨天熬夜画了张设计图,现在正困着,身边人倒是上了车就开电脑工作,好像跟个机器人似的不知疲倦。
沈爰捂嘴打了个哈欠,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缩起来取暖,阖眼睡了过去。
等她睡熟了,易慎捞起身边准备已久的大衣罩在沈爰身上,熟稔地扶着她肩膀,让人靠在自己身上睡。
直着脖子睡很不舒服,一靠到人身上,沈爰舒服地哼哼两声,踏实地黏糊糊依他身上睡。
易慎敢笃定,这大小姐今天是第一次坐二等座。
要不是学校只能报销二等座,她又是个不爱搞特殊的,现在应该躺在头等座里舒舒服服。
沈爰还以为自己凑合睡一会把精神头撑起来就行了,没想到这一路莫名睡得特别好,一个多小时的睡眠快抵上她在家一夜睡眠的质量。
懒洋洋把眼睛睁开,沈爰一低头,看见了盖在身上的男士鹅绒外套,有了这层庇护暖和了不止一点。
她是习惯被人伺候的,但此刻却觉得受宠若惊,沈爰趁别人还没起身,把衣服还给他,小声:“谢谢。”
易慎把外套穿上,感受衣服上她的体温,没说什么,却惬意。
下了高铁,一行人打车到比赛方为学生们准备的酒店。
大厅聚集了很多同龄大学生,都是从全国各个高校赶来的,酒店里一下洋溢起青春味道。
活动明天才正式开始,开幕式后下午才是第一轮测评。
今天他们能自由活动。
领完房卡稍作整顿,同学们撮合着一块去附近的商场找地方吃饭。
沈爰从头到尾隐藏存在感,什么要求都不提,都听大家意见,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大小姐架子。
易慎更甚,即使沉默寡言,但气场摆在那儿就很难让人忽视。
他就像沈爰保镖似的跟在身边,完全没有界限感,也没话,戴着个帽子,大部分都低头看手机。
两人虽然气质类型差别太大,但往一块站,一刚一柔,莫名有种诡异绝佳的相配。
大家忍不住眼神交流,微信私聊。
不是说沈爰和那个大二的郑文柏要成吗?怎么易慎和她的氛围这么微妙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沈爰和易慎…真是谁都不敢想的搭配。
沈爰这么聪明,一下就感觉到同学们投在他们身上的打量,她悄悄瞪了一眼易慎,对方面不改色,反而用挑眉示意:我怎么了?
她在心里叹气。
易慎是故意的,绝对。
应大家投票最后午饭决定吃披萨,一行人来到最近很火的一家新开的披萨屋,没想到这个时间段还要等位,一堆人原地等号,一部分人决定去逛。
沈爰实在受不了大家这样掩盖不住的八卦和猜测目光,率先做出决定,扯着易慎单独去逛。
走远以后,她放开拉着他衣角的手,控诉:“在大家面前你能不能跟我保持些距离,你不觉得太……”
易慎看着她窘迫又赧然的表情,若有所思,拖长音“啊”了一声,反问:“他们不知道我追你呢?”
沈爰:!!
不许再说了!
“我允许你追了吗?”她憋气,反驳。
“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易慎太懂怎么拿捏她,只用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就足够,“喜欢你是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让我试试呗。”
一向都是她拿捏别人的话茬,擅长的话术,骄纵的霸道在易慎面前全都失效,偏偏他这副无赖的样子还特别有魅力,沈爰突然很后悔,当初真的不该一点心动就招惹他,现在好了,哪里摆脱得掉!
说着,两人路过一家很火热的奶茶店,沈爰只是多看了一眼,余光稍作停留,他便问:“想喝么?”
“我还没怎么喝过奶茶。”她随口一说,“人有点多,走吧。”
沈爰一步刚迈出去,胳膊被他拉住,她回头,“嗯?”
易慎缓,买个奶茶恨不得比工作八个小时还累。
他挑出其中一杯热的递给她,“说是新品,试试?”
“给我买的?”沈爰故作看不懂他意图,接过来,“你不是说是你自己想喝吗?”
易慎直勾勾盯着她,脸色别扭,来了句:“沈爰,别装。”
沈爰憋不住想笑。
手里握着奶茶,还没喝,心里却甜起来。
他知道她懂,她也知道,他会料到她懂。
沈爰捧起杯子小口抿了下,果然好喝,甜而不腻,带着茶香的清口。
满意得她弯起眼睛,怪不得这么多人都爱喝奶茶。
“其实没必要这样的,我也不是很想喝。”她不喜欢强迫别人为了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易慎在她身边坐下,长腿伸开,眼睛始终在她身上。
对方不说话了,沈爰扭头,接上他灼沉目光。
易慎看她永远这么坦白认真,让沈爰躲无可躲。
“你不是说跟我在一块,你总不开心么。”
这一句,竟让沈爰心跳漏了一拍,禁不住怔了。
她气头上的一句话,竟然让他这么在乎?
易慎的追求是不经修饰的,也是一击必中的。
“我想你高兴。”
只要能讨你喜欢,不管什么事儿我都能干。
第 35 章 RoyalBlue
RoyalBlue:35.
以往接近她,想追她的男生都是小心翼翼的,无时无刻猜测她的态度,手段花样,说话技巧精湛,譬如郑文柏那样的。
所以面对易慎这样坦率直白的,沈爰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反应。
她一句赌气的话,竟然让他这么耿耿于怀。
沈爰抠抠奶茶纸杯,突然还有些愧疚。
“我会努力。”
“我想你高兴。”
这样普通的话语,从在原地,嘴上回应“来了!”却还是忍不住往里又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转身,把门带上离开。
如果他观察再仔细一些,就能看到最里面那排货架微微颤动的痕迹,还有空气里很轻,但碎碎的吮/吻声。
知道小姑娘脸皮薄,要是真被见个正着,肯定要急。
易慎在门被打开的前一秒,带着人藏到货架后面。
沈爰紧张得额头都冒了汗,又不敢弄出大动静,偏偏面前的人又混又坏,郑文柏打开门的时候,易慎勾住了她的舌尖,开始故意弄出碎声的吮,搅动。
臊得她快飘上天,双腿发软延伸深处,连站都站不住。
心跳在嗓子眼,耳朵像被蒙了水,什么都听不清,察不到了。
手心汗涔涔的,两人的手心紧紧贴合,也不知是谁出的汗。
这种不可控的,从两人嘴唇口腔发出的碎碎水声,攻破了沈爰十八年以来对廉耻的最后一层底线。
羞得她想哭,也快呼吸不过来了。
易慎眼见着她用鼻子已经不够呼吸,在人窒息的前一秒放开了她。
两人抵额相喘,明明分开了,黏连的眼神却还在接吻。
被他吻过的唇瓣还在发抖,这哪里是亲吻,这是啃咬,是虐待!
沈爰呼吸不稳,说话都没气力,“你…太过分了…”羞愤得她说不出话。
眼底热热的却挤不出眼泪,“我要打死你…”
易慎的呼吸也还没恢复,听见这句,直接笑出来了。
他很少露出这种眉眼舒展的表情,平时总拉着一张脸,所以女生们评价易慎是典型的臭脸帅哥,殊不知,他发自内心露笑时才更活色生香。
“行啊,任你宰割。”易慎易慎口中说出来却如此有力度,正中她心上,怎么都揭不下去。
“谢谢你的奶茶。”她莞尔,终于肯施舍给他一抹笑,“下次我请你。”
“不用。”易慎起身,向她伸手,很自信:“我有钱。”
沈爰更想笑,点头,最后绕过他的掌心,握住易慎的手腕借力站起来,听见对方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嗯?”她问:“披萨屋他们还在排队,不是吃那个吗?”
易慎挑眉,暗示她:“确定还要回去跟他们一块?”
刚才不是都受不了那帮人眉来眼去的氛围了么。
“就这么单独吃才更容易被他们乱八卦吧!”沈爰识破他的刻意引导,“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我心虚什么。”
易慎睨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儿,偏开头,清了下嗓。
小姑娘真难骗。
沈爰看了看时间,“往回走吧,刚刚服务生说大概等半个小时,这已经到时间了。”
说完端着奶茶自顾自往回走。
易慎紧紧盯她几秒,无奈,抬腿跟上。
海底捞和披萨屋开在同一层楼,两人回去的路上路过这家海底捞,正值人多的时候海底捞外面也排了不少人。
沈爰低头看微信消息,听见有个小孩嚷嚷着“妈妈我要吃冰淇淋!冰淇淋!”还没等抬头反应,小男孩直接撞上了她。
小男孩个子不高也就是三四岁的样子,但长得胖乎,撞到沈爰腿上足足让她往后趔趄好几步,最后被易慎接住。
小男孩撞疼了,先是愣了几秒,对上凶神恶煞的易慎,吭叽两声要哭。
沈爰最怕小孩哭了,暗叫糟糕,刚要安慰,一个妇人连忙跑过来把孩子抱起来:“你又乱跑!再乱跑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听到这人的声音,揽着沈爰肩头的易慎恍然愣住。
“对不住啊……”妇人抬头道歉,看见易慎,话消失了一半。
眼里露出了惊愕的色彩。
沈爰看看她,又看看同样有些僵硬的易慎,眨眨眼。
嗯?
常梅梅看着易慎,眼神晃动不止,眼眶红了,又有点不敢认的意思:“……阿慎?”
肩头有些疼,沈爰看向他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用力到青筋都浮起了。
听到这句熟悉的称谓,易慎的心落了地,他开口刚想叫妈,余光瞥到她怀里的孩子,改了口:“常阿姨。”
就是这一句临时改口的“阿姨”,沈爰立刻意识到这位妇人的身份。
也正是这一句“阿姨”,撞得沈爰心中猛酸。
也是……四五岁的孩子,早什么都懂了。
…………
沈爰请小弟弟吃了冰淇淋,四个人聚在冰淇淋的店面里小坐。
她小孩的耳垂像果冻软弹,他只是轻吻一下,就熟成小红珠子。
亲一下根本不解瘾,他克制着,哑着嗓短笑满含色气。
“你的朋友,都能这么亲你么。”
沈爰又气又臊,浑身软得站不住,骂他一句:“浑蛋。”
“到底谁浑蛋?”易慎摸摸吻过的耳朵,粗粝的拇指顺着耳廓最后来到耳垂,捻捏,试图留下自己的痕迹。
“沈爰,狼心狗肺的可是你。”
“后悔也没用。”
“浑蛋赖上你了。”
…………
易慎的告白和主动来得她没防备,根本就招架不住。
明明已经说了那么多残忍这郑文柏明晃晃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意图不明不白的,二哥竟然没有像之前一样挺身阻拦。
这就说明,郑文柏想追求她这事,两家大人都知道。
这样一来,沈爰就明了了——奶奶很中意缘特别好,哄着小弟弟吃冰淇淋玩随赠玩具,反观常梅梅和易慎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氛围静止。
沈爰看出常阿姨有很多话想说,看易慎又不敢看太久,情绪写满了脸。
“你怎么过来崇京了。”最终是常梅梅先开了口。
他回答地简短:“学校活动。”
常梅梅点头,看向沈爰,笑了声:“你们是哪个学校…?”
“滨阳大子,我以前就看得出。”
沈爰眸子和唇角一同弯起,五官协调度在笑的时候体现淋漓。
对呀对呀,他可争气了。
正因为有这段对话,“母子”二人之间的氛围悄然松动了,小男孩看看自己妈妈,又看看大哥哥,显然不懂,低头继续玩自己的了。
常梅梅鼓起勇气看着易慎,打量他如今长成顶天地理的男人的模样,心里又欣慰又愧疚。
“这几年一直在崇京?”易慎开口问她。
像是被得到什么谅解,常梅梅心里堵塞在他搭话这瞬间释放,赶紧点头:“我那年走了以后……跟孩子爸爸去榆安做了几年生意,这几年才回崇京,孩子户口在这儿。”
易慎偏移视线,看向小男孩,眼神划过莫名动响,却也只是说:“挺好。”
“一直都没联系你们,是我不对。”常梅梅一想到临走前那么恨自己的前夫,也觉得自己实在有苦衷。
说完这句,她问易慎:“家里都还挺好吗?你爷爷奶奶,都还好?”
沈爰这才听明白,原来常阿姨那年和易慎爸爸离婚后,就彻底断了联系,不仅不清楚易慎情况,看来对整个易家人都毫不知情。
她知道这些年易慎家里的所有变故,表情逐渐变得生硬,低下头,这次不打算掺和。
如果阿姨要是知道前夫已经死了,易慎奶奶也病逝,连易爷爷如今都躺在医院,得是什么……
就在沈爰想到这里的时候,身边的人开口了。
“都挺好。”
她完全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易慎。
易慎表情淡然,毫无破绽,真像是说实话那么坦然。
他的眉宇间不曾有任何迟疑:“还是老样子。”
沈爰心里被捏紧了一样。
易慎……你……
易慎直视着常梅梅,面不改色地为她虚构出一片静好的画面:“老两口快干不动了,废品站现在是我爸在操持,雇了几个打下手的,糊口没问题。”
“家里跟你走之前没什么区别。”
听见他说的,常梅梅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易慎颔首,只是说:“不用再打听我们,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
沈爰坐在旁边听着,看着这一幕,喉咙堵着不上不下,心都快碎成千百片了。
又随便扯了几句家常,临走前她让易慎帮他们去拿个打包盒。
易慎走远后,常梅梅看着面前的漂亮姑娘,意有所指地说:“易慎是个好孩子。”
沈爰鼓起脸蛋微笑,嗯?
“这孩子不是从易家的根上出来的,心性很正,就是命苦。可能他现在条件确实不太好。”常梅梅自认是个失责的母亲,只想再为他做一点,“但是你信阿姨的,易慎未来一定会是个好男朋友,好丈夫,好爸爸。”
“他会有出息的,如果身边的人能再多给他一点信心,他会做的更好。”
她听懂了,对那些称谓感到含羞,也没答应什么,只是抿着嘴唇怯怯笑了两声。
常梅梅给易慎留下了电话,带着儿子离开了冰淇淋店。
目送母子俩离开,沈爰这口气才泄出来,她有些感伤,扯他袖子,问:“你为什么……”
不告诉阿姨真相。
再怎么说,她也曾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易慎把她拉着袖子的手握进掌中,情绪稳定,“人死都死了,没必要再让活着的人下半辈子过不舒坦。”
他活得太明白,明白得让沈爰这样难过。
谁说他是没感情的冷血动物,她难受地喘不过气,他明明这么温柔……
小时候,继母对他也并不算是尽心尽力,离婚的时候也是从没想过带他一起走,这么多年,她从没打听过他们,没关心过。
他吃了这么多苦,面对如今幸福美满的继母,没有感觉心里不平衡,而是选择把所有难处都吞进了肚子里,留给她一个光明舒适的余生。
这样的易慎……沈爰皱紧了眉。
叫她怎能不喜欢。
“他们早进去吃了,看来今儿注定是咱俩单吃。”易慎看了眼手机群聊,挑眼闲适,问:“想吃什么?”
他牵着她的手欲要站起来动身,却又被她拉住。
易慎回头,对上沈爰伤情的目光。
“你把所有人都安顿得这么好。”她拉着他的手,暗然用力,“就没想过自己怎么办?”
他笑了一声,好像觉得沈爰这话说得没意义,“能怎么办?怎么不是活啊。”
“放心,我会努力。”
易慎又说了一遍。
说他会努力。
可沈爰已经不想让他再辛苦了。
走向她,就意味着他要付出更多更多,到最后还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苦涩笑笑,被他带着走出甜品店,开启另个话题:“我有点好奇哦。”
易慎回应:“什么。”
“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她打量他侧脸,“你就没想过自己的亲人?跟你有血缘关系的。”
“没想过,他们会长什么样子,做什么事,有什么样的背景。”
想没想过……有一天能回到家人身边。
“没有。”他斩钉截铁。
易慎环顾着四周的餐厅,猜测她会想吃什么,同时回答她无聊的话题:“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沈爰叹了口气,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易慎坦白说:“把我扔了的那天,他们就跟我没关系了。”
“他们是贫是富,是死是活,跟我也没关系。”
沈爰拍开他的手,收起自己被握得热乎乎的手,“你还要牵多久!”
“行吧,我赞同你的说法,就算他们以后找你,你也不要心软!”
易慎看着自己腾空被她甩开的手,有些无辜似的,云淡风轻道:“行啊,听你的。”
沈爰笑笑,率先往前走。
她不敢告诉易慎,其实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最自在,最开心。
…………
第二天就要参赛,晚上沈爰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她起来反复检查程序,又改了改发言词,总怕明天出什么差错。
同学睡熟了,她怕打扰对方,不敢出声音,无奈,最后抱着电脑出了房间。
崇京和滨阳基本处在同一纬度,走廊的某个窗户应该是没有关,晚上夜风肆意,她一出去冷得瑟缩,顿时打消了坐在走廊办公区顺发言稿的念想。
沈爰回头看了看房间门,又不能回去。
她叹气,先乘电梯下楼。
电梯门一开,又一股扑面的冷风袭来,夜晚大厅还有一波刚到店的旅客正在因为住宿问题和前台扯皮,发出了和晚间格格不入的嘈杂声音。
沈爰踏出去,又使劲裹了裹身上的长款针织外套,抱着电脑吸吸鼻子。
在这种地方待一晚上,真的会感冒。
她往拐角处的自动贩售机走去。
走到拐角,沈爰抬头时,随着一声饮料掉落的嘭磅声,看见了穿着黑色兜帽卫衣的易慎。
他像是刚洗完澡,兜帽压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眉眼藏着,有种被浸湿的神秘感。
易慎弯腰从出口掏出罐装苏打水,起来的时候回头,对上不远处沈爰的视线。
这时候她才看清他沐浴后清亮亮的丹凤眼,时间很晚,却没什么疲意,明显是熬夜习惯了。
沈爰走向他。
易慎长指灵活,单手开了易拉罐,伴着清脆声问:“不睡?”
沈爰摇摇头,“我想再准备一下,同学睡了,就出来了。”
说完她看了看售货机上的菜单,选了一盒热牛奶,扫码付费。
易慎扬起喉咙灌了口,环顾寒冷又嘈杂的四周,“在这儿?”
摸到温热的牛奶包装,沈爰舒服地换了口气,有些犯难地犹豫:“嗯…应该吧。”
“我还有事儿没干完,不睡。”他突然说。
沈爰看他,没懂。
易慎挑眉,倒是坦率:“去我那儿?”
因为男生那边是单数,所以最后多出一个单人间,就给了易慎。
他的房间倒是不用怕冻着,也不用怕吵到别人。
易慎的坦率就是他的伪装,让沈爰辩不出这人究竟是不是别有居心,但眼下并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周围店面该关的都关了,这么晚在外面待着也不安全。
权衡利弊后,沈爰点点头,跟他上了楼。
一个人住双人房间显得特别宽敞,易慎带的东西又不多,行李也规规矩矩摆在一边,只有浴室逐渐还在弥漫的沐浴香味印证着他使用过房间的痕迹。
酒店的用品是统一规格,沈爰意识到两人此刻身上的沐浴露香是同一种味道,忽然有点不自然。
她指了指里面茶几前的小沙发,“我坐那里可以吗?”
易慎把浴室门关上,点头。
他的电脑还摆在书桌上,排风扇嗡嗡作响,沈爰坐下,假装自己很忙很正经,立刻打开电脑“聚精会神”。
殊不知她的注意力全在屋子里走动的男人身上。
易慎把换下来的衣服挂到衣柜里,看着对发言稿紧张顺词的她,问:“紧张啊?”
这么见过世面,落落大方的大小姐,不应该。
“我…从小到大就不太喜欢上台出风头什么的。”沈爰蹙眉,碎碎念似的气馁:“因为我家里那样…所以再主动争取什么,在别人眼里很容易变味。”
“久而久之,我就不爱在集体活动里多发声,随大流跟着其他人意见,反而更自在。”
“所以这上台演讲的事,我还真不太擅长。”
头发还有点湿,易慎从浴室里捞出一条毛巾,走向她,拎着另外一个小沙发到她身边,坐下。
他边用毛巾搓头发,说:“对着我说试试。”
易慎发梢的水点不经意溅到她脸上,本该蒸发的凉意莫名热起来,沈爰也说不清,为什么他这样寻常的动作,落在自己眼里被放大了数倍。
氛围暧昧。
看对方不吱声,易慎停手,看她:“不愿意?”
沈爰回神,“啊,你是说,把你当观众吗?”
“嗯,明天上了台,把台下那堆人都当成土豆……或者猫猫狗狗。”易慎给她建议,“对着一堆畜生说话,你还紧张什么。”
沈爰难以置信地看他,“易慎,你这样说也太不礼貌了。”
易慎眼梢略扬,“话糙理不糙。”
说得倒也没错,沈爰嗔他一眼,低头看自己的稿子,“那我对你来一遍,如果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
易慎颔首。
紧接着十几分钟,沈爰用电脑一边演示PPT一边脱稿当着易慎演习了一遍。
说到一半,沈爰就后悔了,这不是个好主意。
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面对易慎看自己的炙热目光,她很难……稳定心跳。
不过有人帮忙练习,就是比一个人自己嘟囔管用。
整体来了一遍以后,沈爰的自信多了不少,她坐下歇了口气,端起牛奶吸着。
“怎么样?”
易慎看了眼手表,“可以再讲慢一点儿,时间富裕很多,别急。”
“一着急就容易显得不够有底气。”
沈爰了然,点头表示认同。
这人还真是有各种各样的经验。
练习完的时候。”
“我可难受了。”
他嗓音变低了,“心疼我呢?”
沈爰颤颤眼睫,思忖犹豫,“嗯。”
怎么能不心疼呢。
鼓胀的欲望在冷了,花园里也没什么景观可看,除了一些小情侣不嫌冷扎在里面亲亲我我以外,没人会去。
四周安静,终于得了个可以好好说清楚话的地方。
风大,有些冷,沈爰忍着这股冻意背对着风看向郑文柏,“学长,我刚刚不拒绝你是因为…”
郑文柏苦笑:“给我留面子。”
沈爰很尴尬,点头。
“对不起学长,我…有喜欢的人了。”
“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对,明知道你…却一直没有明确态度。”
郑文柏看着面前满脸为难的女孩,她一皱眉恨不得就让他舍不得再说狠话了,“追求你是我单方面的事,怎么能怪你。”
虽说着安慰人的话,但他脸上的沮丧依旧遮掩不住,“以前没听说过你有喜欢的人…”
“我也是立刻坐直眨眨眼,还有这事呢,都快忘了!
“你…吃醋了?”
“接了别人的花。”他给刚买的热牛奶插上吸管,塞在她手里,轻叱:“扭头就说要爱我。”
“沈圆圆同学,三心二意不好吧。”
“回头要是打起来,你负不负责夜晚膨起,她关心他的心情,她清澈的眸子,她身上的体香,成了一切后果的催化剂。
易慎死死盯着她的脸,从眼睛,滑到鼻头,最后流连到嘴唇。
他开口:“有个事。”
沈爰抬头,“嗯?”
易慎直说:“沈爰,我想亲你。”
她的脸膨地热炸了,支支吾吾,“你…不行,不许。”
易慎的眼神专注,蛊惑至极,暴露欲望,像终于寻到愿意怜惜自己,理解自己的主人的孤狼,期望得到一份宠爱而摇尾乞怜。
深邃又深情,随处漫出荷尔蒙,让女性无法抵抗。
他再重复:“我想亲你。”
沈爰手脚都有点麻了,眼神乱飘不知该放哪儿,试图纠正:“不可以,我们顶多算朋友,怎么可以动不动就…”
流氓,讨厌,烦死了。
易慎:“想亲你。”
执着得要命。
心跳蹦到警戒线的高位,理智和欲望在她脑子里打架,脸颊发红的热蒸腾着宣判结果。
房间里寂静了几秒。
终究,有一方落败了。
沈爰探身,轻轻啄了下他的嘴唇。
第 36 章 RoyalBlue
RoyalBlue:36.
无可奈何于自己的心动,也受不住他讨要好处的欲望目光。
沈爰把嘴唇递过去的瞬间都觉得自己是疯了。
可是这几次的接触,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更让沈爰明白——她就是迷恋这个人,并且马上就要到不可控的地步。
沈爰本只想施舍给他一记浅尝辄止,只停留在表面的亲吻。
没想到,她的嘴唇刚贴到他唇角,易慎长臂一伸,力道又大又快,直接被沈爰从原地捞了起来。
沈爰惊吓之余下一秒已经被挪到了另一个沙发,坐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大/腿有点硬,硌疼了她。
意识到这人完全不满足于表面,沈爰刚要远离,易慎立刻俯身凑近,她慌乱之下直接捂住自己的嘴,又被他含着笑掰开。
她眼里的动情,像是无声的允许,以及对他心动的有力佐证。
让易慎敢于学,阿姨,易慎在帮我们美术系做一个竞赛,这次终审就一起来了。”沈爰乐于替他多向曾经的妈妈交代现状,她觉得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调和这阔别多年的僵硬氛围。
“滨阳大学…”常梅梅念叨着,连连点头,“好,滨大好啊…”
沈爰看了他一眼。
考上大学都没跟她说一声吗?不过也对,两人可能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她看出了这位阿姨其实对易慎是在意的,不管自己是不是多嘴,悄悄补了一句:“阿姨,易慎在我们学校特别厉害,成绩很好,自己也会挣钱了。”
“而且还保研了呢~”
刚说完,她在桌下的手就被易慎碰了碰,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沈爰可不怕他,打了回去。
易慎眉峰抖了抖。
常梅梅听完,眉眼一下子舒展开,连忙点头:“易慎是争气的孩冒进。
他轻车熟路攥着她的双腕,压低头,没有立刻亲她,而是贴着沈爰的额头,如捕获成功般露笑,“躲什么。”
“不许躲。”
“你敢!不许!”她小声呵斥,只怕嘴唇多动一下,这人就要乱占便宜。
“一下哪儿够。”
易慎感受对方额头的温度,鼻尖蹭着她脸颊,亲昵暧昧,笃定结论:“你喜欢我。”
“圆圆,你还喜欢我。”
沈爰哑了声,柔软发尖颤抖着心虚。
“不许……叫我圆圆……”
“你以为,谁都配叫我乳名吗。”
易慎一改前两次接/吻的粗暴,用嘴唇轻轻蹭她的唇,“我不可以吗?圆圆。”蹭一下,再啄一下,“真不行吗?嗯?”温柔得能把沈爰的耐心和羞耻都磨光。
她快晕过去了。
温柔地折磨她一会儿,易慎看她没有任何反抗不满的意思,才敢撬开她的唇/齿,勾着她舌/尖乱/搅。
加深这个吻,让今夜拥有特殊的意义。
崇京这座城市似乎有独特的魅力,它把两人之间不尴不尬,横着僵硬阻碍的氛围打破,化开,把冲动和喜欢煮沸,构成如今这幕足够击败寒风的缱绻。
节奏混乱的,如溪水击打岩石的吻/啧声叨扰电脑排风扇的工作。
易慎松开,给她喘息的时间,敛着视线,“别再推开我了,行不行。”
短短这段时间,沈爰已经见过无数次他如此低三下四的卑微姿态,每一次都是因她而起。
她有时会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他甘愿这样一次次地低头。
沈爰的棕瞳泛着珍珠般光泽,又因羞赧滴出清晨的露,她伸手过去,小手捧抚着他的脸。
此刻,两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瞧见了汹涌的爱潮,克制不能的欲望。
吐息交融,接吻的激情还没降下去。
沈爰却在这火热中,逐渐被伤感侵袭,因为他过于执着的喜欢,因为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心。
“易慎……你怎么就是不听劝。”
她用指腹轻摩挲他的颊侧,也像抚摸珍宝般对待他,语调带着酸苦:“如果我说,靠近我,你免不了要受伤。会很辛苦,会很难过。”
“即使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易慎握住她的手腕,以同样力度爱抚。
他的眼底只装得下一个她,沉稳笃然道:“你没懂。”
“我只要你爱我。”
沈爰眼神倏尔闪动。
摇晃的心在此刻被正中红心。
…………
沈爰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回到的房间。
只记得冲进卫生间捧了好几把凉水,都浇不灭脸上蒸腾的热。
对竞赛演讲的紧张,全都被夜晚这一预料之外发生的吻和告白冲得渺小不可见。
时间已经进入凌晨,早就越过了她往常入睡的时针线。
沈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悸动难耐地乱鼓秋半天,最终露出脑袋透口气,双颊依旧通红不褪。
她望着天花板,杏眼情波荡漾,不自觉地抿抿嘴唇,好像还能感觉到易慎用嘴轻蹭这里的感觉。
他的眼神,吐息,还有情话……都像毒药,服下身心便不再属于自己,全由他支配。
沈爰唰地捂住脸,在心里无声尖叫几声。
折紧的眉心和粉红的脸颊搭配在一起,竟不知到底是难受还是开心。
尽管她不断暗示自己快睡快睡,第二天还有要紧事需要养精蓄锐,但就是辗转反侧,不断映出他的模样。
这易慎…
真是个坏事的!
一夜过去,清晨甘露勾着树枝。
虽然顶着俩黑眼圈,但沈爰还是出色的完成了在上午进行的项目演讲。
她的声线虽然生来绵软,但到了正式场合还是能保证绝对的吐字清晰,再加上易慎帮她纠正过的演讲节奏,一稿下来,光是听沈爰说都成了台下观众的一种听觉和视觉双重享受。
演讲的内容,节奏都拿捏得很好,外加上她端正自信的外表,很多学生看完都默认这一组在演讲轮次的成绩肯定是最高的,毋庸置疑。
沈爰结束演讲鞠躬致谢,在台下一众掌声中,率先寻找那抹身影。
果然,眼神扫动一圈,最后成功地与台下那压低帽檐的男人对上眼。
易慎的眼睛从帽檐下阴影露出,隔空抓住她目光不放。
半晌,他也抬手,吊儿郎当地鼓鼓掌。
好像在说:这不讲得挺好?
沈爰笑意更深,后背挺得更直了,迎接着大家的赞美下台。
成绩虽然一时半会不会公布,但伙伴们全都对沈爰的表现十分自信,全场这么多组,就是没人比我们沈爰讲得更好!
又一次,沈爰面对大伙儿的夸赞和追捧,羞得连笑都不自然了。
易慎反而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就默默在旁边看着她。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堵无形的靠山,只要在,沈爰的心就永远是踏实的。
无论出了什么差错,遇到什么事,有他在就都没事。
大家抓紧时间去酒店餐厅吃了午饭,下午就是作品展示的环节,重中之重,全组人都要全力以赴。
晚上就没睡好,沈爰随便吃了两口就跑回楼上房间睡了个短暂的午觉补充精力,在集合时间之前就起来,率先去现场就位。
比她去的更早的是易慎,沈爰有些意外,走向他的时候问:“你是休息完了?还是一直就在这里。”
易慎已经在帮忙调试程序,做最后的检查,他盯着屏幕上那些能随触摸360°旋转的文物,“我不困。”
那就是吃完饭就过来了。
沈爰拉开椅子坐下,“真羡慕你的精力,我都困死了…”
不知捕捉到什么细节,他偏眼,忽然揶揄:“昨晚没睡好?”
“因为我啊?”
沈爰立刻警觉,舌头差点打结:“哪,哪有。”
下一秒,她也学着他以前的架势和台词,数落着:“易慎,不要自我发挥~”
易慎鼻息轻哼,笑了。
两人又重新操作了一遍程序上的所有功能,确定准备充足了。
易慎靠在椅背上,睨着还在抱着屏幕以各种角度,图文语音并行欣赏电子文物的她,说:“你很在意这次比赛。”
沈爰点头,“原本就很想参加,因为一些原因,现在不仅想参与,更想要夺下头奖。”
易慎手指玩着圆珠笔,深思。
她不是好胜心强的人,平时做事风格也是要求自己实际能力更多,不求太多名利表面。
正因为洞悉到沈爰的本性,所以他才好奇:“为什么?”
沈爰神色有所停滞,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扭回头,想起妈妈就笑眯了眼:“因为有个想见的人。”
易慎挑眉:“…男的?”
“才不。”沈爰瞪他一眼,这人的思维就不能想点别的吗,“是我家人啦。”
…………
短暂的崇京之旅很快就结束了,大家都还有课程,不能耽误太多,秋冬学期短暂,期末周马上就要进入准备状态。
要是为了赖在这玩最后把学科挂了,就得不偿失了。
沈爰在临走之前,去见了一下自己在崇京上研究生的朋友明寐。
她和明寐虽然差了几岁,但在滨阳认识以后一见如故,是和生窈,三三两位发小并列重要的好闺蜜。
明寐独自回到崇京上学,沈爰还一直担心她常年的失眠症,那天见面后,奇异地发现她的面色好了很多。
想来是跟她合租的那位“初恋暗恋对象”景先生有关,只要明寐能好,不管怎么样沈爰都高兴。
只不过明寐见到易慎以后……倒是反映出不小的敌意。
朋友们好像总是怕她谈恋爱会被对方坑骗,怎么会呢,她又不是傻瓜!
短暂相聚纵然不舍,但该回就要回,不仅是她,易慎也是推了很多事才抽空跟来的。
和易慎在崇京爆发出的旖旎暧昧,也在列车抵达滨阳的瞬间躲藏大半。
她和他又回到了以往各忙各的,基本在学校很少见到的状态里。
但不同的是,易慎开始时不时地给她发微信了。
虽然聊得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但沈爰知道,这是他少有的一些能休息的时间,只要闲下来,就会发消息给她。
沈爰都明白,所以更有力量去做自己眼下的事。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满满的,很踏实。
再这样发展下去,沈爰有种预感,两人之间将要发生什么,她会有些期待,同时…也会有点害怕。
因为摆在她面前的,不能靠近易慎的阻碍,始终存在。
下了课,沈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着自己鼻子里出来的白雾,想起那晚易慎的那句话……
【我只要你爱我。】
他都把话说的这样明白了。
所以……怕受伤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呢?
沈爰叹口气,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掏出看了一眼。
【YS:晚上赏面儿吃个饭?】
方才的愁绪一扫而空,沈爰连忙冷索索着双手打字:“你不忙?”
【YS:今天脱了鞋,穿着袜子踩在毯子上,感受到对方难以忽略的存在感以及气氛里的古怪,她蜷了蜷脚趾,垂下眼睫悄悄怯然。
她思绪发散,不禁想起白天发生的事,还是有些介怀。
“你妈妈…真是个矛盾的人。”
易慎盯着稿子认真批注,敷衍回应似的:“怎么了。”
“她当初撇下你,撇下整个家,就算是追求自己的人生幸福,算她没错。”沈爰虽然见多识广,但生活的环境终究还是单纯的。
一些赤/裸的复杂人性摆在她面前,就像是难以解对的困题。
“可是她离开了你们,这么多年,竟然狠到一次都不联系。”
她不懂,“再怎么说是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的家人,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她是个有缺点的人。”
“可是今天遇到了,她对你的关心我看得很明白。”沈爰抬眼,身子往前倾了些,想让他认真参与自己的话题:“你不知道,她有好几次都快哭了,眼睛很红。”
“她对你又这样心软,在意,我又觉得……她也不算完全坏。”
“你说人怎么能这样复杂呢。”
易慎停笔,只说了一
平平无奇的一天从此开始徒增期待,沈爰刚要给他发“可以”,走到宿舍突然发现很多女生结伴往操场方向跑。
六点多钟,天已经渐渐黑了。
有一个女生看见她,突然拉住沈爰,特别激动:“你是不是沈爰!!”
沈爰持这么新鲜的状态。
小灯围绕着玫瑰摆放,还坐着一只毛绒大熊,音响里播放的是她最喜欢的钢琴曲《德彪西:月光》
在学校一向低调做事的郑文柏,头一次向所有人暴露自己殷实的条件。
优雅而浪漫的氛围始终浓郁,等待着女主角的到来。
周围有不少学生拿手机悄悄拍照录像。
看见这阵仗,沈爰已经知道了郑文柏的意图。
她站在原地,这样浪漫的氛围落在身上却成了浓浓的紧迫,让她无法动弹,不想前进。
“快去啊!”有人催促,已经迫不及待看这场浪漫表白了。
郑文柏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的目光已然期待灼热。
脑内一番纠结后,沈爰硬着头皮,走向他。
周围人开始起哄。
沈爰走到郑文柏面前,余光瞥着其他人举着的手机,偶尔一道闪光灯闪得她更难受。
她看向面前男生,“那个…我们要不…”
“沈爰。”郑文柏已然准备充足,把花倾斜向她,“之前跟家人出席活动的时候就见过你,后来得知你是我的同校学妹更开心了。”
“之前不敢靠近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可接触以后我发现自己更没办法控制对你的喜欢了。”
“我们有共同的爱好,话题也很多,家里人也都互相认识,”郑文柏停顿,露出一些蹩脚,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想和你更进一步。”
“我不满足于只做你的朋友,沈爰。”
“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开始喊“答应他!”“答应他!”
在这样的环境下,沈爰完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不伤及对方体面的拒绝方式。
完全难倒了她。
每一秒钟都被拖长,煎熬着沈爰为难的心情。
她和郑文柏确实是志趣相投,但仅仅作为朋友很合拍。
沈爰很明白,自己眼里只放得下一个人。
短暂且高速的思索过后,沈爰在众人起哄期待下,上前一步,接下了郑文柏的玫瑰花。
所有人都开始尖叫祝贺,只有郑文柏清楚地听到了她说的那句“谢谢你的玫瑰”。
谢谢你的玫瑰,而不是,我愿意。
郑文柏激动的神色逐渐停滞下去。
她接过玫瑰的时候,恰好时间来到六点半,整个操场的照明灯打开,沈爰下意识往主席台的灯源处看了一眼,却直接看见了站在等下的高瘦身影。
易慎站在那儿,不知道看了多久。
即便他戴着棒球棒,可她依旧接收到了这束复杂寒冷的目光。
他转身离去的瞬间,沈爰眼角怔松,连花都拿不稳了。
…………
人群散去,沈爰带着郑文柏去到学校小花园里。
天气啊。”
不说清楚她可不喝他的牛奶,沈爰探身,用有点凉的手指使劲戳戳他的臭脸,“你吃什么醋,我又没有答应他。”
“只是不想让朋友下不来台,接了个花罢了。”
沈爰扬着动人的笑眼仔细打量他此刻吃味的表情,“哟,真的很在意呀?”
“这点事,念念不忘这么久了?”
易慎攥住她乱戳的手,也学她拖长音,讽刺:“你的朋友——可真多。”
这时候李枫他们买了饭端着走来了。
沈爰赶紧把手从他掌中退出来,接过李枫递来的云吞面的时候,对身边人不知所意地说了句:“我不喜欢玫瑰哦。”
“我喜欢的了,易慎拿笔帮她标注一些演讲时可以稍作停顿的地方。
电脑的排风扇还在运作,窗外的风更厉害,一阵阵呼啸打在玻璃上。
一安静下来,两人之间如磁场爆发般的浓稠氛围再次蔓延,逐渐占据整间屋子。
沈爰句:“你确定她眼睛红是想我想的?”
“她看见我,就像看见那段不愿回忆的苦日子,害怕我破坏她现在的生活罢了。”
沈爰不敢相信的“啊”了一声,打量他看似无情的神色,“你这人,思考问题真是悲观。”
做完了批注,易慎摁回圆珠笔头,掀眸看她,“不喜欢?不喜欢我就改改。”
“也…”也不能这么说。
沈爰又被他弄得不知怎么回。
两人的沙发挨得本来就近,此刻沈爰又无意识地往前靠着,眼神那么无害。
小姑娘洗漱后的身体乳香味飘着就过来了,香得易慎看她的目光深了许多。
沈爰没察觉到对方悄然变味的神色,发自肺腑地说:“其实…你今天张口叫她阿姨花是铃兰。”
说完,她想起饭前还没洗手,起身走向食堂卫生间。
易慎拆开筷子,仔细磨掉所有毛茬,放在她最近…”沈爰想起那个人,抿抿嘴唇,“才发现自己很难克制对他的喜欢。”
“对不起,学长。”
说完,她把娇嫩的哥伦比亚玫瑰放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兜里的手机不应场地震动起来。
沈爰偏身拿出手机,看见贾明的来电人很意外,这人不该是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的啊。
接通放在耳畔的瞬间,贾明急切的嗓音传来。
“沈爰你现在有空吗!!有空替我跑一趟医院!”
“我不在滨阳不能去了!易老爷子快不行了!”
原本稳定的心跳,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再次停在半空中。
沈爰大脑宕机了。
第 37 章 RoyalBlue
RoyalBlue:37.
“易慎爷爷病危”这一句响起,沈爰的脑内世界就像鱼眼镜头膨胀扭曲了数成,连手机都拿不稳了。
晚上的温度要比下午还要低一倍,按照往常她晚上再出门会套一件厚外套,挂了电话后,沈爰哪还顾得上别的,放下了手头的所有事奔向了校外。
易慎是最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就算是爷爷病危估计也只联系了贾明一个人,叫他过来一起帮个忙。
但贾明恰好去不了,沈爰已经能想象到他一个人坐在抢救室外的模样,必然和上次如出一辙。
就算“那个时刻”要来了,也不能让他一个人独自迎接。
短短三公里的路途,一向耐心有礼的沈爰,催了司机师傅无数遍。
她恨不得直接飞到医院,跑去他身边。
沈爰还没敏感到对一个陌生的老爷爷担惊受怕的程度,她在意的只有易慎。
飞奔进抢救被吓了一跳,“对,怎么了吗?”
“快跟我走!操场有人在等你!!”女生一脸兴奋,拿出手机给她看校园论坛最新帖子。
是郑文柏发的帖子,隔空喊话她,今天六点半会在一号操场草坪中央等她,如果有看见她的同学麻烦帮忙带过来。
“快走快走!”女生应该是知道什么,憋着不说,红着脸拉着沈爰跑起来。
沈爰还蒙着,就已经被带动着跑起来了。
嗯??!
稀里糊涂被逮到操场草坪,沈爰看见好多人围在中央区域,中间有亮光,密密麻麻围着人她看不清。
身边的女生向里面大喊了一句:“沈爰来了!!”
围着的人们纷纷回头,主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这时候,沈爰顺着口子看见站在中心的郑文柏,他手里捧着一束哥伦比亚红玫瑰,脚下也围了一圈,世界顶级玫瑰无论从品相到香味都无可挑剔,半径两米都能闻到浓郁的香味。
数千支正宗的哥伦比亚玫瑰,只有加急空运才能维的楼门,发现还是上次的地方。
熟悉的窒息感卷土重来,她无视身边一切正在游走生命黑白线的挣扎和恐慌,满楼道找那个人。
沈爰口干舌燥,剧烈运动后的心跳声清晰可闻,跑过拐角,停在了原地。
走廊尽头那间抢救室紧闭着,亮着红灯,门外寂寥萧条,处处蔓延着未知却即将到来的结局。
易慎面了顶端。
…………
易慎进了手术室,去和易连昌做最后的道别。
沈爰也跟着进去了。
易连昌常年劳动,虽然累得浑身是病,但身子骨天生硬朗体质刚强,外加上医生们不懈努力地救治。
能留他四年多,已经是奇迹。
易连昌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呼吸罩已经摘下,躺在床上仿佛只剩下半条灵魂。
他眯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眼球还有微微动迹。
沈爰进去
易慎缓缓攥拳,暗处用力克制,心里压着的那句话,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爷爷,我不是丧门星。”
远处的沈爰眼眶刹酸。
易连昌仿佛听到什么刺激神经的话,把最后的力气汇聚在右臂,一点点抬起胳膊。
咽气之前。
他用颤抖着食指,指易慎。
下一秒,胳膊脱离垂下,摔在床边,人合了眼。
走了。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沈爰皱眉呼吸困难,仿佛看见了一个无声溃败的易慎。
他撑着的一身倔强骨架,轰然崩塌。
易连昌到死,都没放过易慎。
这是最让沈爰窒息的事实。
人被医生推去太平间,两人离开手术室。
当下画面就是她一直害怕看见的。
易家人是易慎的梦魇,易老爷子是最深的那道阴影,沈爰想他解脱,又怕他解脱。
从明天开始,他就真的只剩孑然一身了。
易慎从封闭的精神状态里回神,低头看,瞧见了沈爰簌簌掉泪的模样。
他最怕看见她哭。
易慎抬手,指腹替她抹了抹眼角,指尖的湿润烫到他枯死的心上。
他折了折眉心,开口沙哑:“我真不懂。”
“我有什么值得你为我哭的。”
沈爰呜咽一声,扑过去抱住了他,易慎轻轻往后趔半步,碎盖额发的阴影挡住了眼梢,悄然染赤。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过。
为什么不能得到一份宽恕。
为什么,有人到死都不愿意对他说上半句好话。
为什么,二十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分给他一点点爱。
“易慎…”沈爰拽着他衣服的手跟着语调一起抖,“你能不能哭一下,你就哭一下…”
他们对你这样过分,你付出了这么多辛苦,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你能不能哭一下。
你哭一下,露出一些人活着该有的情绪,我就放心了。
易慎单手搂着她后背,把人抱紧,下巴抵着她肩后,哧笑了,“我哭什么。”
“哭不出来。”
“要不你替我掉几滴眼泪?”
沈爰栽在他怀里,使劲点头,泪流满面。
呼吸太乱,喘不过气的感觉堆在喉咙,可沈爰还是努力地不断说话。
“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她收紧了搂住他腰背的手,只怕一步留意,他的灵魂就会飞走。
“怕也没关系……别怕,不要怕。”
沈爰蒙着哭腔的嗓音更厚,也更惹人可怜,“不要怕,以后…以后我来爱你。”
“以后有我爱你。”
易慎太阳穴骤然一跳。
摁着她后背的手,迸出了克制的青筋。
她一句话,让死水新生。
一句话,给了易慎新的灵魂。
他偏头,珍惜爱护地用嘴唇蹭吻一下沈爰的白颈,还是用散漫的笑意掩盖满腔悲哀,“那敢情好啊。”
“有你就够了,沈爰。”
易慎抱着她,稍稍抬眸,重重换了口气。
敢爱的瞬间,人生才开始。
被爱的瞬间,他终于活了。
…………
结果沈爰存在医院里的那笔钱也没有用上,易慎取出来加上她之前缴费用的那些一并还了。
易连昌的房子早在易慎奶奶生病的那年就卖了,现在住在禄坊胡同的那套二居室是租的,他一个人住用不了那么大的房子,到期不再续租。
几经挫折,易家不仅没了后,遗产也没剩下什么。
易慎联系到那没血缘的叔叔,把所有东西都给了他。
以易连昌侄子的意见,后事简单办,一系列事办理过程中,贾明和李枫他们全都帮衬着。
虽然早早知道会有这天,但真来的时候,还是让所有人都觉得突然。
沈爰也抽空跑去陪着易慎。
多年磨炼的好处就是,哪怕面对算是世上最痛苦的事,他也能做到有条不紊,理智冷静。
在此期间,他甚至没有落下任何工作进度和学校课业。
让人钦佩,也让人畏惧。
在外人看来,他真像是个没感情的冷血动物,可沈爰,李枫他们都知道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个人,为了一份虚无的,得不到回馈的责任和情义,几乎卖了半条命进去。
真正了解他的人,没有一个会背弃他。
房子到期,房租还了押金给他,易慎拿着存款租了一个环境更好的单身公寓。
从此往后,他挣的钱就都属于他自己了。
他有了能放开手,去做想做的事业的自由。
沈爰默认了那天对他说的话就是同意。
同意他的追求。
不过因为处理后事,两人之间的状态一直留存在暧昧期。
直到易慎全部办完事,回学校找他们吃饭的时候。
朋友们去买饭,易慎背着电脑包从外面风尘仆仆赶来,坐在她身边。
易慎探头,直接凑到沈爰颈子边嗅了嗅,“喷香水了?”
沈爰被他的气息弄痒了,缩起双肩,打了个激灵,“没呀,新买的沐浴露是玫瑰味的,香味比较重吧。”
“确实是玫瑰。”易慎拉下大衣的银色拉链,乜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姓郑的跟你表白那天,满操场都是这个味儿。”
沈爰碗上,看李枫:“你听懂她什么意思了吗?”
石济之是死栽进她的温柔眼,悄然揽住她的腰,听话地学:“我喜欢你。”
“然后说,爱我。”她有点想哭。
这个字眼在易慎的人生里过于生僻,让他连开口都有些僵硬,可沈爰的一双眼睛就像是蛊咒,趋势他这信徒,去做任何她支配的命令。
他心甘情愿。
“爱你。”
心已得到满溢的充足,沈爰再也忍不住,贴到他怀里。
风冷,花摇,她仰着头一秒钟都不愿挪开视线。
沈爰看着他的脸出神,复刻他在崇京那晚的话:“易慎,我想亲你。”
易慎用有些粗糙的指腹抚摸她的脸,噙了淡淡的笑,“等很久了。”
下一秒,他主动俯身,让她成功接住这一吻。
亲吻早已成了两人最熟悉不过的接触,触碰到的瞬间沈爰便打开了唇瓣,任风插缝窜过,任他勾缠戏弄。
她使劲抓绰!”沈爰气得只喊他大名。
客厅原本宁静的突然急促起来。
“她在是谁的母亲,谁的儿媳之前,妈妈先是她自己!!”沈爰扯开了嗓子大喊,满眼的泪。
“妈妈她不喜欢沈家的规矩!在这里她压抑!直男,比易慎还直,问他没用。
李枫心思细,易慎这话一出,他笑了一声,摇头。
他拆开一次性筷子,看了易慎一眼:“女生们都需要一个明确,稍微沾点浪漫的表白。”
“她们很在意这个。”
“你跟沈爰正经表白过吗?”
易慎停下手中动作,有些怔。
这对他而言,是认知之外的事。
李枫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口,“论谈恋爱,你要学的东西可不少。”
易慎靠着椅背思忖,半晌,轻笑一声。
可不么。
第 38 章 RoyalBlue
RoyalBlue:38.
沈爰洗完手回来,看几个男生似乎刚结束了什么话题,她就没忍住问了句:“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易慎递给李枫一个眼神,了无痕迹。
“没事,”李枫回答,但没完全帮他掩盖,故意暧昧化:“就是…男生之间的话题。”
沈爰更好奇了。
易慎扯扯嘴唇,冷他一眼。
她点头,没再追问,男生话题多问也不合适。
易慎给她夹了一块鸡肉,“房子看得差不多了,回头上我那儿逛一圈?”
“这么快就租好了?”沈爰讶异他的办事效率,“好啊,挑一天我有空的时间吧。”
易慎点头,闭嘴吃饭。
…………
自那以后又过了一周多,两人再回到各自忙碌的状态里。
各专业的教授们也对着手术室,孤身站在那儿。
他背对着沈爰的方向,整个挺直又僵硬,不知杵了多久。
像伫立在枯败沼泽里,唯一且高大的杉树。
以易连昌多年的病情看,像今日的抢救一定不是偶尔,沈爰不禁怅然,他又多少次地像今天这样,只身站在手术室外祈祷了呢。
她放轻脚步,一步步走向他。
直到走近了,易慎僵直的身子才有些许动静,微微侧头,听到有人来了。
沈爰没说话,而是率先伸手过去,随着站到他身边,也把手塞进了他掌中。
他的手很凉,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温热。
易慎缓缓垂头,对上她眼眸,“怎么来了。”
他的眼里太多疲惫,整个人紧绷着,沈爰使劲握他的手,把体温渡给他,“贾明给我打电话,他怕你身边没人。”
易慎了然,似乎有些不耐,骂他一句:“多事儿。”
“他很担心你的。”沈爰看向手术室的红灯,“今天也是凶多吉少吗?”
他动了动唇线,嗓子都快哑了,“今儿…怕是没有吉了。”
沈爰用力的手猛然一抖。
从小到大,她还没亲眼目睹过死亡。
被氛围感染,她开口嗓音也发干:“…医生们还在努力,先别放弃。”
两人牵着手,并排站在手术室外,被这股紧张与寂静折磨着。
沈爰这个局外人都紧张得有些生理不适了。
她悄悄抬头,望着脸色有些难看的他,“易慎,你害怕吗?”
易慎眼睫抬动,沉默半晌,转身,把人抱进怀里。
他胸膛宽阔,又温温的,把沈爰的不安全部包裹,闻着对方衣服上的皂香,她搂住易慎的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合上了眼。
小姑娘的呼吸在胸膛鼓动,易慎终于找到了可以靠一下的地方,“你觉得…我应该怕吗?”
他把问题抛回给她的含义太多,沈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抱得再紧一点,直到两人的心跳共振近得快要融合。
还未等拥抱产生温度,也可能拥抱让时间加速略过,手术室的红灯熄灭,结局落定。
沈爰的心,完全不在意:“你喜欢最重要。”
她挑了半天,放下手,叹了口气,“都不是最优选。”
“你有更心仪的材质?”生窈往盒子里扫了一眼,“这么多石头,都不能满足你的设计啊。”
“好是好,但放到我这个设计故事上多少有些生拼硬凑了。”沈爰拿手机搜索图片给她看:“其实我想要一颗海螺珠,粉红色的还具有纹理。”
“海螺珠是不能人工培育的,所以非常少。”
“海螺珠是小虫子爬进了贝母里,然后形成了这样椭圆不规则的粉红色珠。”
“其他珍珠多半都是砂砾被贝母包裹成珠,但海螺珠不一样,它的美是生命的重叠。”沈爰看着图片,心仪目光更浓。
生窈说:“那就买呗,你这大几百万的石头都买了。”
沈爰摇头:“因为稀少,很难遇到,我可能还得去问我哥哥。”
“而且……我做的是学校期末的设计,先交作业再考虑存着参赛。”她露出几分窘迫,“我总觉得…拿这么贵重的原石做作业,会不会跟其他同学一比,太招摇了。”
“说不定还会因此影响成绩公平…”
生窈听完觉得好像也没毛病,她心思还挺深的,“嗯……你说得也是,但我觉得因为原石价值就或高或低评判设计成绩,不是滨大美院教授会做出的事吧?”
“我记得你说过,去年工美期末成绩最高的成绩的一个设计,是用一堆垃圾做的。”
“而且啊。”生窈问她,同时也有开导意味:“你真的要为了一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用不适合的材料将就设计吗?”
沈爰摇头,当然不。
“那好吧,我知道了,回去让我大哥帮我收一颗海螺珠回来。”
生窈试问:“海螺珠总不能比我要的这块帕拉伊巴还贵吧?”
沈爰扑哧一笑,“没有啦,海螺珠还不至于。”
两人聊到这儿,桌子上的手机亮出一条新消息。
沈爰趁生窈没看见,赶紧拿起来。
【YS:完事儿了过来?】
同时发了个定位,是他新房子的位置。
沈爰瞄了一眼闺蜜,抿着嘴假装“一本正经”地回复。
【好呀,我中午吃得少有点饿,能先去吃饭吗?】
对方秒回。
【YS:在家吃,我做饭。】
易慎还会做饭?
沈爰想想,也是,以他的经历,这人应该没什么不会的。
这还是第一次吃大哥以外的其他男性做的饭呢。
她突然期待起来。
“窈窈,我晚上就不陪你了,还有点别的事。”说完,她囫囵把石头都收起来,设计稿放好,抱在怀里仓促告别:“微信再联系。”
说完抱着东西一溜烟冲出了制作间。
生窈还坐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懵了。
“海贼王寻宝都比不过你急…”
…………
易慎的公寓离学校不远,这一带很多的居民楼都做成了公寓格局,供给学府路大学城里的学生们租用。
楼下商业街美食街繁华,交通便利,虽然以沈爰看来还是拥挤了些,但跟上次去过的禄坊胡同相比,可真是舒适了不止一星半点。
在沈家人的家教里,空手拜访是非常失礼的表现,沈爰思来想去也不知买什么最合适两人目前的关系,就买了自己很喜欢用的一款精油香氛,男生过日子,肯定是不看重生活质量的,但这些没用的东西往往才是提升品质的关键。
配上点水果,她带着礼物上了楼。
易慎住在顶楼,十三层的高度刚刚好合适。
他那户门没有关,留着一个缝,好像是专门给她留的。
沈爰悄悄推开门,听到厨房里有烹饪的声音,切菜声顿顿顿得规律好听。
鞋柜外摆着一双新的女士拖鞋,毛茸茸的,冬天穿在室内一定很暖。
但率先暖起来的是沈爰的心,她把东西放下,换了鞋。
易慎正切菜,听到动静偏头,正好对上扒着门框往里偷看的沈爰的目光。
“来了。”他回头,继续做手里的。
“嗯,我买了一些水果,饭后吃吧。”沈爰挪步子进来,看什么都好奇。
哪怕在自己家,她都鲜少踏足厨房这种油烟烟火地。
“吃炒菜吗?”
“我会的就那么几样,不过吃饱没问题。”易慎实话实说,捏起一块刚切成小片的西红柿,递给她。
沈爰没接,直接张开嘴唇咬走,酸甜番茄在口中化开,她笑着说:“我不挑嘴的~”
易慎看了眼刚刚瞬间被她舔到的指尖,眼神深了分,捻了捻,继续切菜。
“之前听你说,这栋楼很多楼层都有房子,”她靠在旁边问:“你怎么选了顶楼?”
“我听哥哥说,住高楼的话,楼层越高夏天会很热。”
易慎抬抬下巴,“这楼顶有个小露台。”
“没事儿能上去透透气,能看见咱们学校。”
“真的?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呢?”沈爰一下子好奇起来,“我能先上去看看吗?”
易慎起锅烧油,“去吧,多穿点儿,冷。”
她点头,转身溜走,甩动的发尾都透着好奇。
顶楼风大,沈爰提前戴上了大衣的兜帽,登上台阶,她推开门,准备迎接扑面的冷风。
结果并非。
今夜宁静,风只是偶尔小阵,而比起那些,沈爰扶着门把手吗,惊讶于面前看到的画面。
原本应该光秃秃干燥的顶楼露台,此刻却被人精心打扫过,挂着漂亮的星星灯。
映入沈爰眼帘的,是一整个露台的铃兰。
还好今天风小,也所幸,铃兰这样娇嫩小巧的花,却是耐寒性极强的花种。
铃兰成串,搭颤着,洁白着,为冬日傍晚添增许多暖色。
沈爰往前走了一步,望着满目的白色小花,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铃兰的香味很淡,但因为数量多,让她头一次将铃兰的芳香闻得这样清晰。
【我不喜欢玫瑰】
【我最喜欢的是铃兰】
果然,她忍不住想笑。
自己偶然一句暗示的话,被他记得牢牢的。
“冷不冷?”易慎的嗓音突然响起。
站在花丛中央的沈爰回头,对上从门里出来的他的目光。
易慎摘了围裙,敞穿着大衣,手里攥着一把白铃兰,眉宇淡然。
沈爰迟疑地摇头,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这些…是你给我准备的?”
“易慎,”她哭笑不得,“这个季节弄这么多铃兰,应该不容易吧。”
“喜欢吗?”他没有诉说那些不易,目光专注,想要知道她的反馈。
沈爰点点头,“喜欢,还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铃兰。”
“因为想起来,差你一样儿东西。”易慎说。
她用眼神询问。
他把手里的捧花递给她,“缺你一个正经的表白。”
沈爰接过花,垂下眼睫,掩盖漫上来的羞赧。
易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让她摊开手心,下一秒,一枚冰凉凉的东西落到沈爰的掌心。
她定睛一看。
是……珍珠。
一串只有一颗珍珠所造的项链,珍珠并不大,在周围暖光下泛着柔泽。
沈爰眼角怔松,“这…这是南洋白珠?”
她倏地抬头,问他:“你哪来的钱。”
就算是小尺寸的南洋珠子,这样小巧瑕疵少的澳白也至少要六七千块一颗,还是友情价。
“喜欢吗?”他还是只问这个。
沈爰的手都有些发抖了,她盯着手心的珠子,目光复杂又动摇。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易慎…你又乱花钱。”
他有些无奈:“给你怎么算乱花?”
小风过渡,掀动沈爰的鬓发,他知道告白要有仪式感,也知道告白要准备礼物。
他条件有限,但拿出了极限内最好的东西给她。
她其实……原本只是需要一小捧铃兰就够了,就够她答应他的表白。
所以才说那句话。
他怎么乱准备了这么多。
易慎看她半晌不出声,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沈爰,做我女朋友。”
他眸子平静,嗓音低,没有任何技巧的话直戳人心:“我这人……不太会。”
不太会爱人。
“以后,你多教教我,成么。”
沈爰握紧手里的珍珠,抬头,把眼底早已煮沸成雾的爱意递给他。
“好啊,我会教你怎么爱我。”
“易慎。”
她往前一步,挤进他双脚之间,两人的胸口近在咫尺。
“现在,”沈爰下唇有些抖,克制着这份喜欢终于得到结果的激动,“现在,你该说喜欢我了。”
易慎她不快乐!”
“逃离不快乐的环境,她有什么错!”
“她支持我们做一切想做的事,我们做儿女的不也应该支持她去追求想要的生活吗?”
“而你却用什么贤妻良母,三从四德去评价她,约束她。”
沈绰呆住了,没见过这么歇斯底里的妹妹。
他开口想哄,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哥,我一直以为你平日里散漫不羁,应该是思想最开明的。”
沈爰指着他,气得手指都发抖,“结果我才发现,那个被驯服的人是你才对!”
“我对你太失望了!”
喊完,时候,她抱着襁褓里的沈爰坐在窗边,呆滞地不知望着什么,一坐就是半天。
怀沈爰的时候,周云雁已经决定彻底斩断这种窒息的生活,哪怕是以抛弃沈仲辉,抛弃孩子们为代价。
所以女儿出生后的每一秒,都着他的衣服,不断地往易慎怀里扎。
只想他抱自己紧一些,再紧一点。
她悄然沁出一份泪,握着手里的珠子,像美人鱼落泪化成的珍珠。
沈爰暗自决定。
如果这段感情会给他带去伤害,那她就来保护易慎。
她会好好保护他。
如果易慎是他人口中的恶魔深渊。
那她就成为那个一意孤行,手持刀剑挡在野兽面前的公主好了。
易慎,送给你的交往礼物——
是我的勇敢。
第 39 章 RoyalBlue
RoyalBlue:39.
两人有着将近二十五厘米的身高差,接吻时沈爰要使劲仰头,防风的兜帽垂了下去。
沈爰整张脸露了出来,易慎立刻用手捧起她的脸蛋,换了种亲法,手掌的温度替帽子暖着她。
易慎吻她的时候,会卷起一股侵略性很强的气质,让沈爰又怕又喜欢,好似下一秒就要被他禁锢到身体里,全部占有。
一颗心像被投进温泉池里,压下去,又浮上来。
沈爰的心跳快得要毁掉身体了。
她攥着的铃兰也被两人紧贴,时不时磨蹭的胸膛揉地掉了好几朵,花的汁水染在衣服上。
易慎没有过多为难她,在她不适地唔唔嗯嗯的时候放开,用有些红的嘴唇贴了贴小姑娘的额头。
自行把火压下去,他沙哑着问:“饿不饿?”
沈爰贴着他,怎么感觉不到,臊得她使劲点头,赶紧结束这一环节!谁知道发酵下去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她的心事都摆在脸上在医生出来的瞬间提到陆续下达期末考试的考题范围,图书馆从没地儿坐逐渐到了连席地的空地都挑不出的地步。
生窈天资聪明,才学了一个多月就信誓旦旦地告诉沈爰转专业的成绩评测她绝对没问题,这次期末考综合分她绝对能占到前三。
于是就又传出了这位大小姐最近在追求某位信科院男同学的绯闻。
信科院和美院挨得近,生窈跑信科院追人的余档就追到沈爰身边打发时间。
学生材料工作室内,沈爰一边摆放着筛选出的设计图,一边抱着自己的珠宝盒挑最适合设计的材质。
生窈椅子反坐,就看着她忙活消磨时间。
“说实话,一开始听说你追信科院男同学,”沈爰扒拉盒子里的宝石,“还以为你追的是我二哥。”
“啊??”生窈差点手机都掉了,听到了很好笑的东西:“拜托,兔子还不吃窝边草。”
“再说,你二哥那傻狗一条,我眼瞎看上他?”
沈爰:虽然没错,但你也不要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二哥,我很喜欢他的。
生窈:……得得得,你们相亲相爱。
生窈把下巴放在臂弯处,睨着她这盒子,“你这里的宝石好多啊,啥都有,你算过这些一共要多少钱么。”
“按市场价吗?”沈爰捏出两颗碧玺对比,分神回答她:“都是我报给哥哥,大哥帮我买的,有些是拍卖来的,没算过欸,可能要几百万吧。”
“我家人还是很支持我做珠宝设计的。”
生窈瞪大眼睛,“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往这么破一个塑料盒子里装啊。”
“要不是你说,还以为你天天抱着走来走去的盒子里装的全是假珠宝呢。”
“假的我倒是也有。”沈爰憨笑两声,“但我做设计还是喜欢用纯天然的,总觉得人工石缺了点生命力。”
生窈点点头,这点钱对她家来说倒不算什么,她伸手从捏出一个小盒,石头躺在中央,“这个好好看,我喜欢。”
“这是净度很高的巴西帕拉伊巴,我也只有这一块。”
沈爰介绍:“帕拉伊巴是碧玺之王,就因为它这种独一无二的纯净霓虹蓝绿色。”
生窈盯着宝石被迷得出神:“这颜色有点像……蒂芙尼蓝?”
“是有那个感觉。”沈爰点头,笑着拿过来,承诺好友:“你下次过生日,我用这块石头给你做个戒指吧。”
生窈眼睛发亮:“好!你可真宠我,这石头多少钱一克拉,很贵吧。”
“六万美金一克拉左右吧,贵的不是价格,贵的是有价无市呀。”
生窈听到那个价格,差点被噎了一下,哪怕是见过钱的大小姐,也没想到这石头竟然要四五十万人民币……一克拉!
再加上设计肯定要另外镶嵌其他珠宝做陪衬……
“你可真舍得给我花钱呢。”她最终得出这样一句评论。
沈爰“说多少次了?到底是想听我叫,还是不想听我叫。”
正经的话到她耳朵里突然变味了,什么……什么叫不叫的,怪死了!
“你喜欢的话,”沈爰敛着眼眸,抖了抖睫毛尖,“随你好了。”
易慎纵着她:“那你也给我起个外号得了。”
“嗯…”沈爰想了想,“叫你易心真。”
他蹙眉:“好难听的名儿。”
她忍不住想笑,伸手,戳戳他的左胸口,“慎,不就是——心真吗?”
或许给她赐字的那个人,想要的是谨慎的慎。
可在她眼里,这个慎,可是心真的慎。
…………
最后沈爰还是没留在易慎那里,大风的夜晚,他亲自把她送回了学校宿舍楼下。
自那以后,易慎的家就成了她的自习室,一下了课她就背着包跑到他那儿去学习画作业。
两人常常是坐对桌,各干各的事情。
晚上吃完他做的饭,依偎腻歪一会儿再让他送自己回去。
简单反复的每一天,都让沈爰觉得无比畅快恣意。
连生窈都发以后眺望一眼,然后就呆呆站在门口附近,不敢再往前了。
不知怎么,这种气若游丝的濒死者,让她有些害怕。
易慎走到他身边,静静地看着老头子,一个字都没说。
易连昌艰难地挪动眼球,隔空看向易慎。
两人的交流在无言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
随处都透着股死亡的苍白。
易慎垂在一侧的手曲动,终于开了口:“你的所有遗产我会交给你侄子一家,放心,我一分不要。”
“后事儿想办吗?想办我给你办。”
易连昌盯着他,耷拉着的眼皮暗藏着情绪,连简单的摇头点头都没有,不给回答。
他像是透过易慎的脸,回顾自己颠沛蹉跎的半生。
又是数十秒的沉默。
现了她的反常,现在完全逮不到她人,又不知道她去哪了。
沈爰还没跟闺蜜说自己和易慎交往的事,打算找个好时机,明明白白分享自己的恋情给她。
周末,她照常回家休息。
这天的晚饭是和哥哥们约好了,要去爷奶那边吃,顺便问个安。
爷奶岁数大了,毕竟隔代的父亲一直都不在国内,他们孙辈的就算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去陪陪老人们。
大哥风尘仆仆从机场归来,沈爰看着他到家换鞋,像只小肥雀似的奔向沈逾,“哥哥!你回来啦。”
沈逾揉揉她的头发,“有事?海螺珠我在帮你买了。”
“不是。”沈爰摇摇头,扯着他西装袖子,想起上次的事:“上次宴会我听到的那个,究竟怎么回事呀。”
“家里…不会有麻烦吧?”
沈逾看着小妹一脸担心,无奈发笑,揽着她往玄关内走,“圆圆,在滨阳,谁能让沈家有麻烦呢。”
“放心吧,我问过了,都是些无稽之谈。”
沈爰记忆力好,当天那些人的谈论内容记得一清二楚,“他们说的‘那家人’是哪家人啊?我认识吗?”
“不认识。”沈逾悄然打量一眼妹妹,神意自若道:“早些年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不用担心,不会威胁到家里。”
沈爰点的蒸鱼。”
沈爰眼睛亮了,“真的?那我今天要多吃点。”一提吃的其他的都抛脑后了。
晚餐准备就绪,保姆阿姨一道道呈上来,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聊天,三兄妹轮流汇报自己最近工作学习上的成果,这是沈家人吃饭惯有需要的流程。
沈逾有条不紊地汇报公司最近的事,沈知松听着偶尔点头认可,给几句建议。
公司的事沈爰听不懂,埋头吃饭,时不时给二哥夹一筷子。
轮到沈绰就把最近学校里的活儿简单说了说,他的天资是兄弟之间最好的那个,但就是没什么人生理想,把成绩做到差不多就收手。
爷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孩子,多得也不强求。
轮到了沈爰,她早就想好要说的。
好好完成学校的课业是必须的,沈爰把课外做的一些校园活动跟爷奶分享,顺便借机提起小程序竞赛的事。
“爷爷奶奶,我们那个小程序竞赛应该是可以拿奖的。”她打量两位的神色,小心翼翼说:“之前…妈妈说,如果我拿了这个奖,就回来帮我庆祝。”
提到周云雁,彭芹的表情果然变了些。
沈绰面色一正,看着身边的妹妹,有些紧张,他悄然用手碰碰她,示意她别说。
“奶奶……”沈爰满含期望地看着她:“您就让妈妈回家一次吧,我想她了。”
“你说的好像是我不让她回来。”彭芹放下筷子,清脆整齐的声响激得沈爰一抖。
“我不是那个意思,奶奶……”她抿嘴。
“回来可以。”彭芹表情严肃,眉眼间尽是对儿媳妇的不满,“以后都不许走,就留在国内。”
“她也该尽一下当妈最基本的责任。”
奶奶一口令下,意思很明白,周云雁回来,那就不许再走。
沈爰心口骤然堵塞,“奶奶,您不能……”
“妈妈当初离开不就是因为……”
“因为什么?”彭芹质问她,“因为我约束你亲妈了是吗?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向着她?”
“这么多年了,她撇下这么多孩子不管就算了,把我儿子也拐跑到国外,对我们老两口不闻不问的。”
“如果没有你大哥,今天就得是你爷爷累死累活顶在公司里!”
沈知松坐在主位上,对彭芹所说的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就算默许。
沈爰被这一句句砸得说不出话,眼睛蒙了雾。
沈逾此刻开口:“奶奶。”
彭芹立刻反驳他:“沈逾,就算你现在主事,长辈说话,什么时候允许小辈插嘴了?”
“因为她一个人的自私,全家人都要陪着。”彭芹端坐,劲竹般的身板无声代表着威严,“沈爰,沈家可从没出过这种儿媳。更别提当家主母!”
面前所有的佳肴都顿时失去了色泽,沈爰两串眼泪珍珠似的啪嗒往下掉,胸腔一片酸。
彭芹发完火,也没了食欲,起身上了楼。
好好的一顿饭也终究是草草收场,沈绰见她哭丧着脸,拉着人先回了自己家别墅。
两兄妹回了家,安静的玄关只有沈绰一个人在说话:“今天你一开话茬,我就觉得不行。”
“奶奶最不喜欢你提咱妈回来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要顶着枪口说。”
“我不能不说。”沈爰穿上他给摆好的拖鞋,倔脾气上来:“妈妈怎么就不能回来了,她有这个自由。”
“奶奶烦得就是这个自由,不允许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沈绰叹气:“奶奶和妈的性格完全相对立,奶就希望咱妈成为像她那样的贤妻良母,操持家里。”
“咱妈就做不到,就最讨厌这样的人生,那没办法啊。”
“有什么错呢,我觉得妈妈从来没错。”她说。
沈绰犹豫几秒,稍微说了句心里话:“是没错…但你站在她之外的角度,她确实是……只顾着自己游山玩水。”
“当妈的哪有这么多年连子女一面都不见的。”
沈爰呼吸一滞,回头瞪他,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呢!”
“咱奶说她没尽到父母责任,儿媳小辈的孝心,也没错啊。”沈绰摊手:“她离开这么多年,就没……”
“沈是她们母女告别的倒计时。
随着沈爰越来越大,模样长开,周云雁看着她这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棕色眼珠,干净明亮,像世间最纯洁的宝物。
她不舍的夜夜落泪。
哪怕是在濒危生命的压抑下,周云雁还是陪着沈爰足足六年,等到了她懂事了,即将上学的时候,她终于放过了自己。
一纸离婚协议,周云雁成了背信弃义的人,也活回了原来的自己。
…………
沈爰说完,眼眶湿湿的,搂紧了易慎的脖子:“后来这些年,都是爷奶精心培养我们,妈妈没回来过。”
“爸爸是在第二年追去国外的,现在和妈妈在一起。”
“妈妈和奶奶的矛盾真的很深……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她们那样。”
“明明都是爱我的人。”
易慎用指腹给她蹭蹭眼角,哄人的时候锋利的眼眸露出异样的柔沈爰转身,换了鞋甩门而去。
门板被她砸得嗡嗡作响,把沈绰的心也震得难受。
半晌,他独自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央,垂了头。
…………
晚上十点半,易慎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工作,手机响了好几轮都没听见。
沈绰第三通电话打来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
易慎转了转发僵的脖子,松了口气,接电话:“干嘛。”
“圆圆在你那儿吗!?”沈绰语气很急。
易慎缓缓蹙眉,从椅子上坐起来了,“什么意思。”
“晚上跟家里人吵架了,我问了一圈谁都不知道她去哪了,手机也关机。”沈绰像是在户外,应该是正找人:“真没在你那儿?!”
“草,也对,她找你干什么!我就多余问!挂了!”
沈绰说到这儿的时候,易慎早就冲到门口。
他捞起外套,理智平稳:“别挂,我和你一起找。”
“查你小区监控,看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第 40 章 RoyalBlue
RoyalBlue:40.
沈爰从未觉得今年冬天这么冷过。
好像昨天还在秋天,今天就走进了深冬,冷得她一步都迈不动。
她忘了穿大衣,身上只有一件毛衣和打底裤,手机带出来也没电了,沈爰哆嗦两下双臂护紧自己,委屈得鼻子又发酸。
下次离家出走,一定要带着厚衣服和充电宝…
没关系的,下次就有经验了。
她这么哄着自己,更想哭了。
北方城市的冬季有种其他地方都不曾拥有的独特魅力,光是冷,也有千奇万状。
有雾霾天下干燥压抑的冷,有明媚风畅的冷,也有云层密布即将发生什么大事般的生涩,当然雪后湿润的,吐息都被浸透的冷更自在。
这些感觉,对于出门就上车,全程有人护送,甚至连鞋底都不怎么脏过的沈爰来说,是陌生的。
她坐在街边长椅边边,望着来去走过的行人和车辆,每个人的神色,谈论的话题大不相同,但都是市井烟火琐碎。
巷口小车铁炉买的烤地瓜香味能飘三条街,馋得沈爰闻着这味都觉得暖和了不少。
她像是头次光临杏眼笑得眯成一条缝,易慎看破不说破,哧一声,握紧她的手腕,带人下楼回家吃饭。
“花,露台上的花怎么办?”
“等你走了,我搬回屋里。”
“我能拿走一盆吗?”
“随你拿。”
虽然他嘴上说着一般,但易慎做的饭意外地合沈爰的胃口,家常菜其实是最下饭最能饱腹的,沈爰比往常多吃了半碗米饭才放筷子。
吃完饭,沈爰又在他的公寓里待了一会儿,直到必须离开返校的时间。
两人依偎在小客厅,摆着电脑,易慎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沈爰坐在他怀中央,手机摆在茶几上放着电视剧。
他一边敲键盘,故意用有点凉的鼻尖蹭她热乎乎的颈窝,蹭得沈爰又痒又冰,直躲着笑。
这男人亲她没够,沈爰抬手推他的脸,笑着制止道:“别弄了…我该回学校了。”
易慎丹凤眼耷拉着,看似淡漠,说出的话全都炙热:“别走了,睡我这儿。屋里给你。”
“那,哪里行啊。”沈爰脸颊热了热,“我们今天才开始交往,你就……”
“易慎,你真是没规矩。”
“我又不干嘛。”他笑了,“这么晚回去,路上我不放心。”
“我送你。”
“不用了……”话说着说着,她也开始不舍了,又窝进他怀里。
易慎宽肩宽胸,完全容纳得下一个小小的她,像温热的靠山,让沈爰离不开半点。
沈爰盯着他喉咙突出的那小块,看他说话时喉结上下的浮动,觉得好性感。
她没忍住,凑过去啄了啄。
易慎身子瞬间就硬/了。
他收紧搂着她的手,威胁道:“乱亲什么?真不想走了是吧。”
对方刹然变低变沙的嗓音吓到沈爰,她哪知道这喉结对男生这么敏感,退无可退,“我不是…”
易慎看她明显发怵了,叹了口气,把人摁进怀里,嘲她:“沈圆圆,咱俩之间谁才是那个没规矩的啊。”
沈爰只觉得尾椎那块贴着的一片灼热,很难忽视,她侧身搂住他脖子,“你好像特别喜欢叫我沈圆圆,又给人起外号。”
“易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我乳名的。”
易慎低,嘴一瘪,哭哼哼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抱着人哭诉:“他们都好过分……”
“气死了,我好难过……”说着就哭了,眼泪蹭在他脖子上,被他的温热化开。
她一撒娇耍脾气,易慎知道还不算太糟糕,忍着笑把人面对面抱起来。
突然腾空,沈爰吓了一跳,搂紧他的脖子:“你干嘛呀。”
“走了,这么冷的天儿,回家听你慢慢说。”易慎双臂勾着她双腿,还掂了掂,游刃有余。
这还在大街上,两人的姿势太暧昧了,沈爰挂着眼泪红了脸,“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那哪行,都难受成这样了?说什么不能让你再受累。”他故意道。
周围人不少看了过来,沈爰赶紧摇头,打他的肩胛催促:“不难过了,不难过了,你快放我下来!”
易慎这才蹲下身,把人放下。
沈爰双脚一沾地,挥拳头就给了他几下,砸得易慎胸膛闷闷作响。
他握住她的小手揉了揉:“老打人,手不疼啊?”
她轻哼一声,“哪有你当街做这种事的,没羞没臊,快带我回去,好冷!”
易慎不再跟她逗贫,握紧了人的手牵她回去。
…………
他给沈爰买了很多女孩子用的东西放在家里,进了门以后,她直接扎进沙发里休息,易慎拐进洗手间给沈绰发了条消息,用热水把洗脸巾打湿,拿着走过去。
沈爰看他过来了,刚抬头,就被他捏住脸蛋。
易慎用温热绵软的洗脸巾仔细地抹掉她的泪痕,把脸擦干净。
虽然习惯被伺候了,可洗脸这种事都是自己做,沈爰眯着眼看他帮自己擦脸,享受得不行。
“美什么呢。”他给她擦完脸,坐下顺手把人抱紧怀里,“说说吧?”
易慎身上的皂香让她踏实,好像有种沉淀的阳光味道,沈爰赖在他怀里,像只卸力软趴的小仓鼠,“嗯…说来话长…”
“我饿了。”
他思忖,拿出手机给她:“点个外卖吧,家里没菜了,点你想吃的,吃完心情就好了。”
沈爰倒也不客气,接过手机打开外卖软件,慢慢跟他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暂几句以后,易慎意识到:“所以你在崇京跟我说,想拿奖是为了见一个人,就是你妈?”
“嗯,我要以组长身份拿到头奖,她才会回来。”沈爰点完外卖,眼神又暗淡下去,“但以我奶奶那个态度……”
“就算拿了头奖,也不会允许妈妈回家陪我的。”
“也未必会怎样。”易慎垂眸,玩着她的手指,又捏又揉的,“没到最后先别下定论。”
“现在该做的是先牢牢把头奖拿下来。”
沈爰叹了口气,蹭了蹭,“嗯。”有气无力的。
外卖还有半个小时抵达,他瞥她一眼,“你爸妈到底怎么回事,讲讲?”
“你想知道他们的事呀。”沈爰想起自己还没和他交代过家里的情况,趁着机会细细讲述:“这两人说来也蛮神仙的,虽然离婚了,但还爱着对方。”
“我父母是在国外认识的。”
沈仲辉年轻有为,某次去欧洲办共事谈合作,事成后留在欧洲小城旅居体验风土人情,就在那会儿碰见了如浪漫浪荡诗人一样自在潇洒的周云雁女士。
周云雁懒散靠在窗边,一头自然卷的棕色长发,如海浪随风飘着,加上那双南洋金珠一样多情潋滟的眼睛,无意间一笑。
只对视一眼,沈仲辉便被夺了心。
那时候周云雁不过二十岁,沈仲辉比她大了四五岁。
按理说年纪更大的沈仲辉应该资历更深,可遇到她后,他深切感到自卑。
周云雁母系有欧洲贵族血统,父辈家里又富裕,没有任何生活压力的她从小恣意,从不拘泥于一种生活方式。
沈家培养出来的人绝对是精英,但并非自由快活的。
沈仲辉从小恪守规矩,每一步路都走得最稳最优,但遇到见过大山大河,永远浪漫疯狂,心向远方又貌美绝代的周云雁后,他被深深吸引,更意识到,自己的人生里缺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
他长相优越气质绅士,琴棋书画,能文能商,做着狡诈商人的行当私下为人却格外老实,也反过来吸引了没见过这种男人的周云雁。
于是两人在欧洲发生了一段缠绵悱恻的邂逅。
正是沈仲辉的深情和执着打动了周云雁,让她第一次有了想落脚找个巢穴歇一歇的冲动。
她随沈仲辉回国,22岁结婚即生子,诞下长子沈逾。四年后又生下第二个儿子沈绰。
沈家祖上规矩重,墨守成规一板一眼是所有人都要达到的要求,嫁进沈家的周云雁一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时间久了,这种约束感就逐渐加重。
周云雁自由散漫惯了,除了家世背景以外,完全不是沈知松和彭芹心仪的儿媳类型。
为了深爱自己的丈夫,还有孩子们,就凭着一份责任感,周云雁忍气吞声,顺从那些礼节规矩,不和对她有所成见的公婆作对。
她就像只被困在金丝笼里的鸟儿,没有一日不想回到结婚前的那种快活日子。
她有环游世界所有美景的愿望,可如今,却成了每日围着孩子丈夫公婆转的阔太太。
大雁生来属于天空,任万物只有仰望她,以她的足迹判断季节变迁的份,哪有觊觎打压的资格。
她曾不止一次的试图和婆婆交流,希望能允许她去世界各地游历,哪怕是带着孩子一起。
但结果却只有一种,那就是受到彭芹严厉的批评。
婆婆用责任,身份不断打压她向往自由的心,甚至让周云雁恍惚以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是罪恶的。
可处处关心她爱护她的丈夫,又让她不舍得挣脱束缚。
沈仲辉作为沈家人,家族观念太根深蒂固,他不能让家人对自己失望,也没有办法不顾家人对他的期望,全部偏袒妻子。
被夹在中间,他也十分为难。
她都明白,也理解。
周云雁每日每夜就在这样的心理纠葛下拉扯,撕痛。
三十岁,周云雁生下沈爰的时候,已有非常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但不同于其他产后抑郁的妈妈会厌恶自己孩子的表现,她爱极了自己的女儿,每天都不能撒手,不能离开视线内。
很多和,“她离开你十二年,没怨过她?”
“不怨。”沈爰握住他的手,放在脸边蹭蹭,像讨求怜惜的小猫,“我从来都觉得妈妈没做错。”
“我也不想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受折磨。”
“可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错了。”
“虽然不在身边,但她从没缺席过我们兄弟几个的成长。”
沈爰支起身子,亲亲他的下巴,问:“你觉得当初她该走吗?”
易慎低头,在她唇瓣上吮了吮,“如果我是你爸,我不会让她有那痛苦的八年。”
因为没有累赘般的家族责任,所以他什么都可以不顾,只偏爱一人。
这样的答案无疑敲中了沈爰的心,好像终于有人懂自己了,她捧着易慎的脸,激动地回吻,第一次主动张嘴,把舌尖递给他。
原本平静的聊着天,突然就被这股激情搅浑了氛围,两人亲在一起,呼吸缠乱。
沈爰放手。
易慎胡乱弄了两把头发,喉结下滚,觉得荒唐。
自己无所畏惧闯了二十多年,竟一瞬之间,产生了这么多“怕”。
说出来都像笑话。
十二点的指针一转,寂静的凌晨开幕,第二天也悄然翻页来临。
一向工作效率高超的他今夜难得进度缓慢,坐久了肩膀后背都不适,易慎起身活动,顺便去倒杯水。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易慎停下动作,微微蹙眉。
这个点儿了,不会有人再来。
快递和外卖也都没有。
他放下杯子,走到门口直接开了门。
沈爰的脸倏然映入易慎眼底。
他怔住,完全没想到。
沈爰几乎是冲进了他家,急切地好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上来就踮脚勾住他的脖子,胡乱用嘴唇撞他的下巴和喉结。
她的眼梢还红着,明显哭过,急迫中透着对他的渴望,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她不能不来,就算是逃的也要来起身,面对面骑在他身上,搂着对方脖子亲得乱无章法,热烈偾张。
直到外卖小哥按响门铃,才终于打断了愈演愈烈,快要收不住场的激情。
被迫分开的两人都各自散乱,狼狈隐藏。
易慎起身,扯了扯裤衤当,沉着一张脸,快步开门拿外卖。
身体告诫他:再这么擦几次火,就快忍不住了。
…………
沈爰吃了晚饭,也不打算回家,直接在易慎卧室里睡下。
沈绰一开始不同意,但想想去接人,妹妹未必会跟自己回去,没准刚安定的情绪又要爆发,警告他不许胡来以后,暂时允许易慎收留沈爰一晚。
夜深,沈爰窝在被子里,易慎就坐在床边电脑桌调整参赛那个小程序的各种细节,腾出一只手给她握着催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完成一部分以后歇了口气,偏头一看,小姑娘早就沉酣入梦,睡得熟。
易慎悄悄把手抽出来,给她掖好被子,俯身,亲了亲她额头,低声承诺。
“别担心。”
能帮你见到妈妈的比赛。
“我一定让你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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