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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Venus

    Venus:51.

    沈爰的伤心,生窈听得明明白白。

    当初两个人以那样的场面分手,很多不了解他们的人都觉得意料之中,沈爰一个天之骄女,易慎再能干,沈家那样高的门槛,他又怎么配迈进去。

    只不过那些外人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不知道易慎为了能和她在一起,甚至愿意丢掉一切。不知道沈爰又有多少为难,多不愿意他为爱情半毁累计多年的大好前途。

    更不知道,易慎骇人殷实的身世,沈祁两家的仇恨。

    所以这些年,一有人提到那两人当年,作讥讽唏嘘之态,生窈都会狠狠骂回去。

    相爱的两人,最后落得这么一个共存却不能靠近的下场。

    生窈泄气,看她这么难受,顺着问:“既然还惦记着他,不如就去找他复合。”

    她是共情不了沈爰,毕竟自己家没那么多规矩。

    生窈也不是长情的人,男朋友就像日用品,隔段时间就要换新的,生活才能正常运作。

    “怎么是就能与他相守了?

    没想到,她疯狂地努力,试想脱离沈家束缚,他却反过来贴进了那祁家。

    她回想当初在崇京,易慎跟自己断然说,就算以后找到了亲人也绝对不会和他们相认。

    都是骗人的。

    大骗子。

    沈爰并不反对他有更雄厚的靠山,只是……

    易慎回归霄粤湾,从今往后,他就真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祁家人。

    那他们二人,也就彻底没有可能了。

    生窈说,易慎绝对已经知道了沈祁两家的过往,却不寻她,还积极回归祁家认祖归宗。

    他的意思,他的选择……她隔着一片欧洲大陆看得明明白白。

    现实摆在这儿,清楚得过于残忍了。

    那一晚,大概是沈爰最怨恨易慎的时刻。

    可无论再怎么样,都是她先放手的,她没有资格唾弃他的选择。

    从那以后,她就习惯了以酒为伴。

    ……

    回忆收回,沈爰说:“这些年我奶奶身体状态下降得特别快。”

    她懒洋洋爬上了床,像只没骨头的猫瘫在被褥里,“我不敢再气老人家…”

    “他们觉得在闭眼前能看着我们都事业家庭圆满,就安心了。”

    “哎哟!!你说怎么这么麻烦!”生窈听着头都大了,“所以这就是你同意跟郑文柏相亲的原因?”

    “还没仔细问过你,得到通知的时候你们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不让你找喜欢的人谈恋爱就算了,现在还要你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也不算谈婚论嫁,我这不是才回国。”沈爰跟她解释:“他确实去英国找过我几次,也只是先接触。”

    “所以你还是不排斥跟他。”生窈捕捉重点:“我这几年没有离开过滨阳,我跟你说,这郑文柏一边对你痴心不死,一边女朋友就没断过,连空窗期都没有!”

    “我都好歹中间歇一歇呢。”

    “你确定他没问题?”

    沈爰似乎对那些无所谓,躺在床上困意袭来:“成年人多谈几段恋爱还不正常,而且…他已经是我家里筛选出来各方面都还不错的了。”

    生窈感慨:“我真没想到你现在对感情生活已经变化到这种摆烂的态度了。”

    “喂,你该不会是觉得……”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沈爰已经知晓好友想说什么。

    沈爰垂动的睫毛轻扫着床单,忽然觉得房间里好冷。

    她确实曾在某些瞬间自暴自弃的想:如果婚姻是逃不过的一关,既然不能是易慎…那就谁都可以。

    可每每这样想过,她又觉得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感情生活,落到这样失败的境地。

    …………

    一觉醒来,沈爰仔细地思考了前天晚上生窈跟自己说过的乙女游戏联动招标,最后决定,带着工作室的大伙加入。

    本科毕业后,她又留在英国上了一年的研究生,创业一年,实际上也是个刚踏入社会的菜鸟。

    沈爰的工作室只有三个员工,一个负责技术和宣传,另外两个是艺术专业的,都是年轻人。

    LilyBán成立一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海外做设计,工作室的这几位负责对接生产和发货。

    线上组队,能构建出这样稳定的小作坊,沈爰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工作室地址租在综合写字楼的其中一间里,老旧的写字楼里堆着数不清正待飞翔的小公司,美甲美发工作室,直播团队,设计团队。

    沈爰带着买的好吃的上楼,和伙伴们团聚。

    跟她最紧的小助理叫朱朱,今年刚本科毕业,也是滨阳大学出来的。

    另外一位设计助理叫姿姿,交涉能力满点,综合水平强,负责设计润色和跟生产,南城过来的。

    另一位技术支持也是小姑娘,只不过是属性宅女平时除了干活不爱说话。

    大家吃着东西,沈爰把做出了的演示文稿放出来,全面讲述自己对这个项目的想法。

    选择参加这个项目后,沈爰迅速在脑子里构思出了一套联动设计,概念从游戏出发,她把设计和四位男主的人设结合,并指明,这套联动强调表达男主们和玩家的情感,主线羁绊,减轻珠宝设计方面的炫技感。

    沈爰一口气说完,试探着看向大家,“……你们觉得,这个想法靠谱吗?能落实吗?”

    她就怕自己的idea在那些竞标大品牌大设计师面前显得太幼稚。

    三个小员工手里还拿着炸鸡,都听傻了,一愣一愣地互相看看,点头。

    朱朱举手提问:“圆圆姐,以前没听说你玩乙游呀。”

    沈爰歪头:“我确实不玩。”

    “啊?”朱朱嘴边还沾着酱料,纳闷了:“可你说的好细腻,想法也很完整,比姿姿这个资深玩家都要了解这几个男主,还有游戏调性,故事情绪,消费群体什么的。”

    “你是不是通宵做调查啦。”

    沈爰站在前面,抱着胳膊,一时间没回答。

    她敛下眼帘,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如果说这个游戏的起始设定,是她当年讲给炼锋老板的,会有人信吗?

    火到月流水上亿的乙游竟然诞生于当年她的灵光一现,沈爰自己想也觉得说出来绝对是吹牛。

    耳畔伙伴们讨论的声音逐渐模糊,沈爰眼神发直。

    熬夜赶策划的大脑逐渐混沌,把她带回那个空气里弥漫着皂香的公寓……

    那是个慵懒舒适的午后。

    易慎做着他的工作,她坐在他怀里看书。

    书翻开摊在腿上好像只是摆设,她刚通关一个乙女游戏,看着结束返回起初剧情点的界面,叹了口气。

    易慎盯着屏幕,却问:“嗯?”

    懒得很,连嘴都没张。

    沈爰靠着他臂弯,说:“如果工作室以后做大了,你有没有兴趣做个乙女游戏呀?”

    “我玩的乙女游戏大部分都是日本游戏公司开发的,怎么说呢…”她皱皱眉头,“感觉还是民族文化和社会氛围不一样,所以很多设定和剧情我并不是很喜欢。”

    “但我不喜欢的这些,日本乙游大部分都存在。”

    “如果能出一款画风,人设,剧情都符合国内女生们口味的乙游,我觉得销量和口碑未必比不过市面上其他类型的游戏。”

    “可不要小瞧女性的消费能力。”

    在当时,易慎的工作室还只是个打工的,也想不到自己未来能站到巅峰。

    但他却回应她每一个话题,更认真记录她的想法:“具体?”

    “想让女孩们心甘情愿消费,那就必须满足她们的需求。”沈爰坐起来,搂着他脖子,畅想一个还不存在的游戏:“比如男主们的设定,要包含玩家群体大部分的审美偏好,我想想,就四个吧,不多不少。捏出四种典型的人设。”

    “他们绝对不能是标签化的纸片人,要有自己单独的成长故事,有独立的灵魂,再加上和女主的羁绊…”

    “女主更不能仅仅是一个代入用的工具…”

    “还有还有,最好要大力支持玩家之间的同人创作…”

    沈爰构想出四个男主粗糙的人物设定,逐个分析女生们分别吃他们身上哪个闪光点,在剧情,互动技术和画风上也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易慎一边听,一边用脑子记。

    说完到最后,沈爰安静下来,看着他说:“你觉得怎么样?”

    易慎看她几秒,突然来了句:“你怎么对其他‘男人’这么了解?”

    “人物魅力,恋爱体验说得活灵活现的。”

    她弯眼扑哧一笑,然后戳他的臭脸,翻身面对面骑他身上,“易慎!你就纠结这个?我刚刚说那么多你都没记吗!?”

    易慎熟稔地扶上她的腰,捏着撩火,瞥了一眼挂钟,“记了,听你神采奕奕聊别的‘男人’,足足二十四分钟。”

    沈爰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还会有人和纸片人抢醋吃。

    她凑过去,嘴唇亲亲他的喉结,嗔骂:“小气鬼,怪脾气。”

    易慎大手掐住她脸蛋,故意发狠嘬了好几口。

    她推他,喘着调侃:“以后如果真能做出这样的游戏,可要记得给我分成。”

    易慎把沈爰腿上碍事的书和手机都扔到一边,把人摁倒,按捺不住扎在她香香的脖颈上啃,压着火的嗓音低沉好听。

    “我人都是你的。”

    “要什么没有。”

    “饿了,吃饭。”说着,他用牙齿咬开她T恤的吊带绳。

    沈爰被他弄得痒死了,抖着肩膀躲,忍不住咯咯地笑:“饿了去厨房,压着我干嘛!”

    “厨房?”易慎抬头,睨着她泛红的脸蛋,点头:“成,今天上那儿做。”

    “易慎!哎,别抱我呀!你别乱来……”

    …………

    “圆圆姐?圆圆姐!”

    沈爰瞬间回神,从回忆抽出神志,“嗯?”

    朱朱看了看她,一指:“你想啥呢,脸怎么红了。”

    沈爰:“……”

    “天热。”

    五年,她淡定扯谎的水平倒是炉火纯青了。

    “姐,你吃吗?”朱朱戴着手套拿出一个鸡腿,“光顾着说都没吃东西。”

    沈爰笑着摇头:“我吃完过来的,你们吃。”

    朱朱摘了手套,擦擦嘴凑过去,在沈爰身边说:“还有个事,咱们租期到了,还有一个月,前天房东过来问咱们要不要续租,不续的话他要招新房客了。”

    沈爰惦记着这事呢,工作室租金也提前准备出来了,只不过…她看了看狭小工作室,虽然只有四个人,但空间窄小,东西都堆着,大家工作环境也不算好,搞艺术的最是挑剔创作环境。

    办公楼还是商水商电,长期下去并不划算。

    她拍抚朱朱的后背:“跟房东说咱们会提前搬走,不租了。”

    “我会另外去找新房子,正好我也还没住处。”

    说完,沈爰转身进了卫生间。

    朱朱疑惑,挠了挠脸。

    圆圆姐不是豪门大小姐吗?怎么会没住处?

    ……

    果然如生窈所说,没过两天,炼锋就发布了《璨夜之书》游戏的联动招标公告,即日起各设计团队,设计师就可以准备策划报名选拔了。

    之后的一周多,沈爰进入了高度投入的工作状态。

    LilyBán的新品系列也正在准备预售的阶段,做好小店销售的同时还要准备炼锋的设计投稿,沈爰废寝忘食,夜夜挑灯,多少次都睡在了吵闹的办公楼里。

    伴随着隔壁直播带货的哄闹声里,她枕着数不清的设计废稿,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终于,在临近策划案截止时间,她把完整的资料递交上去,并在一周后接到了海选入围的邀请函。

    十几个品牌的代表人将在炼锋游戏的总部大楼集合参会。

    …………

    沈爰换了一套看上去更成熟的长裙,下了出租车,站到炼锋大楼的门口。

    炼锋建设总部大楼的时候,她在国外用手机看到了报道——造价百亿的办公大楼,高度超过两百三十米,现代化高科技环境,坐落在滨阳市中心。

    从今往后,炼锋的logo将夜夜闪耀于滨阳上空。

    恰好,和她家的神石集团大楼隔着一条马路,正对着。

    那块地本来是为另一家企业建工的,但中途破产了,很多人都觉得晦气不愿意接,谁知易慎直接拿下。

    他向来是不服命运的人,又怎么会怕这种不着调的迷信。

    看到大楼投入使用的宣传图片时,沈爰不禁想到大一那个晚上,他们一行人饭后走在潮湿昏暗的老街小巷,对着高楼畅想未来。

    那时愣了。

    再抬头,只将将看见易慎的背影。

    他穿着正装身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没想到和李枫的重逢,短暂的聊天,让一直被事业生活压迫的她顿然见到了蓝天。

    说不出的畅快。

    朋友们都有了最好的未来,沈爰发呆的时候总是会想到五六年前还青涩的他们,一无所有又满腔热血,赤忱清贫的少年们如今各自风光。

    她开心得想落泪。

    傍晚,李枫结束工作开着车到沈爰工作室办公楼下接她。

    贾明的餐馆做的是大众菜系,川系为精品招牌,北方菜系的普通家常菜更多,主打是物美价廉,受众广泛。

    就算分店众多,但热门时间段还是要排队等好,他的餐馆都成了外地人到滨阳旅游必打卡的美食之一了。

    当了大老板的贾明并没有像易慎这些精英每天正装加身,远远看去,还是那一身普通的打扮,人更胖了些,站在门口等他们,左顾右盼,看样子急不可待。

    沈爰跟在李枫身后,和贾明对上眼以后,各自先是露出一抹有些傻气的笑。

    她和贾明因为易慎闹过矛盾,正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才让他们之间的友情更添了味道。

    贾明过去迎她:“怎么还跟个矮糖豆似的!”

    沈爰脸蛋鼓起来,反驳一句:“我是去国外留学,又不是去国外长个的。”

    李枫无奈边都是人,正在不停与他汇报着什么。

    而易慎只不过是顺手扶了一下即将栽倒的人,连头都没有偏一下,更别提给予眼神。

    酸痛的脚踝早已被遗忘,沈爰站在原地,望着越走越远,逐渐被其他人影挡住的易慎。

    张开的唇瓣,溢不出任何字眼。

    出行专用的劳斯莱斯停靠在大厦门口,特助走在他身边,等走远了,默默来了句:“是沈小姐,易总,她来咱炼锋了。”

    你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快好奇一下!!

    易慎抬腕看了眼时间,好像很费解,撂了句:“谁问你了?”

    说完上了车。

    特助替他关上车门,车门关上的瞬间翻了个白眼。

    嗯嗯嗯,是是是。

    刚才迈大长腿急着扶人家的是狗行了吧。

    第 52 章   Venus

    Venus:52.

    直到跟着工作人员进入会议大间之前,沈爰的思绪就一直在易慎身上没掉下去过。

    都是靠着自己打拼,而此刻容纳渺小的她的这座摩天大楼,为是易慎俯首称臣的。

    想到这些,沈爰心里难以平衡,只觉得更抬不起头来。

    她幻想了无数种再次面对面重逢的画面,无数次希望等自己成长到足够强,能体面地让他看到一个闪闪发光的她。

    可惜,结果却顺着最差的那一种发展了。

    沈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策划稿,重新振作起来,跟着其他人步入会议室。

    还有更多重要的事等着去做,既然他不会再为自己回头,她也要大步往前走。

    《璨夜之书》联动活动的主策划站在台上,整体为大家详细介绍了本次联动的内容,以及他们心仪的内容方向,还有之后的选拔流程。

    让她没底的事一过不是一辈子,顺自己的心意不好吗?”

    “没可能的。”

    沈爰小幅度摇摇头,从地毯上爬起来,“你不知道,当年我家长辈说,只要他们二老还活着,就绝对不可能让我和祁家的人来往。”

    “啊?你爷奶把话说这么绝?”

    “嗯,英国的时候吧…有段时间心理情况很差,那时候和家里吵架,他们说的。”沈爰把最后一点啤酒喝完,罐子捏瘪扔掉,“然后我就和家里冷战了一年多。”

    “你还说,自己在国外差点吃不上饭了都不找我拿钱!”生窈埋怨她:“到底还拿不拿我当闺蜜。”

    沈爰笑了两声,惭愧:“那时候跟自己较劲嘛。”

    她离开滨阳后没多久,霄粤湾上流圈就因为易慎,这个归来的祁家二少动荡起来。

    听生窈复述给她的情况:祁家人赶到滨阳后直接找到了易慎,中途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清楚,但结局是——易慎和有血亲关系的这些人团圆,然后跟着去了霄粤湾,认祖归宗。

    消息一传到沈爰耳朵里,当天她买了一堆酒在公寓里喝得又哭又笑,人事不省。

    她试想边,“赵策,有个事儿。”

    赵策划看出这人是总裁办的,一瞬间精神了,一般来说上面不怎么过多插手这种小活动,怎么把总裁办的人招来了。

    “怎么了你说。”

    助理传达刚刚电话来的消息:“特助让我跟你说,明天早上带着这次联动的所有资料去一下总裁办公室。”

    “易总要亲自跟这个易慎缓缓睁眼。

    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光跃进来,刺亮他漆黑的眼。

    光斑闪白,带来的是半个小时前沈爰和郑文柏站在一起的画面。

    他抬手,摁了摁发胀的太阳穴,笑了:“还能怎么。”

    “替我给她准备一份贺礼。”

    特助嘴角抽动,无语死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易慎左腕的机械腕表,眼神莫名深长,最终不再搭话。

    嘁。联动。”

    赵策划:……!??

    “啊?”他听完震惊了,瞪大眼睛,“易总啊?亲自跟活动?”

    “璨夜之书最近各方面都稳步上升,报表数据漂亮得很,怎么惊动那位了?这次联动有什么特别的吗?出什么事了?”

    总裁办助理会心一笑:“那我哪知道,我就一小助理,要不我替你问问特助?”

    赵策划赶紧摇头:“得了你可别给我找事,易总最烦别人八卦他。”

    助理下达完通知就上楼去了。

    赵策浑身冷汗,左思右想不明白这次活动有什么问题,他望着台下这群设计师们,眼神颇深。

    易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开完了会,沈爰坐得后背酸痛,小步慢走出会议厅,她没想着立刻回去。

    沈爰有点想参观参观这个公司园区,想看看这个属于易慎的地界,是什么样的。

    想看看他平时走过,待过的地方,都有什么样的景色。

    结果沈爰一问,八层以上非员工不能去。

    《璨夜之书》的工作人员为他们准备了午餐券,大家可以去六七层食堂自由用餐。

    时间已经到十二点半了,沈爰也确实饿了,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不吃的道理。

    炼锋的食堂更是夸张,两层楼的面积足以容纳大几千员工同时光顾,地毯餐桌,落地城景,说是空中餐厅都有人信。

    一个公司食堂囊括了国内外各个菜系,请的都是拿证书的厨师,饮品,甜品,水果更是丰富。

    怪不得她了:“好久不见。”

    李枫点点头,“是太久没见了。”他扭头跟自己的助理说:“遇到个朋友,你替我拿一碗跟她一样的面,多放香菜,中午我跟她一起用餐。”

    助理点头,去帮他取餐。

    李枫拉开椅子坐下,沈爰跟他说:“真是我见过最棒的员工食堂,环境很好,管理有序,面还没吃,但闻着味道应该很正宗。”

    “有你这个评价,易慎估计会很欣慰。”李枫说。

    沈爰略有滞停,悻悻笑了下。

    她留意到他的西装外套袖扣,竟还是自己设计的那对玉石袖扣。

    连李枫学长都五年如一日地戴着这副袖扣……而有的人却……

    “当初买下建总部,我们分别负责各个部门的设计,易慎直接策划了整个员工食堂,花了不少心思。”他摇摇头,有些无奈:“那人说,一定要让员工先把饭吃好,大家才有劲儿干活。”

    “好些员工因为他这句话感动得说要为炼锋义无反顾,不过也是开玩笑。”

    “真是群奇怪的人。”

    “说的也没错,炼锋的员工待遇出了名的丰厚。”她垂眸,看着手边的橙汁,“他总是能让所有人因为不同的角度对他信服。”

    沈爰看着李枫,“学长这些年都还好吗?石济之学长呢?”

    “怪我,一走就什么都不顾,这几年都没怎么跟你们联系。”

    “创业嘛,该有的风险,该吃的苦,该踩的坑我们一样也没落下,不过呢…”

    李枫自嘲似的跟她开玩笑:“如你所见,我们身体状况很好。如各种营销号新闻所说,我们哥几个,现在可是挣得盆满钵满了。”

    沈爰被他的语气逗得碎碎笑了几声,“你们这么努力,挣钱难道不是应该的?”

    李枫笑着点头,态度一如既往谦逊:“运气好,也是靠所有员工一起的努力。”

    这时候,助理把面送过来,颔首自己去吃饭了。

    他把筷子从餐巾里抽出来,问:“见过易慎了吗?”

    挑起一筷子面,沈爰有片刻犹豫,汤面的热气滚上来,染湿她的睫毛:“嗯…前几天,偶然见了一面。”

    “WVR珠宝晚宴吧,那天他本来要跟我去应酬的,不知干嘛非要去那里。”李枫说着,吃了口面,“你快尝一口,我很喜欢这个。”

    沈爰咬了口面,果然是正宗的川系汤面,虽然红油油一片,但入口更多的是香,不是刺激的辣。

    手打面细软弹口,香得人只想一口口不停吃。

    她竖了个大拇指:“超级好。”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见面了。”李枫继续刚才的话题,似乎很好奇,“怎么样?你俩也至少五年没见了。”

    “怎么一个个都问我怎么样,什么感觉。”沈爰无奈,哂一声,撒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感觉他…更帅了一点?”

    李枫笑而不语,自然不觉得仅此而已。

    如果学妹真如面上这样坦然无所谓,那…那个人又有好长一段路要追了。

    李枫不是外人,沈爰试探,小声问了一句:“…那,这几年,他跟你们提起过我吗?”

    问完,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半晌,李枫回答:“没有。”

    残忍到一次都没有过。

    心跳咣当坠地,沈爰点点头,勉强一笑。

    原来没有,也对,本该不提。

    两人彼此安静了一会。

    “石济之出差了,等他回来带你一起聚。”他承诺。

    “好,我听别人说,现在的炼锋是你们三足鼎立各自负责一部分决策。”既然聊到这了,沈爰便问:“那……意思是贾明已经不在公司了?”

    炼锋出名之后,沈爰就没有再听说过贾明的名字。

    如果一直在炼锋里,就算光挂个名号也不至于杳无音讯。

    “是,他三年前离开炼锋了。”这话题似乎并不是需要避讳的,李枫直接交代,“中间出了点事,易慎把他辞了。”

    沈爰蹙眉。

    怎么会?易慎辞退?贾明可是一直陪他打拼的兄弟。

    “一开始工作做得顺风顺水,贾明缺乏专业目光,又有点骄傲自负,自己私自揽了个大单最后让人坑了,公司赔了好多钱。”李枫拧开矿泉水喝了口,顺顺嗓子,语气始终平静:“亏损严重,那是第一次裁员,好多很不错的伙伴不得已离开,我们留不下了。”

    “以贾明的能力和性格不适合留在高层,我和石济之都开不了口,还没说,易慎就先做了决定,把他踢出炼锋了。”

    “他人还是挺狠的,但确实…因为贾明,损失了太多伙伴和资产。”

    沈爰折起来的眉心就没放下过,她听着,也觉得易慎没做错,只是这样的做法有点太绝情了。

    但反过来想,如果把贾明下放,以贾明那样的性子,绝对会不平衡,到时候感情只会更差。

    “话没说完呢。”李枫敲敲桌子,把她的神拉回来。

    沈爰意外:“啊?什么。”

    李枫笑了,把故事剩下的转折点告诉她:“然后易慎单独和贾明谈了一个晚上,之后资助他回家和父母开了个餐馆。”

    “你还别说,这贾明踏实下来,确实也有点手段,餐馆开的很好,现在滨阳和崇京两个城市有十几家分店。”

    “人家贾明现在也是自己的老板了。”

    沈爰眨了眨眼,有点没想到故事的结局竟然是这样的。

    一场创业兄弟决裂的戏码,竟让易慎扭转到有光的地方。

    “他很厉害吧?”李枫自惭形秽,把筷子放下,“易慎这个人,看人太毒辣,这样长远的目光不是我和石济之后天努力能拥有的,也是这件事儿之后我坚信,他天生就是决策者。”

    “跟着他没错,他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安排好一切。”

    沈爰摩挲着筷子表面,内心不止撼动着,既震慑又欣慰。

    因为她早就知道他很优秀,从内而外的,虽然没有温柔的性格,孤僻高冷,但却能让人莫名地崇拜,追随他。

    易慎生来就是那个坐宝座的人。

    “你肯定也没去过贾明的饭店,”李枫拿出手机:“这样吧,今天咱们三个先小聚一下,你晚上有事吗?”

    沈爰摇摇头,对故友很是思念,“我有空的。”

    “好,那我通知贾明,让他今天到总店给我们留个位置。”李枫拿出自己的微信界面:“你之前的手机号不用了吧?加我个微信吧,傍晚我去接你。”

    …………

    沈爰笑了。

    三人走进餐馆,沈爰特地嘱咐不用定包间,就坐在大堂吃就好,她喜欢这种闹哄哄的烟火气。

    沈爰率先落座,贾明和李枫无声对了个眼神,哥俩不知道交流了什么,最后李枫点点头,贾明瘪嘴,对他挤挤眼。

    不明所以。

    “沈的房子出租真是可惜了。”她说。

    中介笑了:“这片置房产的人很少真的住。”

    “可以的话我就租那个三居室和这个两居。”沈爰指着,说:“三居我们工作室办公,两居我自己住。”

    “你放心,我们只是艺术工作室,平时不会闹出大动静扰民,员工过来也是办公,偶尔留宿。”

    她了解过价钱,就是觉得这个价格能租到这样的大平层,像白捡了便宜,所以恨不得立刻拿下。

    “没问题的沈小姐,如果您确定租,今天就能签下来,押一付三半年起租,房东已经全权代理给我们了。”

    沈爰站在阳台,远眺自己家所在的名贵别墅区,“好,签吧。”

    签完合同,中介收好所有手续,笑道:“那位是个图省事的,什么都交给我们来做,明天一早我会告知他房子已经成功出租的消息,你就放心住吧。”

    沈爰点头,送走了中介,之后去酒店把自己所有行李搬到黛园。

    自己的两居室很干净,就是落了些灰尘,缺少生活用品,这些之后再整理就好。

    奔波一整天了,沈爰累得睁不开眼,把床铺收拾出爰!你先看看有没有想吃的,画出来待会直接点!”贾明把菜单给她。

    “好,我就不客气了。”沈爰翻开,浏览菜单。

    李枫和贾明随便聊着。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靠近,把买的一提精品啤酒放到桌子上,恰好是沈爰手边那块空地。

    她稍稍怔愣,下一秒看着易慎拉开椅子,坐在自己身边。

    拿着菜单的手死亡般僵硬,呼吸也有些难。

    他在沈爰身边坐下,却没有看她一眼。

    李枫和贾明面面相觑,打量他俩,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氛围骤然变僵硬,空气流通缓慢。

    半晌,易慎挽起袖口,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口了。

    “怎么没跟我说还有别人。”

    第 53 章   Venus

    Venus:53.

    易慎一句“别人”,彻底让这桌氛围降到冰点。

    沈爰悄然眨眼,难堪到连菜单都拿不住了。

    贾明有过的几段感情都是闹着玩的,哪会处理这种场面,最后还是李枫看不下去,出手了,“易慎,沈爰可是我请来的,你这可不给面子了。”

    “都是朋友,你至于么。”

    李枫一顿骂,易慎面不改色,举杯在唇边,偏开眼。

    有朋友帮忙给台阶,沈爰莞尔,全当身边人不存在,把菜单递给李枫:“我选好了,你看看要不要再添些。”

    “好。”李枫拿过来看了看,自己如果强大起来,独立了,就算离开沈家也能够自立,是不件接着一件,到了会场里参会的大家挨个介绍自己的来处,沈爰一听,合着顾迎秋的品牌都算是小喽啰,到处都是各大中珠宝奢品的代表,还有近些年大火的个人设计师,随便拿出一个都大名鼎鼎。

    唯一让能她挺直后背的是沈爰相信自己团队的潜力,而且炼锋明确表示会一视同仁,联动挑的不是名头,看得是设计内容。

    进了炼锋,大家就都一样。

    沈爰认真地听,低头记着,同时开着手机录音器准备录制回去给员工们听。

    她把一头卷发剪短了,只到肩膀下一点点,比大学时及腰的长度减去不少。

    沈爰还是喜欢穿浅色的衣服,米色的针织衫配长裙把她的纤细娇小衬托出来,银色碎钻凉鞋高跟,翘腿时小腿撩起一抹漂亮的裙摆弧度,露出的脚粉嫩漂亮。

    她把头发挽到耳后,淡妆强调漂亮的棕色杏眼,一颦一动活色生香,认真记录的神色格外有魅力。

    不少团队代表的设计师都忍不住偷偷看她,那些男性的目光移都移不开。

    主策划演讲完毕,留给在座的设计团队们一点自由讨论和咨询的时间。

    等了个空荡,从总裁办下来的助理上台,溜到主策划身“有几道招牌菜是一定要尝一尝的。”

    “对,我家的独门秘籍。”贾明跟她嬉皮笑脸的。

    李枫添完菜,开启新话题,“所以这次回来,就定居国内了?不走了吧。”

    沈爰颔来,自己拿回橙汁。

    动作流畅,脸色倒是不太自然。

    沈爰赶紧端起杯子和李枫碰了一下,低头喝酒,眼睫乱眨。

    李枫抿了口啤酒,把笑藏住:这易慎。

    习惯,还是改不了啊。

    易慎沉着气使劲嘬了口橙汁,小盒橙汁在他大手里显得袖珍,莫名滑稽。

    “正好哥几个都发达了。”贾明很爽快,说:“干个工作室还不容易,李枫和易慎都有人脉,你有什么麻烦直接找我们。”

    “我这边嘛,大忙帮不上,只要饿了来店里绝对有你饭吃。”

    沈爰被贾明的憨厚逗笑了,点头:“好,吃不起饭的时候一定不跟你客气。”

    贾明说完都觉得自己傻×,人家滨阳首富大小姐,怎么会有吃不上饭的时候,嘿嘿一笑算罢。

    李枫瞥了眼易慎,故意说:“我的人脉自然是比不上易慎,有事的话我也只能把易慎的名片推给你。”

    “就是不知道,这人有没有那个义气帮扶老朋友。”

    沈爰内心叹气:你可别再说了。

    吃顿饭,这帮朋友一个劲的把她和易慎捆着聊呀。

    “放心吧,我会努力的。”沈爰耸肩,很有自信:“不靠‘别人’也可以做起来。”

    故意强调了“别人”二字。

    易慎眉头抖了下。

    李枫差点没憋住笑。

    也是,这大小姐从来都不是软柿子,被噎了一句,一定会报复回来。

    之后四个人正常聊天吃饭,易慎全程充当闭嘴吃饭机器,时不时喝两口橙汁。

    沈爰和他们俩互相交流着五年间的各种趣事,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在国外的难处一并略过不说。

    这些年沈爰虽习惯喝酒,但酒量却没怎么锻炼出来。

    酒到中间,李枫和贾明聊天的功夫,沈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弹出一条最新微信。

    易慎支颐无聊地听着,偶然一垂眸,瞥了一眼。

    【郑文柏】三个字赫然在来信人的地方显示着。

    还没看清发的是什么,手机就被她拿起来。

    易慎上移视线,瞧着沈爰微醺着捧着手机吃力地扣字回复,好像喝醉了看不太清,手机都快贴脸了。

    他收回目光,喝了口果汁,唇角下压。

    消息回得倒是勤快。

    酒过三巡,大家第二天都还有工作,李枫找了代驾,易慎没有喝酒,四人走到门口,

    贾明主动提:“哎,李枫不顺路,易慎你送一下沈爰。”

    易慎看了他一眼。

    沈爰跟在他们身边,两颊粉粉的,有点呆懵,发呆不作声。

    她歪歪斜斜晕得慌,趔趄一步,被易慎一把握住了胳膊。

    和炼锋大厅的那一扶格外相像,他的手掌宽大,一手能圈住她的纤细胳膊,力度稍微有点大了,捏得沈爰蹙眉,小声细细:“…疼了。”

    熟悉的嗔怪语气,让易慎有些出神。

    他松了些力气,依然把控着她,对贾明说:“行了,你就别管了。”

    李枫的酒量这几年练的不错,一点啤酒喝完跟没事人一样。

    “我先走。”易慎跟他俩说,说完捏着人胳膊就要往停车场走。

    “沈爰——!”

    三个男人一同往声源处望。

    只见郑文柏下了车,向门口奔来,满眼都是沈爰,夸张到手里还捧着一束玫瑰。

    贾明吹了声口哨,嘲谑。

    沈爰眯起眼睛,看见他,同时挥开了易慎的手。

    他冷乜她一眼。

    看着郑文柏跑到自己面前,沈爰带着醉意:“你怎么来啦。”

    “没叫你…”话没说完,被对方打断。

    “我来接你了!”郑文柏看见了身边的易慎,故意把沈爰剩下的话卡回去,他把花送给她,很关心:“你一个女孩在外面喝醉了别一个人回家,也别跟陌生人乱走。”

    说完还故意看了眼易慎。

    易慎听着,唇线略有动迹。

    听着想乐。

    玫瑰的香味扑鼻,本来就醉得发晕,沈爰摇摇头,皱着鼻子往前踏一步,“行了…赶紧走吧,我要回去睡觉。”

    郑文柏看她没拒绝,眉开眼笑,跟着要扶她,“你慢点,车在那边。”

    两人走远,留下三个大男人站在原地看着。

    李枫扶了下眼镜,有点幸灾乐祸:“哎,有的人还不着急呢。”

    “人家未婚夫都追到跟前了。”

    未婚夫?

    易慎挑眉。

    “有的人?你吗?”

    他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走远的那两人,半晌,嗤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还他妈送玫瑰呢。

    他懂个屁。

    “人家结婚,你着什么急。”说完转身走人了。

    李枫瞅着他,跟贾明对视一眼。

    默契地同时开口。

    “活该!”

    …………

    炼锋对《璨夜之书》这次的珠宝品牌联动的重视程度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为了让设计师们能够进一步了解《璨夜之书》,炼锋请入围的设计师进入总部,来到《璨夜之书》分部参观,提供场所邀请大家和员工们一起工作,激发设计灵感。

    就这样,沈爰戴着临时工作牌迈进了炼锋的办公大楼。

    沈爰没有玩过《璨夜之书》,近几天才刚开始着手去玩,但是手头工作很多,游戏又得慢慢走剧情,她只能抽空做做活动走主线,能进入《璨夜之书》的分部和工作人员们接触,是她了解这个游戏最快的方法。

    炼锋对《璨夜之书》还真是上心。

    “怎么能不上心呢!”朱朱一拍桌子,怕影响别人,又凑到她耳边继续说:“当年炼锋可是靠《璨夜之书》狠狠打了一把翻身仗,就因为这个游戏,让炼锋的名号更上一层楼。”

    沈爰和朱朱两个人凑在设计间的大桌子上,趴着一边画图一边八卦。

    沈爰扬眉:“哦?还有这事。”

    “对呀,你别看乙女游戏好像只是恋爱类的,但要做好做细腻,需要的技术非常复杂,更需要很多很多钱。”

    “虽然它不是炼锋收入的大头项目,但有了成功的《璨夜之书》,炼锋就算是涉猎多种类型,多个受众群体的综合型游戏公司了。”

    “ip越做越大,之后的新游戏势头也都很好。”

    朱朱很骄傲:“哼哼,这可是我昨天连夜在某乎上科普到的知识。”

    沈爰瘪嘴忍笑,伸手揉揉她的羊毛卷,“行啦,你真棒,赶紧画东西。”

    朱朱点头,尾巴都快翘起来了,拿起电容笔继续勾线。

    现在大部分设计师都已经电子化设计了,在平板和数位板上实现构想,沈爰也会,不过还是习惯画图纸草稿。

    沈爰刚刚跟人物设计团队的几个小编聊了聊,更深入地了解了这几位男主。

    果然如她所料,这四位男主的起初人设,是易慎一手建立的,后续饱满工作交给人设部门。

    看着屏幕上生动又富有生命力的男主们,沈爰心里很复杂,但总归是暖的。

    奇异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

    两人埋头在设计间工作了四个小时,茶水都喝完了,久坐也劳累,沈爰和朱朱结伴去茶水间续水。

    果然无论到哪,茶水间永远是八卦圣地。

    两姐妹刚进了茶水间,排着队用开水机,有两个外来的女设计师靠在一侧喝咖啡休息,聊天的内容被她俩听得一清二楚。

    “哎,你听说过炼锋的头什么来路吗?”

    “是那个李总吗?炼锋的锋不是李枫的枫吗?哈哈哈。”

    “什么呀,炼锋从来都姓易,没有那位,哪来现在的炼锋。哎不过啊,都差不多的年纪,你瞧瞧人家,二十七八,腰缠万贯,都成上市新贵了。”

    “这些年,炼锋不止做游戏,早就把手伸到别的领域了,不然怎么能上市呢。”

    “这老总创业的时候恨不得还在读博士,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厉害…”

    “你别说,我之前接触过一些大佬,他们说起过这个易慎。”

    “怎么说?”

    “他们说,人家哪叫易慎啊,人家分明是祁慎。”

    “祁?啊!霄粤湾那个祁?”

    “对啊,祁家的二少,就是这个炼锋的易慎,有那样的家底,干什么不发达啊。”

    “人家生下来就已经在罗马啦,你还真以为他是白手起家?五年干出一个炼锋来?”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真跟传闻一样是无中生有的……”

    “哗——”沈爰摁下开水键,眉心骤然抖动,眼里划过不耐。

    井底之蛙,妒才之辈。

    你们懂什么。

    “你说他是霄粤湾首富的儿子,那他怎么不姓祁啊?”

    “这个说法很多,我听到的是因为他出生八字不太好,大师说让他跟外祖母的易姓能抗一抗命里的劫。”

    “哦…原来如此。”

    她没想到,这些年祁家把易慎的过去埋得这样牢实,甚至连死去的易连昌,整个易家,怕是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不仅把易慎流浪的过去藏起来,知道易慎是祁家人的也并不多。

    估计是易慎的意思。

    沈爰了解他,他最讨厌被人当成靠背景走近道的。

    事实上,他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易慎真吃了祁家的好处,就不会有李枫所说的“创业该吃得苦一点没少吃”这一说了。

    沈爰知道易慎肯定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可这些话她听着生气。

    但…如今自己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挺身而出为他说话呢。

    “圆圆姐,水满啦。”朱朱提醒。

    沈爰立刻回神,关上开水键,把杯子里满溢的水倒出一点。

    这个时候,从外面又进来两个人,不巧,是顾迎秋和她的助理。

    八卦的两个设计师看见顾迎秋,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茶水间只剩下她们四人。

    顾迎秋踩着高跟鞋逼近,上下扫了眼沈爰,冷笑一声,“你怎么敢来的。”

    “你知道来竞标的都是什么牌子,什么档次的设计师吗?”

    “我不知道。”沈爰不落下风,直视她,眉眼温柔:“但我知道我的设计不输给任何人。”

    “天真。”顾迎秋笑了,端着杯子走上前,放到开水机上:“大小姐就是大小姐,都出学院多久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幼稚。”

    沈爰都没有犹豫,直接笑道:“显然,幼稚的人见到对自己有威胁的对手,已经急得咄咄逼人了。”

    顾迎秋倏地瞪她,目光如刺,“你怕不是想重新勾引炼锋老总才来的。”

    她嗤笑,毫不留情地戳破:“我可是记得,当年某人在国外对着易总的报道哭天喊地的,夜夜买醉,跟我讲述他们的苦恋深情。”

    “你也不想想,人家如今还认得你吗?”

    沈爰下唇猛地颤抖。

    最难堪的,不过是被曾经信任的好友当众把最深处的心事揭开,残忍讥讽。

    朱朱都快被吓破胆了,听到的八卦足够震撼她全家了,悄悄拽沈爰的衣角。

    “对着易慎流口水的到底是谁呀?”

    沈爰撑着一副镇定,环胸逼近她,笑得更灿烂了:“幸好在出国前就分手了,不然我最好的朋友不仅会抢我的设计,还要抢我的男人。”

    “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不过,我都不要了的男人你又想抢,岂不是跟以前一样呀,迎秋。”

    曾经,沈爰以那段感情为基调,创作了一系列的珠宝作品,又因为想彻底放下易慎,打算焚烧干净。

    可还没等烧,顾迎秋就把它们都弄丢了,沈爰一开始还难过,后来觉得这就是天意。

    直到,那些设计,出现在顾迎秋的名下。

    说完想说的,她掉光所有笑容,拉着朱朱离开茶水间。

    不管身后的顾迎秋是什么样的表情。

    朱朱内心咆哮:好!圆圆姐霸气啊啊!

    …………

    特助奔向总裁办公室,那架势吓得总裁办其他人以为炼锋要破产了。

    “易总!!!”

    易慎正办公,看着人急匆匆跑进来,冷他一眼,“你要死是吗。”

    特助太激动了,才顾不得那些,溜到他面前说:“刚刚去《璨夜之书》分部,听到了沈小姐提起您了。”

    他平稳翻页,眼都没抬,“继续说。”

    特助:“好消息,沈小姐说你是她的男人。”

    捻着报告纸的手一顿,易慎的目光停留在字里行间。

    特助咽了下喉咙:“坏消息,沈小姐说你是她不要的男人。”

    偌大的办公室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

    易慎轻轻掀眸,沉静的丹凤眼摸不透情绪,突然笑了:“滚外面去。”

    …………

    工作室要搬走,写字楼的租期迫在眉睫,这一周左右结束了工作沈爰就到处去看房子。

    预算有限,还要挑说得过去的地方,走了很多小区不太合适。

    看房子比工作还要累,沈爰又没什么经验,房产中介一说得天花乱坠她就觉得是诓人的。

    今天看的这个房子是生窈介绍的,恰好就在沈爰家别墅区的对面,就是曾经奶奶要易慎买的那个小区——黛园。

    据中介说,这单元25层顶楼的一整层都是一个人买下来的,但一直空着,因为是顶楼多少有些不好租。

    一层有三户,两个三居室一个两居。

    沈爰看了其中两户,都是精装,但就是没有人住的痕迹,好像买完就没有人用过,非常新。

    “这么新来,倒头就睡着了。

    睡了多久不清楚,她醒来的时候,整个卧室一片漆黑,只有落地窗外的璀璨城市夜空照着些光亮。

    孤寂安静得好像全世界只剩她一人。

    沈爰伸了个懒腰,爬起来要去上个洗手间。

    这个两居室只有一个卫浴,要走出去上。

    卫生间亮着灯,她略眯眼梢,划过谑意,仰喉,一口干了杯里的酒。

    …………

    晚上九点,一行人终于吃完了饭,从自助餐厅出来。

    餐厅开在底商,有的人步行回家,有的人地铁公交,也有一部分要打车的。

    大家堆在餐厅门口浩浩荡荡,沈爰和朱朱在最后面。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震撼。

    “哎!那是不是咱易总啊!?”

    顾迎秋瞬间抬头寻望。

    众多炼锋的员工齐刷刷看见自家老总。

    就在餐厅门口正对着的方向,某个停车位停着他那辆黑色路虎。

    代驾司机刚骑着小车离开。

    易慎杵在车门边,懒洋洋弯腰靠着,身材比例优越到养眼。

    他单穿着黑衬衫,领口三颗扣子被乱扯开,露出锁骨和半遮半掩,引人遐想的胸膛。单纯靠在那儿低垂眼眸,就足够性感了。

    听见闹闹哄哄的,他闻声掀眸,直冲着以为是自己睡前留的,结果睡意惺忪地走过去一拉开门,扑面的热蒸汽袭来——

    沈爰眯着眼,在热气缭绕下,看见了刚穿上裤子的易慎。

    他上身全光着,还有没擦干的水珠顺着沟壑鼓胀的胸腹肌肉往下淌,活色生香。

    洗过澡,易慎的黑发都被打湿了,深眸清亮,说不出的动人。

    听到动静易慎偏头过来。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静止——

    沈爰怔圆了眼,呆住了。

    易慎……怎么会在她家洗澡啊!??

    第 54 章   Venus

    Venus:54.

    起初两人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三,好像并没有差很多。

    沈爰盯着即将二十八岁的易慎,阅历和年纪累积了他的城府,在此刻真实地感受到面前男人比自己冒出一大截的成熟感。

    光是站在那里,就有说不出的可靠沉稳。

    易慎并未因为忙于工作耽误锻炼,沈爰看着,反而比当初更壮了些,肤色捂白了,流畅硬实的肌肉埋藏着无穷男性荷尔蒙,透弥性感。

    沈爰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还仔仔细细上下扫了一圈。

    易慎手里捞着T恤,凝视着她看楞的眼,“看够了?”

    “看够我穿衣服了。”

    沈爰这才回神首,“应该是的,之后要专心拉扯工作室。”

    “别干聊啊,一边喝一边聊。”贾明回头,招呼店员:“上点饮料来!”

    店员得令,挑了几样饮料送过来。

    李枫把易慎买的啤酒分了分,给沈爰倒了一杯。

    易慎接过送来的饮料,捏着一盒橙汁插上吸管,放到沈爰手边,下意识换走她的啤酒。

    拿起啤酒的瞬间,他忽然愣住。

    沈爰也懵了。

    李枫和贾明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这是?干嘛呢?

    沈爰原本打算把易慎当成空气,结果他一个动作,她彻底乱了。

    她僵硬看向他。

    易慎举着杯子还停在半空,好像有一系列的思忖,最后若无其事地把啤酒放了回,刹那热了面颊,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谁让你在这儿洗澡的,你有没这样说着,她走进厨房,把他推开,从冰箱里挑出几样食材。

    她力气不大,易慎却很配合地往后仰了仰,故作踉跄,手里还拿着鸡蛋,睨她:“…你做饭?”

    什么时候会这个了。

    “自己在国外,什么都吃不惯。”沈爰打开水龙头洗菜,垂眸道:“不自己做饭,早就饿死啦。”

    说起做饭,就不禁想到自己在英国的那些麻烦日常,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做个饭连油烟机都不知道开,公寓通风又差,下个厨弄得烟雾缭绕,最后把报警器激发了,淋了一屋子水,惹来了房东指责。

    每次遇到生活难题的时候,她对易慎的念想就汹涌缠身。

    屋子里一片狼藉,她又还没吃上饭,埋怨自己太没用,气得坐在屋子里抹眼泪。

    水哗哗还在流淌,沈爰把洗好的芹菜放到一旁。

    易慎沉默着看了她几秒,撸起袖子凑近,“做什么?我打下手。”

    “番茄炒蛋,豆角焖饭,牛肉芹菜,再做一个汤足够了。”

    一高一矮,壮硕与纤细并肩,平行别离的两人凑在厨房里。

    芥蒂与隔阂短暂被烟火气消融。

    易慎从架子上拿出菜刀,一刀切下去,把芹菜切段,伴着整齐的哒哒声,意味深长来了句:“出去那么久,不还是只会我教你这几道。”

    沈爰洗菜的手稍有停顿,连自己都忘了。

    这几道菜,竟都是他当初教给她的。

    “不一样。”她固有骄矜,非怼他:“比你做的口味好太多了。”

    易慎哧一声,不以为然:“还嫌上我了。”

    “当初也不知道谁,胃口那么刁只认我做的饭。”

    他简短一句话带来太多回忆,氛围逐渐往不可控的味道发展,沈爰不自觉抬眼,正好撞上他偏头看来这一眼。

    两人目光隔空衔接。

    易慎看她的目光早已与五年前看她的不一样了。

    过去的他每次望向沈爰的时候,都是炙热直白的,恨不得一眼就把自己的心窝子掏出来给她。

    如今,他的眼神总是深不可测,即使是有情绪的,也像蒙着一层冰在里面烧。

    只不过她看不清,那里面烧着的究竟是爱还是怨。

    可无论五年前后,她都接不住这人的漆黑视线,被易慎盯着,沈爰只觉得脸上哪哪都发热,好像快被盯穿,什么都藏不住。

    于是她躲开了,关上水龙头:“少说话…做,做饭。”

    沈爰想要中断这招架不住的粘稠氛围,从易慎身边走过,却突然被攥住了胳膊。

    磁场碰撞,震麻了她的耳根。

    显然,有人不想结束这段镜头。

    沈爰抿唇抬眸,看他:“…干嘛。”

    有些话,并不适合两人在当下这种状态说,但易慎向来脱离礼数,无需前提。

    “你跟郑文柏怎么回事儿。”

    前一秒还在说做饭,下一秒他就这样越界地问她的私事。

    这人真是……

    沈爰频眨几下眼,盯着他紧握自己胳膊的手,“你听到的,就是全部。”

    话刚说完,她胳膊上的力度骤然紧了。

    她低着头,没看见易慎变化的眼神,冰层在蜕变,烧着的东西逐渐无法掩饰。

    他捏着她手臂,手背青筋虬起,语气重了:“要结婚,是吧。”

    再见以后对自己各种冷淡,时不时还要讽两声,要么就相安无事做回朋友,要么就彻彻底底地恨她,不相往来,看见她就恶心。

    明明之前还一副不熟的模样,现在又这样问什么婚约。

    沈爰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在想什么。

    但是,她不也一样么。

    明知道两人横着无法逾越的东西,知道绝无可能,表面放下却还是惦记着,为他一次次晃动心情。

    各种情绪堵在心口,沈爰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洇了眼角。

    她直视他,莫名就说了气话:“郑文柏,他人很好,是适合结婚的对象。”

    一句话,刺中了两个人。

    沈爰嗓子有些抖,明明看见他沉了脸色,却还是要继续说:“…我在,在试着接受他。”

    原本蔓延而上的厨房烟火气,因为这一段猝不及防发生的对话冰封殆尽。

    空气死寂了足足半分钟。

    易慎松了手,唇线抿紧,喉间露出半声笑。

    “明白了。”

    他转身,直接离开了沈爰所住的二居室,房门被撞上的瞬间——

    沈爰下巴剧烈抖动,呼吸往下坠。

    …………

    不欢而散,又是这样。

    原本能一同共进的晚饭,也被一个郑文柏搅得七零八碎,不过她也不是以前意气用事的她了,再难受的情绪也不会影响正常吃饭,睡觉,第二天爬起来干正事。

    之后的几天,沈爰没有再在黛园看见过易慎,他不来了。

    她帮助大家伙把工作室搬到这里,给大家营造出最好的工作环境,也算某种意义的回国仪式,不管以前成功失败,一切都从当下这一秒重新出发。

    幸运的是努力没有白费,沈爰和朱朱扎在炼锋完成得联动设计稿顺利通过初筛,并且得到了《璨夜之书》美术组很多员工的私下好评。

    之前一同来的设计团队,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

    顾迎秋也入围了,她们的较量还没结束。

    剩下的人将继续留在炼锋,与《璨夜之书》团队深入交流,完成最后的设计,之后就会诞生出最终与炼锋合作的设计团队。

    为了给他们入围的设计师庆祝,周五这天部分员工撮合大家一起搞个团建,去一家新开的西餐自助吃个饭。

    傍晚,朱朱帮她整理稿子,瞥了一眼一旁和员工们笑脸社交的顾迎秋,小声嘟囔:“什么嘛…我还以为她这轮就会被刷下去,谁知道是不是走了后门…”

    “不想被人议论就别议论别人。”沈爰用铅笔敲敲她的脑门,“你说这话,是质疑炼锋办活动的基本操守?”

    朱朱赶紧摇头。

    沈爰看了眼那人,莞尔:“她确实是有能力的,不然…”

    她对朱朱抛了个眼,“当初又怎么会被我视为搭档呢。”

    朱朱扬起笑脸。

    也对!她圆圆姐这么牛,当初的搭档也不会太差。

    下了班,一行人浩浩荡荡去西餐自助,

    饭过三轮,大家从拿正餐到开始吃水果甜点,话题围绕着炼锋的游戏和这次的乙游活动,虽然都是《璨夜之书》的研发员工,但大家对这款游戏的理解和态度还真是各有不同。

    有的人把它只当工作,有的却是真的热爱这款游戏,爱着这个游戏里的每一个元素,当成梦想在追逐。

    炼锋的人组团去拿水果了,沈爰和顾迎秋在一桌上,她全程和朱朱闭嘴吃饭,很少搭话。

    这时候,顾迎秋和她的助理开了话题。

    顾迎秋没怎么吃这些便宜没卖相的东西,用叉子玩着一块蛋糕,不屑嗤笑,毫不忌讳:“说白了乙女游戏,不就是给一群小姑娘做梦用的。”

    “幻想自己有这样那样的优质男友,所有好男人都喜欢自己,代入小说一样的环境,幻想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切的人生……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她的助理搭了句话:“梦女?”

    “对,梦女,嘁,网上这些人起名真是够难听。”顾迎秋打了个响指,摇头叹息:“整天做梦,能有什么…”

    “顾迎秋。”沈爰突然打断她。

    顾迎秋和她的助理愣住,齐刷刷看向长桌另一端的她们。

    沈爰天性温软的杏眼此刻却含着锋利,某个瞬间,像极了她那位不羁的母亲。

    “就你这样的思想,还妄想拿下这个联动。”

    顾迎秋不屑一顾:“您又有高见了?”

    “给了你那么长时间去了解《璨夜之书》,你都抠指甲去了?”沈爰语气随轻,吐出的话却字字带刺,“你到底不知道乙游的受众用户为什么愿意一次次的为联名产品买单。”

    “你以为她们借游戏做青天大梦?错了。”

    朱朱看着身边的小老板,有些讶异。

    沈爰直视顾迎秋,看透了她的业余和虚荣,“女性们通过乙游,通过与各个游戏角色的相处,在爱自己。”

    “太多人靠《璨夜之书》充盈自己的精神世界,你以为她们爱的是游戏里的男主们,不是,她们爱得是愿意付出爱的自己。”

    “她们因为这个游戏变得更自信,更乐于表达,更美好。”

    “而你什么都不懂,却把她们归结于一句难听的梦女。”

    沈爰笑了:“就你,还想挣到玩家们的钱,你做的才是青天白日梦。”

    …………

    与此同时,滨阳酒吧街某夜店。

    易慎坐在吧台边,捏着古典杯口,睨着冰块往外飘的烟雾,含着嘴里的半口。

    威士忌和味美思调成的烟熏曼哈顿,厚烟与香苦堆叠,余韵绵长。

    几个老板今天约在这儿聚会,楼上包间闷得慌,他一个人到下面独饮。

    瞥了眼身边随DJ音乐嗨动的石济之,无奈,又抿了口酒。

    两兄弟,石济之闹得极致,李枫静得极致,跟谁在一块待着都不算太舒坦。

    “听说沈爰回来了!你们都聚完了!不地道啊这事儿办的!!”石济之扯开了嗓子喊:“明天我组局!把她带来!”

    “对了!你俩什么情况了?面都见了,肯定和好了吧?”

    他这话还不如不说。

    这句一出,易慎倏地射了眼刀子过去,吓得石济之悻悻闭嘴,继续嗨。

    易慎继续盯着酒杯,消磨今夜无聊。

    “哎,你看那个。”石济之突然碰碰他。

    易慎顺着石济之的视线,看见了绚烂糜醉灯光下,坐在卡座里搂着女孩的郑文柏。

    他那张书生清秀的脸很能骗人,穿着一身昂贵休闲西装,笑着跟身边其他公子哥聊天,抱妹子的姿势熟练得可笑。

    想起前几天晚上她那几句。

    【郑文柏,他人很好,是适合结婚的对象。】

    【我在试着接受他。】

    易慎他们看过来。

    有些同事惊艳低呼:“…易总看的是咱们吧?”

    “这都下班了,他还管咱员工啊,哈哈哈。”

    “不会是等什么人的?”

    “啊?等没反应过来,呼吸一滞。

    整个人被他推进家门。

    嘭——!

    门被他强势带上。

    室内一片漆黑,沈爰被摁到墙上,还没来记得看清易慎的脸。

    嘴唇就被他堵了个全。

    两人的嘴唇相撞的瞬间,他手指抖动,她大脑宕机。

    五年了。

    易慎手指捏着她后颈控制着人不许乱动,滚烫的嘴唇碾着她的,熟稔地咬开她的双唇,入侵她的齿关舌尖。

    “…唔…你…”沈爰闭紧了眼,全身神经被骤然激起骇浪。

    她的唇边沾染他的湿润,舌头被他纠缠到发麻。

    酒酿香味渡进她的口中,把她也染醉了。

    吻得太激烈,太急切。

    隔了五年,所有情绪都融在交换的温热津/液里。

    玄关响起的碎声如汩汩溅水,悦耳又羞涩。

    沈爰揪住他的衣服,力度大到指节发白。

    他抱她封不动送给你。”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背地里那些事儿藏得特好?”他斜着一记眼刀,凌厉骇人,却是笑的:“你知道我现在不好惹,郑先生。”

    “识相就自己滚远点儿,别等到最后…不好收场。”

    郑文柏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眼前挑衅威胁这么不加修饰的易慎,杀了他的心都有。

    易慎接过调酒师递来的矮杯啤酒,抿了口,压着啤酒的冲劲儿,提醒一句:“还有。”

    “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叫她圆圆,就把谁啊?”

    大家纷纷打量他,这时易慎从西裤口袋里抽出手机,拨着电话,看着这边。

    下一秒,沈爰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她心跳猛跃。

    幸好无人注意到站在后面的她,沈爰接起电话,视线穿过众多挡眼的人影,与他模模糊糊隔空对视。

    他的嘴唇,是不是有些红?

    “你喝酒了吗?”她恍然。

    易慎的目光,始终精准,越过诸多障碍,只看她。

    过了几秒,沈爰的耳畔响起他因醉意而更沙,更磁的嗓音。

    易慎对她说。

    “过来。”

    第 55 章   Venus

    Venus:55.

    沈爰捏紧手机。

    这不是刁难她么。

    这么多人在这里,她直接去找他未免太招摇了,一旦让员工们都知道她和易慎认识,定会平添各种绯闻议论。

    她只求平稳低调,尽全力拿下这个联动。

    “喝了酒就早点回去休息。”她说。

    他跟没听见一样,直起身欲要抬腿,“那我过去。”

    沈爰吓了一跳,背过身捂着嘴边,小声呵他一句:“易慎!这么多人在你要干嘛。”

    听见她急了,易慎停下动作,睨着远处她背对着自己猫着腰的模样,眉宇松驰了,“旁边便利店,等你。”

    说完,他挂了电话,迈腿往自助餐厅旁边的便利店走去。

    还站在门口的众员工看有素质,谁给你家门密码的。”

    易慎套上T恤,水珠洇湿了胸口的衣料,透着胸肌的走向,“素质?”

    “我在我自己家洗澡,怎么没素质了。”

    “倒是你。”他走出浴室,步步逼近她。

    男人带着厚重的浴后热气袭来,沐浴露香味清新,压着沈爰心脏狂跳,她臊着往后挫,心里骂:茉莉香?还敢用她的沐浴露!

    两人步调不一,一稳一慌的窸窣步子在木地板上擦出。

    空气里浓稠了两人吐息。

    易慎盯着她的小脸,问:“在我家干嘛呢。”

    沈爰抬头,折眉较劲:“你家?这是我租的房子,西侧三居也是我的,走错了吧你。”

    易慎勾唇,云淡风轻:“这一层都是我的。”

    沈爰:“……”

    神经啊买房一层一层地买。

    “原来是我租了你的房子。”她反应过来,“中介先生说明天早上告诉你,所以你以为这里没人。”

    沈爰看了看四处空旷,“那你非要到这里洗澡吗?”

    易慎抬下巴,指了指她隔壁的东侧三居室,“我住的那间热水器坏了。”

    说完,他自顾自走向厨房,翻箱倒柜的:“有吃的么,饿了。”

    沈爰这间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她追着他,只觉得荒唐:“我交了钱这房子是我的,你在我家这样走动不会太没礼貌吗?”

    易慎打开冰箱,看见她新买的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出个鸡蛋手里掂量着:“民水民电,租金不高,交通方便,还能满足工作室所有需求的房子不好找吧?”

    他扭头看她,“我把房子租给你,帮你这么大一忙,不请我留下吃个饭?”

    沈步。

    他的身影笼罩她的肩膀,高跟鞋和男士皮鞋凑到对头。

    他的存在感太强,沈爰忍不住缩肩,不太敢直视,“…找我做什么。”

    “找你…”易慎的目光沉浑,贪恋着她的睫毛,鼻尖,嘴唇。

    “送我回家。”

    沈爰抬眼,觉得这人不可理喻:“你叫了代驾把你从酒吧街带到这儿,就为了让我开车送你回去?”

    “易慎,你神经呀。”

    “喝太多了吧你。”

    易慎硬板的肩线塌下去几分,似乎很疲,开始耍赖:“嗯,多了。”

    “你不送我回去,我就在外面坐一晚上,反正也没人管我。”

    “听说今儿晚上有雨…我这喝多了也不能开车…”

    沈爰忍不住了,伸拳使劲推他肩胛一下,斥他:“浑蛋,你又耍什么脾气呢。”

    他就这么赌定她舍不得这么抛下他吗?

    易慎装作被她推趔趄,懒懒散散地跟个无赖似的,听见她骂自己“浑蛋”,说不出的顺耳。

    他翘起眼尾,丹凤眼削去锋芒,央劝:“好了,回家。”

    两人往外面走,易慎歪歪斜斜的,像棵摇摇晃晃的大树,“晕,扶我一下。”

    说着要往她身上赖。

    沈爰一把推开他,完全不给脸:“少来这套,晕就爬着走。”

    易慎恢复常态,跟她并肩,不说话了。

    沈爰的驾照是大一升大二的夏天考的,一提到开车,她就想起那个潮热的夏天,他陪自己天天练车的回忆。

    说来恐怖,怎么生活处处都有跟他的回忆。

    车门没锁,沈爰开了车门坐进驾驶位。

    他这路虎车太高,她腿不够长,上车都怪费劲。

    易慎敞着长腿,窝在副驾驶眯着眼昏昏欲睡。

    沈爰上了车发现没钥匙,扭头碰碰他,“车钥匙给我。”

    易慎半睁着眼,有些迟钝。

    她看着着急,这几年在某乎看见所有人都在说,只有你有能力,挤破头也要去试一下炼锋。

    给谁打工都是累,但炼锋绝对是员工待遇最好的大厂。

    沈爰点了一碗川系的辣味面,走过日料的时候停下,看着格子里的煮物,闻着熟悉的汤香味,她笑着对厨师说:“麻烦您给我一份素的关东煮。”

    端着面和关东煮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沈爰拧开果汁喝了一口,忽然看了一眼瓶身。

    食堂供应的瓶装橙汁竟然是她喜欢的牌子。

    “我们炼锋的食堂怎么样?”阔别已久而熟悉的嗓音传来。

    沈爰眼睛一亮,抬头和穿着西装的李枫对上眼。

    李枫这些年壮了些,应该是有刻意锻炼过体型,不再是大学时瘦猴似的模样,头发也打理得很精致,眼镜换成了半框的。

    还年轻,如今看上去俨然是个魅力绝佳的青年企业家。

    李枫背着手,稍稍弯腰,眯着眼睛笑,“点的是这个面啊,我之前也经常吃。”

    “李枫慎你放开我!他不适合谁适合,你吗?”

    易慎倏地抬眸,眼刀锋利。

    震慑她后背发凉。

    沈爰顶着他阴沉的目光,藏在心底的哀怨翻涌,食指戳着他的胸膛,“他不适合,难道你适合吗?”

    她嗓音抖动,咬重音:“祁家二少。”

    狭小的车厢,瞬间掀起了多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缠斗在一起,空气都稠得流不动。

    易慎漠然勾了勾唇,语气低沉,“原来你是怨我这个。”

    下一刻,他松手,把钥匙从兜里拿出来,放到她腿上。

    易慎偏身阖眼,“困了。”

    沈爰气得不行,打开话匣子的是他,没头没尾结束对话的还是他!

    她气得鼓脸蛋,瞪他一眼,启动车子。

    易慎在滨阳肯定不止一处住所,但沈爰没问他回去哪里,默认把车子开回黛园。

    沈爰在地面找了个自由车位,把车一头扎进去,熄了火,顶灯打开。

    她扭头,看见这人已经睡过去了。

    沈爰叹气。

    “易慎?”她唤他。

    对方呼吸平稳,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爰不得已靠近,“醒醒啊。”然后又近了些。

    以前的时候易慎喝酒不多,就算喝也很少会把自己喝醉,所以她特别痴迷他微醺时红起来的嘴唇。

    本就是漂亮的唇形,自内而外的红润看上去极具诱惑力。

    她盯着他的脸,看得出神。

    以前过得清贫,他没条件捯饬自己,过得利落但总是糙的,即使那样都帅得鹤立鸡群。

    如今有条件了,富贵养人,他矜贵气质更胜,这张脸看着更完美了。

    眉眼鼻唇,哪哪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沈爰的目光从他高挺的鼻梁滑到嘴唇,潜意识小幅度挪近前身,闻见他吐息里的酒味,竟还留着点威士忌的余香。

    那里的味道和触感,她熟悉又陌生。

    “易…”

    易慎突然睁眼。

    四目相对,咫尺之近。

    沈爰被他定住了似的,坠入易慎这片深海,棕瞳晃动,耳畔是清晰的心跳声。

    易慎初醒,望着她这么近的脸,怔然中带着贪意。

    下一秒,他支身,偏头。

    是吻她的前兆。

    仅剩的理智响铃,沈爰突然后撤,扭头。

    他温热的嘴唇擦在她的颈边,留下一长串火苗。

    脑袋嗡嗡的,沈爰悸动难平,推开车门,不敢再看他:“到家了!你自便,我,我回去了。”

    嘭!

    车门被她甩上。

    易慎留在车厢里,半晌,颓丧地窝回副驾。

    他盯她走远,像认准了猎物的兽。

    易慎抿舔刚刚蹭到她脖子的下唇,飘过笑。

    似尝到了洋槐蜜,甘甜,难忘。

    …………

    那晚的接触只能算小插曲,虽让沈爰一整夜都平复不下去,却也在后续工作中被抛到脑后了。

    LilyBán的最新系列围绕天然钻制作全类型的小首饰已经投入生产,这批设计在前段时间的预售阶段卖出了不错的数据。

    小店成立不久,但好在质量和设计,包括售后都一顶一的好,所以短时间内积累了不少客户。

    虽然人不会像买口红一样经常买珠宝,但服务好每一位顾客,通过口口相传的推荐,拉客,LilyBán就不存在出现空售的时候。

    沈爰和朱朱在炼锋的征战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进一轮的筛选展示会上,沈爰的概念和设计获得了《璨夜之书》策划部大部分好评,比顾迎秋的设计呼声更高。

    顾迎秋围绕着《璨夜之书》女主的装扮板块设计了不同的珠宝首饰,每一样都绚烂繁复,走的是重奢主义,通过建模技术实现到游戏里,会给玩家们带来很完美的视觉享受。

    玩家通过装扮自己,也有了穿戴昂贵珠宝的满足感,当然顾迎秋的品牌有一比一复刻的真款提供玩家们购买。

    而沈爰却和顾迎秋的概念走了不同的方向,沈爰以四位男主为出发点,通过对他们外表,灵魂,内外故事加上和女主羁绊不断剖析,研究体会,设计出代表四位男主的四款珠宝,呈现形式是让这些珠宝出现在男主们的卡面上,虽是男款珠宝,戴在女生们身上却也毫不违和。

    如果有玩家购买真品,能营造出一种“把男朋友的首饰戴在身上”的感觉,让真的珠宝代替另一个次元的男主,陪伴她去做各种事,那样的话,玩家的日常生活就能更多一层动力。  

    而沈爰选用的原石并没有昂贵到难以接受,还能在气质上严丝合缝契合着男主们的人设。

    这就是沈爰联动售卖的思路。

    对比出高下,纵使顾迎秋在国内外的名声再大,真要比对设计,显然沈爰的概念更扎根于玩家对游戏的情感,更有宣传力。

    在一片掌声下,沈爰对大家鞠躬,起身的时候,她恍然被一股强烈的成就感侵袭,笑得更灿烂。

    展示会结束,中午饭点,大家结伴去七楼用餐。

    沈爰刚出了电梯,接到了二哥的电话。

    “怎么啦。”她站在落地窗前,身后不断有前往食堂的员工略过。

    电话里沈绰的语气足够央求。

    “姑奶奶,该回家了。”

    “你说你回国这么久,家门都不迈,也太不像话了。”

    沈爰叹气,笑得自在:“我像话了二十年了,还不许我随心一次吗?”

    “你的随心就是不顾家人心情是吧,爷奶都想你了,天天念叨。”

    “而且,为了叫你回家,爷爷昨天亲口决定要让郑文柏上门了,就今天晚上,你必须回家。”

    “说你俩的婚事,是时候走走进度,正经谈谈。”

    “今天晚上?”沈爰蹙眉,环胸抗议:“太突然了,你们就不管人家郑文柏有没有空。”

    沈绰:“郑文柏高高兴兴答应了,说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多忙都有空。”

    沈爰:“……”

    “你到底想不想嫁?答应的是你,回国拖拖拉拉的又是你。”沈绰说:“你要是不愿意,二哥死都护着你。”

    沈爰仰头,望着窗外的蓝天阳光,安静了几秒。

    说实话,她也搞不懂自己了。

    “不管是不是谈婚事。”她兼顾礼节,思忖决定:“既然他二老都把郑文柏叫到家里了,我不回去也不适合。”

    “晚上我会回去的,你就等着我吧。”

    挂了电话,原本高兴的心情又被凭空压下一块石头,沈爰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收起来转身进了餐厅。

    一侧,拐角处自动售货机。

    路过的人看见杵在那儿的易慎都自觉颔首:“易总好。”

    “老板好。”

    “易总好。”

    特助瞄着他的脸色,不太敢说话。

    说了又要被怼一句“谁问你了”,但是现在事态紧急啊!!人家准女婿都被邀请上门了!你还在这做什么!

    易慎捏着自助机掉下来的罐装苏打水,淡着脸置若罔闻。

    下一秒,随着嘎啦嘎啦的声音,满装的易拉罐被他摁出几个深坑。

    …………

    傍晚,沈爰提着买的礼品回家。

    见到爷奶的瞬间,她就后悔了,后悔自己赌气不回家。

    在国外的时候,她也经常和家里人通视频,这才多久没见面,奶奶的头发就白了好多。

    进门的时候,沈爰听见了她咳嗽的声音。

    奶奶一向身板硬朗,这身体情况下降得太厉害了。

    沈爰放下东西,换鞋奔过去,接过保姆的汤药递给她,“奶奶。”

    彭芹看她一眼,精神头立刻好多了,喘着接过药:“怎么瘦了。”

    “忙工作,忙得自己都顾不上了?”

    沈爰一下子心软成泥,笑了下:“是有点忙。”

    “对不起啊奶奶,我…没顾着回家。”

    “你忙你的。”彭芹几口把中药喝下去,捻了块点心吃着,“我跟你爷爷说,你不回家,是跟我们较劲呢。”

    “还以为,这么多年了,祁家小子那个坎你还是不肯迈过去。”

    沈爰眼神忽闪,笑得有些不自然,只好转移话题:“……奶奶,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去医院看了没?”

    “体检都好,就是热伤风,人老了一有毛病就不容易好。”她挥挥手,拉着沈爰去沙发坐。

    “爷爷呢?”沈爰放心了,问。

    “喝茶去了,一会儿回来。”彭芹把点心放到孙女面前,特地买的都是她爱吃的,“文柏刚刚来了电话,说一会儿就到,还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海鲜。”

    “这小子啊,我看着行,处处贴心,也没有不良嗜好,他的家底干净,富裕但又不压着沈家。你嫁过去,奶奶放心。”

    彭芹扬起下巴,唯一不太满意的是:“就是感情经历丰富了些,交的女朋友多是多,都是正常交往,倒也不触及人品问题。”

    “你放心,订了婚他如果再有乱七八糟的消息传到沈家,那盛德集团就要为自家儿子的行为付出代价。”

    说完,她松气:“婚姻啊,很少有什么都满意的。他疼你,他家人不敢惹你,到时候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彭芹抚上孙女的手,苦口婆心分析好处:“你不想苦兮兮当小媳妇服侍他的家人,那就不惯着。你不想年纪轻轻生育,那就不生,没有人敢给你不痛快。”

    “看着你两头都有归宿,我老太太就是走了也放心了。”

    看来,爷奶早就全方面分析过,认准了郑文柏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郑文柏被她“退货”了,也马上会有新的人选补上。

    沈爰苦笑,“您这说的又是什么话,您要健健康康的,小时候您答应我了,要陪我一辈子呢。”

    彭芹被她的儿时戏言逗笑了,摇摇头:“你啊,我和你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们什么都不愁,就愁你的事了。”

    说完,给孙女亲手拿了块糕点,“吃这个,今天新送来的。”

    沈爰点头,捧着手里的酥点,准备了一路想吐露真心的欲望,再次无奈地压下。

    奶奶。

    我遇到易慎了。

    五年了,我还是……

    她余光看着奶奶花白的鬓发,听着老人时不时的咳声,欲望和良孝对撞厮杀,难以开口。

    …………

    与此同时,酒吧街。

    易慎窝在沙发里,盯着服务生送来的种类不一的烈性酒,目光发空,不知在想什么。

    这会儿,门口进来个人。

    祁醒走进屋,在昏暗飘荡的灯光下瞄见易慎的表情,双手抄兜,在原地欣赏:“难得。”

    “竟然能看见你自甘败将的表情。”

    “是准备干什么,这架势,明摆要灌醉自己。”

    易慎掀眸,捞起一个酒杯,咚地一声摆在桌子上,“少废话,过来喝酒。”

    “哎,五年了。”祁醒走过去,顺势单手解开衬衫领口两颗扣,“你还是不愿意对我这个亲哥尊敬点。”

    他突然偏头,表情很认真:“要不我把整个祁家拱手奉上,随你玩弄,换你一句‘祁醒好哥哥’,行不行?”

    易慎知道他开玩笑的。

    祁醒这个人,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喜欢在玩笑中毁灭,平静着发疯。

    一个天生的疯子,健康的神经病。

    易慎就喜欢他亲哥这离经叛道的劲儿,不然两人也不能成一丘之貉。

    祁醒看着他给自己倒酒,睨着流淌的金黄色酒液,牵起唇角,“看来,你要动手了。”

    易慎端起杯子,跟他碰碰,先干一杯,“所以通知你。”

    “谢谢你的开场提醒。”祁醒小口品鉴着美酒,玩转酒杯,“我很期待。”

    …………

    一场本该轻松叙旧的家宴,却把沈爰累得心力交瘁。

    郑文柏本来要送她回黛园,她没同意,反正也不远,又想透口气,于是就一路散步回了黛园。

    沈爰扫了卡进楼门,盯着电梯下降到一楼的数字,耷拉着眼皮,浑身不对劲。

    好像千斤巨石压在身上,把她逐步推向深渊,她想挣扎,想活命,却无法挣脱。

    郑文柏处处做的都很好,把二老哄得笑了一晚上。

    唯一不太满意的只有二哥,坐了一会儿听不下去,自己回家了。

    她陪在旁边,看着郑文柏这个“正确答案”,不断地试图说服自己。

    爷奶老了,身体不好,不能再让他们担忧生气。

    她总归要结婚,要有家庭,喜欢的未必适合作为余生伴侣。

    郑文柏很好,他会照顾好她。

    可每次尝试都失败,宣告失败的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易慎的模样。

    沈爰弯腰,重重喘了口气,自嘲一笑。

    真是活该。

    说句气话,她还真是不想为易慎自守不婚一辈子呢。

    二十五楼的电梯门打开——

    沈爰拖着疲惫走出来,计划洗个热水澡,把所有烦恼都短暂抛掉。

    就在她在电子锁上输入房门密码,拧开门把手的瞬间。

    身旁的三居室突然推开门,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沈爰还你嘴缝上。”

    他对郑文柏举杯,哂意痞气:“你知道吧?我以前挺浑的。”

    所以他干得出来。

    太荒唐了,郑文柏摆头,气得笑了。

    指着他,骂都骂不出来。

    情场失意,又被情敌威胁打压。

    郑文柏大脑充血,快昏了头,他颓败地摘下眼镜,半晌,想通了什么,释然叹气。

    “易慎,你也就这样了。”

    “我是她家看中的女婿,各方面,都最合适。”

    郑文该说顾迎秋是聪明是蠢,眼见着水军就要被炼锋的公关团队处理干净,她一急之下,转发了揭发LilyBán卖假货的博文,并且直接阴阳怪气,指责沈爰无论是作为设计师还是老板都不够格,抱得好紧。

    都有些喘不过气,易慎与她抵额,昏暗中,两人唇间坠出一道凉凉的线。

    沈爰被亲得发晕,理智全无,胸口剧烈起伏。

    昏头转向之际,她感觉到他的指腹,轻轻擦着自己唇边的湿。

    然后听见他说……

    “去哪儿了。”

    “你怎么总想着跟别人结婚…”他醉得厉害。

    易慎深深睨着她,嗓音如沙漠砂砾,深处滚烫灼心。

    像恳求又像警告。

    “圆圆。”

    “我不许。”

    第 56 章   Venus

    Venus:56.请你回头

    呼吸缠绵,周遭的黑,放大了除视觉以外的所有感官。

    沈爰能更清晰地听到他的轻喘,闻见他身上酒与皂香的混合香。

    他简单两句话,蒸熟了她的理智。

    脸上很烧,沈爰在一片黑暗里,对上易慎发亮的眼睛。

    她的手还攥在他手臂上,隔着薄薄的衬衫,感受着他臂肌的温热。

    沈爰被他的目光缠住了,所有情难自已都被勾引出来,嗓音绵软:“…你不许什么。”

    易慎故意把自己灌醉,就是要趁着酒劲耍赖,他低头把嘴唇凑到她颈边,又蹭又亲的:“不许跟他结婚。”

    “谁都不行。”

    沈爰痒得夹肩膀,偏头推他,呼吸随情动急促:“你,你凭什么不许,别耍流氓,易慎!”

    易慎一把桎梏她的双手,张爰语塞。

    什么耍赖的话都能让他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是我自己辛苦找的中介,又跟你无关…”虽见老板走进便利店,纷纷松了口气:“哎哟,吓死个人。”

    “我还想着要不要去打招呼呢。”

    “没事没事,易总从来不在乎礼节什么的。”

    大家各自告别,在餐厅门口散开了。

    顾迎秋回头,瞥了一眼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的沈爰,眼神紧了紧,带着助理转身离去。

    一下子只剩下沈爰和朱朱。

    她把手揣进兜里,松了口气,“朱朱,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

    朱朱点头,“那圆圆姐我先走啦,明天炼锋见。”

    “拜拜。”沈爰目送她离开。

    调转方向进了便利店,熟悉的关东煮香味扑来,沈爰扫视一圈,看见易慎买了瓶水靠在吧台。

    他握着矿泉水正喝着,仰着喉结滚动,喝得急,唇边溢出点水光。

    拧上瓶盖时,易慎斜眸,醉红的嘴唇湿润。

    他微醺时眼睛会浑浊,看人更迷离,浓郁。

    沈爰招架不住这种目光。

    高跟鞋踩在瓷砖上清脆悦耳,她走过去,在他面前站住,“你怎么在这儿,在附近应酬?”

    易慎慵懒靠着墙,喝剩一半的矿泉水放在桌上,说话很慢:“酒吧街,离这儿三公里,四条街道,七个红绿灯。”

    沈爰眉头动了动,没懂。

    他盯着她,“不凑巧也不路过,我就是找你来的。”

    易慎直起身,往前迈了一嘴在她白颈嘬了口。

    偏就耍这个流氓。

    湿热和酥麻一同袭来,嗡的一下——沈爰天灵盖发麻,忍不住哼出一声。

    她短暂如猫叫的声音取悦了易慎,他用鼻尖蹭着,一朝餍足,只感愉悦。

    感醒了。

    她乜斜余光看着他,视线模模糊糊,“你认回祁家的瞬间,我就当你已经给我答案了。”

    沈爰和易慎,或许有可能。

    沈家的沈爰和祁家的易慎,绝无可能。

    沈爰胡乱抹了把泪,转身往里面走,头都不回,“自己滚出去。”

    说完一头扎进卧室,把门摔得响。

    起居室昏暗,安静的玄关只剩下高大又颓丧的男人。

    易慎杵在原地很久很久,垂着的头压抑着困兽的嘶吼。

    半晌,他抬眸,望向沈爰卧室的这一眼。

    亮得吓人。

    …………

    重逢后每一次亲近都以争吵为戛然而止,在激情翻涌的中途总有一块石头滚下来砸断一切。

    沈爰趴在床上掉了好一会儿眼泪。

    哭着哭着,她就累得睡着了。

    本以为一觉能到早上,却没想到被拽进了一个热火朝天的梦里。

    沈爰单了五年,也五年都没有那方面的生活。

    那怕是自己动手,只要和x扯上关系,她就忍不住会想起易慎,自然难过,所以一来二去就戒了。

    今日突然一吻,把藏在她身体里的小怪兽释放了出来。

    夜色浓郁,沈爰的梦零碎颠倒。

    一会儿是易慎在禄坊胡同的那个旧房子,一会儿在他之后的单身公寓。

    荒唐到,甚至在她家别墅的卧室。

    飘窗淌风,窗帘在阵阵鼓动下飘荡。

    易慎压在她的身上,用结实的/月几/肉,温热的胸膛覆盖她的颤抖。

    她流着泪,烫着体温不断乱踢,他笑了,像过去一般哄着她,却不肯减轻力度。

    像被塞进嘴里一大团棉花,棉花吸干了口腔里的水,噎住她的呼吸。

    濒临窒息,却因这份填满感而舒适。

    23岁的易慎逐渐重叠成28岁的他,说着相似的话。

    “我们圆圆,憋了好久。”

    “现在,舒服了么。”

    沈爰骤然睁开眼,漆黑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她出了一身的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梦太过真实,她起身的时候还在颤抖,沈爰低头看了看,无奈地叹了口气。

    像什么样子……

    一身汗也没办法邋遢着继续睡,还好睡到十二点醒了,沈爰爬起来拿换洗衣服,打算去洗个澡再休息。

    独居的时候唯一觉得孤独的时候就是夜里,她推门出去,看着空旷黑暗的家,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沈爰摸着墙边,走到客厅站住了。

    视线前方,浴室竟开着灯,淅淅沥沥从里面传来一些水声。

    她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放轻步子,沈爰小心翼翼接近浴室。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会半夜醒来,洗澡都没有关严实门,湿热的雾气不断从臂膀粗的缝隙飘出来,带着茉莉香的沐浴露香味。

    沈爰反应过来。

    浑蛋易慎,竟然还敢过来偷用她的浴室,他家的热水器还没修好么?

    她站在门口,突然听到不太对劲的声音。

    水声淅淅飒飒的,不太像喷头自然淋下的声音,水雾像层障眼法,即使这样,沈爰还是捕捉到沐浴中一阵又一阵异样的声。

    野兽独自疗慰,无人空间释放着自然,自然带来的是松弛的性/感。

    某种猜测在脑海里闪出,沈爰不敢置信地捂嘴,却忍不住凑头,从缝隙往里看。

    浴室干湿分离,淋浴间有一层透明玻璃板,此刻蒙着半遮半掩的雾气。

    就着云雾,沈爰看见了后面看似静止实际又有动作的身影。

    她忍不住咽了咽喉咙,脚底发麻,好像动不了了。

    脑内似乎能补全他稍稍蹙眉忍耐的表情。

    墙上的钟表静音转动,易慎的澡洗了很久,她呆愣地在外站了很久。

    她像个被蛊惑,抛弃羞耻心的偷窥贼。

    一切都结束在——那个瞬间。

    他迎着淅淅的热水,咬着重音,放肆地唤了好几声“圆圆”。

    沈爰轰然爆红了脸,手里的换洗衣服啪嗒,掉到地上。

    …………

    沈爰恨不得有迎头盖脸的工作,把她忙得昏头转向,这样就能不再回想那个晚上。

    像发了场难以痊愈的低烧,不管在哪做什么,只要想到那个画面,沈爰就能原地化身小番茄。

    会议室里,沈爰盯着眼前的策划案,悄然叹气。

    连开会都走神。

    这可是宣布最终结果的会议。

    “沈爰小姐。”有人叫她。

    沈爰倏地抬头,突然迎接《璨夜之书》策划部全体的掌声和笑脸。

    “恭喜你!”

    “合作愉快。”

    沈爰有点怔然,看向身边激动得快哭了的朱朱,“我们拿下了?”

    朱朱使劲点头。

    沈爰礼貌起身,跟主策划握手,还有些不真实。

    余光瞥见顾迎秋坐在一旁,脸色已经难看到快垂地了,她没有再给这人任何眼神,只是笑得更冁然。

    其他落选设计团队纷纷离席,沈爰留下和策划部门商讨联名合同的细则。

    如果都没有问题,今天签合同,明天合作就正式开始了。

    从小在沈家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沈爰跟着爷爷哥哥早就学会了辨别合同是否靠谱,如何多为己方争取利益,虽是个设计师,真与合作方对桌而坐的时候,商场的谈判情商信手拈来。

    炼锋的水准一向是业界最高,不会对小品牌小设计师苛刻算计,但经过这一商讨过后,《璨夜之书》的决策部领导也对这位看着像个单纯小女生的沈设计师刮目相看。

    然而沈爰发现了,有位男性从始至终坐在会议桌的角落,戴着蓝牙耳机,手机放在桌面上。

    她每次为自己品牌争取更好条件的时候,《璨夜之书》的领导都会看向那位年轻的男士,然后等他点头,他们才能继续对话。

    四十分钟会议结束,合同细则敲定完毕,待明天修改后双方签订。

    午休时间到,大家各自散去,休息吃饭。

    沈爰带着朱朱走到会议室门口,看见那个蓝牙耳机男士起身对她微笑。

    沈爰颔首,“您好,您是…”

    特助起身,对她十足恭敬,自报家门:“沈小姐好,我是炼锋总裁办特助,张世,您叫我小张就行。”

    她愣了下,看着眼熟原来是易慎身边的人。

    沈爰摆摆手,寒暄:“那怎么行,看张特助眼熟,原来是老板助理…”

    “刚刚会议,看你一直在打电话?”

    “是的,小分部的领导当然不能拿主意,您提出的所有条件是被易总亲自准予的,”张世指指自己的蓝牙耳机,笑了:“他本人今天在外面应酬。”

    “不然就是易总亲自过来了。”

    沈爰讶异。

    没想到刚刚开会,自己的发言全都被他听去了啊……

    “沈小姐,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张特助伸手。

    沈爰和他握手,真诚道:“能和炼锋合作是我们品牌的荣幸。”

    “想着您未来要经常在炼锋工作…”张特助从兜里拿出一张卡,双手奉上:“我们楼各个部分都管理严格,各有各的地儿,《璨夜之书》更是拥挤,腾不出单独的工作室和休息间给您了。”

    “所以刚刚跟易总申请了一下,他把六十七层一间空屋子批给您,您随意使用。”

    “这张卡是门锁卡,也是电梯卡,只有刷这张卡才能到六十七层。”

    沈爰有些迟疑,但出于礼貌还是接过来,摸着磨砂质感的芯片卡,心里泛起涟漪。

    “啊……你有心了……”

    特助始终微笑:“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您只要有问题,找总裁办任何一位都可以。”

    “那就这样,祝您工作愉快。”

    目送张特助离开,朱朱盯着沈爰手里“闪闪发光”的顶楼卡,“喔唷”一声,可劲八卦:“圆圆姐~我觉得是易总故意的耶。”

    “你和易总真的不能和好吗?上次看见他,他真的好帅。”

    沈爰瞥她一眼,用之前的话术继续揶揄:“先是问我是不是豪门联姻,又关心我和他的关系。”

    “朱朱,咱们店新系列是卖的很好吗?”

    朱朱瞬间蔫了:“对不起,再八卦我就是狗。”

    沈爰看她这样儿,憋笑,揽着人往外走:“好了,总是想男人有什么意思,吃饭搞事业。”

    …………

    吃完饭朱朱离开炼锋回工作室了,姿姿在工厂看着师傅打首饰,小店那边客服和售后需要人手。

    沈爰吃完饭也没地方去,看着手里的卡,打算搬着东西上去看看。

    餐厅用餐完毕以后,沈爰把和朱朱放在《璨夜之书》分部杂物间的设备图稿整理起来,抱着纸箱子上楼。

    沈爰抱着东西进了电梯,扫卡,六十七层的按键亮起,电梯厢里其他员工忽然变了表情。

    大家面面相觑,各种猜测尽在不言中。

    通往六十七层的电梯稳定又静音,只有阵阵舒缓音乐,开了门,她踏进这一层楼,被更安静的氛围容纳。

    正在午休时间,走廊里的人不多。

    六十七层出来就有一个助导台,有位女员工正值班。

    她看见电梯开了,抬眼看见眼生的沈爰。

    两人大眼对小眼,沈爰先笑了下,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和《璨夜之书》合作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对方直接道出:“您是沈小姐是吗?”

    沈爰停在原地,有些意外,微笑点头。

    助导小姐起身,十分礼貌,领着她:“特助已经交代过了,您跟我来,我带您去办公室。”

    炼锋对外来的短期合作伙伴的态度好到沈爰还以为进了星级酒店,反而给她弄得有些受宠若惊,跟着人身后向内部走去。

    总裁办是个规模不小的团队,集中办公的区域各有私人空间,分部集中却不拥挤,装潢风格极简又有细节的人情味道。

    她的房间在进里面,很安静,房间很大。

    助导小姐把她领到地方就回去了,沈爰刷卡进入,先被眼前一片刺眼的阳光闪到。

    办公室侧面向阳,落地窗壮观,六十七楼可以俯瞰大片滨阳街道,还能看见对面自家神石集团的楼。

    房间是多功能功能融合的,水吧冰箱,媒体画室,还有一张沙发床随时可以休憩。

    沈爰娇生惯养,看见有这么好的工作氛围自然是高兴的。

    东西放好,酒足饭饱加上正午晒得人困意袭来。

    中央空调的风柔和,沈爰锁上门,脱了鞋,扯开毯子在沙发床上躺下,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隔壁传来一阵关门的碰撞声,震得她挨着的这面玻璃墙都有颤动。

    动静不算大,却叫醒了沉睡的她。

    沈爰迷迷糊糊揉着眼角,睁开视线。

    她偏头看向身边这一面百叶窗,好奇心胜过了礼节习惯,沈爰伸手,用手指拨开百叶窗的叶片,一双眼睛透过这狭窄的缝隙往隔壁看。

    这一眼,竟直接看见了易慎。

    易慎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正装革履,却能看出几分风尘仆仆的味道,他把手里的东西随意扔到偌大的办公桌上,单手解开外套纽扣,脱掉外套又去解衬衫的领扣和袖口,把袖子往外翻,露出小臂。

    男性荷尔蒙在他流畅的动作里不经意泄露出来。

    他站在落地窗前放松筋骨,地毯投下一大片宽肩窄腰的灰影。

    这般身姿又让沈爰想起那个水雾缭绕的晚上,她眨眨眼,喉咙干涩。

    怎么隔壁是他的办公室。

    沈爰努努嘴唇,别是这人故意安排的吧。

    哼。

    这么想着,她却没挪开视线,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易慎转身走向办公桌,拉开椅子坐下。

    员工看穿着应该是个小领导,把东西给他看,面对面坐下。

    玻璃墙隔音效果很好,她只看见两人间断着翕动的嘴唇,知道在讨论,却听不见内容。

    看着认真和员工讨论工作的他,沈爰有些恍然,忽然回想到以前。

    以前,他也是这样和李枫他们凑在一起讨论事情,即便能力在其他人之上,却也从不趾高气昂,永远和伙伴们平起平坐,就事论事。

    易慎认真做事的时候,眉头会不自觉地有些皱浮,寻找到解决办法后松开那一瞬间,特别好看。

    沈爰把胳膊放到沙发顶部,枕着胳膊,就这么扒着百叶窗,偷偷看他发呆。

    易慎面前的员工正喋喋不休地汇报着,他专心致志听着,时不时点头。

    就在这时,易慎突然在空隙间偏头,非常精准的,连犹豫没有的,直接攫住她躲在百叶窗缝隙里的眼睛。

    沈爰的心跳骤然被撞击。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对视很短暂,易慎只是淡淡一眼,然后又转而看向手里的资料,缓缓翘起了眼梢。

    惬意得很。

    上一面接触的时候她还在打他骂他叫他滚出去,结果下一次见就被他逮到偷看。

    沈爰窘迫难耐,赶紧放下百叶窗,收拾东西趁他忙着逃出六十七楼。

    …………

    晚上,顾迎秋竞标失败,还是输给了沈爰,气得找了个酒吧一醉方休。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不放过任何能往上爬,锻炼技术的机会,却还是比不过那沈爰!

    顾迎秋端杯子一口闷,漂亮的调酒顺着喉咙辣着五脏六腑,也无法降解浑身怒火。

    生在罗马就算了,想要什么有什么,做什么都顺风顺水,连易慎那样优质难求的男人都为她倾倒,多少人围着她团团转!

    大学那时候是,现在还是,只要有她在,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会被抢去所有焦点!

    一身狼藉回国,团队那么烂,竟还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拿下炼锋的单子!

    她看,就是易慎故意把单子喂给沈爰的!所有人都是被溜的!

    助理看着她生气的模样,也不敢说什么。

    “秋姐,没事的……我们还会有其他商单的。”

    顾迎秋把满腔的幽怨吞进肚子里,压着嗓音说:“没事,你先回去吧,其他工作等我通知你。”

    助理点头,安慰了几句拿包离开了。

    等她离开,顾迎秋脸上渡上几分平静的狠劲,拨通了某个电话。

    “喂。”

    “交代你的事,都办妥了吗?”

    …………

    与此同时,同一个酒吧。

    服务生鞠躬,他从门外迈进酒吧,易慎换掉了那一身板正西装,八月末的季节,他穿着灰黑拼色的宽大T恤,五分短裤露出漂亮的小腿肌肉。

    前刺凌乱的黑发像是刚洗过澡随意打理的,脖子上竟配了半串不规则的白珍珠,和身上过于性冷淡的穿搭对撞,撞出几分奇异的高贵和性感。

    穿着干净球鞋的脚步,踏过一众混乱狂欢的皮鞋和高跟鞋。

    他倒像是去球场的路上,误入了这片迷乱之地。

    易慎扬着下颌,扫视一圈,最后走到吧台,拉开椅子坐下。

    神清气爽的模样与一脸烦闷的郑文柏对比鲜明。

    郑文柏旁边还坐着位美女,时不时跟他搭话,郑文柏理都不理。

    调酒师认识易慎,笑着问:“今天想喝点什么,来点甜酒调的如何。”

    易慎勾唇,点了单:“肉桂烟熏啤酒,今儿随便喝两口。”

    听到易慎的嗓音,郑文柏倏地抬头,眼神顿然戒备。

    易慎云淡风轻,随便捏着吧台边的空酒瓶欣赏。

    两个男人邻座而坐,硝烟气味无声蔓延。

    郑文柏喝得眼底混沌,嗤笑一声,对他的忌惮也在醉酒中消弭不少:“是你吧。”

    “肯定是因为你。”

    调酒师正在手切冰/块/钻/石,格拉格拉的声音悦耳,蔓延出冰雾。

    易慎支颐姿态懒散,情绪极深:“…哦?”

    “肯定是你做了什么。”郑文柏恨不得啐骂眼前的人,但碍于他如今的权势,不敢太得罪:“圆圆最近才不爱理我。”

    “从她回国开始,就不停躲着我,态度也冷淡很多……”

    他真的喜欢沈爰,也是真的想当沈家的乘龙快婿。

    “我真不明白我还要怎么做……!”他说到这里,突然闭了嘴,灌了口酒。

    “我们是要结婚的,你再搞小动作都没用。”

    听见了很不错的信息,易慎眉宇更舒,手指弹了弹空酒瓶,铛铛出声。

    “这话原并且作为多年好友,表示对沈爰的失望。

    顾迎秋在圈子里搞人际关系这么久,一发文就有很多同行跟着奉承,表示行业内绝对不能存在这种人。

    顾迎秋想给这件事再添一把火,殊不知,她的发言正是沈爰铲除灾祸根源的入手点。

    “我想不到。”沈爰紧握手机,屏幕上冰冷的字眼全是扎人的刀剑,“她竟然能这么恨我。”

    这么想一次次地打垮她。

    易慎突然开口:“想不想一口气把她摁死在土里?”

    她偏头,房间里的衣帽间,最左侧柜子里拿一套新的床单。”易慎交代。

    “哦。”沈爰这才将视线从远处别墅里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中挪开,放下杯子,走向他的卧室。

    走进他的卧室,实际上这是个衣帽间,卫浴和卧室一体的套间。

    沈爰摸到他的衣帽间,从左侧柜子里翻出新的床单,拿到床单以后,她没有立刻离开。

    沈爰往旁边看,突然想看看他的岛柜。

    放腕表和袖扣的岛柜里…会不会柏看着他,“你们两家的事我多少听说过,你拦得住我,拦不住下一个,下下个。”

    “换句话说。”

    “和沈爰结婚的人,就算不是我,也绝对轮不到你易慎。”

    “或者说,祁慎先生?”

    看着易慎表情有所变化,郑文柏觉得自己站了上风,踩到了他的痛处,爽快地笑了好几声,喝酒。

    矮杯里,啤酒还在外溅星星点点,杯壁渡延冷气,最终被他温热的指腹摩挲而去,化成一片湿润。

    易慎听着对方直戳痛点的话,竟跟神经了一样跟着扬起眼尾。

    易慎端起杯子,放在唇边。

    半晌,笑了。

    第 57 章   Venus

    Venus:57.

    联名合作的计划敲定下来以后,工作就全方面展开了,炼锋不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游戏龙头,在这些活动上执行力和规划都是顶尖水平。

    整个活动组制作出了初步的特别联名cg视频和海报,新锐珠宝品牌LilyBán和《璨夜之书》的联动合作正式公开,向游戏玩家们正式预热。

    光是预热,还没有见到活动品,小店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是:LilyBán的店铺访客量和咨询单就比平时多了数倍。

    正巧天然钻系列的新品正在销售,一下超过了上个系列的第一月销量。

    一旦活动卡上架,配合真品上市,LilyBán的销量和知名度会翻到什么地步,大家激动得不敢想象。

    最近处处是好消息,美得沈爰工作时浑身都是力气,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投入到热爱的设计工作里。

    周五晚上,她特地给自己开了瓶红酒,一边独酌一边欣赏着自己数多版本的设计稿,光着脚在地板上随音响轻舞,最后微醺,倒进床里笑着入睡。

    …………

    沈爰是不易消化酒精觉他还要没完没了,甚至还有拉大尺度的征兆,沈爰觉得两人当下的状态太荒唐了,气得使劲推他,打他:“易慎!你能不能清醒点儿!”

    她臊红了眼,“你在以什么身份不许我谈婚论嫁,你还有什么权利,你凭什么!”

    “你个骗子!”终究是染上了哭腔。

    易慎从她颈窝处抬头,和沈爰对视。

    她红起来的眼眶,让他逐渐正色。

    沈爰情绪完全波动起来,盯着他,这么多年反复怨恨的话堆在嘴边。

    易慎抬手,摸着她细滑的脸,“沈爰,你是真想嫁他么。”

    她含着泪意瞪他,“你骗我,你明明跟我说…绝不会心软认回血亲…为什么。”

    “我看这祁家二少你当得有滋有味!”

    “你只要告诉我,”他抵着她的额头,看着沈爰红肿的双唇,“你是不是真喜欢他。”

    两人答非所问,各说各的。

    谁都不回答对方的问题。

    易慎偏头,非要继续吻她。

    沈爰扭头,偏不愿意。

    “你清醒点,别逼我扇你耳光。”

    易慎醉得眼底发浑,却说:“我清醒得很。”

    不会比现在更清的体质,昨天晚上太高兴,虽然喝得慢却也不少量,闷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最后被鉴定机构的证书都有,不可能是假的…”

    “现在顾客们说要拿着这些东西去消协,这可怎么办啊……我和宅女已经在线上尽量安抚住她们了,但是估计哄不住!”

    “圆圆姐,先不管那些,不知道是谁挖出了我们工作室的地址,就是你家的位置,已经有人说要上门去讨说法了!”朱朱急得不行:“人多闹事我怕他们乱来!你先换个地方,再想办法!”

    沈爰光着脚跑到门口,下一秒自家房门响起剧烈的碰撞声,伴随着杂乱的喊叫。

    “赔钱!!”

    “黑心商!!”

    “把你卖的假钻都吃肚子里!!”

    她握着手机,心掉到地上:“…晚了。”

    …………

    易慎还有一处住所在滨阳市中心,最昂贵的豪华住宅区——金阳官邸。

    张特助急得恨不得这三十四层用飞的上去,输入密码进了屋,他迅速套上鞋套,抱着pad跑到易慎复式一楼的书房。

    “易总!”

    “易总你在家吗!!”

    易慎正坐在电脑前体验新游戏内测版本,斜睨他一眼,甩了句:“再让我看见你毛毛躁躁的就扣工资啊。”

    张世哪还顾得上那些,把平板上的社交媒体界面给他看:“沈小姐的品牌出事了,新系列顾客检验出用的钻有问题,天然钻代替了培育钻,有人故意哄炒事态,顺带着提及和 《璨夜之书》的联名,看着像水军,才半天时间已经快闹大了。”

    易慎拿过来迅速扫了一遍,蹙眉:“天然钻和培育钻有什么区别?”话没说完,他放下pad直接起身,“算了,边走边说。”

    “叫炼锋公关迅速和沈爰的团队对接。”

    张世面色紧张,点头跟上他快步离开住宅。

    …………

    来闹事的这群人堵在沈爰家门口不走,又是砸鸡蛋,又是泼油漆。

    男的用身体猛烈撞门,力度大到好像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了。

    她已经打给了物业,马上就会有人来疏散,就不知怎的过来得好慢。

    沈爰哪见识过这种场面,吓得拿所有椅子柜子堵上门,缩在家里盯着门板整理思路。

    这件事后果太严重了,她越分析思考就越觉得绝望,半晌,抱住头溢出几声哽咽。

    直到某个时候,门外突然插来几道崭新的嗓音。

    “都闹什么呢!”

    “聚众闹事,扰民违法的知不知道!!”

    沈爰眼眶含着雾气抬头,望着门外,赶紧爬起来靠近门口。

    门外监控看见了穿着保安衣服的物业正在呵斥这些闹事的人。

    她在模糊的人群里,找到了易慎。

    沈爰鼻尖酸涩,扒着显示屏使劲看。

    门外的易慎跟张特助站在后面,他环视狼藉不堪的走廊楼道,到处都是臭鸡蛋,菜叶子和红油漆。

    易慎多一个眼神都没给,直接跟身边人说:“报警。”

    声音不大,瞬间让整个过道都安静了。

    这群闹事的人看易慎像不好惹的,什么都没说,齐刷刷冲向安全楼梯,跑了。

    保安都没反应过来。

    保安得了易慎的令追了下去,楼道里顿然空荡荡。

    张特助看了看门板,率先说:“我请清洁公司过来,您先安抚沈小姐。”

    说完坐电梯下楼了。

    易慎踢开门口一堆乱糟糟,脏兮兮的东西,输入房门密码,一把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沈爰红润润的眼眸映入他眼底。

    两隔着一堆堵门的椅子柜子,在玄关门口对视。

    沈爰看着他。

    外套扣子都扣错了,出来得是有多急?

    易慎镇定自若处理一切的姿态,更让沈爰无地自容,她缓缓低头,揪着衣摆,愧道:“把你家门口也弄脏了…不好意思啊。”

    说完,沈爰转身,塌着肩膀往客厅走。

    易慎看着她丧气的模样,没说什么,把门口这些碍眼的一样样挪开,踏进屋子,带上门。

    危险褪去,沈爰坐在沙发上,紧绷的情绪放松下去,双眼空洞。

    人跟没魂了似的。

    易慎坐在她侧面,始终看着她的脸,手指抚摸着左手腕表,没有选择马上帮她分析利弊,而是静静地陪着。

    过了很久,她突然哧笑一声,有些悲哀。

    沈爰眼瞳稍稍颤动,愤怒和恐惧一同袭来,说话很抖,喃喃自语,语速很快:“天然钻4到5万块一克拉,培育钻一克拉只要1到2千块…”

    “但是天然钻和培育钻在外观上,甚至很多数值上都根本分不出差。”

    “培育钻全部充成天然钻去卖…贪图暴利…这种事落在稍微懂行的人眼里,跟骗傻子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的丑闻传学长。”沈爰眼睛都有点热,笑都不会笑伸手去摸他的裤子口袋,还没碰到,被他一下攥住手。

    封闭的空间给肌肤的相触平添助燃的条件,沈爰触电般发麻,想抽手,却被易慎紧紧攥着。

    她抬眼,被他浑浊深沉的眸子吸住。

    沈爰蹙眉,心脏跳得不舒服,“…易慎。”

    一句呼唤,像警告,警告他,也提示自己。

    易慎靠着椅背,忍不住动着指腹,摩挲她娇嫩的手背。

    他深深凝视,目光从未移动过,终于道出了今夜的目的:“郑文柏不行。”

    易慎敛下视线,复述她的话:“人很好,是适合结婚的对象。”

    说完,他冷嘲一声,十足不屑。

    沈爰对这个话题很敏感,咬了下嘴唇,“你管郑文柏干嘛,你凭什么断定他不行,你又凭什么审判。”

    易慎却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适合结婚。”他含着酒醉,噙着戏谑,执着复述:“适合结婚…”

    沈爰伸出另一只手,想挣脱他的力道,随动作晃动的发梢荡出清香,“易出去……我的品牌彻底完蛋了……”

    说完,沈爰掉了眼泪,双手捂着头,颤抖的肩膀暴露所有情绪。

    “完了的根本……

    哪有什么根本……

    沈爰愣了一下。

    崩溃的情绪中断,她在自己刚才说的话里发现端倪:“对啊……对啊。”

    “天然钻和培育钻在外观和诸多数值上根本分不清区别。”

    “因为本质都是钻,所以检测天然和培育的程序繁杂,要经过磷光机,UV-ViS光纤机,再用正交偏光镜在显微镜下观测三层程序才能查出天然性。”[1]

    “新系列刚刚发货不到一周半,除非拿到东西立刻送到检测机构,不然时间来不及。”

    沈爰抬头,和易慎对视:“外观根本看不出,一般顾客怎么会这么快怀疑钻石的天然性。”

    易慎点头,认可她的逻辑速度,得出结论:“守株待兔,她早就知道钻是培育钻。”

    “你的生产链出问题了。”

    有人在制作工序途中换掉了原石。

    听到这里,沈爰眼角更垂,耷拉着视线,目光偏闪。

    洞察力敏锐的他发现了她的动摇,点出:“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对么。”

    沈爰双手扣在一起,气得心肝都抖。

    “我…我真的不想怀疑她。”

    加工厂是当初大哥介绍给她的,这群雕刻师傅们都是老手艺人了,现代化工具也运用灵活,他们和大哥的某个产业长期合作,所以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师傅们绝对不会犯。

    其中还接触过原石,参与生产的只有一个人了。

    就在这时,朱朱打来电话,沈爰接通,她的声音很大:“圆圆姐!联系不上姿姿!她手机已经空号了!”

    “我刚到隔壁工作室,没想到外面让他们砸成这样,哦对,你交代我的我已经翻遍工作室了,没有找到原本那批天然钻!”

    沈爰点头,艰难道:“…辛苦你收拾一下,我会处理后续的事。”

    易慎看着她,竟有几分欣慰,眉头松展。

    他嗓音低低的,很有安全感:“这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么。”

    “人走楼空,很难取证,但是她私吞了那批昂贵的钻石,这样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报警了,把罪魁祸首弄回来,一切还有机会。”

    “是她百密一疏。”

    沈爰咬唇,不断用疼痛压解心里的苦涩,“姿姿跟我这么久,没有任何矛盾,她没有私吞钻石还毁掉我的理由。”

    “要么是暗地里怨我很久,要么是有人买通。”

    “门外闹事的那群人明显不是我的顾客,是别人雇来闹的。”

    易慎补充:“网上造势的水军也挺专业。”

    沈爰平日里不与人结怨,矛头只会指向一人——顾迎秋。

    把她的品牌搞臭了,和炼锋的合作自然会因为舆论无法继续下去,她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小店会再次功亏一篑。

    沈爰捂脸,向后仰去,倒在沙发上,十分挫败带上哭腔:“知道是谁也没办法了。”

    “舆论已经散开,未来我的品牌会被贴上‘假货坑骗’的标签,几乎是不可逆的伤害。”

    “这件事已经上了危机公关了,炼锋的公关给LilyBán写好了声明,水军马上会被清干净。”

    易慎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你的团队尽可能引导老顾客站出来为你们挽尊,拿过去的好评出来压也可以。”

    沈爰猛地睁眼,坐起来,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来的路上。”易慎淡然回应,也没有特意邀功的意思,起身,伸手揉搓她的头顶。

    突然被摸头,沈爰愣住了,心像浮波一样荡个来回。

    他垂眸睨着她,牵动唇线,“已经做的很好了。”

    沈爰抬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指腹触碰到对方腕表的凉,“为什么…要做这些。”

    为什么,这么帮我。

    易慎与她对视,眼眸里烧着最单纯的理由,开口却嘴硬:“LilyBán和炼锋是合作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是在给自己解决麻烦。”

    没听到想听到的话,沈爰略有落寞,松开手。

    下一刻,面前的人俯身下来,找她的眼睛。

    两人再次咫尺对视。

    沈爰眼前映着他的脸,看着易慎这双漆黑的丹凤眼一点点浮动揶揄。

    “顺便帮帮某个红眼兔子。”

    易慎凝睇着沈爰洇洇的眼眸。

    不过她很争气,很冷静,也很聪明,他没帮上什么。

    他直起身,“走了,去派出所报案。”

    沈爰赶紧抹了抹眼眶,拍拍自己的脸蛋,重新鼓足气跟上他。

    …………

    易慎带着人去派出所报警,那批钻石总价值超过数十万,金额巨大,警察立案后会立刻锁定姿姿的动向,找到人就带回来追责。

    信息录完,沈爰只能回去等消息,眨眼间已经傍晚了,两人走出派出所大厅。

    时隔六年,他们再次来到这间派出所。

    一阵风起,像是今年秋天的预告函,吹乱沈爰的发丝,她拨弄头发,看见了院子里那棵树。

    六年了,它好像没怎么变。

    派出所大院里的设施也与当年相仿。

    当年就是在这里,易慎叫她别再给他添麻烦,也是在这儿,沈爰冲动亲了他。

    两人的初吻是在这里发生的。

    一眨眼竟然都十月份了。

    沈爰偏头看向身边人,和他认识已经快七年了。

    易慎的司机还没来,沈爰走到树下坐,歇了口气。

    听着树荫随风摇曳的沙沙声,心里踏实了不少。

    易慎在她身边坐下,继续讨论之后的事:“做好长时间维权的打算,LilyBán的名誉一时间扫不干净。”

    “《璨夜之书》部门负责人的电话已经打到我这儿了。”

    沈爰低头,心情沉重,感受风从指间过,就像几乎快要到手,又溜走握不住的良机。

    “影响是会有,但合作不必终止。”竞标从开始到结束,他不曾掺手,但此刻,易慎拿出他不顾利害的偏袒:“明天我会告诉他以后联名的宣传,删去LilyBán的名字,挂上你独立设计师的名号。”

    沈爰抬眼,一下子心痛。

    她想带着团队的名字走下去,这是她的初衷。

    “你和LilyBán是捆绑的,这样做其实作用不大。”易慎明确告诉她,做出当下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但是LilyBán的名字必须沉淀,避避风头,等维权成功,舆论过去。”

    一次次的伤害扎在身上,旧疤还没痊愈,新伤又添。

    沈爰咬紧了牙,眼睛因愠怒变得更亮,“顾迎秋……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绝对。”

    易慎把手机拿给她看。

    不知有她做的那对皇家蓝袖扣呢?

    她起身,往外面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往衣帽间里面走去,沈爰开了灯,看了看他的衣服,一半是正装,一半是休闲便服。

    沈爰瞧见一水的黑卫衣和黑外套,哂笑:“除了黑色还会不会穿点别的颜色啊…”

    她走向放在中央的岛柜,一眼望去,整个人顿在原地。

    沈爰的脑子乱了。

    目光所及之处,岛柜的表面一层,没有腕表也没有袖口。

    黑色绒面海绵层,镶躺着各种品类的宝石,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斑斓的光芒。

    沈爰抱着床单凑上前,扶着玻璃罩,一个个辨识。

    粉色调的高净度帕帕拉恰,橙色调的黄蓝宝,鸽子蛋大的帕拉伊巴,数十颗海螺珠,红彩高亮欧泊,紫蓝宝,祖母绿,皇家蓝,成串的大颗澳白珠……

    哪一样拿出去几乎都能换套一二线城市被易慎的眼神震慑到。

    那是野兽盯中猎物,想要大开血口的表情。鼻梁高挺,眼角下勾,眼瞳黑亮,凝结成骇人的气场。

    只需主人一声令下,它就能征服荒原,撕碎一切。

    沈爰被他这般表情蛊惑了,讪讪开口:“…怎么做。”

    “沈爰。”易慎露出淡笑,势在必得,“扳倒顾迎秋,我刚好有证据。”

    “想要吗?”

    沈爰心跳有点快,被他抓着视线,动不了:“白给我证据?”

    他会有这么好心?总该是想要什么作为交换吧。

    “你想要什么。”

    曾几何时,她为他的浑浊世界劈开了一道裂痕,赐他一份光。

    如今,他牵引她,在绝路逢生。

    易慎往后仰,双臂撑着石台,惬意瞧着她,“我想要的,你不是知道么。”

    沈爰不止动摇,下一秒听见对方明确说。

    “你。”

    第 58 章   Venus

    Venus:58.

    沈爰站在树下。

    派出所大院里这颗最粗壮的树,像是银杏,十月初时还深绿着。

    夜晚晴朗,风卷着叶声嘈杂,场景无限逼近梦境与回忆。

    情景重演,这次,主动进攻的换作对方。

    沈爰一时间辨不清更吵的是树叶还是心跳,望着他的目光茫然,又想寻觅到什么。

    她皱眉,“易慎,我马上要订婚了。”

    沈爰的警告,对易慎起不到任何威慑,他像个听不懂,装不懂的醉鬼,只是看着她,勾着浅浅的笑。

    易慎起身,从仰视她到俯视,往前一步,灰黑的影笼罩住她半身。

    不穿正装的时候,他身上少了些高高在上的疏离,此刻以炙热目光盯着她,坦然自己的全部欲望。

    他不说话,沈爰更一个个电话炮击吵醒。

    她烦闷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开屏就看见朱朱打来的四十多个电话,拧眉赶紧接起来:“怎么了?”

    朱朱的声音急切,还带着点哭腔:“圆圆姐你在家吗!?”

    “你快出门!跑到哪里都好,离开咱们工作室所在的这个小区!出事了!”

    “天然钻新系列出事了!!”

    沈爰倏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门口,“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们也很懵,从今天早上开始网店的客服就被消费者挤爆了,货架评论区也全是骂声。”

    “有购买者拿我们第一批卖出去的新系列珠宝去机构检测,我们的钻根本不是天然钻!是培育钻!”

    “大概测出来十几款成品全是培育钻!然后发现所有GIA和HRD的证书都是伪造的!大家就说这批珠宝十有八九全是培育钻,现在我们品牌的所有社交账号都沦陷了。”朱朱说着就哭了:“怎么会这样,这绝对不可能!”

    听到这些信个正着。

    像冰层下颠动的熔浆,易慎眼底的情绪在动,“你只需要告诉我,是真想跟他结婚么?”

    有东西已经迫不及待,呼之欲出了。

    “问我这个做什么…”沈爰没有直接回答,因为她对答案也正摇摆着,但能肯定的是:“我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里,是有婚姻这一环节的。”

    言下之意:她不会为任何人独守,孤单一生。

    沈爰虽然说得别扭,但以易慎的敏锐,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一定会结婚,不管跟谁。

    只要沈祁两家的芥蒂不解决,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她一定会找到合适的人结婚。

    有她这句话,易慎反而踏实了。

    这说明,她不是真喜欢郑文柏。

    风把她的卷发吹得有些乱,易慎抬手,熟稔地帮沈爰把发缕收到耳后:“沈爰。”

    “你对我还有感觉,是不是。”

    耳后肌肤最敏感稚嫩,沈爰被他粗粝的指腹磨得冷不丁激灵。

    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答案,她呼吸很促,愣是不肯开口。

    易慎要的不多,她这副较劲纠结的表情足够回答他了。

    “证据当然给你,条件也有。”他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许躲我。”

    她答应:“好。”这有什么的,本来也没躲。

    “先别结婚。”

    沈爰怔了下,看他。

    “还有…”易慎似乎想说什么,又停住,短暂思忖后改了话:“再欠我个条件,等我想到再说。”

    沈爰环胸,审视他这副坦然要条件的模样,“你的证据最好非常强劲,值得上这三个要求。”

    他的目光深沉,十足自信:“绝对。”

    …………

    易慎的司机来了,把车交给他,自己下班。

    沈爰上了他的副驾驶,拉安全带的时候听见对方说:“证据在以前的一个电脑里,后来那电脑坏了,扔到一边儿一直没管。”

    “修完就能取出来了。”

    沈爰着急,不禁质疑:“你怎么没跟我说还有这么多麻烦,确定能修好吗?”

    “别着急。”易慎启动路虎,看了眼后视镜:“先把LilyBán的事处理了,你和她的事不着急,放顾迎秋继续跳,越跳她的破绽越多。”

    “炼锋的公关会持续跟进。”

    沈爰点头,“麻烦你们了。”

    车子驶离派出所,易慎单手扶着方向盘,“说说,你和顾迎秋怎么回事。”

    沈爰窝在宽大的副驾驶里,沉默半晌,轻叹了口气。

    能怎么说。

    她和顾迎秋的过节,说复杂确实复杂,说简单也能用几句话概括。

    就像所有好朋友变对手的戏码一样,只不过沈爰始终不明白,顾迎秋为什么这样恨她。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沈仲辉和周云雁只陪她待了一两个月就离开了英国,沈爰一个人在国外,虽然不缺钱语言通畅,但独居生活还是各种不习惯,处处都生疏。

    顾迎秋是和她一届入学的同学,比她大上两岁。

    她是国内大学的优等生,挤破了脑袋才得到了这个公费交换的机会。

    沈爰生活遇到困难的时候,她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一点点教沈爰的人。

    顺理成章,之后两人在学校经常组团学习,做小组作品。

    刚经历一场痛彻心扉的失恋,沈爰在英国起初的学习和生活并没有特别积极,是顾迎秋对事业和梦想的野心和冲劲感染了她。

    顾迎秋每日扎在学习上,为了锻炼自己的技术,拓宽眼界,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就是这样闪闪发光的同伴,让沈爰回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努力争取留学资格,来到这里。

    她希望能跟上同伴的脚步,做出点样子来给所有人看,不枉自己的人生。

    后来,她和顾迎秋作为黑马新人,合作出的作品拿了一项又一项奖,也卖出了不少作品,被同学们誉为黄金搭档,皇艺珠宝专业,她们的名字赫赫有力。

    设计上,她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生活上,她们是对方最好的依靠。

    沈爰把自己和易慎的所有经历都讲给了顾迎秋,她也在沈爰看见易慎各种消息,黯然神伤的时候陪伴着。

    沈爰以为,两人的的关系可以一直持续到永久,还打算回国以后介绍顾迎秋给生窈认识。

    但她太单纯了,她忘了同专业的两人,既是伙伴,也是对手。

    她们抢夺的圈内资源是在一个金池里的宝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名头在别人口中逐渐压过了顾迎秋,加上很多人都知道了沈爰殷实的背景,各种优越条件叠加,沈爰成了大家口中天资卓越,灵气逼人的貌美贵族小公主。

    顾迎秋成了她们组合里,负责联络社交,建构商业价值的那个人,像经纪人,沈爰才是那个提供设计灵魂的核心。

    一开始,沈爰听到那些流言蜚语还安慰顾迎秋,叫她不要在意,她们的荣辱是一体的。

    那时候顾迎秋笑着回应她,沈爰没有发现异样。

    殊不知,顾迎秋早已积怨已久,在背后不断记录她亲口表达的灵感,窃取她的设计稿,在社交途中贬低,造谣。

    沈爰以恋情为灵感创造的那系列珠宝设计稿,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顾迎秋偷走的。

    顾迎秋拿去认证设计著作权的时候,沈爰还傻傻的以为那组稿子丢了。

    沈爰忘了,顾迎秋原本的性子就是拔尖要强的,她的目标永远不仅仅是足下这些成就,她要做绝对的强者,要成为人人敬仰,挥手成金的顶尖设计师。

    所以,顾迎秋又怎么容得下不断散发出灵气的沈爰。

    或许,她还会气愤,自己竟然亲手扶持了一个难对付的绊脚石。

    沈爰看待世界,看待社会的目光太单纯的,总觉得与人为善,别人就一定会善待自己。

    然而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被顾迎秋坑得干干净净。

    沈爰太过伤心,直接退出了当时两人共同创办的品牌Renaissance(文艺复兴),没想到她退出,顾迎秋直接倒打一耙,制造出她有愧于品牌,抛弃伙伴的绯闻,把沈爰的名誉搞臭。

    顾迎秋拿着她的那些稿子,加以修饰,不断的拿奖,卖钱,挤进珠宝圈发展自己的人脉。

    硕士读完,顾迎秋带着品牌和满身的成就回国发展。

    这些设计就像她的孩子,是她的心血,看着自己的东西冠以别人的名字,被扭曲概念,变成各种模样售卖给各种人,沈爰对设计梦的信念感都崩塌了。

    沈爰自诩大败特败,留在英国经历了漫长的低落期,瓶颈期。

    最后凭着最后一口气,一股不服输的劲,重新爬起来构建新的自我“LilyBán”(洁白铃兰)。

    ……

    沈爰把这些压在心里的难过经历说出来,竟突然舒服很多,她抒了口气,“大概就是这样。”

    或许也是因为,听众是易慎的缘故,把这些事讲给他,沈爰不会有任何负担,只有满满的安全感。

    “后来我避免跟她接触,也不想再跟她争。”沈爰拄着侧脸,看着窗外飞过的街景,“看见她我就生理性不适。”

    “我越和她争,她就越兴奋,越想搞我。”

    易慎驾驶途中看她一眼,“那怎么来炼锋了?”

    “这次不一样。”沈爰慌了一下,扯最官方的理由:“我本以为守着我的小店做小本生意就足够了,然而我发现做生意固守自封只会走向灭亡。我要为我的工作室争取更好的曝光机会,员工们总得吃饭,我不能让她们觉得跟着我做没前途……”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结果竟被团队里的人背刺一刀。

    沈爰本以为自己已经成熟很多,没想到还是看浅了社会这池水的深度。

    “顾迎秋一次次地打压我,就是太了解我了,她知道我不会拿自己家的背景去欺负普通人。而我对她的手段又次次捕捉不到证据…只能吃哑巴亏。”

    “可是这不代表我就会放弃维权。”她坚定:“我一定会要她好看。”

    正陷进自我世界的时候,头后突然覆上一抹温度,沈爰被猝不及防的摸头回了神志。

    他的手指松弛着,插在她柔软的头发里,随意揉着。

    沈爰偏头,看他收回手,嗓音不自觉变软:“干嘛呀……”

    “夸你呢。”易慎目视前方,牵起唇角说:“长大了。”

    她反驳:“什么长大了,好像我以前多幼稚似的,你也就比我大四岁。”

    “没那意思。”他喉间溢出一声利落的笑,“辛苦了,沈大设计师。”

    “受这么多委屈。”

    易慎简单一句安慰,沈爰皱巴巴的心顿然舒解开,像晒到阳光的小猫,展开了肚皮。

    她低头,脸颊缓缓鼓起,有点不好意思了:“还好…没什么辛苦的。”

    你这些年,不也是磕磕绊绊么。

    …………

    炼锋的危机公关会在24小时内把事态控制住,培育钻的恶性商战事件刚刚进入处理阶段,现在的情况不能保证顾迎秋会不会还使什么骚扰手段,安全起见,沈爰的房子和工作室两间都已经锁死了。

    也没等她同意,易慎就先拿主意,让沈爰把一些生活用品搬到了他的那个三居室,今晚暂住这里。

    虽然两人过去亲密无间,但隔了这么多年再同寝一室,还是有些怪怪的。

    易慎在收拾客房,沈爰捧着热果汁站在客厅落地窗前俯视街区。

    视线的前方,站在这个高度往正东方望去,正巧能俯视对面别墅区的西部,她家的那栋房子占地面积最大,位处中央,很明显。

    不过可惜二十五楼太高了,不然能看得更细些。

    她看着看着,思绪忽然空白。

    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易慎独自一人,五年间一夜叠着一夜,站在这里,望着她家别墅的画面。

    她都快忘了,这个小区,这房子,曾经是奶奶甩在易慎脸上的难题。

    曾经是逼一无所有的他,被迫二选一的难堪。

    “沈爰。”客房里的人叫她。

    沈爰还有些木讷,回应:“干什么。”

    “你去我的房子了。

    她是不信易容精致,丹凤眼透着娇媚,身上穿着DIOR高定套装,脖子上戴着尚美的蜂巢项链。

    虽然听不懂,但是语气她是能分辨的,明显不太友善,沈爰眉心动了动,以表礼貌,稍稍颔首。

    祁艺上下扫视着白嫩纤细,淡然无害的沈爰,轻哼一声,压低声音来了句“佢哋屋企嘅人果然睇就眼冤。”(他们家的人果然看着就讨厌)

    说完,她扬起笑容,环胸摇晃两下,俏皮着:“你好,我叫祁艺。”

    说着,她故意咬重,“祁,艺。”

    “邀请函是我们发给你的,没想到,你还真敢来呀,哈哈。”

    沈爰还没应付过这种带着恶意来打招呼的,又是祁家人。

    她以为躲一躲就可以,没想到祁家人竟然会主动凑上来。

    他们都有相似的丹凤眼,只不过这对兄妹的丹凤眼不如易慎家的精致,纯粹的单眼皮,有些吊眼稍,看着刻薄。

    易慎的丹凤眼是内双的,每一寸的线条都精致漂亮,更锋芒更强势。

    瞥了眼祁艺身边的高大男人,清冷疏离,举手投足有股谁都瞧不上的高傲,沈爰下压喉咙,面对她阴阳怪气的作态慎对这些石头珠宝有收藏兴趣的,哪怕是在以前,也是因为她喜欢这些石头,易慎才会跟着了解…

    珠宝的璀璨坠成沈爰眼眸里摇晃的碎光,她起身,拿着床单转身出了衣帽间,脚步有些急促。

    沈爰走到客房门口,看见易慎正弯着腰整理叠被子,她盯着他的宽背,“……床单,拿来了。”

    “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易慎调侃一句,回头,看出她表情不太对劲,挑眉询问。

    好像有鼓槌在脑子里咚咚咚地砸,心脏如摆钟一样摇晃不止。

    沈爰望着他,试探着,翕动唇瓣:“易慎。”

    “为什么偏偏买这里的房子?”

    第 59 章   Venus

    Venus:59.

    沈爰轻轻一句话,像破开初春冰面的那缕风,闷脆声藏在冰面底部,有什么正蠢蠢欲动。

    易慎看她的目光深了,走近她。

    沈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被高耸的影子罩住,她仰头望着他,水眸滉动。

    两人对视许久,易慎伸手拿过她怀里的床单,似答非答:“你觉得呢。”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沈爰看他转身要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等等。”

    他的胳膊温热,肌肤相触磁场相接。

    易慎回息,沈爰耳畔突然闪出一片金属嗡鸣,醉酒后的蒙头还没褪去,又被这一遭迎面重击。

    她心脏猛突突了好几下,血压都高了,凌乱着爬起来:“不可能…这批钻是我亲自去买的,国内外所有心慌,她频眨眼,试探他的用意:“你还怨我吧?你恨我当初说了那么多狠话,不肯等你,恨我抛下你,那晚那么大的雨,你站了一夜,我偏是不见你。”

    “所以你…你想要我…不过是想报复我,对不对。”

    “等你满足了报复欲,就对我没想法了,对不对。”

    这些话,其中有警示自己的成分。

    当初两人就是在这里,第一次错了轨道。

    沈爰不知道,再错,她是否还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易慎听她胡说八道半天,最后竟哧了一声,反而释然:“所以你知道下雨那晚我等你一宿。”

    “你陪过我。”

    沈爰心跳一停,抬眼,急了:“重点是那个吗!易慎,你总是……”

    结果姿姿的电话。

    她收下顾迎秋钱财,背弃品牌的瞬间,她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三天,她才去派出所拿回自己的那批天然钻。

    姿姿在派出所待了一天多,整个人被抽了魂一样,哪还有平时昂扬活跃的模样。

    见到她以后,姿姿恨不得扑上去求她:“圆圆姐,求求你了,你帮帮我。”

    “你别告我行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爰面无表情,只是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姿姿双手垂下,瘫坐回去,“都是你的员工,你…你凡事只想着朱朱,我资质,学历,哪样不比她强?”

    “什么好机会大场合你都带着她,而我就是个给你卖命的打工妹。”

    沈爰听着这些话术,基本上落定,顾迎秋给她洗脑了不少。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我带她出去,哪一次不是给你录音,记笔记,把我看见的,学到的,原封不动带回给你。”

    “朱朱也一样,去哪看见什么,第一个都会想着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留在工作室,把朱朱带出去吗?”沈爰心里酸涩,胸口堵闷:“因为我不在的时候,必须留能力最强的在家里做顶梁柱。”

    “我认为你的能力全方面都要高于朱朱,她处理不了的问题,你可以。”

    “没想到我的信任,在你眼里就是……”说到这里,沈爰闭了嘴,偏头,掩藏发红的眼角。

    姿姿顿时崩溃大哭,捂脸恳求:“圆圆姐你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我求求你……”

    “明知道这样做LilyBán会毁于一旦,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想着知错呢。”沈爰不愿再看她这样,把剩下的事都交给沈家的律师处理。

    顾迎秋恶意构陷的证据还需要进一步搜集,但是有了“落网”的姿姿,接下来正常维权,公关那边就可以把LilyBán的品牌事件澄清成恶意竞争,等舆论过去,LilyBán就能逃过一劫。

    …………

    沈爰处理完派出所的事,赶去下一场。

    生窈在咖啡店等她。

    回来事情太多太忙了,都没有好好找时间和闺蜜坐下来聊。

    生窈看着沈爰递过来的信封,翻开一看,“……阿瑟赫蒂高珠展?”

    “嗯,vip邀请制的,国内外都很有名的一个高端珠宝展,我本来没想着能去。”沈爰指指材质金贵的邀请函,“谁知道,他们给我送来了邀请函。”

    生窈“哦?”了一声,翻到背面仔细看了看小字,瞪大眼睛:“…喂,这玩意在霄粤湾办。”

    “我不信巧合…”她抬头,看着沈爰,突然阴谋论:“不会是祁家人给你挖的坑吧?”

    这么牛逼的一个珠宝展,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怎么就突然给她寄邀请函了。

    虽说沈爰是沈家大小姐,就算筹办方上赶着也有可能,但一和霄粤湾扯上关系就……

    “你想的我都想过了。”沈爰把珠宝展的宣传图找出来,给她看其中一样展品,“这套绿松石首饰,我想去买下来。”

    “我找人查过了,这是我奶奶外婆的遗物。”她垂下眼睫,“早些年丢失了,我小时候看见过照片,记得很深,奶奶说这是她外婆的嫁妆,是最喜欢的首饰。”

    “我奶奶和她外婆关系非常好。”

    生窈看着图片,“那倒是能理解,不过……”

    沈爰补充:“就算是冒险我也想去买,买回来送给我奶奶,然后……”

    她咽了下喉咙,下定决心:“劝她暂缓我结婚的事。”

    生窈眼睛亮了:“你终于想开了!我就说郑文柏那人不行!”

    非要扯谎,是因为她答应了易慎先不结婚。

    往心里探究,实际上,是她后悔了。

    明知道就算强迫自己,也无法喜欢上郑文柏,那就不能耽误了人家。

    虽然无法和易慎有结果,但她也不想将就一辈子。

    …………

    晚上。

    “不行,不许去。”彭芹一口咬定。

    沈爰失落,眉毛皱成八字,“奶奶…您就让我去吧,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办…”

    彭芹刚要说什么,剧烈咳嗽两声,脸色不太好看,喝了口茶水,非常坚决:“不许去,一个珠宝展,其他地方有更好的,不去又不会损失什么。”

    沈爰心里着急,小声坚持:“我想去,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她问:“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非去不可的。”

    沈爰抬眼,对上奶奶的视线,呼之欲出,最后又闭了嘴。

    哎,不能说,说了就不是惊喜了。

    其实她作为成年人,去哪里做什么早就有自主权,只是因为涉及霄粤湾,沈家全家对霄粤湾都很敏感,她觉得有必要和家里知会一声。

    果然遭到否决了。

    坐在一边喝茶的沈知松点头,“圆圆啊,这次我支持你奶奶,我也觉得,一次珠宝展不去就不去了。”

    “你说你万一有三长两短的,你让我们怎么活。”

    沈爰塌下肩膀,很无奈:“爷爷~这都法治社会,我去参个展,能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霄粤湾上流圈的活动十有八九有祁家人,万一受委屈呢?别说三长两短,给你一个冷眼爷爷这心里都受不了哟。”沈知松语气活泼,但说得却是严肃的话。

    沈爰叹气,真没办法,反正早就决定了,不让去她也要去!

    孙女这副表情显然是不打算听话,彭芹着急之下咳得很厉害,沈知松看见老伴这幅样子,刚打算说话,门口传来动静。

    “奶奶,让圆圆去吧。”

    沈爰扭头,看见从外面进来的大哥沈逾。

    沈逾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保姆阿姨,踩着拖鞋走进来,递给沈爰一记安抚的眼神, “您二老太紧张了,没事的。”

    沈知松略有埋怨地看着长孙,双指点点他,“你啊,你也糊涂了?”

    “你奶奶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最清楚,你还让圆圆去那个地方。”

    沈爰愣了,看向二老:“什么…什么叫怎么过来的,奶奶您怎么了!”

    彭芹看眼下是瞒不过去了,垂眼叹气,摇摇头。

    还是不想跟孙女报忧。

    沈知松看出老伴的意思,但如今不说是不行了,他替夫人开口:“圆圆啊…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你。”

    他抬眼,露出锋利目光,“这些年,祁家人不停地在骚扰你奶奶。”

    “过去年轻,能扛得住。现在岁数大了,身体经不起这一次次的惊吓。”

    “什…”沈爰诧异,半边身子都冷了,“奶奶的身体是被他们搞坏的吗!?”

    “也不全是,你别大惊小怪的,教你的稳重都去哪儿了。”彭芹提醒她,眉目温和很多,“我这老毛病本来就有,你爷爷夸张了。”

    一开始是威胁,发信提醒彭芹当年发生的残忍血案,描述当年她自杀后的细节画面,让她以死谢罪。

    后来就开始寄一些包裹,不断提醒彭芹当年死在那祁家女肚子里的孩子,说什么小鬼冤死的魂魄会飘到滨阳,吸食他们夫妇的阳气,拖他们二老一块下地狱。

    然后彭芹不断受到那位祁家女生前的各种遗物,她的名字,她的过去,不断在彭芹生活里反复出现,人一到老,身体和精神都会变脆弱,一到晚上总是反反复复想起那些。

    加上近几年滨阳天气恶劣,彭芹就时常感染风寒,一次次就成了现在这样总爱咳的样子,身体也弱了不少。

    彭芹身边的保镖换了一批又一批,每次都加强保护力度,可那祁家人就像无孔不入的苍蝇,总能抓到可乘之机。

    沈爰听完,双目通红,扶在木椅上的手都在抖,“为什么…凭什么…”

    “奶奶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不放过!”第一次,她对祁家人产生了恨意。

    也是在这个瞬间,沈爰多少体会到家族仇恨的情绪。

    “爷爷奶奶一直在遭受这些。”沈逾见到妹妹情绪波动,走过去,大手摁住她的肩膀,抚慰:“近期已经没有了,他们二老身边的所有人和事我已经找人扫干净了。”

    “爷奶已经决定,过了年回郊区老宅久居,依山傍水的适合养身体。那边的庄园正在找人重新维护。”

    “那边是我们的地方,祁家人绝对叨扰不到。”

    沈爰禁不住发抖:“他们骚扰了奶奶多少年?”

    沈逾回答:“断断续续,至少十五年。”

    沈逾也是近一两年才知道,这么大的事,二老瞒了所有人。

    沈家和二老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们不招惹,偏偏要等他们步入老年了,沈家势力跌落的时候发起进攻。

    那些人根本没有放下仇恨,祁家人生性太蛮横,城府和计谋也深。

    沈爰撑着额头,万分后悔:“十五年…”几乎覆盖她整个青春期。

    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你大哥说得对,都是之前的事,最近没有了。”彭芹安慰孙女,“虽说我们没事,但我还是不希望你去霄粤湾。”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应该知道了。”

    沈知松发白的眉毛都垂了,叩叩桌面,“赖我…赖我。”

    但其实,听完这些事以后,沈爰去霄粤湾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她倒是想会会那家人,问问他们凭什么这样伤害她的奶奶。

    沈逾深沉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妹妹脸上,半晌,却发了话:“圆圆想去,就让她去。”

    另外三人齐刷刷看向他。

    “我们沈家人,什么时候躲过,怕过。”

    沈逾给予爷奶绝对自信的神色,指腹拂过大红酸枝木椅的扶手,“您二位放心,我会保证圆圆平安无虞,高高兴兴地参展,半句奚落都受不到。”

    沈爰望着如磐石靠山般的哥哥,感受着这股安全感,直感眼眶酸热。

    她伸手,握住哥哥的手腕,无比踏实。

    …………

    夜晚,家里人都睡了。

    二楼书房的灯透过窗帘还亮着。

    沈逾处理完所有工作,关了电脑起身,他拿到助理发来的电话,一边拨通,一边拉开落地窗的窗帘。

    别墅区的夜色映入他眼帘,玻璃倒映着他高大板正的身影。

    电话响了数十秒,被接通。

    注重礼节的沈逾头一次略过了所有寒暄礼貌,盯着窗外,直接开口:“我是沈逾。”

    “请你办件事。”

    虽说了“请”,但语气却没留给对方考虑的权利。

    …………

    按照邀请函所写的高珠展开展时间,沈爰搭乘飞机准时抵达霄粤湾,这是她二十四岁以来,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

    她必须在开展第一天就参展,因为高珠展的展品大部分是对外售出的,沈爰就怕去晚了,奶奶祖母那套绿松石钻石项链被别人订下。

    为了低调,沈爰鲜少穿了件纯黑色的裙子,首饰只戴了那颗澳白珍珠。

    实话说,当初易慎给她买的这颗珍珠的品质并不算上好,在这种珠宝专业的场合,戴着这样一颗略有瑕疵的珍珠,确实有失身价。

    但是。

    沈爰抬手,手指握住锁骨中心的白色珍珠,默默给自己鼓劲。

    沈爰进了会场,环顾周围。

    在上流活动中,即便穿着最简单,她过于精致的五官依旧让人难以挪目。

    沈爰的面孔惊艳又生疏,不少人看着她窃窃私语。

    这次的展会将珠宝展和宴会两者合一,不远处就能看见来宾举着香槟,围着一样样展品低声社交着。

    沈爰想去拿杯喝的,可看见那边那么多陌生人,望而却步。

    周围人八成交流中说的都是粤语,对话偏日常,语速很快,这对沈爰这个纯北方人来说,简直比外语还难懂。

    这时,一串娇滴滴的嗓音接近她身后。

    “大佬,你睇下佢都算够胆嚟吖。”(大哥,你看她还真敢来呀。)

    沈爰没听懂,转身,看向走向自己的这对兄妹。

    他们眉眼很像,浑身上下透着矜贵和傲气。

    女生妆,脚下发虚,心里有些没底。

    祁庾摇晃杯子,喝了口香槟,提醒身边人:“差不多行了,二叔在那边等着我们。”

    不知哪句话点到了祁艺,她突然扭头,对着人最多的餐饮区突然喊了一句:“爸爸!!沈小姐来了!”

    瞬间,整个会场的气氛就变了。

    一时间,从各个方向的数双眼睛齐刷刷刺来,扎在沈爰身上。

    她心跳漏了一拍,猛然有股羊入虎穴的威胁感。

    大脑迅速反馈,意识到真相。

    爷爷说,霄粤湾的上流活动难免会有祁家人,这话没错。

    现在的情况是。

    不是有祁一个扶着吧台懒散站着,一个后腰靠在台沿,三两句之间共饮着葡萄起泡酒。

    果香小气泡在口腔弹跳,代替夜风激起室内的缱绻不言说。

    “易慎。”沈爰握着杯子,看他的目光变得很复杂,快要压不住心底的窜动,“我弟弟拍的视频,为什么会在你的电脑里。”

    是你和他要的?还是…一开始就是你委托他去英国拍给你的?

    “我们都分手了,你为什么还是买下了黛园的房子,还正对着我家别墅的位置。”

    “你的衣帽间,岛柜里,为什么收藏那么多宝石。”

    答案逐渐显现形状,呼之欲出,她却不敢直接戳破。

    易慎凝注她,把酒杯搁下,凑近,抬腕,手指温柔地抹去她嘴角的酒迹,低语:“你醉了。”

    沈爰握住他的手臂,用力攥住,坠进他深沉的眸子,试图把其中的情深扯出来,公之于众。

    “我才喝了几口,怎么会醉。”

    易慎没说话,视线下放,灼灼盯着她戴在锁骨中间的那颗白珍珠。

    她急切起来,转而一手抓住他的前襟,隔着衣服感受着他胸口的跳动,震得手指酥麻。

    “易慎,你说啊,告诉我,这些都是为什么。”

    “你很急么?”他问。

    “我很好,我把钱打给你家人。

    沈爰环顾四周态度各异的眼神,眉心抖动,突然有些怕了。

    这就是祁家人的场子。

    即刻,以某位中年男人为首,不少人靠近沈爰。

    沈爰努力压抑慌乱,攥住手心,面色紧张下意识往后退。

    她后退,下一秒,后背抵上一堵温热的墙。

    熟悉的气场如靠山般袭来,沈爰愣住,肩头被人一手握住。

    她抬头,望上易慎俊然立体的侧脸。

    易慎把沈爰揽在怀里,握住她肩头的大手彰显保护意味,又亲昵。

    他一眼射过去,不少人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消焰覆灭。

    易慎显然不把他们放眼里,姿态自信又懒散,把人护在怀里,晾了他们十几秒,连眼神都没给祁艺,直接说。

    “祁艺,谁给你的脸敢这么跟我的女伴说话。”

    第 60 章   Venus

    Venus:60.

    一语既出,众人哗然。

    面对如此不留情面的呵斥,祁艺顿然通红了脸,气得多少骂话堆在嘴边,对着易慎这张脸,又畏惧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明明都是平辈,一个二十多年才捡回来的…凭什么这样!!

    眼见着堂妹就要憋不住了,祁庾碰碰她的胳膊,无声警示。

    祁艺的愤怒被打断,无奈,转而向父亲投去委屈的目光。

    他易慎敢这样对她说话,不也是当着所有霄粤湾上流圈大佬们打了她爸爸这个祁家二爷的脸吗!

    他们祁家当家的这一家四口,还真得狂到近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沈爰生在上流社会,怎么会不知道这样说话的负面影响,她悄然捏住他的外套衣角,拽了拽。

    易慎仿若没察觉到她含义明显的小动作,直视面前两米之外的二叔,不满和戏谑都在脸上:“二叔,女儿还是教好再带出来。”

    “不然丢得是祁家的脸。”

    沈爰懊恼阖眼,头都大了。

    哎…别这她这一抬头,被他的沸热目光抓头,有些无奈:“又怎么。”

    沈爰一动不动注视他,露出几分无措。

    易慎见她咬死不放,好像非得从他口中听到她想听到的答案才肯罢休,往前一步,单手揽住她腰,一下把人带进怀前。

    男人强烈的气息袭来,沈爰呼吸一滞。

    易慎低头,用蛊人低音磨她:“离不开我啊?”

    她面颊一热,推他,“说什么浑话。”

    他放开手,无声牵唇,转身去替她铺床单。

    …………

    警察叔叔的办事效率非常快,报案一天半后,警方就在高铁站找到了想逃回老家的姿姿。

    顾迎秋做事缜密,收买了姿姿以后删掉了所有证据,姿姿手里的那些不足以指向顾迎秋,证据还要再找。

    姿姿就是顾迎秋手里一把用完就丢的刀。

    私吞那批天然钻是姿姿贪财的个人行为,被带回滨阳派出所时,她后悔不已,并多次强调想当面对沈爰道歉。

    沈爰没有立刻去派出所,也没有听样啊,易慎。

    她就是来买沈爰的手。

    手被温热包裹住,沈爰抬眼,慌茫望着他,有些不安。

    祁侯世脸色阴沉,目光在沈爰脸上停留许久,转而看向易慎,作为长辈不满的情绪已然明显,“阿慎回来了,怎么也不跟家里讲一声。”

    沈爰眉头折动。

    这言下之意,是在说…霄粤湾没你的事,就不要随便回来么?

    这祁家二当家的,可真狂妄。

    “当然提前知会了。”易慎握着她的手,还闲得用手指揉搓着玩,“我父母已经准备了晚餐,二叔这么关心我,晚上一起吃点儿?”

    沈爰心里笑,也对,知会家里的谁,也轮不到知会你这个二叔。

    你算个什么。

    祁侯世盯着易慎,招手,把女儿叫过来,牵住祁艺的手,换上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态:“阿艺再怎么不对,你作哥哥的不该这样说话。”

    “阿慎,先给阿艺道歉。”

    易慎点头,很痛快:“当然可以,让她先给我女伴道歉。”

    说着,他拖腔带调,更犯进:“九十度鞠躬,痛彻心扉的来三遍我、错,了。”

    沈爰听到他还在往事态上泼油,握紧他的手,无奈得笑得更灿烂了。

    现在好啦,彻底没办法收场了呢,易慎。

    “这么精彩的展,怎么都堆在这里无聊。”又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挤进来。

    不少人回头,看见了从外面走近的祁醒。

    又是一阵哗然。

    噫,一个小珠宝展,怎么惹来这么多“神仙”。

    沈爰悄悄回头,看着祁醒,确定是第一次见,但感觉怪熟悉的。

    好像在有关易慎的消息里看见过这幅面孔。

    祁醒和易慎身高相仿,他懒懒洋洋走到易慎身边,抬手搭上弟弟的肩膀,指腹摸了摸山根鼻骨,笑了。

    一副看戏大爷的悠哉,哪儿有嫡系大少爷该有的稳重。

    他短暂笑了一声之后,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打了个响指,指着祁艺说:“喂,小艺,这沈小姐的邀请函明明是我想讨好阿慎亲自发出去的,你刚说的什么鬼话。”

    “你看,又这样抢哥哥们的好处。”

    “哥哥很生气,这样吧。”他笑得哪像是“很生气”的模样,笑眼深处是不容置喙的冷,“再加两遍。”

    “对沈小姐,五遍我错了,三二一,开始!”

    祁艺一听,折辱得快要哭了,紧紧拉着爸爸不撒手。

    祁侯世胸口起伏,盯着这两个浑小子,低声斥责:“正衰仔。”

    说完,牵着女儿率先离场,走的时候,还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爰,目光深长。

    不少人也跟着走了。

    祁醒回头,看着这些走的人,吹了声口哨。

    易慎始终目视前方,来了句:“手,差不多得了。”

    这句话一出,他身边的两个人同时动起来。

    沈爰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

    祁醒把搭着他的胳膊放下。

    动作做完,三个人都愣了下。

    易慎偏头,睨着无辜的沈爰,拿她没办法,“我跟他说呢,没让你撒手。”

    沈爰脸颊热起来,余光瞥见祁醒忍俊的样子,不好意思到结巴:“啊,我,我还以为跟我说呢…”

    易慎堂而皇之把手重新递过去,“再牵。”

    沈爰:?

    还有别人在呢耍什么流氓!

    祁醒偏开头,眯起眼,像看见珍稀动物似的看他。

    易慎竟然会有这么无赖的一面,说出去谁会信呢。

    真该拍下来给老豆(爸爸)阿妈发过去。

    逗贫完了,易慎指指身边的人,给她介绍:“祁醒,亲哥。”

    祁醒俯身,向沈爰伸手,很是绅士:“沈小姐,久仰。”

    沈爰和他握手,莞尔:“您好。”

    她往远处看了一眼,想起正事,跟易慎说:“我要买个东西。”

    易慎抬下巴,示意往展厅里走:“边走边说。”

    祁醒跟在他们后面,随便逛。

    “刚刚那个女生身边的男人是谁?也是你们祁家人吗?”

    “那是三叔家的儿子,我们的堂弟,祁庾。”

    “哦…你们祁家,好多人啊。”

    “光是亲的堂的叔叔加起来就六个,都在祁家的产业里管事儿,到我们这辈的孩子就更多了。”

    沈爰眨眨眼,点头。

    祁醒温馨提示:“沈小姐放心,虽然家大业大,但平时不用和他们走动,我们和易慎四口人的小家还是很温馨的。”

    沈爰:……?

    为什么要和她说这种话。

    易慎撂他一眼,好像在说:你能不能离我们远点儿。

    祁醒眯着眼勾笑,装看不懂。

    三人找到沈爰奶奶祖母的那套绿松石项链,正陈列在玻璃柜台里,尊贵又端庄。

    沈爰看下面的标签,还没有写上别人的名字,意思是还没被人订下,松了口气。

    不过反而,坏消息迎来,会展的人告诉她:祁侯世老板几个小时刚交代过,这件展品改为不对外售卖。  

    祁醒双手抄兜,直起身,哼笑:“沈小姐,这件项链果然是为了勾你到霄粤湾来的诱饵。”

    沈爰看他:“祁先生刚刚不是说,邀请函是你发给我的吗?”

    祁醒挑眉,摇摇头,“确实是祁艺发的。”

    沈爰:“那你……?”

    祁醒的语气像逗小妹妹:“唬——人——的——”

    易慎沉气,终于开口了:“祁醒,滚远点儿,直到我看不见你为止。”

    祁醒刚要装失落,沈爰一爪子过去,揍在易慎后背上,小声嗔怪:“易慎,你怎么这样跟你哥哥说话。没礼貌。”

    祁醒表情变了变:?哦呦。

    熟悉的被教育的感觉袭来,易慎露出几分认栽没办法的劲儿,二话不说攥住她的手,带着往会场外面走去:“走了,先吃点饭去。”

    沈爰被拽得紧忙几步,回头还看那件项链,“等等,不能走,我…”

    “放心,它绝对是你的。”易慎保证。

    …………

    易慎去开车,留祁醒陪着沈爰在大厅门口等待。

    祁醒给沈爰推荐了几家抵到的粤菜餐厅,留她这几天在霄粤湾好好玩一下。

    祁醒说话待人并不能算是那种典型的好客热情,说话做事都懒洋洋的,不太正经,但却不会让她感到不适,反而很自在。

    今天霄粤湾有些阴天,似乎要下雨。

    沈爰感受到空气里的湿气正在漫湿裙摆下的双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头,忽然发问:“感觉祁先生对我并不陌生,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

    “易慎…是跟你提起过我吗?”

    “沈爰小姐想知道关于他的事吗?”祁醒双手背过去,弯腰打量她的表情。

    沈爰点头。

    雨夜过后,整整五年,她对他的私生活一概不知。

    “易慎啊。”祁醒直起腰,望着远处的眼眸陷入回忆,“你刚走,我和父母就抵达了滨阳。”

    “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还有祁家和你们家的过去纠葛以后呢,他就病倒了,拖拖拉拉一个月才痊愈。”

    沈爰倏地抬头,顿然担忧。

    什么?他病倒过?

    “怎么了?!是什么病?”

    “病到不是大病,就是发烧,一直不退,怎么看医生也查不出病因,嗯…也许是因为淋雨感冒吧?”

    祁醒一点点讲给她:“人烧到快四十度,昏迷不醒了,偶尔有意识的时候一直小声叨念着,像是梦话。”

    沈爰的心在摇晃,“……什么梦话?”

    “你的名字。”

    又是一波空气湿度过载的风飘来,吹动她的裙摆。

    沈爰的鼻尖刹那酸了。

    祁醒说:“易慎不停说什么…会努力,让你等等他,再等等他。”

    “他烧得厉害,后来人终于醒了,坐在床上呆了很久,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答应跟我们回霄粤湾认祖归宗。”

    “不过,他不改姓氏,只做易慎。未来也不打算跟任何祁家人争家产和权位。”

    她问:“一开始他不愿意吗?”

    祁醒点头:“没有明确说不愿意,但是脸色很难看,估计是因为两家之间的事,那表情明显是不情愿,估计还有点怨恨我们,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说着,他看着沈爰的脸,故意来句戏言:“没准啊,发了个烧,把自己的心烧死了?想明白了?”

    沈爰微笑有些尴尬。

    “既然你比他率先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他是祁家人,你们不能在一起?”

    她垂眸,眼睫像脆弱的蝶翅,“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该由我说。”

    “应该由他的家人亲口告诉他,他不是孤儿,也不是被抛弃的。”

    而且,不管说不说,两家的矛盾始终存在,当时的他们二人,是没有能力跨越这道坎的。

    沈爰这一句话说出来,祁醒看她的眸色变了很多,笑意敛去,露出更多认真。

    也是,他弟弟认定不放的人,怎么会差。

    …………

    祁醒请两个人吃了个便饭,沈爰舟车劳顿,不再多留她。

    他嘱咐两人,这几天要抽一天回家去探望父母,特别强调,是两个人。

    藏在易慎旧电脑的东西也终于取出来了,电脑修好,他让助理把视频原件连带着视频拍摄时间各项数据一并拷贝出来,进行专业性公证。

    他把视频给了沈爰,她看了内容。

    竟然是自己在英国的时候拍的视频。

    曾有一个冬天,她三弟放假,非要来伦敦找她玩,那时候沈爰正处于创作灵感高发期,也正是那个系列的创作期。

    视频里,沈周玉以第一视角,参观了沈爰和顾迎秋的小工作室,最后镜头落到她身上,她正在画稿,桌子上的所有稿件被沈周玉用镜头清清楚楚记录了下来,包括她握着笔,正在精修细节的模样。

    [暗室逢灯]

    [阳和启蛰]

    [沉疴流情]

    [煎水作冰]

    沈爰为它们一一取名,藏着她对易慎的所有情与怨。

    “姐,这是你最新的作品吗?”沈周玉问。

    沈爰抬头看向镜头,还笑着挥了挥手,“嗯,马上就完成了。”

    沈周玉问:“什么时候能买到成品?”

    沈爰心里恍然苦涩,莞尔:“……不一定会生产,只是先画下来。”

    这个时候,顾迎秋走入镜头,揽住沈爰,对沈周玉介绍:“放心吧,你姐这个系列的稿子我看过了,绝对的潜力之作!等完成了我就帮她去宣传,肯定会有人赏识,你就等着看吧,百分百能靠它一炮而红,给珠宝圈一些黑马新人的震撼。”

    字里行间,眉眼表情,尽是对沈爰这个好友的骄傲和崇敬。

    什么都不用说,仅一个视频,顾迎秋背刺搭档,盗窃创意抢注,夺为己有的事实板上钉钉。

    她在行业内的风评和地位会彻底粉碎。

    所以说……重逢那天,顾迎秋把设计递给易慎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那些图是沈爰的设计了。

    所以才会那样无礼,转着圈地用语言戏弄顾迎秋。

    沈爰转发了顾迎秋内涵自己的博文,并留言:“贼喊捉贼,请你先把我的设计还给我。”

    随之把当年的视频原封不动传了上去。

    顾迎秋发的所有东西全都已经经过存证,公证。她删光都没用了。

    等她回到滨阳,连带着名誉权,著作权,一并将这人告上法庭。

    而易慎送给她的礼物不仅仅这一个视频,恐怖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易慎掌握了顾迎秋与其他人联合借助艺术展洗/钱的证据,汇总后万分慷慨地送给了沈爰的律师。

    这下,顾迎秋罪加一等,而且是致命的一层。

    五年后,他易慎终于成了各种意义上,能够护沈爰分毫不损守的那个人。

    …………

    易慎带沈爰回了他在霄粤湾的房子,高级公寓矗立在霄粤海湾附近,夜间站在玻璃窗前能俯瞰整个海湾夜景,欣赏这一片水土的纸醉金迷。

    夜晚的霄粤湾有种独特的缱绻,情人交颈间的暧昧粤话,拖着腔调,把人心都听软。

    易慎在水吧,问了她一句:“喝点儿什么。”

    沈爰站在落地窗前回头,问:“有酒吗?”

    “奔波一天,不喝点酒不太好入睡。”

    “有的是,过来吧。”易慎也没问她喝什么,径直转身到酒柜里挑选,似乎早就为她量身想到了最适合的酒类。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瓶桃红起泡酒,拆开封口,倒在香槟杯里,橙粉色的酒液在剔透的玻璃杯里跳跃细小气泡,蔓延出甜香味。

    沈爰又望了一眼霄粤海湾的夜景,转身走向水吧。

    刚走近,就闻到了起泡酒的甜醇味道,顿然亮了眼睛,“好香的酒,虽然不懂是什么牌子,应该不便宜吧?”

    易慎勾唇,递给她一杯,理所当然:“给你能喝太次的酒么。”

    她靠在吧台边,接过来,抿了一口。

    沈爰举着香槟杯,喝酒要稍稍仰头,这一动作将她漂亮的脖颈伸直,像天鹅展颈,柔软的卷发也随之往后垂。

    他盯着沈爰,眼神很深,喉咙也莫名干了,“怎么贪上酒了。”

    “在国外经常喝?”

    沈爰浮动暗光的眸子与他对视,咽下口中的酒,想起那些个因为他而买醉的伦敦夜晚。

    “你想知道吗?我这五年都做了什么。”

    不等他回答,沈爰先说:“我想知道你的事儿,五年间,所有事儿。”

    说完,偏开眼,又喝了口酒,掩盖羞赧。

    她这副样子落在易慎眼底,十足享受,他捏住自己这杯,也尝了口,敏锐感知:“祁醒都跟你说什么了?”

    两人。”她点头。

    易慎停住脚步,带着她在最好的观景点留下。

    他圈住她的腰,低头:“提钱干什么,你就给她一个讨好未来儿媳妇的机会吧。”

    沈爰眨眨眼,耳朵热烘,“……瞎说什么。”

    什么就未来儿媳妇了,你想得太美了吧?

    “沈爰啊…”易慎叹气,低头与她抵额,露出几分疲惫,意味不明:“我可是为你卖死了命了…”

    “你就对我心软一次,成不成。”

    沈爰忍着笑,双手捧住他的脸,使劲捏了捏,“我哪次不对你心软了。”

    易慎直接逼近,吻上她的嘴唇。

    沈爰闭眼,张开嘴,学着吮他的舌头,双手转而圈住他的脖子,闲时用手指摩挲他的颈后发尾。

    湾畔风过,吹乱她的发丝,两三根不小心粘进了她的嘴里,被两人的津/液弄得湿漉漉的。

    夜色假寐,步行街人走人留,熙攘热闹,繁华浪漫。

    两人忘我地拥抱着,亲吻着,为当下街景添上最灵魂急。”她说。

    易慎大手上移,轻柔摸着她的颈,缓缓掀眸,声线低哑,滚烫磨着她的防线。

    “问题是现在,我想先接吻。”

    说完,他直接覆了上去。

    易慎俯身逼过来的时候,沈爰直接闭眼,顺应凑上前,踮脚圈住他脖子,接住他的亲吻。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块,拼凑完整。

    答案无需明说,情绪也不需要技巧转折,只要一个吻。

    一个缠绵,深邃,温柔却又忍不住发力的吻。

    如果这份感情已突破体温计的极限,那就随它打碎玻璃,不计后果,至死相爱。

    克制无能,放弃自保。

    让我们,再次错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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