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来了两位女眷,一位是傅安和的祖母傅老太太,一位是傅安和的母亲傅大太太。
“给安嫔娘娘请安。”两人进来后便要行礼。
被傅安和眼疾手快地给按住了:“免礼。”
一把年纪的老祖母向自己跪地行礼,这太折寿了,受不起受不起。
入座后,她先关心了下祖父母以及父母的身体健康,又询问了下家中的状况。
这才切入她最关心的话题:“宫里都传遍了,说咱们傅家要与海商廖家结亲,可有这回事儿?”
进门后淡定坐在太师椅上吃茶的傅老太太闻言,将盖碗往案桌上一放,对侍立在旁的立春道:“你出去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老太太。”立春福了福身,迅速退了出去。
候立春的身影消失在殿内后,傅老太太抄起拐杖就往傅安和的屁股上抽去。
那生龙活虎的劲头,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需要傅安和搀扶着入座的老态龙钟样儿?
边抽还边中气十足地骂道:“你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儿,就打着廖家的名头四处散海外来的稀罕玩意儿辣椒粉?
消息都传到廖家耳朵里了,人家一头雾水,又怕坏了你的事儿,对外没承认也没反驳,只着急忙慌地跑来府里询问。
我们能说甚?我们比他们还一头雾水呢,但也怕坏了你的事儿,只能先敷衍过去。
终于等到你宣我们进宫,你不赶紧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却反过来问我们亲事是真是假……
老婆子今儿我非要好生教训你一顿不可,瞧你办的这糊涂事儿!”
“哎哟,别打了,祖母别打了!”傅安和捂着被抽疼的屁股四处躲避,心里头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怎么回事儿?
说好的傅家是燕京城最讲规矩的人家呢?
原主记忆里的祖母温柔和善,待家里的小辈十分慈爱,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眼下却是话都没说两句,就直接上演全武行。
难不成过去那些挨训挨打的场面都随着原主被烧坏的脑子而剔除掉了?
而且,她这会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那就是她这个祖母傅老太太刘氏,似乎大概好像是武将之家出身来着。
而且跟先帝刘太妃同属一个大家族,论辈分的话,算是刘太妃的远房堂姑母。
竟是武将之家出身,难怪身手如此灵活!
不过她毕竟上了年纪,而傅安和正年轻,前世又练过散打,真要认真躲的话傅老太太还真不一定能抽到她。
但这样的话就崩人设了。
所以傅安和只能边躲边不时露一点破绽,让屁股挨上一下。
只是这老太太的劲头可真不小,每一下都疼得她呲牙咧嘴,感觉自己的屁股要裂成八瓣了。
傅大太太见差不多了,这才站起来,劝道:“母亲消消气,娘娘现在身份不一般,您抽几拐杖出出气就罢了,可别……”
傅安和以为母亲会说“可别真伤着娘娘”之类关心自己的话,谁知她略一停顿后,温柔一笑:“可别累着自己。”
傅安和:“……”
祖母画风不对就罢了,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怎地画风也这般奇怪?
有这么对自己亲闺女的吗?
许是接收到了傅安和委屈的小眼神,傅大太太轻哼一声:“你活该!就该让你祖母给你紧紧皮,免得你在宫里把自己给作死了!”
有人给递台阶,傅老太太顺势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拄着拐杖走回太师椅前坐下。
嘴里感慨道:“老了老了,连抽孙女几拐杖都大喘气,真是不服老不行。”
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傅安和:“……”
咱能别凡尔赛么?
傅老太太却不给她喘/息的时间,才刚入座就径直道:“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傅大太太也催促道:“娘娘赶紧说说吧,家里为了这事儿都要急疯了。”
傅安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自己打着廖家的幌子行事,其实坏的是傅家的名声,毕竟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傅家就先“吃拿卡要”了。
不过这才哪到哪呀?
以后傅家的名声只会更坏,毕竟她储物空间里还有无数需要打着廖家幌子拿出来的物资呢。
为免自己的屁股再次被抽成八瓣,她必须得找个背锅侠替自己背锅才行。
而这个背锅侠的最佳人选,毋庸置疑,非穆九黎这个皇帝莫属。
【狗皇帝对不住了,这锅只能由你来背,大不了我以后分你点好东西当背锅费。】
正在养心殿批奏折的穆九黎:“……”
让自己背锅?她这是要作甚妖?
不对,今儿是她跟娘家人会面的日子,应该没机会作妖才对。
他凝眉思索片刻,然后恍然大悟。
只怕是先前打着廖家幌子散辣椒粉这茬东窗事发了,正被娘家人“审问”呢。
没办法,有穆九仪那个大嘴巴在,想不东窗事发都难。
不过这也正是穆九黎喜闻乐见的。
只有这样,傅安和才能借傅家人的口与廖家达成共识,然后放心大胆地从储物空间拿东西出来。
所以这锅,他愿意背,十分愿意背。
*
“那辣椒粉其实是皇上赏给我的。”
傅安和先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作出个慎重的模样来,“警惕”地朝窗外瞅了几瞅。
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皇上为了替隆昌帝还债,悄悄组建了一支跑西域诸国以及海外的商队……
只是与民争利到底不光彩,所以瞒得死紧,满朝文武没几个知道此事的。”
傅老太太心中一凛。
满朝文武都不知道的事情,自家孙女知道也就罢了,说给傅家人听合适吗?
然后又听傅安和继续道:“皇上赏我的东西见不得光,但藏着掖着不用又难免有些怠慢,正好咱家要与海商廖家结亲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就借廖家扯了一回虎皮。
皇上知道后,不但没怪罪,还夸赞我机灵。
所以我才着急询问这亲事是真是假,以此判断我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借廖家打掩护。”
话到这里,她得意洋洋道:“毕竟就我这得宠的程度,以后得赏的机会多着呢。”
傅老太太先是告诫了一句:“得宠虽是好事儿,但你也莫要太张狂,得罪人太多,哪日不得宠了,就得被秋后算账。”
这才回到正题,颔首道:“你二叔已经与廖家长房的嫡次女廖四姑娘交换过庚贴了。”
傅二老爷傅文广是傅老太太的老来子,跟傅家大爷傅清和同岁,今年才刚二十。
傅家的爷们个个都是会读书的一把好手,一门三进士,偏傅文广是个例外。
读书一窍不通,至今尚未进学(考中秀才)。
只一张脸蛋生得极好,剑眉星目薄唇,凡他经过,大姑娘小媳妇无有不看呆的。
加上傅家家风清明,女方主动递橄榄枝的不少,但傅老太太都没松口,愣是将人拖到了二十。
然后将他“卖”了个好价钱,拿去跟海商廖家联姻了。
傅安和闻言大喜,这可真是大好事儿,如此她就能继续扯廖家的虎皮从储物空间里往外掏东西了。
不然她还得寻旁的冤大头。
但显然旁的冤大头都没有大周第一海商廖家来得更让人信服。
她朝外喊了一声:“立春。”
立春掀帘进来,询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傅安和吩咐道:“你把本宫那支赤金镶珠嵌红宝单尾小凤钗取来。”
听这话音,像是要赏人,立春机灵地将凤钗装进一个螺钿木匣里,然后捧着木匣走过来。
傅安和接过,放到傅老太太面前,笑道:“这是我嫔位份例的头面,还算拿得出手,给廖四姑娘当纳彩礼吧。”
对于商户人家出身的姑娘来说,纳彩礼里有宫里娘娘赏下来的头面,算是很大的体面了。
给了甜头后,她才好意思提要求:“劳烦祖母跟廖家那头悄悄透个底,以后再遇到此类事情,还请他们照旧不承认也不反驳,只但笑不语便是。”
“知道了。”傅老太太点头。
廖家只怕还求之不得呢。
原本他们能搭上傅家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以往他们也没少将自家闺秀往权贵里头塞,但顶多做个二房。
傅家肯娶他家的姑娘进门当正妻,他们喜得当场就许诺将廖四姑娘的嫁妆提高至五十万两银子。
如今还多出个替皇上宠妃打掩护的差事,相当于变相搭上了皇上。
怕不是要乐疯了?
傅安和又事无巨细地叮嘱道:“往后祖母跟母亲进宫时,务必各提一个大包袱,里头随便塞点旧衣或烂布头都行,旁人跟前也好有个说头。”
傅大太太皱眉道:“怕是不成,外命妇进出宫门时,随身物品都要被老嬷嬷们检查一遍才能放行。”
傅安和自信地一摆手:“不妨事,回头我求求皇上,让他给你们赐个免检的口谕。”
傅老太太抿了抿唇,唇边带笑地说道:“看来你在皇上跟前真的很得宠。”
不然也不会如此有底气。
免检的口谕,就是内阁首辅的夫人于老夫人,也没有这个体面呢。
随即又语焉不详地感慨了一句:“你能想开就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往前看的。”
傅安和:“???”
她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太对劲,感觉像是有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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