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穆九黎这样聪慧的初学者, 都不停输给傅安和,更何况是江太后、康悦长公主以及周夫人?
打了一个时辰麻将,糊牌的十回有八回是傅安和。
另外两回, 也是她们三人互相点炮,傅安和当局外人, 不输也不赢。
一个时辰麻将打下来,桌上三人输的, 再算上押宝的,傅安和足足赢了有十两银子,外加二百文零散铜钱。
随着子正时分(午夜十二点)的到来, 京城里头顿时鞭炮声响成一团。
慈宁宫里也响起了鞭炮声。
傅安和在这噼里啪啦的背景音里,朝穆九黎大声道:“我叫人点了支八八八响的鞭炮, 来年咱们一定发发发!”
穆九黎也不顾自己母亲、妹妹以及其他妃嫔在,直接将傅安和揽进怀里。
望着外头随着鞭炮炸开而不时亮起的火光, 大声对怀里人说道:“好, 明年咱们一起发发发!”
江太后:“……”
康悦长公主:“……”
其他妃嫔:“……”
你们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多少显得我们有些多余。
康悦长公主眸光眨了眨, 将手从八仙桌上方伸过去, 握住了周夫人的手。
周夫人回握住她的手。
两人双手紧紧交握。
江太后:“……”
不是其他妃嫔们多余,是她这个当母后的有些多余。
八八八响的鞭炮响了好一会子才停歇。
外头才刚安静下来,傅安和又笑嘻嘻道:“我叫人搬了几箱子烟花出来, 随便放一下应个景吧。
其他的就留着上元节再放吧,毕竟那才是正经放烟花的日子。”
说完, 拉着穆九黎来到明间门口,让人将门帘撩开, 她亲自将大门推开个缝隙,然后从缝隙里往外瞅。
冷风从门缝里吹进来, 冻得傅安和就是一哆嗦。
让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起来。
【若是有玻璃窗户的话,想看烟花只需要站在窗户前隔着玻璃看就成,哪里需要站在大门口吹冷风?】
【看来得挑个时机将玻璃配方送给狗皇帝了。】
【玻璃品在大周有价无市,若是狗皇帝开个玻璃作坊专门造玻璃品卖的话,肯定能大发特发。】
【不能便宜都被他占了,自己却过得苦哈哈的,这玻璃作坊老娘要凭配方入股,而且必须占股五成。】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塑料夫妻?
有了这五成股份,狗皇帝就算是想废后,也得掂量着点。】
穆九黎:“……”
他先是激动得不行。
玻璃配方啊!那可是玻璃配方啊!
是随便一件玻璃品都能卖出几百甚至几千两银子的配方啊!
他要是能得到这配方,立时就办一个私人玻璃作坊,专门造玻璃品卖给那些京城里有银子没处花的达官显贵。
银子会如流水般涌入自己手里,到时何愁还不清皇祖父的欠债?
正激动着呢,又听到她后头的心声。
占股五成他当然没意见,毕竟配方是她的,若没有她这配方,他一辈子都开不起来玻璃作坊。
但是废后?
他简直哭笑不得。
她都还没被立为皇后呢,怎地就想到废后这茬上去了?
就算是未雨绸缪,也绸缪得太早了些。
而且他又怎可能会废后?
当初就算是他与先皇后关系不睦,对先皇后的行事做派很不认同,至多剥夺了她掌管后宫诸事的权力。
但却从未想过要废后。
更何况是她傅安和?
他侧头,吩咐立春:“把你们娘娘的斗篷取来。”
傅安和斜了穆九黎一眼,笑道:“就站在门口看一会子烟花而已,难道就能冻死我不成?”
穆九黎哼笑一声:“是冻不死,但若是冻病了,遭殃的可就是朕了。”
若真感染风寒,这娇气包还不知如何折腾自己呢。
才跟过来,想要凑热闹看烟花的众妃嫔:“……”
她们就不该跟过来!
烟花又不是没看过,有甚好看的?
这哪里是过来看烟花,分别是过来围观皇上跟安贵妃秀恩爱的!
谁要围观这个啊?!
但人都已经过来了,掉头就走显然不合适,只能强撑着。
好在外头烟花在漆黑夜空里炸响,绚烂的色彩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傅安和得意道:“好看吧?我特意跟鞭炮作坊定制的这烟花。
市面上卖的烟花都是单一色,我叫他们做了批混色的,今儿头一回放,效果倒是不错。”
其实大周的□□技术已经很厉害了,大大小小的鞭炮作坊不但能做鞭炮,还能做单一色彩的烟花。
以往他们也不是没尝试过混色,但因为良品率比较低,导致成本太高,销量太差。
便索性只做单一色彩的烟花,百姓买回去,几个颜色的烟花同时点燃,一样能得到类似混色的效果。
傅安和手里阔绰,也不嫌价钱贵,直接跟鞭炮作坊定制了一批混色烟花。
她堂堂安贵妃,放的烟花如何能泯然众人矣?
必须得是夜空中不一样的烟火!
不然这钱岂不是白花了?
江太后在身后幽幽道:“混色烟花?这玩意儿金贵得不得了,放这个跟烧银子有甚区别?”
傅安和豪气万千地一摆手:“不妨事,只要皇疼训裙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加号四弍2而五九爻死七上、太后娘娘以及诸位姐妹看得开心,就算是让我直接烧银子,我也是乐意的。”
江太后将目光投到穆九黎身上,挑了挑眉。
言下之意,你也不管管这败家娘们?
穆九黎接过立春手里的斗篷给傅安和披上,摸摸她头上的弯月髻。
然后一副昏君模样地笑道:“只要爱妃高兴,你想做甚朕都没意见。”
江太后:“……”
他也真是够拼的。
自己这个儿子是甚脾性,再没比她这个当母后的更了解的了。
说他是陈朝末代皇帝那样的情种,那就看轻了他。
这家伙心机深沉着呢。
没有足够的好处,他断然不会如此温柔小意。
看来安贵妃手里的好东西,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珍贵,还要多。
儿子都如此豁出去了,她这个当母后的也不能不帮他一把。
于是她故作生气状,哼笑道:“安贵妃会冷,难道哀家不会冷么?
可怜先帝去得早,如今竟连个给哀家披斗篷的人儿都没有。”
傅安和眨巴了下眼睛。
【江太后这是甚意思?见狗皇帝秀恩爱触景生情,想给自己找个老伴了?】
穆九黎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到。
她胡思乱想什么呢?简直就是离谱!
得亏母后听不见她的心声,否则铁定一口老血吐出来!
母后本意是将自己跟傅安和比作先帝跟她,无形之中抬高傅安和的意思。
结果傅安和不但没领会到这话背后的弯弯绕绕,还直接想歪了,歪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好在崔姑姑反应快,立时一摆手,让宫女去取江太后的斗篷。
嘴里笑着当捧哏道:“瞧太后娘娘说的,您不是还有奴婢吗?奴婢给您披斗篷。”
话音刚落,宫女就将斗篷递到她手里。
崔姑姑展开斗篷,将其披到江太后身上。
江太后白了傻愣愣的傅安和一眼,轻哼一声:“还好哀家跟前有你这个可心的人儿,否则早冻死了。”
傅安和看了看江太后,又看了看崔姑姑,瞳孔地震。
【啊,该不会江太后跟崔姑姑也是一对吧?】
康悦长公主这个弯得跟蚊香一样的人儿,一瞧见傅安和的眼神,就晓得她在琢磨什么。
立时开口道:“贵妃娘娘可别瞎想,没有的事儿!”
傅安和差异地看向康悦长公主:“长公主竟知道我在想甚?”
康悦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无语道:“贵妃娘娘那眼神,旁人看不懂,难道我还看不懂?”
傅安和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难道自己的眼神很明显?
江太后不晓得她俩在打什么哑谜,狐疑地扫了她俩各一眼。
穆九黎却是差点被傅安和的心声给气笑了。
这家伙,简直是……
简直不知道该叫他说甚好。
脑子里净想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就不能想点正经事儿?
好在外头的烟花放得差不多了。
过了子正,就算守岁结束,他们也该回景仁宫了。
他转过身,对众人道:“子正已过,大家都散了,也好让母后早些歇歇。”
又对江太后道:“明儿事情好多着呢,母后早些安置吧。”
随即目光又看向康悦长公主。
傅安和笑道:“我打发人往春禧殿送了十篓柴炭,还让庄姑姑亲自过去盯着宫人将地龙给烧上了。”
穆九黎颔首,对康悦长公主道:“既然地龙都烧好了,你们也早些过去安置吧。”
康悦长公主笑道:“多谢贵妃娘娘关照。”
傅安和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甚照顾不照顾的,一点子柴炭而已,不值什么。”
穆九黎伸手牵住傅安和的手,出了明间的大门,坐上龙辇,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
然后横穿乾清宫,来到景仁宫。
景仁宫的宫人早已备好热水,两人匆忙沐浴一番,然后躺到卧房的拔步床上。
傅安和打了个呵欠,哼唧道:“赶紧睡吧,朝臣跟内、外命妇明儿一早就会进宫来贺春,睡两个多时辰就该起了。”
穆九黎将她揽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爱妃,新年快乐!”
自己生辰时,她祝自己“生日快乐!”,新年的话,他们那头是不是要祝“新年快乐!”?
困得迷迷糊糊的傅安和也没觉出哪里不对劲,顺口回了句:“皇上新年快乐!”
穆九黎得意地勾了勾唇,果然被自己猜对了。
他将傅安和搂得更紧些,闻着她发间的清香,缓缓闭上双眼。
新的一年要开始了呢,但兴许是因为有傅安和在自己背后当“靠山”的原因,让他比往年多了不少的底气。
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
是不是好年不知道,但傅安和觉得自己不太好。
因没睡饱的缘故,次日醒来后,眼底下就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偏她皮肤白,黑眼圈在她脸上格外显眼,简直跟食铁兽成精了一般。
穆九黎一个没忍住,当场喷笑出声。
傅安和气得伸手掐住他隔壁上的肉,转了个圈,恶狠狠道:“说,还笑不笑我?”
穆九黎连忙摇头:“不笑了!”
倒不是怕被她掐疼,而是她激动之下没掐对地方,掐在了自己的膀子上。
那里可都是硬邦邦的肉。
若是跟她僵持的话,一会儿她铁定手指头酸。
到时肯定哼哼唧唧个没完,自己还得又哄又给她按摩,何必呢?
傅安和听他认错,这才松开他。
然后背着人从储物空间里取出根遮瑕膏来,在眼下涂了涂,又让寒露给自己在脸上抹了一层粉。
这才堪堪遮盖住。
素日她甚少抹粉,一来古代的香粉含铅,她怕抹了铅中毒。
二来她这副身体才十八岁,正是皮肤状态最好的时候,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瑕疵,根本不需要抹粉。
只需要涂一点口脂,提亮一下唇色就行。
最重要的是得做好日常的脸部清洁跟护肤工作。
当然,等她过了二十五岁,皮肤状态开始下滑后,她就会开始化妆。
她储物空间里可囤了不少大牌彩妆,有大显身手的时候。
两人一块儿用过早膳后,穆九黎赶去金銮殿,等待朝臣来给他贺春。
按照大周规矩,贺春这日皇帝会给看重的臣子赏赐御笔题写的福字。
这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想出来的花招,的确是打开国皇帝那儿传下来的规矩。
虽然起源大概可能似乎是因为开国皇帝书法极好,为了炫耀自己的一笔好字,所以才在贺春时赏赐朝臣自己写的福字。
但不重要,横竖规矩是传了下来。
傅安和则赶去慈宁宫。
能有资格接受内、外命妇磕头贺春的,只有皇后跟太后。
如今大周后宫里头,先皇后薨逝,穆九黎未立新后,所以内、外命妇只能前往慈宁宫,给江太后贺春。
当然,并非所有官员跟家眷都有资格入宫贺春。
贺春的门槛跟大朝会一样,都是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参加。
傅安和早早赶过去,是为了帮江太后打下手的。
这是昨夜离开前,江太后特意吩咐的。
傅安和欣然应允。
正好借此机会瞧瞧贺春的流程,明年这时候自己该坐在坤宁宫享受内、外命妇给自己贺春了。
到时若是自己流程全然不知晓的话,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傅安和到的时候,还尚未有妃嫔跟外命妇过来,只除了小江氏一个。
傅安和进门的时候,小江氏正凑在江太后跟前说悄悄话。
瞧见她进来,立时从江太后身边退开,一本正经地坐回下首的位置上,一副此地无言三百两的模样。
很显然,她方才多半是在自己上眼药,否则不会见到自己便如惊弓之鸟般,忙不迭避开她。
昨夜她们守岁子正以后才散场,那会子宫里早就下匙了,宁妃也不可能打发人出宫给娘家人报信。
所以小江氏断然不可能晓得昨夜吃年夜饭时宁妃被穆九黎当众打脸的事情。
小江氏说得多半是其他事情。
傅安和既然敢当这个宠妃,就不怕被旁人议论,更不怕旁人给自己上眼药。
当然,江太后若是个蠢人或者糊涂虫的话,傅安和还是怕的。
怕她被小江氏洗脑,厌恶自己,跳出来跟自己打擂台。
这会让穆九黎为难。
自古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就算是皇帝,也一样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但江太后可是上届宫斗总冠军,智商跟情商都不低,是个十足十的聪明人。
这样的聪明人,怎可能轻易被小江氏忽悠瘸了?
所以傅安和并不担忧。
她只当没瞧见小江氏的做派,给江太后行礼后,又热情地同小江氏打了个招呼:“方大夫人今儿来得倒是早!”
不等小江氏回应,她又笑呵呵道:“还没谢过方大夫人给我送的年礼呢,着实厚重了些,好悬没把我给惊着。”
小江氏年前让人送了好几车鸡鸭鹅来,对外说是先前宁妃给自己的谢礼,放在庄子上养着,如今长成了才送进来。
目的是做给外人看,免得外人说方家小气,救命之恩这样天大的恩情,竟然只给二十只鹅、二十只鸭以及一点点鸭蛋。
简直就是糊弄傻子呢。
这会子傅安和将这些东西说成是年礼,小江氏也没反驳。
反正东西送到傅安和手里,他们方家得了想得到的名声就行,管这礼是什么明目呢?
小江氏挤出抹笑来,摆手道:“贵妃娘娘不嫌弃就好,您的救命之恩,我们方家可都记在心上,是万万不能忘的。”
方家当初之所以让宁妃不顾穆九黎的阻拦,强行进宫当妃嫔,就是盯上了后位跟太子之位。
先皇后韩家书香门第,虽也是传承百年的世家,但族中人丁单薄,在朝为官的统共不过两三人,根本不足为惧。
当初从定下韩氏为太子妃时,他们方家就对她动手,给她下了于子嗣上有妨碍的药。
韩氏果然多年未怀上身孕。
好容易怀上身孕,分娩时还大出血,一尸两命。
跟先帝元后敬献皇后死法几乎一模一样。
其实坊间有些传言,说敬献皇后跟先皇后韩氏,都是江太后下手除掉的。
江太后也从不辩解这些。
正好替他们方家背了黑锅。
江太后还真不晓得这些,一直以为先皇后韩氏是运气不好,赶上了生产时大出血,这才一命呜呼的。
毕竟韩氏分娩时,江太后怕有人闹幺蛾子,自己亲自跑去坤宁宫坐镇,将坤宁宫守得铁桶一般。
可惜她不晓得的是,幺蛾子早在韩氏尚未进宫时就已经闹过了,她即便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晓宫外的事情。
但今儿小江氏的话却让她起了疑心。
因为小江氏竟然给傅安和上眼药,说她椒房独宠,霸着皇帝不放,如此行径会妨碍皇帝开枝散叶。
并暗示自己该狠心就狠心,不能让傅安和这样的狐狸精继续迷惑皇帝。
言下之意,是让自己动手除掉傅安和。
妹妹小江氏原是个菩萨一样的人儿,诚如傅安和先前吹嘘自己时说的那般,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
这会子竟然随口就说出来让自己除掉傅安和这样凶残的话。
人的改变不可能一朝一夕之间。
她能将害人性命这话说得如此无足轻重,是不是代表她先前就已经干过害人性命的事情?
而宫里唯一可能被人害得丢掉性命的妃嫔,只有先皇后韩氏一人。
江太后觉得,自己得让人查一查韩氏的事情,兴许这里头没准真的有猫腻。
而除了韩氏,江太后还想到了静妃。
静妃其实是江太后最喜欢的妃嫔,没有之一,就连宁妃这个外甥女都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静妃满足了江太后对儿媳妇的所有期待,甚至还大大超过预期。
但唯有一点,就是子嗣上有所欠缺。
否则就算穆九黎不愿意,她用皇太后的身份压也要压得他立静妃为继后。
可惜静妃身子骨因为小产出了问题,好容易养好,再次怀上身孕后,结果又没保住。
一连小产三次,身子算是彻底被拖垮了。
太医说她天生宫寒,本就子嗣上艰难,小产也在情理之中。
江太后本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只能无可奈何,背后跟崔姑姑感慨过好多次。
说静妃真是身子骨不争气,但凡身子骨好一些,哪怕没有生养,光凭她的品性,她也要替她争一争皇后之位。
但若是静妃是被人害得如此呢?
若害她的人也正好是害死先皇后韩氏的方家呢?
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
方家可是自己亲妹妹的婆家,是宁妃的娘家,若查实韩氏跟静妃都是被他家所害……
皇帝肯定会暴跳如雷,绝不轻饶了他们。
江太后觉得,这样的大事,自己压不下去,包庇不了他们。
当然,她也不太想包庇。
至多替小江氏这个亲妹妹说个情,好歹将她跟宁妃的性命保住。
方家其他人,她可就没办法了。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胡乱猜测,在未查明真相前,她不能表露出分毫,免得引起小江氏的怀疑。
至于皇帝那里……
江太后有些纠结。
一时间拿不定注意该不该告诉皇帝。
原则上,告诉皇帝是最好的,皇帝手里有锦衣卫跟皇家暗卫,查起来也容易。
但……
说与不说,她得再想想。
第82章
也不知是不是打听到她这个贵妃已经到了慈宁宫, 傅安和在慈宁宫待了一刻钟,众妃嫔就全都到齐了。
断腿的庄妃跟被禁足的明答应除外。
三位有子嗣的妃嫔,都将他们的子嗣给带了来。
江太后昨夜没见着二皇子, 这会子见了他,满脸喜意, 将他搂在怀里不撒手,亲香个不够。
还主动替他跟傅安和要大白兔奶糖:“昨儿你皇姐跟皇兄都得了安庶母妃的奶糖, 想来你也有份的。”
二皇子当然有份。
只是昨夜回去时太晚,加上二皇子定然睡下了,傅安和便没打发人去给他送。
今儿一早本想叫人去送来着, 偏脑子里只记着早些来慈宁宫帮忙应酬外命妇的事情,将这茬给忘了。
这会子听江太后提起, 她立时笑道:“当然有鹤哥儿的份儿,我原打算晚些时候叫人给送去翊坤宫来着, 不过你在这里, 就直接给你吧。”
说罢,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大白兔奶糖来, 放到二皇子手里。
玩笑道:“今儿会有不少小朋友进宫, 鹤哥儿可要将奶糖藏好,别被其他小朋友抢走了。”
自然是玩笑话了,鹤哥儿可是皇子, 谁敢抢他的糖?
就算是其他朝臣的孩子不懂事,他们的长辈也不可能不懂事。
“多谢安庶母妃。”二皇子朝傅安和作揖, 然后一脸认真地点头道:“鹤哥儿一定将糖藏好,不会让人抢走的。”
傅安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着夸赞道:“真乖。”
她不得不再次感慨一句,穆九黎这三个娃, 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可爱。
主要是乖巧懂事。
傅安和发现自己只喜欢乖巧可爱的小娃娃。
面对这样的小娃娃,会变得很有耐心,也乐意分给他们吃食。
要是遇到异常淘气的熊孩子,她会直接绕着走。
别说分吃食给他们了,理都不想多理一下。
啧,真是现实的大人!
不过这要换了自己的娃,那就不一样了,有母爱滤镜,丑娃也会当个宝。
可惜大周没有手机也发不了朋友圈,不然她估计得一天发八百条朋友圈晒娃。
不过自己这副身体跟穆九黎都外表出众,五官也没有短板,生出的娃不太可能丑就是了。
外命妇们陆续来到慈宁宫。
傅安和也顾不上闲聊了,起身去应酬众人。
往年这个活计都是宁妃的,旁的妃嫔也不敢抢她的风头。
毕竟慈宁宫的主人江太后可是宁妃的亲姨母,人家在旁瞧着呢,没谁敢虎口拔牙。
今年却是安贵妃跑在前头,而宁妃老实坐在妃嫔堆里,仿佛只是个跟江太后没甚亲缘关系的普通妃嫔一般。
几位一品诰命对了对眼神,都从这行径里品出来点什么。
看来,安贵妃前途远大呢。
小江氏见安贵妃左右逢源,一脸坦然地接受众诰命夫人的吹捧,仿佛她不是甚贵妃,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似的。
再看自己女儿宁妃,虽坐在妃嫔堆里,但满脸不忿跟憎恶,脸上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生怕女儿当众闹幺蛾子,想让安贵妃下不来台,但安贵妃那样奸诈伶俐的人儿,怎可能会下不来台?
闹到最后,只怕下不来台的变成她自己。
所以小江氏连忙朝侍立在宁妃身后的素心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熟门熟路地往偏殿走去。
片刻后,从素心那里得信的宁妃,寻了个更衣的借口,也来了偏殿。
小江氏拉住女儿的手,小声哄劝道:“你好歹也装一装,众命妇都看着呢。她们个个都是人精,无事都能乱猜三分呢,更何况你还那么个表情。”
宁妃咬牙切齿道:“我什么表情了?我甚都没说,也甚都没做,只是安静坐着,这都不行?
那还要我怎样?这慈宁宫是不是连我站的地儿都没了?”
小江氏警惕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又打发素心到门口守着。
这才再次压低音量,说道:“且让再她得瑟几日,回头有她拉清单的时候。”
宁妃没好气道:“拉甚清单?表哥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想让她失宠可没那么容易。”
“失宠?”小江氏先是不屑一笑。
随即意味深长道:“失宠算什么,凭她的长相跟心计,就算暂时失宠,也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想永绝后患……”
宁妃心头一跳,难不成母亲想对傅安和下手?
她不赞同地皱眉道:“她再如何不好,也救过我一命,我可下不去这个手。”
小江氏撇撇嘴。
就你这脑子,让你下手跟送你去死有甚区别?
她“噗嗤”一笑,伸手在宁妃脑门上戳了一指头,好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母亲是那样狠毒的人儿?
我的意思是想办法挑拨她与其他妃嫔的关系,她们鹬蚌相争,我们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宁妃顿时长舒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是我想岔了,误会母亲了。”
小江氏不以为意地笑道:“不打紧,咱们是嫡亲母女,就算你误会母亲,母亲还能责怪你不成?”
其实并没有误会,方家的确打算对安贵妃动手了。
否则再拖延下去,让她当上皇后,或者生下皇子,他们方家可就再没机会当后族了。
但自己女儿性子单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们都瞒着她,没叫她知道分毫。
也没想过让她帮忙。
因为很可能忙没帮上一点,反而拖了后腿。
小江氏又宽慰了宁妃几句:“放心吧,她如今椒房独宠,又不晓得收敛,四处张扬树敌,看不惯她的妃嫔好多着呢,挑拨起来再容易不过了。”
宁妃赞同地点头,一想到不久后她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嘴角就露出抹期待的笑容来。
*
方家想对傅安和下手,但傅安和被皇家暗卫保护严密,景仁宫又被支棱起来的庄姑姑守得铁桶一般,根本没机会安插人手进来。
收买景仁宫的宫人也失败了。
不但失败了,还一连折了三个宫里的内应。
安贵妃对宫人大方,别说逢年过节会给丰厚打赏,素日也是大赏小赏不断。
而且眼瞅着安贵妃的位分还能再往上升一升,跟着她前途无量,银钱也不会少。
若是接受眼前的引诱,对安贵妃下手,事后被皇上揪出来,以皇上对安贵妃的宠爱程度,铁定要被五马分尸。
没准还要株连九族。
能得几百几千两银子固然很好,但也得小心有命赚没命花。
于是被引诱的宫人不但严词拒绝,还转头就把他们告到傅安和跟前。
傅安和当即就派人将这些人给逮起来。
只是没等审问呢,人就咬舌自尽了。
傅安和猜不透是宫里哪位妃嫔要对自己下手,一怒之下,让立秋将所有妃嫔的寝殿都装上了摄像头。
没错,她的确侵犯了她们的隐私权。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她的人身安全,她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句抱歉了。
这事儿经由谷雨的口,传到了江太后耳朵里。
江太后挥退众人,独自在暖阁里呆坐了半日。
她这十来日内心一直在煎熬。
明知道韩氏的死跟静妃的小产,很可能跟方家有关,她若是假装不知,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但她若是说出来,最后查实果然如她猜测这般,那方家算是完了,宁妃只怕也要受牵连。
只是没等她煎熬出个结果来,方家就迫不及待地动作起来,开始收买景仁宫的宫人,意图对安贵妃下手。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安贵妃对皇帝有多重要,再没有比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更了解的了。
真让方家如算计先皇后韩氏那般,算计死安贵妃,皇帝只怕会发疯。
到时别说方家,就是自己嫡亲妹妹小江氏以及宁妃,只怕也会被他处死泄愤。
若想保住小江氏跟宁妃的命,她只能尽快将实情告知皇帝,让皇帝派人保护安贵妃。
安贵妃不出事,小江氏跟宁妃才可能有活路。
于是江太后火速让人将穆九黎请到了慈宁宫。
也没隐瞒,直言不讳地将小江氏撺掇自己谋害安贵妃,以及她没凭没据,只是单方面猜测先皇后韩氏跟静妃有可能都是遭方家所害等等,一股脑地说与儿子听。
穆九黎安静听完,脸上顿时黑沉下来,两手紧握成拳,手指咯咯作响。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来:“方家,方家怎么敢!”
江太后闭了闭眼,叹气道:“都怪哀家不坚定,当初就不该经不住你姨母哀求,答应让宁妃入宫。”
穆九黎一码归一码,摇头道:“是方家心太大了,与母妃无关。即便您不同意,他们也会想其他法子。”
那时候他跟方家关系还算融洽,对姨母几乎没有防备,她若是算计自己,自己多半会中招。
穆九黎深吸一口,抬眼看向江太后,淡淡道:“儿臣会让人去查,若最后果真查出来与方家有关,儿臣绝对不会姑息,还请母后体谅。”
江太后“嗯”了一声:“哀家既然告知你此事,就料想到后果了。方家不必保,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只是小江氏跟宁妃,她们可是你嫡亲的姨母跟表妹,好歹留她们一条命。”
穆九黎不禁想到了从前。
在自己还年幼时,姨母也是真心疼爱过自己的。
宁妃虽打小脾气就顽劣,但脚步蹒跚地跟在自己身后喊“表哥表哥”的模样也让他不由得心软几分。
这一刻,他算是理解为何母后拖延十几日才对自己和盘托出了。
牵扯到血亲,的确让人很难下决断。
他闭了闭眼,随即睁眼,颔首道:“那就留她们一条命吧。”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别以为饶她们一命,她们就能继续过从前富庶的日子,想都别想。
他已经替她们想好去处了。
*
因一切都只是江太后的直觉跟猜测,没有任何实质证据,方家又是世家大族,所以穆九黎只能派锦衣卫暗中调查。
傅安和这边,又增派了九个皇家暗卫到她身边,八人都是女子,分作三班轮流守护她的安全。
立夏玩笑道:“皇上这是把咱们皇家暗卫里头所有女暗卫都给派到娘娘身边了,一个也没留。”
傅安和笑眯眯道:“看来本宫还得多谢这幕后搞事之人,本宫这是因祸得福,一下白得好多人手呢。”
穆九黎不管朝堂还是后宫之事,都不会瞒着她,从慈宁宫回来后,就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得知想要收买景仁宫宫人的是方家,傅安和原本没当回事儿,就宁妃那脑子,就算给她个安插人手进景仁宫的机会,只怕她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听到后头,她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方家其他人显然不是宁妃这样没脑子的蠢人,还是有不少聪明人的。
不然先皇后韩氏跟静妃也不会折她家手里。
而且族中似乎还供奉着个用毒高手,否则先皇后韩氏跟静妃的身子骨先后出状况,太医不可能瞧不出这是中毒所致。
傅安和不怕旁人真刀实抢地跟自己干架,毕竟她储物空间里有现代武器,真要拼个你死我活,死的一定是对方。
她最怕的就是这些用毒的。
真是防不胜防!
这让她如芒在背,感觉吃喝都没法安心了,唯恐自己的吃食里被人下了毒。
下的还是绝育或者小产的毒。
她最近才下定决心,想要生个孩子下来,当做自己登上皇后宝座的筹码,结果就遇到这事儿。
这下她哪里还敢停长效避孕药?
而且就算不停避孕药,她也觉得没甚安全感。
于是张口就问穆九黎要人:“你给我找个擅长医理,最好是擅长制毒或者解毒的女医,让她到景仁宫来当值。”
穆九黎顿时为难地皱起眉头来:“太医院倒是有几个医女,但只专精妇人生产,哪里懂甚制毒或者解毒?”
话音刚落,他似是想到什么,忙道:“任先生倒是符合你的要求,他自称天下第一毒医,这世上就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只是他是男子,进不来后宫,更不可能来你这景仁宫当值。”
傅安和闻言眼前一亮。
天下第一毒医?
有这人在,自己往后岂不是不用惧怕任何毒药了?真要不甚中招了,去找他给解毒就行,完全不必担忧。
傅安和笑嘻嘻道:“不用到景仁宫来当值,我只要晓得有这么个能人就成了。
不过你别让他住得离皇城太远,不然万一真中招,想让他尽快解毒都来不及。”
穆九黎笑着安抚道:“他是皇家暗卫的成员,自然是住在皇城内。”
这下傅安和彻底放心了。
穆九黎派了人手贴身保护自己,另还有个天下第一毒医坐镇皇城内。
庄姑姑将景仁宫守得铁桶一般,宫人们也都拎得清,轻易不会被人收买。
若是做了这些准备,方家还能悄无声息地让自己中招,那人家方家必定是气运之子,做甚事儿都心想事成。
但那又如何呢?
傅安和可不是认命的主。
中毒又如何?她就是死,也要带着宁妃跟方家人一起死。
*
因为要暗中调查,这比明察要艰难许多,短期内方家的事情肯定不会有结果。
时间却来到了上元节这日。
早膳时,御膳房煮了两大碗元宵送来。
南边吃汤圆,燕京城地处北方,上元节吃的却是元宵。
这元宵跟后世的几乎没有区别,也是滚出来的。
只不过后世不少元宵用的是花生馅,大周因为没有花生,包的馅料多是黑芝麻、豆沙或是枣泥等物什。
二人将这一大碗元宵吃完。
穆九黎握住她的手,笑眯眯道:“吃了元宵,咱们今年可要团团圆圆的。”
这样的吉利话,傅安和也爱听,于是笑眯眯地跟了一句:“对,今年咱们要团团圆圆的。”
上元节对于古人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节日,其热闹程度不亚于春节,甚至比春节都有牌面。
因为今夜皇帝会登城楼与民同乐,共同欣赏教坊司出演的曲目。
什么?教坊司被熹宁帝解散了?
这不打紧,还有京城有名的青楼在呢,花点子银钱请他们的伎子来表演就是了。
注意,这里的伎子不是妓女的妓,是卖艺为生的伎子。
虽然很多青楼里伎子跟妓女并无区别,但也有不少只卖艺不卖身的伎子。
大周历年的上元节歌舞表演,都是由教坊司跟民间青楼共同参与的。
百姓对此并无意见,只能要看到皇帝跟好看热闹的歌舞就成,他们才不管表演的人是大家闺秀还是青楼伎子呢。
但穆九黎决定带傅安和这个贵妃登城楼的决定,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就有御史跳出来直呼“不合规矩!”。
这跳出来的几个御史,里头竟然没有一个倔驴御史。
看来傅安和让他们吃的教训足够深,以致于遇到与她相关的事情,他们当即就是一个大后退,唯恐再次栽跟头。
穆九黎才不管合不合规矩呢,梗着脖子用霸总的语气说道:“朕说可以就可以,朕是天子,朕就是规矩。若是先前没这规矩,那就从朕开始有。”
傅安和听他转述完这话,当即失笑。
笑完又抱住他的胳膊,一脸崇拜地看着她,用腻死人的夹子音说道:“皇上好威武好霸气,人家好喜欢。”
穆九黎当即身子都苏了半边。
他凑到她耳边,哑声道:“爱妃,朕为你舌战群臣,你今夜可得好好犒劳下朕。”
傅安和白他一眼。
这家伙,一天到晚净想着这事儿,怎地就没个够!
不过别管穆九黎私底下多黏人,在外头他还是很有威严的,是个不受朝臣左右的实权派皇帝。
当然,是还清皇祖父隆昌帝欠下的债务以后。
没还清债务的时候,他也没少吃窝囊气。
所以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他还是牵着一身大红锦袍,外罩大红锦缎斗篷的傅安和,一步步登上城楼。
有同登城楼殊荣的高官显贵们,见到这幅情景,哪还有不明白的?
后妃里头,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着大红色。
就算夜晚灯光再不明亮,他们再老眼昏花,也不可能把喜庆的大红色认错。
加上历来后妃里头只有皇后有资格与皇帝同登城楼的规矩。
再明显不过了,安贵妃这皇后之位是把里攥着了。
只是因为她册封贵妃的圣旨还未下,册封仪式还未举行,加上她晋升太快,不适合立刻封后罢了。
傅安和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上元节这日夜空明净,圆盘一样的月亮挂在天空中,树影婆娑,满街灯笼高挂,还真是个赏月的大好时节。
就是冷了些。
过年期间气温一直在七八度左右,冷暖适宜,很适合走亲访友。
没想到上元节这日竟然气温又骤降,最高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度,院里水缸的水重新开始结冰。
不过天气的寒凉,似乎并没有阻挡百姓的热情,城楼下挤满人群,乌泱泱的,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从高处,只能瞧见下头一片黑色的脑瓜子。
傅安和略带担忧地小声对穆九黎道:“人太多了,万一造成踩踏,只怕会后
果不堪设想。”
穆九黎安抚道:“不妨事,年年如此,五成兵马司今年出动了几千人维持秩序,也设置了分流的路障,除非有人特意闹事,否则不太可能会出事的。”
傅安和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不能小巧古人的智慧,五成兵马司的人处理此事经验丰富着呢。
再者,有皇帝跟贵妃在场,百姓又对封建皇权存在敬畏,不会不听指挥胡乱跑动。
他们才刚在城楼最高处站定,下面就跪倒了一地,山呼万岁。
穆九黎抬了抬手。
城楼上顿时敲了三声鼓。
随着鼓声响起,百姓们立刻闭口,然后稀里哗啦地站了起来。
穆九黎拉着傅安和在座位上坐下,宫人将酒菜端上来。
一切就绪后,他吩咐道:“开场吧。”
随着三声鼓响,抽签抽到第一个登台表演的青楼伎子们缓缓登上舞台。
傅安和一瞧见她们那清凉的穿着,顿时嘴角抽了抽。
这大冷天的,这些人也太拼了吧?
不过想到现代明星大冬天穿着吊带或者无袖晚礼服室外走红毯,似乎也就能理解了。
第83章
宫人们端了数个熏笼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傅安和便感觉到了暖意,不再浑身冰冷了。
在景仁宫东暖阁待着, 她竟不知外头冷成这样,加上城楼顶上高处不胜寒, 差点把她冻僵。
早知如此冷,她就在身上多贴几个暖宝宝了。
身上暖和过来后, 傅安和就有闲心欣赏下头的表演了。
听穆九黎说,能在上元节献艺,于燕京城的青楼来说, 是件极其有脸面的事情。
但显然不是所有青楼都能参与。
那样的话,只怕得表演到明日中午也表演不完。
所以在此之前, 京城的青楼会先比试几轮,决出前十名。
这前十名才有资格在今夜登台献艺。
傅安和看得津津有味, 甚至有种在看春晚的感觉。
伎子们不愧是专业的, 歌舞水平相当高。
就是穿得太清凉了些,大冬天的, 又是在室外表演, 回去后只怕要着凉。而古代着凉,很可能是要死人的。
傅安和对庄姑姑招了招手。
待庄姑姑上前后,傅安和吩咐道:“叫人煮些姜汤给下头表演的那些姑娘公子送去, 多加些糖。”
有幸能同登城楼的俞清远闻言,当即高声夸赞道:“贵妃娘娘当真是个体恤百姓疾苦的良善人儿!”
傅安和:“……”
你老人家顶着一张刚正不阿的包青天脸, 说这般谄媚的话,不觉得精分么?
她真想跟俞清远说一声, 让他以后别再奉承了,自己肯定会看顾俞昭仪的。
毕竟俞昭仪帮穆九黎抓住了给他戴绿帽子的柳美人, 算是立过大功的功臣。
再者,傅安和本人也挺欣赏俞昭仪以及魏昭仪这般有本事的女子。
咳,主要是俞老大人实在不适合干奉承人这活儿,奉承得也忒生硬了些。
其他朝臣被他这一嗓子给吼得差点御前失仪。
回神之后,一边在心里骂俞清远老匹夫不要脸,一边连忙奉承起傅安和来。
若没有人奉承也就罢了,俞清远跳出来奉承,他们若是不赶紧跟上的话,肯定要被小心眼的皇上记在小本本上。
就擎等着被抓小辫子吧。
于是傅安和被迫听了一脑瓜子奉承话。
这些人精一般的重臣,奉承人的本事可比俞老大人强多了。
下头的歌舞都没有他们的嘴皮子精彩,简直让傅安和大开眼界。
回到景仁宫后,她忍不住对穆九黎感慨道:“感觉我几辈子听的奉承话,都没今儿听得多。”
本是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穆九黎警惕地眯了眯眼。
几辈子?
她在现朝算一辈子,大周也算一辈子,加起来也就两辈子而已。
正常有她这般经历的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必然是“我两辈子如何如何”。
她却用的是“几辈子”。
难不成,她还有其他人生经历?
不过她心声里没出现过,穆九黎也不确定是否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大周一些老者自诩经历丰富,说话时也偶尔会用“我几辈子如何如何”的话语。
穆九黎也没太纠结这事儿,只是将这疑惑放到了心底里。
他笑眯眯道:“爱妃这样好的人儿,当得起他们的夸赞。”
傅安和往他怀里一钻,哼唧道:“连你都这么说,就不怕我恃宠而骄?”
穆九黎伸手柔了柔她的后脑勺,笑道:“爱妃就算恃宠而骄,也是有分寸的恃宠而骄,朕相信你。”
傅安和唇角勾了勾,这狗皇帝,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说得她心里甚是舒坦。
她抬起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穆九黎,含笑道:“不是说让我今夜好好犒劳下你么?还愣着作甚?”
穆九黎闻言,顿时眸光一亮,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大踏步往净房奔去。
沐浴完毕后,穆九黎将她抱去卧房,放到塌上,抬手将床幔放下来。
然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下头。
他将脑袋埋到她颈间,哑声道:“爱妃,朕好想你。”
都是成年人,傅安和一听就明白他说的这个“想”字背后的意义。
傅安和无语道:“不过五日没敦伦而已,至于嘛你?”
穆九黎用委屈巴巴的语气说道:“当然至于了,朕可是饿了足足五日呢!”
傅安和想白他一眼,结果人家压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只能抬脚在他屁股上轻踢了一下。
没好气道:“既然饿得不行,那你还哼哼唧唧地废话什么,还不赶紧开动?”
穆九黎失笑,从她颈间抬头,笑着打趣道:“朕这个饿得不行的还没急呢,爱妃倒先急了,难不成爱妃比朕还饿?”
傅安和本想反驳。
想想,又觉得这种事情根本没必要否认,于是坦然点头道:“对呀,我就是饿了怎么地?你就说你喂不喂吧?”
穆九黎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
他就爱她这番面对自己内心浴望的坦然样儿,可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妃嫔强太多了。
穆九黎低头含住她的小嘴,允吸了一番,然后舌头抵开她的齿门,钻进她的嘴里,蛮横地一通扫荡。
手也下落至她身前。
傅安和半眯着眼睛,呼吸都乱了节奏。
穆九黎逮着她的小嘴亲了好一会子,然后开始换地方亲,越亲越下,直到关键地方。
傅安和忍不住发出高昂的吟哦声。
看自己喜爱的女子被自己亲得忘乎所以,放声尖叫,于穆九黎来说,也是种极好的享受。
所以他每次都让她先“享受”许多回,直到她抵抗不住,哭着求饶,这才放过她。
这次也不例外。
傅安和被他折腾得头发散乱不堪,满脸朝红,泪眼朦胧,小嘴大张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副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模样。
穆九黎这才饶过她,舍得与她合二为一。
傅安和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她主动搂住穆九黎的脖颈,跟随他的节奏,主动将自己送上。
这家伙,折腾得自己想要了,就得负责填饱自己才行。
穆九黎饿了这几日,憋了不少的火气,这会子那叫一个卖力。
卧房的地龙本就烧得热,稍微一运动,穆九黎脸上的汗水就顺着胸堂往下滑,一路滑到人鱼线。
傅安和眯眼这着他这幅肩宽腰细腿长,堪比男模的绝佳身材,忍不住添了添嘴唇。
狗皇帝这张脸跟这幅身材,还真是百看不厌。
脸倒罢了,她不能捂住旁人的眼睛,也不能让他戴上面纱,只能任由人看。
但身材,只有自己能看,旁的妃嫔想都不要想。
当然,那些近身伺候他的太监不算。
想到这样的好身材跟绝佳硬件,只有自己能享受,傅安和觉得自己还挺满足的。
这话要放在现代的话,估计要被人骂娇妻脑,捡个有一堆小老婆跟拖油瓶孩子的男人,还当个宝。
但傅安和不这么想。
她穿来的这幅身体本身就是个已经侍寝过的后妃,当初处境不好的时候,她也打过假死跑路的念头。
并且切实地实施过。
之所以选择留下继续当后妃,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她储物空间里物资满满,但这可是阶级分明的古代封建社会。
她一个没身份又长相出众的逃妃,跑到江南去生活,想过上富庶且不被人觊觎的生活,难度非常高。
与其过躲躲藏藏地生活,还不如安安稳稳地待在宫里吃吃喝喝呢。
起码宫里的御厨手艺绝佳,能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至于后头狗皇帝能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还对自己百般宠爱,连皇后之位都许给自己,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对目前的生活还挺满足的。
手里有钱,想吃甚就点甚,自有御膳房跟小厨房张罗。
皇后之位距离一步之遥,已经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而狗皇帝虽然冲着自己手里的好东西来的,但不难看出也的确对自己动了些真情。
他的人跟心,她算是都握在了手里。
这不比出宫去过朝不保夕随时被人觊觎美色跟财产的生活强?
毕竟连廖家这种能下西洋的大周第一海商,还动辄就被当地官员勒索要挟呢。
权势才是护身符。
特别是对于她这样有些姿色又腰缠万贯的女子来说。
穆九黎一个大力,惹得傅安和尖叫一声。
他板起脸来,冷哼道:“不专心!这种时候,你瞎琢磨什么呢,眼珠子都不转了。”
傅安和腿儿勾住他的腰,哼笑道:“我之所以会走神,还不是因为你不够卖力?”
穆九黎咬了咬牙,冷冷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
然后前所未有地卖力起来。
*
傅安和可太后悔了。
走神就走神呗,承认又如何?穆九黎又不会拿自己怎样。
结果她偏嘴硬。
这下可好,差点被他折腾掉半条命。
次日起来后,她脚刚踩到睡鞋上,就膝盖一软,直接跪趴到了地上。
所幸卧房的拔步床前铺着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的厚实地毯,并未摔到哪里。
她气得想捶穆九黎,但他去上朝了,捶不到。
今儿正月十六,是衙门正式开衙的日子。
傅安和本以为不必起这么早,但穆九黎说今儿礼部尚书跟吏部尚书要来颁她的册封贵妃圣旨。
按照上回封妃时的来头,他们多半一下早朝就会直奔后宫,她只能顶着两只黑眼圈爬起来梳妆更衣。
遮瑕膏真是个伟大的发明,对于她这种皮肤白,一熬夜就容易黑眼圈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神器。
傅安和净脸后,先涂了面脂,接着在眼下涂上遮瑕膏。
然后让寒露帮自己涂了一层香粉。
最后她涂上正红色的口脂,又用螺子黛随便描了描眉毛。
原主天生一副柳叶眉,杂乱的眉毛几乎没有,修都不用修。
只是颜色略淡一些,显得气势不够,所以得用螺子黛加深下颜色。
化好妆后,又换上谷雨替她挑的一件宫墙红圆领大襟长袍跟一条宝蓝五谷丰登马面裙。
头上戴了一支赤金镶红宝嵌珠七尾凤钗,发髻侧面还簪了一朵大红牡丹绒花。
手上是一对紫玉镯。
这镯子是穆九黎特意从他的私库里找出来的,说是云南那边一个土司送来的贡品。
紫玉乃是暖玉,戴在带上能滋养身子,尤其适合宫寒的女子。
傅安和虽然不宫寒,但尤其怕冷,冬日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窝在东暖阁里。
穆九黎觉得再没人比她更适合这对紫玉镯了。
傅安和还是识货的,一听有这样的好东西,立刻就“笑纳”了,并且积极地戴在身上。
这要是旁的妃嫔送的首饰,傅安和还得防备,穆九黎就没必要了。
毕竟对他来说,只有自己活着,他才能源源不断地得到好处。
果然傅安和预料得很准,她这头才刚装扮好,外头就有人来报,说礼部尚书乔大人跟吏部尚书马大人求见。
傅安和立时道:“快请进来。”
说罢,她自己搭着寒露的手站起来,走到明间主位的地坪宝座上坐下。
礼部尚书乔震霆跟吏部尚书马文渊一回生两回熟,进来后先给傅安和行礼。
然后便由乔震霆这个礼部尚书展开圣旨,宣读了一番。
傅安和蹲身接了旨。
立春拿着两个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出来,递给丁福,让丁福给两位尚书一人一个。
乔震霆跟马文渊对视一眼,没再像上回一样推辞,不约而同地将荷包接过来塞进袖子里,齐声道:“谢贵妃娘娘赏。”
傅安和笑着抬了下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乔震霆笑道:“贵妃娘娘这晋封速度,别说纵观大周历史,就是连前朝都算上,也无出其左右者。”
傅安和笑道:“都是皇上抬爱,我甚是惶恐。”
马文渊嘴角抽了抽。
惶恐?恕他眼瘸,还真是一点都没瞧出来。
然后他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娘娘晋升贵妃,这回可还要再摆酒请戏班子庆贺?”
话刚出口,整个人都惊呆了。
自己这是疯了不成?竟然当着安贵妃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傅安和却并未觉得受到冒犯或者嘲讽,甚至还给他提前透漏了一句:“要办呀,只是这回要等的时间比较长,得到八月里去了。”
马文渊:“……”
他就是忘了自己老娘的生辰,也忘不了太后娘娘的生辰是八月十八。
安贵妃这话,言下之意是她帮皇上办寿宴还不算完,还要替江太后办寿宴?
果然搭上海商廖家后,安贵妃手里不缺银钱,行事愈发豪爽了。
不过对他们这些朝臣来说,却是件好儿。
皇上可以发话自己不办寿宴不收寿礼,却不能发话江太后不收寿礼。
所以往年他们礼照旧给江太后送,却连宴席都吃不到。
如今有安贵妃愿意给江太后办寿宴,他们这些送礼的人有酒席可吃,好歹能回回本。
乔震霆闻言,立时笑道:“贵妃娘娘大气啊,托您的福,咱们八月份又能吃一回宫宴了。”
若放在前朝,宫宴这等事情,于他们这些权臣来说,只怕早就吃腻味了,也不是甚值得炫耀的事情。
但现在是抠门精熹宁帝在位期间,想吃上一顿宫宴,可谓难如登天。
就连先皇后,也不过是办了几桌宫宴而已,就因此丢掉了掌管六宫的权力。
傅安和笑道:“宫宴而已,不值什么,以后诸位要吃的机会多着呢。”
自己当皇后后,肯定要摆酒庆祝。
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庆祝,不似之前封妃时那般挂羊头卖狗肉。
再者,自己都打算生小崽子了,到时候满月酒、百日酒肯定也得摆。
所以说,他们以后吃宫宴的机会多着呢,保管吃到他们腻。
两位尚书跟傅安和闲聊几句,便告退。
傅安和却没法睡回笼觉,用了个早膳后,便坐等人上门。
先前穆九黎要封自己为贵妃的口谕下来后,众妃嫔就打发人送过贺礼了。
但贵妃到底是不一样。
本就是众妃之首。
若是上头有皇后在的话,贵妃可能也就只是个位份略高些的妃嫔而已。
但这会子穆九黎并未立继后。
傅安和就是后妃里头的第一人。
而且昨夜她还身穿正红衣裳,随同穆九黎登城楼与民同贺上元佳节,俨然就是副后待遇。
所以众妃嫔得知自己接了册封贵妃的圣旨后,多半会亲自上门来拜见。
所以她让人通知小厨房,提前做些点心出来备着,好佐茶。
半个时辰后,立春走进来,笑着禀报道:“娘娘果然料事如神,孟嫔娘娘跟俞昭仪小主来了。”
傅安和小声吐槽了一句:“她俩还真是事事都跑在前头。”
孟嫔有脑子,俞昭仪脑子虽然没孟嫔聪明,但也是心细如发,还有行动力。
俩人双剑合璧,若是这后宫哪日变大逃杀现场的话,最可能活下来的就是她俩。
吐槽完,傅安和立时道:“快将她们请进来。”
其他妃嫔行动力也不差,孟嫔俞昭仪才刚坐了一刻钟,就有其他人陆续上门来。
到最后,除了断腿的庄妃跟被禁足的明答应,其他人都来了。
哦,宁妃也没来。
这早在傅安和预料之中。
她那样要强的人儿,哪可能跑到自己的景仁宫来围观众人如何奉承自己?
这怕不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素锦将礼盒呈上,一脸抱歉地说道:“还请贵妃娘娘恕罪,我家娘娘本想亲自来向您道贺的,只是她昨夜着了凉,今儿咳嗽个不停,怕将病气过给娘娘,便只好打发奴婢替她跑这一趟。”
傅安和看破不说破,让立春将礼盒接过,笑道:“前阵子时疫横行,柳美人妹妹还为此丢了性命,宁妃妹妹小心些也是该当的。”
反正穆九黎已经让锦衣卫在查方家的老底了,且让宁妃再逍遥些时日。
等锦衣卫查明真相,就是他们方家拉清单的时候。
到时看宁妃还如何蹦跶!
打发走素锦后,傅安和这才看向静妃,一脸不赞同地说道:“静妃妹妹才刚病好,不好生养着,怎地亲自跑来了?若是路上冻着,又该如何是好?”
静妃温温柔柔地笑道:“今儿日头挺好,又半丝风也没有,可谓是难得的好天气,嫔妾正好出来走走透透气。”
傅安和叮嘱道:“那回去后,记得叫人煮碗姜汤给你喝,好驱驱寒。”
想了想,又径直道:“罢了,等你回去后再让人现煮,寒气都入体了。”
话到这里,她转头看向立春,吩咐道:“让人去煮碗姜汤备着,多加些糖,等静妃走的时候记得交给她的宫人带回去。”
静妃抿了抿唇,眸光温柔似水地看着傅安和,笑道:“贵妃娘娘还真是心善,管我这个不死不活的废人做甚?”
傅安和不赞同地说道:“静妃妹妹快别如此丧气,你不过是身子弱些,回头好生调养一番,虽不一定能康复如初,但好歹比现在强。”
话到这里,她又压低了一点声音,“小声”道:“我这里还剩一小包西洋参,等会儿你走的时候带回去。
西洋参性温,正适合虚不受补的人拿来补身子。”
静妃一怔,随即一脸感激道:“嫔妾也听闻过西洋参性温的说法,去岁嫔妾娘家人跟西洋人预定了几支参,谁知那西洋人竟时运不济,返航时遇上风暴,船毁人亡。
娘娘若不给,嫔妾只怕三五年都未必能弄到这西洋参呢。”
傅安和汗颜。
她这是随便拿的一包西洋参片,毫无疑问这是用现代种植技术种植出来的。
人工种植的西洋参,跟天然西洋参的功效肯定是有差距的。
滋养身子也的确滋养身子。
不过兴许歪打正着。
毕竟静妃身子实在太差,风一吹就倒,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病着。
天然野山参的功效太强,她未必能扛得住。
所以傅安和也没有点破这茬,只笑道:“你先吃着吧,若是有功效,我让廖家人想办法再帮你弄些。
不过这也是不保准的事情,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该另想法子就另想法子。”
静妃激动得眼圈都红了,搭着宫女的手艰难地站起来,冲着傅安和福了福身。
感激道:“贵妃娘娘再造之恩,嫔妾没齿难忘。”
傅安和忙抬手:“妹妹快别如此,当年我住在启祥宫东配殿时,没少得妹妹这个主位的关照,如今我也不过是回报一二罢了,当不得你如此。”
静妃笑了笑,没接这话茬。
点滴关照,能跟这再造之恩等同吗?安贵妃这人,也忒心善了些。
第84章
正月底, 运河开始化冻,南北商船开始恢复通航。
傅安和让丁福出宫给傅家人传了个信。
几日后,傅老太太跟傅大太太带了足足三大马车木箱子进宫。
拉箱子的马车还不是轿车, 而是平板马车,上头堆的满满当当的, 摞了好几层。
打后头看,甚至都瞧不见车夫的身影。
瞧见的宫人无不在心里咋舌, 暗叹傅家搭上海商廖家真是彻底发达了。
瞧这三大车东西,必定是廖家送给安贵妃的晋封贺礼。
因为有穆九黎的免检特许,所以这三辆马车直接驶到了景仁宫。
傅安和早就让人腾出了一间单独的库房, 见东西送进来,她让宫人两人一组, 将箱子抬进这小库房里。
其实箱子里头是空的,一人就可以扛得动, 但为了做戏, 傅安和强制他们两人一组。
箱子送来的当天,傅安和让立春守在门口, 自己进入小库房, 挨个将箱子里头装满红薯。
等穆九黎傍晚来景仁宫用晚膳时,傅安和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到小库房, 掀开其中一个箱子。
指着里头满满当当一箱子红薯,笑道:“答应给你的红薯种子, 今儿送进宫来了,你瞧瞧, 保存得可好了,跟刚从地里挖出来一般。”
【当然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了, 这可是老娘特意在红薯丰收时节,跑去山东的田间地头收来的一手货源。】
穆九黎:“……”
有时候装傻还真是门学问。
自己必须得假装瞧不出红薯带着的短茎甚至都是绿色的,也瞧不出红薯上头的泥土都是新鲜的。
他颔首,一本正经地瞎说道:“廖家不愧是拥有数支西洋商队的大海商,在储存粮食跟蔬菜上头很有一套。”
说着便走上前,伸手拿起一个红薯,仔细打量起来。
见这红薯表皮是红色的,个头不小,少说也有个三四两。
内里如何暂时不晓得。
穆九黎好奇询问道:“这红薯滋味如何?”
他不过随口一问。
滋味好与不好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产量高,能顶饿,对于百姓来说就是好粮食。
傅安和笑嘻嘻道:“滋味如何,待会儿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见她是这个态度,穆九黎顿时感觉到了惊喜。
以她的性子,若是红薯滋味不好的话,她肯定不会卖关子。
看来这红薯不但产量高,对土地要求低,而且滋味还甚是不错。
难怪会被她挑中,成为第一个拿出来的高产粮食。
事实证明,这红薯的滋味果然极好。
傅安和拿了小一筐红薯出来,让小厨房煮了。
打发人给江太后送了一盘,下剩的全摆到了饭桌上。
她抓起一个,剥掉一半皮后,咬了一大口,然后被烫得嘶嘶抽气。
穆九黎边优雅地剥着红薯皮,边无奈地劝道:“你慢些吃,仔细将嘴里烫起泡,明儿吃辣的菜肴时疼死你。”
傅安和半张着小嘴,呼呼地吹气,凉了片刻后,这才将嘴里的红薯嚼碎咽下去。
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很快一个红薯就被她狼吞虎咽地吃下肚。
她又拿起第二个,边剥皮边点评道:“煮红薯没有烤红薯好吃,等今秋红薯收获了,我要让人垒个面包窑,拿来烤红薯吃。”
烘焙是不可能烘焙的,前世她厨艺还凑合,但烘焙方面却是稀松,为此她特意囤了无数甜点。
就算加上穆九黎、江太后以及将来可能出生的小崽子,也足够吃了。
穆九黎才咬了一口红薯到嘴里,顿时就被这甜滋滋粉糯糯的口感给震惊到了。
这还不好吃?
这要是被百姓尝到,只怕当即惊为天人。
要知道在大周,糖的价格极高,普通百姓也就逢年过节走礼时才舍得买上一包红糖。
白糖是买不起的,这是富庶人家才消费得起的稀罕货。
小孩子吃的也只是麦芽糖,素日若是谁家小孩兜里揣上几块麦芽糖,必定会成为小伙伴们羡慕的对象。
可这煮熟的红薯,简直跟麦芽糖一样甜。
偏还是产量极高,是百姓人人都能吃上的粮食。
如何能不不叫高兴?
穆九黎将嘴里的红薯咽下去,一把抓住傅安和的手,激动道:“爱妃,多亏有你,大周的百姓才能吃上如此香甜的红薯。”
正在疯狂炫红薯的傅安和斜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哼唧道:“快松开我,你耽误我剥皮了。”
穆九黎:“……”
这家伙,真是吃起东西来,甚都顾不上了,自己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说除了吃食以外的其他东西。
因为说了她也听不进去,要么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根本不放在心上。
穆九黎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啃起手里的红薯。
煮红薯都这般好吃了,那烤红薯又该是如何美味?
这会子他还真有期待今秋快点到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得将红薯尽快种下去。
傅安和连夜掏出储存农作物种植的移动硬盘,连上平板查看了一下。
然后次日讲解给穆九黎听。
红薯得育苗。
首先得将红薯暴晒几日。
接着挖一个大的育苗畦,底下铺好筛过的细土,然后将红薯一个紧挨一个地摆进去。
摆好红薯后,上头盖一层同样筛过的细土,然后浇水。
现代育苗会覆盖地膜或者塑料膜拱棚,古代没有塑料膜,但是有草帘子。
横竖都是保温,草帘子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之后就是等待红薯发芽长苗了。
她每说一句,穆九黎便提笔记录一句。
有不明白的地方,他还会提出来,由傅安和进行解答。
基本弄懂大概流程后,穆九黎便叫来农事官跟京郊皇庄的管事,将红薯种植的事情安排下去。
皇庄那头顿时忙碌起来,又是晒红薯,又是翻地起垄,又是挖畦子育苗的,忙得不亦乐乎。
傅安和这头也开始忙活起来。
她让人将慈宁花园里原先种植的花草给移走,种到御花园去。
然后让内务府给她搞来两头牛,让它们轮流上阵,将地给犁了几遍。
把犁好的地分成一个个菜畦子。
一大半菜畦子种上各种品种的辣椒。
下剩的一些菜畦子,则种上西红柿、西兰花、四季豆、紫甘蓝、生菜以及苋菜等一些她爱吃的蔬菜。
尤其是苋菜,焯水后用蒜泥凉拌一下,她一人能吃一大盆。
蔬菜都种下去后,宫人们拿着按傅安和要求制作出来的木质喷水壶,挨个在菜畦子里喷水。
宁寿宫的几位太妃也不知怎地听说了傅安和在慈宁花园种菜的事情,跑来瞧热闹。
刘太妃一进慈宁花园,就四下里打量起来。
见原先江太后宝贝的珍稀花草全都不见了踪影,地上只余下数个光秃秃的菜畦子。
顿时脸上笑开了花,边笑边对其他几位太妃笑道:“她宝贝那些珍稀花草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去岁我让人来掐几朵花插瓶,她都小气地不肯给,气得我好悬没半夜溜过来给她那些花草浇开水。
如今可倒好,被她这位孝顺儿媳妇一股脑给铲光了,真是一报还一报,我这表外甥女也算是替我报仇了。”
穆九黎:“……”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呀!
虽然在心里来了个否认三连,但她其实也没怎么慌。
江太后其实跟刘太妃这个先帝宠妃关系极好,据说穆九黎之所以被先帝立为太子,也有刘太妃的一份功劳。
不止如此,当年江太后处境艰难时,刘太妃这个宠妃也向她施以援手过。
其他几位太妃也是或多或少对江太后跟穆九黎母子有过些许香火情。
也正是因为这些恩情,刘太妃她们几个太妃这才得以入住占地巨广的宁寿宫,份例也跟江太后一样并未被裁减。
否则早跟其他先皇妃嫔一样,挤在寿安宫,用度也被裁减到跟穆九黎的妃嫔一个待遇。
甚至刘太妃还能闲着没事就跟江太后斗斗嘴,背后也敢打趣她。
傅安和从马扎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上前迎了几步。
也不接刘太妃的话茬,只笑道:“几位太妃娘娘怎地到这里来了?这儿正种菜呢,仔细呛着你们。”
刘太妃斜了眼傅安和身上的短打跟围裙,笑道:“我们几个没见识的,还从未见识过在宫里种菜这样的稀罕事儿,想过来长长见识。”
傅安和嘴角抽了抽。
刘太妃这个表姨,真是老阴阳人了,开口就阴阳怪气。
偏她生得端庄大气,四十来岁的年纪,却瞧着最多只有三十岁,自有一种成熟女子的风韵。
而且她还身怀武艺,听景仁宫的老嬷嬷说,当年她闲着没事就跟先帝操练一番,先帝都不是她的对手呢。
可以想象得到当初是怎样风华顾盼的美人儿。
难怪即便没生下任何子嗣,也能盛宠不衰小二十年。
傅安和不理会她的阴阳,指着不远处的菜畦子,笑着给她们介绍道:“这边种的都是辣椒:有不辣的青椒、有先前炒辣子鸡用的朝天椒、还有长一些的二荆条,还有颜色各异的彩椒。”
手指换了个方向,又笑道:“这一片种的就杂了些,有西红柿、西兰花、四季豆、紫甘蓝、生菜以及苋菜等等蔬菜。”
蒋太妃“啊呀”一声惊呼:“除了苋菜,旁的菜我竟通没一个听说过的,难不成都是西洋蔬菜?”
傅安和点头道:“都是从廖家那里得来的西洋蔬菜种子,能不能种出,种出来甚样,我一概不知。”
说着说着,竟把自己给说笑了,她捂嘴道:“我这种菜,主打就是一个听天由命。”
刘太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说话可真有趣,难怪太后肯纵着你,皇上也不管你。”
陆太妃附和道:“先前就听人说贵妃娘娘品性良善,说话又风趣,是个人见人爱的,今儿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几位太妃真有眼光,我就是这样的人儿呢。”傅安和才不会害羞呢,大方地认领了这夸奖。
然后大手一挥,豪爽道:“等这菜长成了,太妃们想吃甚只管叫人来摘便是了。”
刘太妃立时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可是要当真的。”
傅安和笑嘻嘻道:“当真,我虽是小女子,可也一言九鼎,到时你们只管打发人来摘便是了。”
蒋太妃高兴道:“今儿咱们来逛慈宁花园算是逛对了,白得个大好处。”
刘太妃哼笑一声:“甚慈宁花园,这哪里还有花草?该叫慈宁菜园才对。”
又抬眼看向傅安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建议道:“贵妃娘娘的菜园子,再金贵不贵了,合该叫皇上给你写块‘慈宁菜园’的牌匾,挂在入口处。
如此,才不会有不长眼的,敢觊觎你种的菜。”
傅安和:“……”
真是老阴阳人了。
这一番话说的,随便一分析,就有三五处梗。
慈宁花园改名慈宁菜园?名字全改掉也就罢了,偏还带着“慈宁”两字。
慈宁宫可是江太后的寝宫,这是想气死她不成?
还有写牌匾这事儿,全京城,甚至全大周,哪个不晓得穆九黎这个抠门精皇帝动辄就给人题个牌匾的事儿?
傅安和简直要给她跪了。
想拜师学当阴阳人。
但她只能尬笑道:“表姨说笑了,我虽不才,但好歹也是贵妃,如今宫里位份最高的一位妃嫔,谁敢觊觎我种的菜?”
她已经跟内务府要了六个擅长打理花草的宫人,让他们负责照管自己的菜园子。
六人分成三班,轮流值守,夜里就睡在后头的慈荫楼。
难不成防守如此严密还会被下黑手?
刘太妃哼笑一声:“谁晓得呢?这宫里啊,甚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这显然是在提点傅安和。
傅安和皱了下眉头。
也对,景仁宫她可以防得滴水不漏,但慈宁菜园,啊不,慈宁宫花园远在西六宫的西南角。
离她在东六宫的景仁宫甚远。
若真有人伺机搞事,自己还真有些鞭长莫及。
她抿了抿唇,决定回头就叫立秋在菜园子的四个角落装上四个摄像头。
这下,谁要是敢搞事,她就直接曝光丫,让穆九黎治丫的罪。
这人要搞事,起码得等到菜畦子里的菜成熟,那会子她要么已经当上皇后,要么腹中已有龙种护体。
她索性将摄像头跟平板拿给穆九黎看,他还能因为这不合时代的科技产物,把自己当妖怪烧了不成?
反正别问,问就是西洋物什。
啥?别的西洋人也没见过这样稀罕的物什?
西洋那么大,来到大周的西洋人未必一定就是廖家商队去的那个西洋呗。
实在不行,她索性就抖搂出自己有储物空间这个秘密。
横竖穆九黎又瞧不见自己储物空间里有甚,抖搂出来也不打紧。
他要想得到里头的物什,不还得哄着自己讨好自己?
所以,就让她看看,这个倒霉鬼是谁吧!
她乖巧点头,应道:“表姨放心,我会叫人多留意的,定不让人钻空子。”
刘太妃等人也没有多待,毕竟这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光秃秃的黑土地,甚看头都没有。
送走众人后,傅安和重新坐回到马扎上,在春日的暖阳里,托腮看着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浇水。
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能重生到太平年代,不必经历战争的疾苦,又没有前世那样的大型天灾频繁爆发,日子过得真是悠闲。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若是有机会让她再选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大周。
*
傅安和在宫里岁月静好地种菜,但外头却惊雷频发。
首先就是秋氏与钟大家的案子有结果了。
因秋家人寻到了人证跟物证,李家谋害秋氏罪证确凿。
李家三人在生死关头,展现出了人性丑恶的一面。
李大老爷跟李二爷这对父子,不约而同地将罪名都推到李大太太身上,说主意是她出的,动手的人也是她的陪房。
而且也不知如何买通了牢里的人,将他们父子的所作所为告知了李大太太,目的是让李大太太万念俱灰,然后“畏罪自尽”。
可他们不想想,能参与谋害儿媳妇的妇人,又岂是那等愿意默默担下罪名的良善之辈?
李大太太得到消息后,立时反咬一口,将罪名推到了李大老爷身上。
而且还出惊天猛料,说李二爷要迎娶的那位永安候府大归的大姑奶奶杨氏,其实跟李大老爷也有一腿。
在场的三司官员简直听得目瞪口呆。
永安侯府大姑奶奶杨氏前年才死了丈夫,永安侯府心疼大姑奶奶年纪轻轻就守寡,许了她婆家不少好处后,选择了大归。
本以为永安侯府会在杨氏守孝三年结束后,再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鳏夫改嫁。
谁知道她竟然悄摸勾搭上了去岁才新婚的李二爷。
且不止如此,听李大太太的话音,这位大姑奶奶还跟自己丈夫李大老爷有一腿。
刑部尚书曹宪诚不可置信道:“你既知李大老爷跟她有一腿,为何还要帮着他们谋害秋氏这个儿媳妇?”
李大太太冷笑:“我根本没有帮忙,是他们污蔑我!我帮他们谋害秋氏,然后让他们迎娶那个杨氏银妇进门,然后成日看着丈夫扒灰?”
几位官员虽然觉得她这番说法非常有理,但也不可能单凭她这几句话就相信了她。
不过最终李大太太还是洗清了嫌疑。
而李大老爷跟李二爷则被判了死刑,于秋后问斩。
秋家人大仇得报,喜极而泣。
但秋氏已经被害,再也回不来了。
钟大家也变成了双腿残疾的瘫子。
不过秋家倒是有些良心,晓得钟大家这是遭了无妄之灾,将钟大家接到了家里,替他延请了名医。
但终究因为耽误太久,钟大家的双腿早已经彻底废了,就算是神医再世,也无药可救。
秋家发话,会替钟大家养老,让他安心待在秋家。
但钟大家是个清冷高傲的人儿,哪里肯受这样的恩惠?
半夜试图爬墙离开,但没爬出多远,就被人给发现,重新将他抬了回去。
据说经此一事,他再没说离开的话。
毕竟一个连离开都做不到的废人,就算当真能离开,只怕也会死在半道上。
但他还不想死,还想替秋姑娘再看看这世上的美景。
然后第二件惊雷就是方家谋害先皇后韩氏跟静妃的事情事发了。
锦衣卫根据穆九黎的指示,一直在暗中调查方家,果真叫他们查到了绝育药的蛛丝马迹。
锦衣卫当即快马加鞭远赴云南,寻到了方家人给韩氏所下绝育药的来源,还抓到了替他家制药那人的孙子。
那老头儿子媳妇都已经过世,只剩下这么个独苗苗孙子。
以为让他躲在云南山沟里就能平安无事,结果还是被无孔不入的锦衣卫给抓到了。
若是老头子被抓的话,他是打算直接自尽的,从接了方家的好处那一日,他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横竖小孙子已经安顿好,也赚到了足够小孙子富足过一辈子的银两,只要自己自尽,所有的秘密都会随着自己的死去而尘封。
但锦衣卫竟然将自己小孙子给逮住了。
自己可以死,但小孙子不能死,否则他们姚家可就彻底断根了。
这老头当即就交代了前因后果,甚至还有些锦衣卫都尚未查到的,也主动交代了出来。
包括刘太妃多年不育,乃是因为也被下了他制作出来的绝育药。
这惊天消息一传出来,立刻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首当其冲被影响到的就是江太后。
方家人手里有绝育药,而方家跟江家是姻亲,还是前几辈就一直在联姻的老姻亲。
刘太妃被下绝育药,众人第一怀疑自然就是江太后。
要知道刘太妃当年可是先皇跟前的第一宠妃,没有子嗣的情况下都能得宠小二十年。
若是她没有被下绝育药,生下个皇子的话,太子之位跟当今皇上可就没任何关系了。
但她被下了绝育药,自己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这才帮了江太后一把,助他们母子上青云。
第85章
既然方家被查实确实有谋害先皇后韩氏跟静妃的嫌疑, 所以穆九黎也就不必给留脸面了。
直接让锦衣卫借助牢里其他囚犯的口,故意将查到的消息给透漏出去。
得到消息的韩家跟静妃娘家洛家就可以操作一番。
他们两家一家是清流,一家是世家大族, 最是懂得如何勾起民/怨。
届时民怨沸腾,穆九黎就算依照律法处置方家, 也不会落个对亲眷冷酷无情的坏名声。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给方家制药的钱姓糟老头子, 竟然还秃噜出了刘太妃的事儿。
直接将江太后给牵扯了进来。
得知消息的江太后,面上倒还稳得住,对满脸歉意的穆九黎说道:“哀家身上还背着谋害敬献皇后的谣言呢, 再多背一条害刘太妃无子的谣言,也算不得甚大事儿。”
心里却是突突直跳。
她的确没有对刘太妃下手。
刘太妃对他们母子颇多关照, 刘太妃若是生下皇子,这皇子又荣登大宝的话, 凭她们之间的交情, 江太后他们母子三个日子也不会差。
两个儿子可以当富贵自由的逍遥王爷,女儿也能尚个好驸马。
自己作为生下儿子的太妃, 能够出宫荣养, 可以在穆九黎的王府住几个月,再去穆九安的王府住几个月。
简直不要太自在!
其实当年她也没那么宏大的追求,一定要让自己所出的儿子坐上那个位置。
所想所求的不过是想法子将位份升高一些, 免得甚阿猫阿狗都敢跑来踩他们母子一脚。
只是后来长子因祸得福有了些许机缘,刘太妃又给先帝吹了些枕头风, 这才被立为太子。
但若是江家有当后族的想法呢?
若是他们背着自己跟方家蛇鼠一窝,一起策划并实施了针对刘太妃的恶事呢?
江家是自己娘家, 而方家不仅是自己妹妹的婆家,同时也是自己亲姑母的婆家。
小江氏嫁的方大老爷正是她们姐妹俩嫡亲姑母的儿子。
两家是几代互相联姻的老亲。
自己先前以为方家只是被后族的荣耀迷昏了眼, 这才谋害了先皇后韩氏,又给静妃这个可能上位的继皇后下了药。
但万万没想到最后竟将自己娘家江家给牵扯了进来。
若是早知如此,她……
她可能就不会将自己的揣测告知穆九黎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
她可以将妹妹婆家方家舍弃,但却做不到送自己娘家人去死。
可惜没有如果。
若果真查出来江家这个后族参与到了算计刘太妃子嗣的事情当中……
江太后等于直接将自己娘家跟姑母两家给卖了,算得上是大义灭亲了。
但却没得到半点好名声。
还被人怀疑是她才是真正算计刘太妃子嗣的主谋。
穆九黎劝慰道:“母后您先别着急上火,我已叫人去查了,这事儿未必就一定跟外祖家有关系。
毕竟方家在儿臣还是孩童时,就让小江氏时常带着宁妃进宫来探望您,只怕那时候就打起了这曲线当后族的主意。”
江太后闻言,心绪略放松了些。
这倒也是实话。
方家的确很早就打着想让宁妃当穆九黎皇子妃的主意,只是被先皇给否了。
后来定下了韩氏为皇子妃。
然后韩氏就被他们给谋害了。
静妃也因为受自己看重,又怀上龙种,被他们所忌惮,然后同样中招。
只是她命大,龙种都没留住,身子骨也彻底垮了,虚弱得风一吹便能倒下。
但好歹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江太后闭了闭眼,叹气道:“此事干系重大,牵扯到了一位太妃跟两位妃嫔,还闹出了人命,你我就算想将江家摘出来,只怕也不容易。
且照实查吧,若最后证实江家果真涉事……”
顿了顿后,她用略带恳求的目光看向穆九黎,说道:“尽量留他们一条性命,让他们用余生去偿还这罪孽吧。”
穆九黎抿了抿唇,没应下,也没反对,只道:“等锦衣卫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议吧。”
如今他都不晓得江家有哪些人参与其中,这会子说甚饶命不饶命的话,还有些为时过早。
若牵扯进去的不是他外祖父、外祖母跟大舅舅三人,他才不会轻饶呢,通通判死刑。
如此劲爆的大新闻,傅安和自然也听说了。
她简直目瞪口呆。
先前她还吐槽宫斗剧里动辄就互相下毒/药或者绝育药太过夸张,她穿来大周半年多,也就见过妃嫔红杏出墙跟下春那个药。
毒/药跟绝育药是没见过的。
江太后这样精明的人儿,在每个宫里都安插了人手,想来也不会容忍妃嫔们使毒/药跟绝育药这样阴毒的手段。
但万万没想到,使毒/药跟绝育药这样阴毒手段的,竟然就是她江太后本人。
不对,确切说,应该是疑似江太后本人。
震惊归震惊,但傅安和并未对江太后有甚不好看法。
作为上届宫斗总冠军,若是得先帝宠爱就罢了,偏她还不得先帝宠爱,想要坐上皇后宝座,又想手上干干净净甚脏事儿都不沾。
做梦还比较快!
傅安和有理由相信,江太后手里绝对沾了不止一条人命。
只是算计刘太妃的子嗣,并未要她的性命,已经算是仁慈之举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刘太妃是先帝宠妃,被先帝看得极重,若是算计她性命的话,会捅马蜂窝,被先帝清算。
立春小声问傅安和:“娘娘,您觉得刘太妃这事儿是不是太后娘娘干的?”
刘太妃可是刘家人,跟他们家老太太同出一枝,若是她跟江太后闹起来,自家娘娘夹在中间,只怕有些难做。
傅安和抿了抿唇,淡定道:“肯定不是太后娘娘干的。”
这事儿吧……
若江太后不知情,那必定是江家跟方家联和做的,毕竟刘太妃人在宫里,又是宠妃,单凭方家人还真没这个本事。
罪责自然是江家人跟方家人一起承担,江太后不会替他们抗这个锅,穆九黎也不可能让自己母后名声扫地。
若果真是江太后干的,那江家作为她的娘家,肯定起了辅助作用,不然她人在宫里,又不是甚得脸的妃嫔,有甚本事寻到钱老头这个滇南制药高手?
为了江太后的名声,穆九黎肯定会将罪责都甩锅到江家头上,挑几个不顺眼的江家人出来背锅。
所以傅安和才说得这般肯定。
立春还以为自家娘娘从皇上这里得到了甚内幕消息,闻言轻舒了口气,笑道:“不关太后娘娘的事儿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
外头因为自己绝嗣的事情被搅得风云变幻,刘太后这边却还在优哉游哉地练剑。
蒋太妃是个急性子,在旁急得直跺脚:“你还有闲心思练剑,外头都闹翻天了!
而且越猜测越离谱,把先帝那几个殁了的妃嫔的人命都算到了太后娘娘头上不说,还又拿敬献皇后早逝的事情出来说道。”
刘太妃慢悠悠地练完最后两招,这才收势,边将宝剑往剑鞘里插,边哼笑道:“那该着急上火的也是太后,关我什么事儿?”
蒋太妃凑过来,小声道:“你当真不疑心是她干的?”
刘太妃笃定道:“我知道不是她。”
顿了顿,又哼笑道:“但是江家人有没有参与其中,可就不好说喽。”
她半点都不急,横竖穆九黎会查明,也会替自己报仇的。
江家这个外祖家,他只待见外祖父母跟大舅舅三个,大舅母算半个。
偏这三个半人,是江太后能掌控跟左右的,所以他们必定不会参与此事。
至于其他牵扯其中,害他母后被天下人恶意揣测的江家人,他只怕比自己还更恨几分,必定不会轻饶。
至于子嗣问题,她心里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若是有可能的话,她还是想替宠了自己一辈子的先帝生下个一儿半女的。
不过先帝人都已经不在了,计较这些有的没的还有甚意义?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豁达,否则就像她那日当着江太后面说的那般,自己早一头碰死,随先帝去了。
蒋太妃几不可见地舒了口气。
她们这几个没生养的先帝妃嫔,如今也算是相依为命了,刘太妃原是她们的领头羊,如今也是她们的主心骨。
而江太后算是她们的衣食父母,她们日子能过得如此舒心,全仰仗江太后的照拂。
若是刘太妃跟江太后起了嫌隙,继而针锋相对,不管哪一个出事,都不是她们所乐意见到的。
而江太后似乎也笃定刘太妃不会误会自己一般,别说自己亲自上宁寿宫解释了,连宫人都没打发来一个。
别看两人素日成天斗嘴,互相冷嘲热讽,一副看彼此十分不顺眼的模样,但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挺有默契的。
不愧是以往合作过多次的好伙伴。
但刘太妃能淡定面对自己被人算计得绝嗣的现实,刘家人却不太能面对。
他们本可以成为后族,如江家一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再风光不过的。
结果却因为被江太后算计,从而失去了这一切。
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的第二日,刘家人就往宫里递牌子,求见刘太妃。
叶姑姑接到消息,打发人去问刘太妃意思,然后被刘太妃果断给拒绝了。
木已成舟的事情,刘家人无非是想进来“可怜”自己一番,然后撺掇自己借机向江太后母子索要些好处。
她一个太妃,吃穿不愁,需要甚好处?
也只能替自己娘家刘家索要些好处罢了。
但刘太妃却不想。
刘家是武将之家,打先皇那会儿就极受重用。
穆九黎登基后,许是看在自己份上,并未动刘家人的位子。
这已经是极大的优待了。
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穆九黎本该将刘家人都换掉,换上自己心腹武将的。
但他并没有。
刘家人却不知足,还想再进一步。
想要将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跟京郊大营守将虎威将军两处要紧职位全拿下。
江家这个后族都没他们野心大。
除非她脑子坏掉了,才会遂他们的意。
这哪是帮忙,简直就是将他们往鬼门关里推。
唯恐穆九黎找不到借口收拾他们呢!
好在自己人在深宫,只要不同意她们进宫,她们就没法到自己跟前蹦跶,眼不见心不烦。
*
傅安和这头,却收到穆九黎打发赵河传来的话,让她叫人收拾下景仁宫隔壁延禧宫的东、西配殿。
随口谕送来的,还有一大串延禧宫各处的钥匙。
赵河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奴才仿佛听说,这是替徐昭仪跟郑美人收拾的新住处。”
透漏完消息后,他后退两步,打哈哈道:“奴才就这么随便一说,娘娘您就这么随便一听,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傅安和斜了他一眼,哼笑道:“知道了,你且去吧。”
这家伙兴许是因为当初收了傅家好处,却没能给人办成事的缘故,生怕傅安和找他算旧账。
素日跟丁福勾肩搭背好得跟亲兄弟一般,动辄就给他透漏些能透漏的消息。
还三五不时地亲自跑到傅安和跟前献殷勤刷好感度。
愣是将傅安和的好感度刷得比他师傅赵寅还高了。
傅安和也懒得同他计较过去的事情了。
毕竟若是他当真办成了将原主从选秀名单中刷下去的任务,原主就只能遵循祖父的意愿,嫁入门当户对的清流之家。
能被傅庭洲瞧中的清流之家,无不家里穷得叮当响。
虽说不至于三餐不继,但顿顿大鱼大肉是不可能的。
这会子,只怕傅安和正筹谋着如何在傅庭洲这个循规蹈矩的老古板祖父不支持的情况下成功和离呢。
日子肯定不如在宫里当宠妃舒坦。
傅安和叫来庄姑姑,将延禧宫的钥匙交给她,吩咐道:“你带上咱们景仁宫的宫人,去将隔壁延禧宫东、西配殿打扫一遍。
再瞧瞧缺了哪些物什,记录下来,回头本宫让丁福去内务府领。”
庄姑姑接过钥匙,玩笑了一句:“是,奴婢这叫点齐人马,杀到延禧宫去。”
于景仁宫的宫人来说,这算是额外活计。
按照安贵妃的奖惩规矩,景仁宫的宫人做景仁宫以外的额外活计的话,是会得到奖赏的。
所以从庄姑姑到被点到名字的宫人,都兴高采烈。
众人或是扛扫帚,或是拎拖把,或是提木桶,态度那叫一个积极。
傅安和失笑。
破费一点小钱,就能调动起宫人的积极性,她觉得挺值的。
中午穆九黎来用午膳时,她从他口里得知了他让打扫延禧宫的全部目的。
虽然江家的事情还在查,不过方家谋害先皇后韩氏跟静妃证据确凿,涉案之人已全部被关进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
方家也被查封,其他方家人则被关到了刑部的牢狱中,等待上头发落。
而方家出身的宁妃,虽已查明她并未牵扯其中,方家的所作所为她半点不知情。
但她到底是方家人,方家之所以做这些恶事,也不过是为了给她铺路,好将她推上皇后宝座。
作为既得利益者,宁妃也不算全然无辜。
若是她毫发无伤,继续当她高高在上的宁妃,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先皇后韩氏跟病恹恹的静妃?
韩家人跟洛家人肯定不依,必然要闹腾的。
所以穆九黎打算褫夺她的封号,将她贬为答应,然后封闭长春宫,让她永久幽禁在此。
而原本住在长春宫东、西配殿的徐昭仪跟郑美人就必须迁走。
如今西六宫人满为患,每个宫殿的前殿正殿跟东、西配殿都住满妃嫔。
当然,后殿也可以住。
但穆九黎觉得,他统共就这么点妃嫔,又不是实在住不开,倒也不必将后殿也启用。
再者,傅安和独自一人住在东六宫,清静倒是真清静了,但也过于清静了些。
想找个人说话都不方便。
正好徐昭仪还跟郑美人品性还不错,索性将她们迁到景仁宫隔壁的延禧宫。
也算是给傅安和当个伴。
傅安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就说怎地突然让人传话说让我打发人收拾延禧宫东、西配殿呢。”
她大概也猜到宁妃这是要倒霉了。
但确实没猜到穆九黎竟然能下如此决心,直接将宁妃幽禁至死。
也对,方家全家都被下狱了,出身方家的宁妃怎可能独善其身?
傅安和担忧地询问道:“太后娘娘那里……”
穆九黎将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发髻,长叹一口气:“方家如何母后倒是不怎么在意,只要能保住小江氏跟宁妃的命就行。”
傅安和抿了抿唇。
他这是连姨母都不愿意叫了,看来对小江氏恨意挺深的。
也对,毕竟小江氏连同方家,害死了他的正宫皇后韩氏,还害得静妃数次小产,身子彻底垮了。
就算他与先皇后韩氏感情不深,但到底是结发夫妻,还是一份责任在的。
而静妃向来温婉娴静,待每个人都和和气气的,从未与人结仇,结果照样被方家算计。
这叫他如何不记恨?
而江家……
傅安和都没敢问。
因为锦衣卫尚在查,暂时还未有明确结果,所以穆九黎也就没提起。
两人都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话茬。
穆九黎又问道:“延禧宫东、西配殿多久可以收拾妥当?”
傅安和想了想,回道:“庄姑姑过去瞧过了,说延禧宫东、西配殿的屋舍维护得还不错,屋瓦都没甚破损之处。
今儿下午加明儿一上午就能清扫干净,再烧上地龙一两日,去去潮气,最迟后日午后就能入住了。”
穆九黎颔首,想了想,又道:“临时叫她们搬走,匆忙间只怕有不周全之处,倒是委屈她们了。”
傅安和赞同地点了下头,说道:“我正让庄姑姑统计缺少的物品呢,到时我看着给多添补些,算是给她们的一点补偿吧。”
穆九黎嘴角露出抹浅笑来,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夸赞道:“还是爱妃懂得替朕分忧,你且裁夺着办吧。”
用完午膳后,穆九黎拉着傅安和消食一会子,便让她自己小憩。
他则返回养心殿,提笔亲手写下了处置宁妃的圣旨,并让赵寅去长春宫颁旨。
于是当傅安和午憩睡醒后,立春立时就将这个消息说与她听。
傅安和挑了挑眉。
她原以为穆九黎要等延禧宫东、西配殿收拾好以后,才会下圣旨呢。
仔细一琢磨,便想通了原委。
外头人都等着看宁妃,不是,宁答应的下场呢,尤其是韩家跟洛家。
横竖早晚都要处置的,早处置比晚处置好。
不然别个还以为他顾念表兄妹之情,舍不得处置宁答应呢。
立春却说道:“早下圣旨也好,如此徐昭仪跟郑美人也好有时间收拾行礼。”
傅安和:“……”
竟是她没有想到的角度,但她竟然无法反驳。
毕竟是住了好几年的地儿,若是后日突然被通知搬走,而且是即刻就搬,她们哪来得及收拾东西?
这会子颁旨,后日午后才迁走,时间充裕得很,她们就不必火急火燎收拾行李了。
傅安和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想必皇上就是想到了这茬,这才赶着回去写圣旨的。”
*
宁妃被贬为宁答应,并被永久幽禁于长春宫的消息,随着圣旨的颁布,很快传遍东西六宫。
众妃嫔虽惊讶,但也没有太惊讶。
毕竟方家全家入狱的消息,宫内宫外早就传遍了。
大家猜测着,就算宁答应有江太后护着,只怕也会受些处罚,否则难堵外头的悠悠众口。
韩家跟洛家也不依。
但没想到皇上竟然将宁答应的位份一撸到底,而且还要将她永久幽禁长春宫。
俞昭仪楠楠道:“皇上竟然处罚宁答应处罚得如此重,竟是半点表兄妹的情分都不顾。”
孟嫔拿指头戳了她眉心一指头,说道:“你这家伙,不跟探案有关的事情,你压根就不肯动脑子!
但凡你肯动动脑子,就该明白皇上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不然为了给韩家跟洛家个交待,也为了平息外头的谣言,宁答应怎么也得‘羞愧自尽’。”
俞昭仪拧眉思索了一番,然后重重点头:“孟姐姐你说得对。”
然后又兴冲冲道:“听闻贵妃娘娘正帮忙收拾徐昭仪跟郑美人的新住处呢,咱们过去瞧瞧,看能不能搭把手?”
孟嫔正有此意,点头道:“走吧。”
她俩摩拳擦掌来到景仁宫,却发现傅安和正优哉游哉地坐在小厨房里,看季大厨跺肉馅呢。
两人上前行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起身后,俞昭仪好奇地往前凑了凑,笑问道:“贵妃娘娘这是要做甚吃食?莫不是要煮肉丸汤喝?”
说着夸张地吸溜了下嘴,嘿嘿笑着对孟嫔道:“肉丸汤可美味了,孟姐姐,要不咱们晚膳也喝肉丸汤?”
孟嫔笑道:“行啊,你出买肉的银子,我自然不会反对。”
俞昭仪大手一挥,豪爽道:“不就是一点猪肉嘛,不值什么,我出银子就我出银子。”
傅安和故意等她们这边计定后,这才笑眯眯开口道:“不是要煮肉丸汤,这是跺的饺子馅,准备包荠菜饺子用的。”
荠菜算是春天的时蔬,傅安和现代时就爱吃这一口,每年春日都会从菜市场买一筐子回来。
包饺子,做荠菜丸子,或者干脆凉拌,都极其美味。
年后她原想着这事来着,谁知心思都在种菜上头了,竟给忘了这茬。
还是今儿一早御膳房副总管刘三跑来问自己,说皇庄里送了几篓子新鲜荠菜来,鲜嫩得很,问她要不要。
傅安和这才想起来这茬,连忙表示:“要的要的,快给本宫送一大筐来。”
这时节外头荠菜已经老了,皇庄里竟还有鲜嫩的荠菜,可谓是意外之喜了。
她早就吩咐下来,让季师傅一半拿来包饺子,一半拿来做荠菜丸子,她要来个一荠两吃。
孟嫔惊讶道:“这时节的荠菜还能入得了口?”
这都四月了,荠菜这等春日生发的野菜只怕早就已经老得不能入口了。
傅安和笑道:“皇庄的管事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的,我瞧着十分鲜嫩呢。”
不是有句古诗叫“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嘛?皇庄那边兴许有山也未可知。
傅安和才不关心这些呢,她只要有的吃就行。
俞昭仪围着季大厨转悠了两圈,搓着手,笑呵呵地看向傅安和。
暗示的意味十足。
这般吃货模样,仿佛傅安和在照镜子一般。
她失笑,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合该你俩有口福,待会儿荠菜饺子跟荠菜丸子做好了,叫季师傅给你们打包两份带回去吃。”
俞昭仪闻言,高兴得嘴巴都要咧到腮帮子去了。
孟嫔脸上也露出笑容来,感慨道:“还是娘娘会吃,嫔妾竟不知荠菜能用来包饺子跟炸丸子,否则刚开春时高低得让家里人给我送几筐子进来。”
傅安和笑了笑:“不少野菜都美味得很呢,譬如我种在慈宁花园的苋菜,焯水攥干后,加入油盐酱醋、葱花跟蒜泥,完了后再淋上一点热油。
啧,那滋味,简直太香了!我一个人能吃掉一大盆,谁抢我跟谁势不两立!”
孟嫔是世家大族出身,自然没吃过荠菜这等只有乡下人没得吃才会去挖来吃的野菜。
俞昭仪被傅安和说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忍不住再次期待地搓了搓手。
傅安和笑道:“我算是知道了,你跟我一样,都是好吃之人。
行了,快别搓你那手了,过个把月苋菜长成时,你只管叫人去剪就是了。
记得是剪哦,不要连根拔,这样回头还能吃第二茬跟第三茬。”
她可是认真看过苋菜种植方法的,十足理论知识丰富的“老菜农”。
俞昭仪高兴道:“多谢娘娘,娘娘当真大方,实乃后宫第一大方人儿。”
傅安和白她一眼,笑骂道:“你可真会夸人!”
分明是句反讽的话,偏俞昭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呵呵道:“没办法,嫔妾就是爱说大实话,这毛病是如何都改不了了,还请贵妃宁娘原谅则个。”
傅安和再次失笑。
这俞昭仪,不光行事够莽,说话也甚是有趣,还跟自己一样是个吃货,倒是有些对傅安和的脾胃。
于是她笑着多说了一句:“以后闲着没事可以来景仁宫玩,咱们再叫上徐昭仪或者郑美人,正好可以打麻将。”
孟嫔之所以同意俞昭仪来景仁宫帮忙,为的就是拉近跟安贵妃的关系,闻言立时顺杆就爬,笑应道:“我们自然是乐意之至,就怕娘娘嫌俞昭仪烦人。”
俞昭仪顿时瞪眼,不乐意了:“喂,孟姐姐你怎么说话呢,甚叫我烦人?”
孟嫔笑呵呵道:“是我说错了,是我烦人。”
俞昭仪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你烦人?我怎么觉得你在说反话?”
“对,孟嫔就是在说话,欺负你听不出来呢。”傅安和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挑拨了一句,然后拍手道:“撕呀,撕得再响一点!”
孟嫔:“……”
俞昭仪:“……”
她气得跺了跺脚:“娘娘您太坏了!”
傅安和斜眼看她:“方才还夸我好呢,这会子又说我坏了?哎,真是善变的女人呐。”
孟嫔没忍住,非常不淑女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连忙拿帕子捂住嘴,甩锅道:“娘娘您是打算笑死我们,好省下您的荠菜饺子跟荠菜丸子是不是?”
三人一通说笑,惹得剁肉馅的季师傅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安贵妃还真是个妙人儿,跟谁都能说到一起去。
待下头的宫人没架子不说,还赏罚分明,该干的活必须干,不该干的活若是多干了,那就会发赏钱。
更别提她还前途远大,原本跟她有一争之力的宁答应如今也倒了霉,上头那个位子,这下怕是非她莫属了。
跟着这样的主子,还真是跟对了。
穆九黎从养心殿“下班”回来时,正好瞧见孟嫔跟俞昭仪两人满脸带笑地从景仁宫出来。
身后跟着的宫人手里各提着一个食盒。
在她俩上前行礼时,他轻哼一声:“你俩这是来景仁宫打秋风了?”
傅安和这个护食的家伙,竟然舍得分吃食给她们?
该不会将自己那份分给她们了吧?
回头自己抱怨,她肯定会倒打一耙,说甚我将你的吃食分给你的小老婆天经地义,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养恁多小老婆之类的话语。
俞昭仪听了这话,傻兮兮地反驳道:“回皇上,不是打秋风,是贵妃娘娘主动赠与臣妾跟孟姐姐的吃食呀。”
孟嫔悄悄拿手指头捅了捅俞昭仪,让她别再开口。
然后她恭敬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说今儿做的荠菜饺子跟荠菜丸子多了些,如今天又热起来,放不到明儿再用,便分给了臣妾跟俞妹妹一些,”
穆九黎听到“做的多了些”这句话,顿时心里舒坦了。
原来只是怕吃不完会坏掉,这才将多余的那些分给她们。
她们拿走的并不是自己那份。
他“嗯”了一声,表示了解了,然后淡淡道:“你们退下罢。”
两人立时退到路边,垂首恭送龙辇拐进景仁宫。
待瞧不见人影后,俞昭仪这才小声问孟嫔:“孟姐姐你为甚捅我,难道我回错话了?”
孟嫔压低声音道:“皇上以为咱们拿走了他那份吃食,正生气呢,我让你住嘴,是为了尽快将事情解释清楚。”
“哦,原来如此。”俞昭仪恍然大悟,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连点子吃食都计较,真是个抠门精!”。
然后脊背就重重地挨了孟嫔一巴掌:“作死呢你!”
俞昭仪吃痛,“嗷”地叫了一声,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说道:“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孟嫔警惕地朝后瞅了一眼,然后拉住俞昭仪的手,说道:“快走吧,别磨蹭了。”
隔墙有耳,若是再磨蹭下去,这家伙还不知会说出甚犯忌讳的话来呢。
真是拿她没办法,这家伙精明的时候很精明,大大咧咧的时候又太大大咧咧,自己若不将她看紧些,她早晚要惹出大祸来。
*
虽然刚下了处置表妹宁答应的圣旨,但穆九黎的心情还不错。
见到傅安和,径直问道:“听闻今儿晚膳有荠菜饺子跟荠菜丸子吃?”
以往他对野菜并不感兴趣,宫里只江太后好这一口,所以皇庄每年都会挖空心思送野菜进来讨她欢心。
不过傅安和这个吃货都从御膳房弄来一筐子荠菜,足以说明荠菜十分美味。
加上傅安和又极会捣鼓吃食,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西洋香料加持。
因此,他对即将到来的晚膳充满了期待。
傅安和没骨头般,往他身上一靠,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哼唧道:“皇上倒是消息灵通,连景仁宫晚膳吃什么都一清二楚。”
言下之意,对她监控得够严密。
虽然穆九黎对她监控严密,明里暗里保护她的人加起来十几二十个,但那些人也不会事无巨细到连景仁宫晚膳吃什么都上报。
他可没这么多闲空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于是他甩锅道:“方才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孟嫔跟俞昭仪,恍惚听见她俩在议论你送的荠菜饺子跟荠菜丸子,朕方才知晓的。”
傅安和算算孟嫔俞昭仪离开的时间,似乎两拨人的确能遇上。
倒不是说孟嫔俞昭仪故意挑这个时间离开,好偶遇穆九黎。
穆九黎回景仁宫的时间并不固定,忙完早就早回来,忙得晚了甚至连晚膳都不回来用。
就算孟嫔再如何老谋深算,也算不准这个。
“原来如此。”傅安和作恍然大悟状,笑道:“正是呢,听刘副总管说皇庄送了新鲜的荠菜进来,我要了一筐,让季师傅给包了荠菜饺子,还炸了荠菜丸子。”
然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在他后腰上轻推了一把,说道:“荠菜饺子跟荠菜丸子滋味可好了,你快去净手,我这就叫人传膳。”
等穆九黎回来的时候,晚膳已经摆上桌了。
偌大饭桌上,一左一右放着一大一小两盖帘荠菜饺子,中间放着几盘菜肴,其中有一盘炸得焦黄的荠菜丸子。
穆九黎自觉在那小盖帘前坐下。
说起来怪丢人的,自己堂堂一个壮年男子,食量竟然比不过傅安和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说出去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不过他也不争这一时之气,没这个必要。
一来撑坏自己的肚子,自己受罪不说,还要被她取笑。
二来他就算是想争,也争不过呀。
傅安和这个家伙,素日温温柔柔的,一副好脾气好说话的模样,但是一牵扯到吃食,立刻化身成护食的狼崽子。
若是吃食多到随便吃倒罢了,她精神会放松许多,任由你吃。
但若是吃食少,存在争抢,那顿时化身饿狼,谁都别想从她手里抢走一筷子。
就算他使手段抢走了,那也赚不到便宜,她肯定要恼的,过后还得使出无数手段,赔上许多好处,这才能哄得她回转。
穆九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就你这护食模样,咱俩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否则我肯定会被饿死的。”
傅安和理都懒得理他,只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胡说八道,我储物空间里物资应有尽有,怎可能会让你饿死?】
穆九黎拿筷子敲了下自己的头。
自己还真是想太多了。
就算哪日大周亡国,他俩不得不流亡他国,还有傅安和的储物空间在呢,他们就算想饿死也难。
他讪笑道:“朕说笑呢,我们大周如今愈发昌盛了,爱妃跟着朕,只需要享福就行,朕绝对不会叫你受一点苦的。”
傅安和将一只荠菜饺子往醋碟子里蘸了蘸,敷衍地点头道:“嗯嗯,知道知道,你对我好着呢!快吃饭吧,待会荠菜饺子凉了可就不香了!”
穆九黎:“……”
罢了,自己就不该在用膳时同她说话。
果然食不言寝不语才是正解。
不对,食不言可以,但寝不语就算了,他可爱听她在床/榻之上的声音了,简直勾人摄魄一般,听得他热血沸腾。
第86章
沐浴过后, 傅安和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化妆镜,正往脸上抹用瓷瓶伪装后的现代护肤品。
抹着抹着, 注意力就集中到了这玻璃化妆镜上。
因着方家的事情,狗皇帝这些日子心情着实有些不太好。
虽然他竭力在自己面前保持着正常的状态, 免得扫她的兴,但她又不是傻子, 哪会甚都瞧不出?
不如索性在这个时候将玻璃配方拿出来,让他高兴高兴。
而且,早点拿出来, 玻璃作坊早点搞起来,她也就能早点拿分红, 可谓是双赢的事情。
她将润肤露在脸上涂抹均匀,然后在寒露端来的水盆里洗净手, 摆手示意屋内的宫人都退下。
待卧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后, 傅安和起身坐到贵妃塌上,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 示意穆九黎过来坐下。
穆九黎顺从地踱步过来坐下, 然后侧头看向她,打趣道:“爱妃今儿竟如此主动要服侍朕?”
穆九黎白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脑子里除了那事儿, 就不能装点正常的东西?”
满脑子凰色废料,简直比自己还要污!
亏他在外头还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 朝臣跟百姓绝对想不到他背后竟是这么副面孔。
她斜睨着他,哼唧道:“你想不想赚银子?很多很多很多的银子。”
穆九黎顿时眸光一亮, 大掌一下抓住她的手,激动道:“爱妃有赚银子的门路?可得带带朕, 朕甚都缺,最缺银子!”
傅安和卖关子道:“哎呀,我一个被困在紫禁城这座四方城里的小小贵妃,能有甚赚银子的门路呀?”
穆九黎嘴角抽了抽。
小小贵妃?
得亏你没当着其他妃嫔面说,不然她们就算不敢当面骂你,谴责的目光估计都能将你身上射出十几个窟窿。
知道她这是在拿乔,穆九黎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伺弍耳二5九一四柒软磨硬泡道:“好爱妃,你知道朕做梦都想赚银子的,就别逗朕了,快些告诉朕赚大把银子的办法吧。”
边说边拿额头去蹭她的额头,嘴巴数次擦过她的唇/瓣,却又不亲她。
这样调清的手段,惹得傅安和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身子忍不住轻/抖了几下,麻麻痒痒的感觉在骨子里乱窜。
她抬手推了他一把,一本正经道:“说正事儿呢,你给我老实点。”
这家伙,引诱/人的本事愈发厉害了,只一个回合,她就差点招架不住。
穆九黎将唇移动到她耳边,继续用唇/瓣摩挲她的耳垂。
傅安和的耳垂原就敏/感,被他这么一弄,顿时苏麻沿脊背上行,脚趾头都勾起来了。
她立时投降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穆九黎见她这样,反倒拿乔起来,哼笑道:“不说也成,朕倒也没那般心急。”
傅安和白他一眼,气鼓鼓道:“你到底要不要听?不听的话就算了,大不了我换个合作对象呗。”
虽是信口胡说,不过这话出口后,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下合作对象的问题。
思来想去,觉得那个很会坑京城达官贵人钱的孟老板就不错,跟他合伙做生意,想亏本都难。
更何况她这还是凭技术入股的无本买卖。
穆九黎可不敢当真将人惹毛,立时哄道:“朕听,好爱妃,快说吧,朕其实心里可焦急了。”
傅安和这才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将手伸进去假装摸索,然后从储物空间里取出她先前手抄过一遍的玻璃配方。
返回贵妃塌上坐下后,她并未直接将配方交给穆九黎,而是问道:“如今大周甚物品最值钱?”
穆九黎想也不想,就回道:“自然是西洋玻璃品最值钱了。”
大件的玻璃品能拍出几千两银子的高价,就是小件的,也能值个几百两。
古玩字画固然也值钱,但还是没法跟玻璃品相提并论。
傅安和将手里的配方甩了甩,得意道:“说对喽,我手里这个呀,正是玻璃配方。
有了它呀,咱们大周就能自己造出玻璃品啦。”
“当真?”穆九黎激动得不行,“忽”地一下站起来,两手握住傅安和的肩膀摇晃。
眼瞅着有化身咆哮马的趋势。
傅安和抬脚,在他腿上踢了一下,哼笑道:“要是你因为太激动,把我的小肩膀给折了,这配方我就直接丢进熏笼里去烧了。”
穆九黎闻言也没松开她的肩膀,反而一下将她搂进怀里,轻哼一声:“朕是那等激动起来就没分寸的人儿?
朕就算伤了自己,也不会伤到爱妃你的。”
傅安和勾了勾唇,这家伙除了榻上折腾自己,榻下倒确实处处护着自己,没伤到过她分毫。
她戳戳他的后腰,让他放开自己,然后将配方放到他手里。
然后板起脸来,严肃地说道:“配方是我好容易才得到的,我也不能白给你,我要凭配方入股你的玻璃作坊,而且我必须占股五成。”
“可以。”穆九黎立时回答,不带半点犹豫。
玻璃品有多值钱,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得到这张配方,叫人开几个玻璃作坊,制作出各色精美玻璃品,然后将它们卖给那些达官贵族跟富户。
铁定赚个盆满钵满。
皇祖父那几百万两银子的欠债,只怕要不了三五年就能全部还清了。
他先前是因为身上背着这几百万两银子的欠债,这才这里抠那里抠,用抠出来的银钱一点点偿还债务。
毕竟国库也不丰/盈,若是让户部从国库里拿钱来替皇祖父偿还债务,他还真是没脸开这个口。
而有了玻璃配方后,他要不了几年就能还清债务。
还清债务后,再赚的银钱就会入他的私库。
他的私库就是傅安和的私库,自然是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别说拿走五成,就是全拿走,他也毫无怨言。
傅安和勾了勾唇角,对于狗皇帝这个态度十分满意。
他若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跟自己讨价还价,非要给自己个四成或者更低的占股,她可是会不高兴的。
一不高兴,她想要给他生崽子的想法就会被搁置,变成再观望观望。
但他这个抠门精,却是一口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算是挺难得了。
是个知道好歹的。
傅安和往他怀里一趴,伸手搂住他的腰,哼唧道:“我这可不是为了自己才要占股五成的,我这都是为了我的小崽子着想。
现在咱俩你侬我侬,甚都好说。
但万一将来你觉得大皇子或者二皇子更适合当储君,那我生的小崽子靠着我手里这五成分红,也能过一辈子富足日子。”
虽然大周重男轻女,但她没这么坏毛病。
不管男娃还是女娃,一律都有份,而且必须平分。
穆九黎没反驳她的话,而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哼笑道:“爱妃未雨绸缪倒也没错,但你的小崽子在哪呢?你打算甚时候给朕生小崽子?”
傅安和伸手拍掉他的大手,往他身下瞅了一眼,轻哼道:“我倒是随时能生,可这怀不怀得上,不得看你?”
【老娘半月前就停了长效避孕药了,结果前几日大姨妈还是来了,明显没怀上。
狗皇帝,有点不给力啊。】
穆九黎:“……”
听这话音,她心声里的“大姨妈”是天葵的意思?
把天葵叫做大姨妈,傅大夫人的姐妹若是知道了,只怕当即吐出一口老血来。
他先是腹诽了一句,随即才慢半天的反应过来,她停了长效避孕药?
她,这是乐意给自己生孩子了?
穆九黎整个人都陷入狂喜中。
他两手握住傅安和的肩膀,激动道:“爱妃肯跟朕生小崽子了?”
傅安和闻言,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狗皇帝竟然如此敏/感,早就察觉自己先前不想生娃的隐秘心思了?
他还真沉得住气啊,竟然半点都没显露/出来。
自己先前可没少将怀不上身孕的锅甩到他头上,他也只是咬牙切齿地将自己打横抱起,在塌上表现一番。
并未揭穿自己。
这家伙可是皇帝啊,堂堂皇帝得知自己宠爱的妃嫔不愿意替自己生娃后,竟然选择隐忍。
既没怪罪她,也没强迫她。
显然是尊重傅安和的意思,
这多少让她有点感动。
她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小猫一样,哼哼道:“嗯,我愿意给你生小崽子。”
穆九黎向来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立时将玻璃配方往高几上一放,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拔步床的锦褥上。
自己也翻上来,伸手打散床幔,翻身压到她身上。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温柔地允吸良久,然后嘴巴凑到她耳边,深情道:“爱妃,朕心悦你。”
傅安和心脏仿佛被雷劈了一下似的,有点麻,还有点丝丝的疼。
这种感觉,一瞬间让她回到现代时初恋男友向自己表白那日的场景里。
倒不是说对初恋男友念念不忘。
是同样的,心动。
这样长相身材脾性,这样身份地位的男子,愿意尊重自己意愿,事事迁就自己。
很难不让人心动。
傅安和前前世在末世孤独地活了十年,确实做到了独立自主不依靠男人过活。
但不代表她不希望被爱,不喜欢有人会宠自己。
她回抱住他,用闷闷的鼻音回道:“嗯。”
穆九黎将头从她颈间抬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光如一汪温泉般,仿佛要将傅安和溺死在其中。
他哼笑道:“就这样?”
傅安和知道他的意思,也晓得他想听甚,但莫名就有些害羞。
她偏过头,轻哼一声:“就这样。”
穆九黎略有些失望,但看她脸颊微红,眸子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模样,显然是害羞了。
这也说明,她并非对自己无意。
她素日那样能言善道的一个人儿,偏这会儿甚话都说不出来。
连插科打诨糊弄几句都不愿意。
有点子越珍重越小心的意味。
穆九黎唇角禁不住扬起。
这家伙,也不是那等没心没肺的,自己的心意不但被她接住了,她也小心翼翼地
从壳里露/出一点触角。
自己这个时候若再步步紧逼的话,肯定会将她吓得将触角缩回去。
所以他也没有再追问,重新含/住她的嘴唇。
傅安和轻启朱唇,迎合他的入侵。
两人唇齿相依,舌儿追逐起舞,交换了一个津/液交/缠的深/吻。
傅安和喘着粗气,身子难耐地扭动了几下,哼哼唧唧地往他身上贴,显然是情动了。
穆九黎一路亲下去,从嘴巴亲到她的脚趾头。
然后又倒回来,亲到关键部/位。
傅安和顿时白日飞升,嘴里忍不住大叫出声。
穆九黎一连让她飞升了好几回,这才真正与她合二为一 。
不过因惦记着要生小崽子的事情,他并未像先前那般服侍傅安和无数回,自己才解放。
而是头一回就与她一起飞升上天。
然后歇息两刻钟后,他又重新来了一回,照旧与她一块儿飞升。
傅安和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整个人都要迷糊了。
一连来了两回,穆九黎这才罢休。
他叫了水,亲自动手帮她擦拭干净,然后自己去净房冲洗一番。
回来后将傅安和搂进怀里,紧紧抱住,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有了玻璃配方,玻璃作坊建好后,皇祖父的债务很快就会被还清,他以后就可以无债一身轻了。
然后傅安和也对自己动了真情,乐意替自己生小崽子。
水泥的生产已经小有规模,五城兵马司近日正在征集劳工重修京城的城墙。
几个边城的守将,也接到了他叫人快马加鞭送去的水泥配方,由他们负责就地建造水泥作坊。
烧制出来的水泥将被用来修筑边关城墙跟水利设施。
所以说,今年他诸事顺遂,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可是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傅安和,可真是他的小福星!
*
穆九黎心里盘算的都是好事儿,但不代表他的糟心事就会少。
譬如江家的事情,才刚进入五月,就被锦衣卫查了个水落石出。
好消息是穆九黎猜测的没错,江老太爷、江老太太以及江大老爷,包括江大太太,都并未参与到算计刘太妃子嗣的事情中来。
坏消息是江太后的二哥、三弟,也就是江三老爷跟江六老爷,都有参与。
不止他们参与,他俩的妻子也都参与了进来。
当然,江太后只有两兄一弟一妹,江三老爷跟江六老爷用的是族里的大排行。
换个角度想,其实也不难理解为甚江三老爷跟江六老爷会参与此事,而江大老爷这个未来江家的当家人却独善其身。
因为江大老爷本就在官场身居高位,且还是长房长子,未来江家的族长,根本不需要去争什么。
更没必要冒险去掺和这些腌臜事。
而江三老爷跟江六老爷自身能力不行,想跟长兄争族长之位也不会得到族人支持。
只能往外头寻找机会。
而怀着雄心壮志想要当后族的方家这个老亲,适时给他们抛来橄榄枝。
方家有门路寻到可以炼制绝育药的药师,而江三老爷跟江六老爷,作为江太后的亲兄弟,可以借助江家在宫里的眼线,以及江太后的身边人行事。
两边一拍即合,然后收买了江太后的陪嫁丫鬟萧嬷嬷,成功给刘太妃下了绝育药。
毕竟当时刘太妃对江太后母子颇多关照,江太后为表感谢,时常会替刘太妃做些衣裳鞋袜。
做好后便让自己的陪嫁丫鬟萧嬷嬷给刘太妃送去。
刘太妃对萧嬷嬷这个刘太后从娘家带进宫的陪嫁丫鬟并未如何防备,然后就被她寻到了机会。
事后方家人未免东窗事发,让方家在宫里的眼线将萧嬷嬷给弄死了。
虽然这眼线也因此丢掉了性命,但方家人却是彻底放下心来。
江太后得知此事后,整个人都有些绷不住。
不是伤心自己的亲兄弟背刺自己,毕竟民间有句话叫“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她伤心的是萧嬷嬷这个打小跟自己一块儿长大,又随自己进宫,陪伴自己度过了那么多年的艰难岁月。
最后却被自己兄弟收买,干出了给刘太妃下绝育药这样不可原谅的蠢事。
萧嬷嬷并非是江家家生子,原是南边来的难民,家人死绝,自己活不下去,只能自卖自身。
然后就被江家买来当丫鬟。
在江家当了几年的烧火丫鬟后,被江老太太选中,调来了江太后的院子。
萧嬷嬷家人全都死光了,自己兄弟就是想拿她家人威胁她就范都不可能。
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江老太太才选定了萧嬷嬷当她的陪嫁丫鬟。
结果她还是被收买了。
江太后抬眼看向穆九黎,哑声问道:“他们是如何收买的秀芝?”
秀芝就是萧嬷嬷的本名。
这名字并非是江太后起的,乃是她的本名。
江太后不爱给丫鬟改名,虽然不少丫鬟的本名过于土气,但她也都没让改。
毕竟这都是人家父母给起的名字,好也罢坏也罢,总算是个念想,何必去改呢?
穆九黎叹气道:“当年萧嬷嬷与江三老爷马夫的儿子瞧对了眼,只是马夫尚未替儿子向外祖母求娶,萧嬷嬷就被外祖母选中,成了母后的陪嫁丫鬟,跟着进了宫。”
江太后怔住了,她是完全不晓得有这么一回事。
她讷讷道:“既如此,她为甚不告知母亲或者哀家?
陪嫁丫鬟而已,我院子里大小丫鬟十几个呢,也未必非她不可,不过是母亲瞧她是个机灵会看人眼色的,家里又没有负累,这才选中了她。”
当年南边闹水灾,无数灾民涌进京城求一条生路,江家买了二十多个如她这般亲人死绝的孤儿进府。
光江太后院子里就有三四个,不是她说大话,是当真并非只有秀芝一个选择。
穆九黎摇了摇头:“这儿臣就不知道了,许是怕说出来,外祖母不但会怪罪她,还是牵连到马夫的儿子吧。”
江太后闭了闭眼。
自己母亲掌家是严苛了些,为了避免家里出现污糟事,不许丫鬟跟小厮私定终身,必须由丫鬟或者小厮的家人来求娶才行。
这原也没错,正因为有这律令,江家内部这才一片清明。
但却无形中耽误了萧嬷嬷跟马夫儿子这样一对苦命鸳鸯。
后头的事情江太后也没再问。
无非就是自己兄弟或是拿这旧事要挟她,或是许给她事成之后让她与马夫儿子甚破镜重圆之类的承诺。
横竖也不是给江太后她这个主子下绝育药,萧嬷嬷也没太多好顾忌的,然后就被说动了心思。
当了江家跟方家这些人的帮凶。
然后也因此丢掉了性命。
萧嬷嬷作为自己的陪嫁丫鬟,在慈宁宫本该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位置,就连崔姑姑这个后来者也不可能越过她去的。
如今也只剩一声唏嘘。
江太后简直不知该说甚好,只有长久的沉默。
她沉默,但穆九黎不可能沉默。
他冷静道:“这事儿牵扯到母后您这个太后跟刘太妃这个先帝宠妃,民间议论纷纷。
不管是为了给刘太妃一个交代,还是为了母后的名声着想,江三老爷跟江六老爷两房人,儿臣都不可能饶过。”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无论母后有没有参与,江家都必须得有人出来背锅,才能将她给摘出来。
不然就算刘太妃不计较,民怨也很难平息,自己母后的名声也不可能好。
如今倒是还好,确实查到了江家有人参与此事,还是他原就不怎么待见的三舅舅跟六舅舅。
正好将他俩丢出来。
这也是他们该得的报应,谁让他们敢胆大包天地参与这种事情。
江太后闻言没回应,依旧沉默着。
过了足足两刻钟,她才长叹一口气,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他们既然背着父母跟兄长干出此等罪大恶极之事,就该想到一旦东窗事发会丢掉性命的。
路都是自己选的,谁都救不了他们。”
但江太后这个妹妹兼姐姐能舍得下这两个害她名声扫地的亲兄弟,江老太太这个母亲却舍不下。
前脚江三老爷跟江六老爷被抓进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后脚她就让江大太太陪着进宫来见江太后了。
刘太妃可以冷酷无情地拒绝见家人,江太后却不能。
老母亲都已经是七十岁的人了,她总不能为了不被纠缠,让老人家站在宫门口痴痴地等。
到底还是将人将她们请了进来。
她们来的时候,傅安和正好在慈宁宫。
穆九黎将端午家宴的事情交给傅安和操办,傅安和今儿是特意来让江太后点菜的。
江太后心里正不自在呢,哪有心思想这些吃吃喝喝的事情?
直接对傅安和道:“你看着点就是了,这宫里哪个比你更会吃?你点的菜肴,保管大家都说不出不是。
不过就算说得出不是,也没人敢说,毕竟你可是最得皇帝宠爱的妃嫔,还是位份最高的贵妃,大家只能敢怒不敢言。”
傅安和失笑,抬起团扇遮住自己的嘴唇,装淑女地轻笑了片刻。
然后笑嘻嘻道:“臣妾当然知道旁人敢怒不敢言呀,但太后娘娘你可是敢怒也敢言,所以臣妾才来让您点菜。”
江太后没好气道:“你明知道哀家心里正烦着呢,偏还来烦哀家,仔细哀家不给皇帝脸面,狠狠罚你一顿。”
傅安和笑道:“天塌下来还有皇上顶着呢,您好容易才当上太后,合该多能享几天清福。”
说着,将菜单又递到江太后面前,笑眯眯道:“没什么事儿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顿美食。”
江太后被她搞得没脾气了。
“若事事都像你说得这般简单,那世人就再没烦恼可言了。”
江太后白她一眼,到底还是接过菜单,用她递过来的西洋铅笔,勉强在自己爱吃的几样菜肴上头画了几个圈圈。
然后将菜单子跟铅笔递回给傅安和,挥手道:“真是个烦人精,哀家点完了,这下你可以走了吧?”
傅安和低头看了眼菜单,见上头只堪堪画了六个圈,可见江太后实在是心情不佳。
她也没不识趣地如以往那般继续纠缠。
罢了,六个就六个吧,好歹是点了,穆九黎那边她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才要起身告退,就听到有人来报江老夫人跟江大夫人求见。
傅安和拧眉略微一思索,就猜到了这两位来的目的。
确切说,应该是江老太太来的目的。
肯定是替自己次子跟三子求情的。
眼瞅着他俩,加上他俩的妻子,两家四口就要被穆九黎判死刑了,江老太太这个当母亲的肯定是坐不住了。
不过依傅安和猜测,江老太太只怕是白跑一趟。
就算江太后心软,穆九黎也不可能心软的。
江家必须得抛出几个有份量的主子来背锅,才能洗清民间对江太后的种种离谱猜测。
若是穆九黎饶了他们四人的性命,他们倒是得利了,但丢掉的却是江太后的名声。
后人还不知会如何批判江太后呢。
身为人子,穆九黎就算是违背母后的命令,也不可能叫人毁了她的名声。
再说了,这也不是随便从江家找出来的无辜背锅侠。
江三老爷两口子跟江六老爷两口子都有确凿参与进去的证据,可一点都不无辜。
傅安和虽然爱吃瓜,但这瓜明显不好吃,所以她果断起身告退,迅速溜之大吉。
谁知才刚溜回景仁宫,就有刘太妃身边的宫女来传信,说刘太妃有请。
傅安和:“……”
啊这,早知道表姨会找自己,她还不如多在慈宁宫磨蹭会儿呢。
也不知道表姨这个苦主喊自己过去做甚,该不会是向自己打听穆九黎的口风吧?
想看看穆九黎这个皇帝,打算如何处置江家跟方家人?
这事儿吧,虽然她的确知道,但这毕竟是穆九黎私底下同自己透漏的,自己说出来的话,未免有牝鸡司晨的嫌疑。
虽然不管是穆九黎还是她自己,都没有将牝鸡司晨什么的当回事儿。
她一路上百转千回,直到来到宁寿宫门口,这才拿定注意。
然后昂首挺胸地夸过门槛。
结果却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刘太妃压根就不是向她打听消息的。
傅安和才刚进门,手里就被塞了一只竹筐跟一把剪刀。
一身短打配围裙,头上包着块碎花包头巾的刘太后,兴致勃勃地催促道:“听蒋太妃说苋菜长成了,走,陪我摘苋菜去。”
傅安和:“???”
啥玩意儿?
自己如临大敌,一路上纠结来纠结去,好容易想好了将此事敷衍过去的说辞。
结果丫是喊自己陪她去偷菜,啊不,去摘菜的。
这可真是……
真是让傅安和哭笑不得。
以为走的是大女主宫斗路线,结果合着她就是个种田文女主。
她只能提着竹筐操着剪刀,跟着刘太妃穿过御花园,沿着西六宫与乾清宫中间的夹道,一路来到慈宁花园。
刘太妃还不肯坐肩舆,也不让傅安和坐,两人一路疾走半个时辰就到了,愣是比平时节省了足足半个时辰。
傅安和顾不得自己一身锦缎宫装了,直接往菜园子的田埂上一趟,嘴巴大张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俨然一条死狗。
她每日都练散打半个时辰,然后还三两日就被穆九黎拉着进行一次塌上运动。
本以为自己的体质足可以吊打宫里所有妃嫔了,包括功夫不弱的魏昭仪跟郑美人。
毕竟她们运动量不如自己大。
结果吊打的确吊打了,但又没完全吊打。
因为她遇到了四十二岁的刘太妃这个王者。
被拉着一路疾走,速度堪比她前世参加竞走比赛。
直接将她累了个半死。
再看人家刘太妃,脸不红心不慌,脊梁笔直地站着,苍松翠竹般挺立。
傅安和真是给跪了。
自己十九岁的年轻人,竟然比不过在古代年纪已经当祖母的四十二岁的中老年人。
还好她脸皮厚,若是换个人在这里,只怕要羞愧地将头插/进田埂里,埋头当鸵鸟了。
她边大喘气,边朝刘太妃竖大拇指:“表姨体力太好了,表外甥女我甘拜下风啊!”
刘太妃眼睛盯着那油绿油绿的苋菜,也没打击傅安和,反还夸赞了她一句:“你也不错了,已经比九成的女子体力好了。”
顿了顿后,又实事求是道:“不过比我来还是差点,还得多练练。”
这话出口,就说明她知道傅安和素日练拳的事情。
不过这在宫里不是甚秘密。
只不过大家都以为她是花拳绣腿,不过是借着让穆九黎教她练拳的名义,在皇帝面前搔/首/弄/姿献/媚罢了。
只有刘太妃这个行家,一眼就瞧出她是真练过的。
傅安和摆手道:“我这已经是极限了,再练多少年也就这样了,比不得表姨您天生神力。”
刘太妃失笑:“天生神力倒没有,只不过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雷打不动练半个时辰剑半个时辰拳罢了。”
傅安和闻言,立时抱拳,真情实感地道:“表姨太自律了,实在令我佩服!”
刘太妃斜她一眼,轻哼一声:“行了,别躺着了,赶紧起来教我摘苋菜。”
傅安和以手撑地,艰难地站起来。
不是她不想搭宫人的手,宫人们被她们甩在后头,这会子还没赶上来呢。
她胡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筐子提到两个苋菜菜畦子中间的田埂上。
然后蹲下/身来,一手薅住一把苋菜,另一手拿剪刀,咔嚓一声,将苋菜从根部给剪了下来。
她朝刘太妃努了努嘴,笑道:“就这么简单。”
刘太妃一脸不可思议。
一副早知如此简单,我又何必让人把叫你来的表情。
惹得傅安和忍俊不禁。
虽然表姨用不上自己帮忙,但来都来了,傅安和索性也剪一竹筐。
这是苋菜长成后头一回开园,她自己也还没吃过呢。
正好带回去,让季师傅给做蒜蓉凉拌苋菜,晚上给自己跟穆九黎加个菜。
傅安和四下里一打量,见两人的宫人还未赶来,她便往刘太妃身边凑了凑,说道:“我方才去慈宁宫见太后娘娘,正好听人通报说江老夫人跟江大夫人求见太后娘娘。”
刘太妃闻言,手里的剪刀都不带停的,边咔嚓咔嚓剪苋菜,边哼笑道:“必然是来给江家老三跟老六求情的,不过求也是白求。”
傅安和在心里暗暗咋舌,刘太妃果然通透。
不过她心里肯定也是恨这些害自己绝育之人的吧?
她之所以如此淡定,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思摘苋菜吃,是相信穆九黎会公正处置他们呢?还是自己另有打算?
刘太妃却半点都没透漏。
当然,傅安和也没透漏穆九黎的打算。
双方那叫一个默契。
由此可见,刘太妃唤自己过来,目的还真不是来探听口风的,只是单纯想让自己教她摘苋菜。
说实话,傅安和还是挺佩服她的。
实在是沉得住气。
得心胸豁达到甚地步,才能做到这点?
反正傅安和觉得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若换作自己是刘太妃,管它三七二十一,先将这些罪魁祸首全突突了再说。
后果?不管,自己心里爽了就行。
憋气是不可能憋气,会气出乳腺癌。
然后傅安和就被打脸了。
事情是这样的。
江老太太跟江大太太在江太后宫里待了大半日,哭求了大半日,都没能求得江太后松口。
她也没将球踢到自己儿子那里,自己就直接一口推辞掉了,说不可能会替他们说情。
争论到最后,一向疼爱她的江老太太甚至说出来扎她心窝子的话:“他们不是不能活,但为了保全你这个皇太后的名声,他们只能死。
你亲兄弟的性命,跟你的名声比起来,你选择了名声。”
江太后也没狡辩,直接点头:“对,母亲说对了,他们的性命的确没有我这个皇太后的名声重要。”
儿子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是必定要处死他们的。
他一片拳拳爱母之心,自己又如何忍心不成全他?
但就江太后自己来说,她还真不在意这些生前死后名。
若是在意的话,先前也不会任由民间猜测她谋害敬献皇后的谣言发酵。
但儿子在意。
而且她身为皇太后,名声不但是她一个人的名声,还干系着儿子这个皇帝的名声。
以及皇家的尊严与权威。
既然皇室被民间称为天家,那就该有天家的威望,而不是声名狼藉。
往严重些说,这会动摇大周的根基。
顿了顿后,江太后又冷哼一声:“而且,他们这也是咎由自取,半点都不无辜。”
江老太太为了逼自己女儿就范,甚至连脱离母女关系的话都说出来了,也没让江太后妥协。
半个月后,判决下来了。
江三老爷夫妻、江六老爷夫妻被判死刑,秋后问斩。
方老太爷、方老夫人以及方大老爷被判死刑,秋后问斩。
方大夫人削发为尼,入求真寺苦修,终生不得出寺。
方家全族流放岭南,终生不得返京。
傅安和得知消息后,夜里同穆九黎感慨:“刘太妃表面淡定得很,让人瞧不出她心里的想法,也不知她对这个判罚满不满意?”
穆九黎叹气道:“朕也不晓得她满不满意,但也只能如此了。”
他已经尽量往重里判了,半点都没徇私。
这可都是看在刘太妃的面上,毕竟当年她数次朝他们母子伸过援手,他得还这些恩情。
然后很快傅安和就晓得刘太妃的想法了。
方家人上路的二十天后,突然传来噩耗,说方家人乘坐的船翻了,所有方家人全部丧命。
但负责押送他们的官差却毫发无伤,恰巧被当地渔民给救了起来。
傅安和觉得自己脸蛋啪啪疼。
先前她还说刘太妃懂得隐忍呢,结果人家其实是在憋大招呢。
一出手就直接将方家全族给灭了。
不过许是顾念江太后的缘故,她并未对江家其他人下手。
也可能是因为江家其他人并未对她出手的缘故。
立春却突然说了一句:“兴许是洛家人干的也未必,毕竟洛家是江南人,对水上要道更熟悉些。”
傅安和却莫名觉得这像是刘太妃的手笔。
她问穆九黎,穆九黎摇头轻笑道:“谁知道呢?朕也不太想知道究竟是刘家人干的还是洛家人干的,所以定性为意外事故,叫他们不必查了。”
查出来,就得治罪,索性就不查了。
是刘家人干的也好,是洛家人干的也罢,就让这事儿随着方家人,一同被沉入水底吧。
傅安和:“……”
也行吧。
毕竟如果查出来是刘太妃干的,又是一场是非。
为了一家子走歪门邪道的方家人,处罚刘太妃的话,着实不值得。
第87章
傅安和叫人去慈宁花园剪了半竹筐苋菜跟半竹筐生菜, 亲自带着去了慈宁宫。
她不敢去探听刘太妃的口风。
以刘太妃的智商,只怕傅安和人才刚到宁寿宫,半个字都没说出口呢, 就被猜到来意了。
但她内心又忍不住好奇,好奇得抓耳挠腮的。
只能到慈宁宫碰碰运气。
江太后显然跟刘太妃关系匪浅, 两个聪明人彼此保持着一定的默契。
而刘太妃显然也给足了江太后脸面,除了被判死刑的那四个, 并未动其他江家人分毫。
傅安和到慈宁宫的时候,崔姑姑说江太后正在后头小佛堂礼佛。
傅安和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头。
江太后不像其他皇太后那般, 有礼佛的爱好,慈宁宫的小佛堂一直闲置着。
别说烧香拜佛了, 连佛像都没有摆一个。
今儿怎地突然开始礼佛了?
她不是习惯将疑问憋在心里的人儿,既然猜不透, 那就直接问江太后呗。
所以等江太后回到东暖阁后, 她就开口询问道:“太后娘娘怎地突然开始礼佛了?”
不等江太后回答,她就又笑嘻嘻道:“听闻礼佛之人须茹素, 如此一来, 以后景仁宫小厨房做甚好吃的,岂不是就不必给您送一份过来了?”
江太后在罗汉床上坐下,边捻着手里的佛珠, 边淡淡道:“哀家这样的人儿,百年后必定是要下地狱的, 这会子才想起来临时抱佛脚,只怕晚了些。”
傅安和诧异道:“那您这是?”
江太后哼笑一声:“替自己临时抱佛脚没用, 替旁人临时抱佛脚可未必没用。”
傅安和了然。
大概是替已经过世的先皇后韩氏诵经祈福,保佑她来世投个好胎之类的。
又或者时提前替被判死刑但尚未上路的江三老爷、江六老爷等人诵经祈福?
傅安和虽好奇, 但也知道这问题不兴问,强行将自己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
她插科打诨道:“那太后娘娘可要茹素?若是茹素的话,那我今儿送的菜可送对了,一水的翠绿色,素得不能再素了。”
说着,叫立春将那一筐苋菜跟生菜抱上来,让江太后过目。
江太后斜了那竹筐一眼,没好气道:“哀家当然不茹素,你见过谁家临时抱佛脚的人儿茹素的?”
傅安和勾了勾唇角,对于江太后的回答并不意外。
江太后这个隐藏吃货的属性,早就被她观察明白了。
正因此,每次景仁宫小厨房做好吃的,她都会打发人给江太后送一份。
如此既能讨好江太后,也在穆九黎跟前卖好,让他感念自己的“孝顺”。
崔姑姑上前将竹筐从立春手里接过去,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贵妃娘娘这菜种得可真好,水灵灵的。”
能不好么?六个专业人员分三班日夜照顾着,肥、水都不缺,连捉虫都是人工来捉。
如此精心侍弄长大的蔬菜,品质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傅安和扶了扶自己的鬓发,得意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种的?皇上可说了,我是小福星。”
崔姑姑忍俊不禁,抱着竹筐出去了。
江太后早对傅安和的自卖自夸习以为常了,只几不可见地撇了撇嘴。
扯完这些有的没的,傅安和这才步入正题,假装随意地说道:“臣妾仿佛听闻被流放的方家人出了事?”
江太后嘴角往下一沉,手上早已停止捻动的佛珠又转了起来。
嘴里沉声道:“是有这回事,方家人还真是时运不济,好好的船,怎地说翻就翻了呢?”
傅安和附和道:“是呀,好好的船,怎地说翻就翻了呢?
外头传言四起,有说是先皇后冤魂索命的;有说是静妃小产过的婴魂索命的;有说是洛家找人凿沉了船的;也有说是刘太妃指使人下的手……”
话到这里,她一双桃花眼定定地看着江太后,压低声音,小声道:“太后娘娘,您觉得这事儿是刘太妃指使人干的嘛?”
江太后抬起眼皮,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又垂下眼,捻动手里的佛珠。
嘴里哼笑一声:“想知道?自己问她去。”
“别呀。”傅安和起身,胆大包天地坐到炕桌旁边的另一张锦垫上。
朝江太后挤眉弄眼:“您就给臣妾透露一点呗,就这么一点。”
傅安和竖起自己葱白一样的手指,掐了掐她的小拇指甲盖。
江太后又提起眼皮,斜睨了她一眼,然后便是一阵静默。
片刻后,她突然轻笑一声,似是而非地说道:“有这么两个人,她们是生死之交,若是其中一人被人污蔑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另外一人沉默以对,不替她澄清,你猜这是为甚?”
傅安和:“……”
虽然江太后说得有点绕,但傅安和脑瓜子还算灵光,略微一思索,就想明白了。
那肯定是因为另外个人猜到这伤天害理之事的确是那人所为,所以这才沉默以对,不替她澄清。
言下之意,方家沉船之事,的确是刘太妃做的。
傅安和本以为今儿来慈宁宫,很大可能会无功而返,没想到江太后竟破例给了自己暗示。
这是瞧在自己跟刘太妃有亲的份上,方才不做隐瞒的?
傅安和打哈哈道:“那自然是因为清者自清了。”
江太后斜她一眼,晓得她这是听明白了。
这家伙,脑瓜子还真不赖,转起来飞快。
也对,皇帝最烦蠢人,她若是个蠢的,只有脸蛋跟身材,皇帝绝无可能如现在这般宠她。
江太后哼笑:“你的菜哀家笑纳了,哀家也不白要你的东西,今儿有南边送来的鲈鱼,你带几条回去吃吧。”
傅安和立时喜笑颜开:“我近日正想吃清蒸鲈鱼呢,可惜御膳房近日都未采买鲈鱼,可巧太后娘娘您这里有。”
这可不是谎话。
傅安和昨儿看了本美食小说,女主穿越前是国宴大厨,其中对清蒸鲈鱼的描写,差点让她留下哈喇子来。
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储物空间里囤的鲈鱼拿出来,让季师傅做给自己吃。
但苦于没有借口。
毕竟傅家人可以打着廖家的名义送玻璃品进宫,送红薯种子进宫,但总不能送几条鲈鱼进宫吧?
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傅安和只好暂且忍耐,等着御膳房采买鲈鱼那日的到来。
谁知今儿她就从江太后这里得到了鲈鱼,简直就是瞌睡碰到了枕头,简直是把她给乐开了花。
她叫人拎上鲈鱼,高高兴兴地坐肩舆回景仁宫。
路上立夏突然凑到她肩舆边,小声道:“娘娘,立秋取回了所有摄像头里边的存储卡,让您得空的时候查验一番。”
傅安和原也没当回事儿。
她安摄像头最初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监控格根塔娜,也就是现在的明答应,以免她对自己下黑手。
其他妃嫔都是顺带的,起个基本的监督作用,只要她们不作妖,傅安和也不会动她们。
立秋按时取回摄像头里的存储卡给傅安和查看,查看完后她再将清空的存储卡插回摄像头。
在不能联网的情况下,不得不如此重复一次又一次的操作。
傅安和、立夏以及立秋之前就操作过数次了,几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而且自打明答应在万寿节被算计后,也不知是不是猜到自己算计庄妃的阴谋暴露了,警惕性特别高。
但凡与陪嫁丫鬟乌兰说话,都是用她们的草原语言窃窃私语,而且是站在空旷的庭院中间说。
所以安装在启祥宫东配殿的那只摄像头,基本甚有用的东西都没拍到。
傅安和本以为这次也一样会毫无收获,但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存储卡里找到惊喜。
格根塔娜在草原的旧相好巴达尔竟然来到了京城。
先前穆九黎派锦衣卫去草原调查格根塔娜的旧相好,很容易就查到了巴达尔身上。
只是格根塔娜的父亲,阿勒肯部的酋长卓力格图将其关押在自己卧房底下的地牢里。
有精壮的草原战士日夜把守,锦衣卫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未免打草惊蛇,便一直没敢展开救人的行动。
没想到格根塔娜的妹妹卓琳娜竟然趁卓力格图醉酒之时,将巴达尔从地牢里放了出来。
巴达尔一路躲躲藏藏,竟然千里迢迢从草原跑到了京城里。
还拿着卓琳娜的手书,借住阿勒肯部在京城安插的钉子,往宫里送了信。
格根塔娜看信时太激动了些,竟然脱口而出一句汉话:“巴达尔竟然来到了燕京……”
虽然她反应过来后,立时捂嘴,将后头未尽的话语给咽了下去。
但这些足够了。
傅安和在穆九黎来景仁宫用午膳时,立时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他:“格根塔娜那个奸夫来京城了,还给格根塔娜递了信。”
穆九黎脸色一沉,冷哼道:“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跑来燕京城,莫不是他还想带明答应私奔不成?”
然后火速叫人传锦衣卫指挥使进宫。
傅安和贼兮兮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得给他们私会的机会,如此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话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他皇帝的身份,顿时犹豫道:“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你的声誉可能会受影响。”
穆九黎咬牙道:“受影响也没法子,格根塔娜不是柳美人,她好歹也是阿勒肯部的公主。
若是悄无声息将她弄死,她父亲卓力格图必定会借此生事。
倒不如给她定性为与草原男子通奸,光明正大将他俩处死。
如此一来,阿勒肯部不但不敢生事,为了平息朕的怒火,还得送上诸多好处才成。
否则,朕可是要迁怒的。”
傅安和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在计较利益得失上,我不如你,你才是这个。”
穆九黎白她一眼,笑骂道:“你就别挖苦朕了,朕这也是无奈之举,总不能绿帽子被戴了,还甚好处都捞不到吧?”
用完午膳后,他便火速赶去养心殿,将秘密抓捕巴达尔的事情交待给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在草原拿巴达尔无可奈何,但他人进了燕京城,锦衣卫直接来了个瓮中捉鳖,次日就将人给逮了起来。
然后锦衣卫寻来擅长模仿笔迹的人,模仿着巴达尔的笔迹,又给格根塔娜传了一封信。
格根塔娜着实有些为难。
她前世就是因为偷摸出宫与巴达尔幽会,这才东窗事发,被穆九黎挂城墙上风干成人/肉干的。
这辈子她重生回来后,发誓绝对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绝对不可以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也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算巴达尔进京来寻她,她也绝对不会再冒险出宫赴约。
但看着巴达尔信中深情款款的言辞,她这些日子被禁足的憋屈似乎寻到了倾诉的出口般。
恨不得立时就出宫去见他,同他说说自己在宫里所受的委屈跟苦楚。
因为她还抱着个侥幸心理。
这辈子巴达尔来寻自己的时机比前世早。
这会子傅安和还尚未怀孕,也就不存在被自己算计得小产这样的情况。
未被算计得小产,她也就没必要派立秋来自己宫里装摄像头。
没有摄像头给她当天眼,她就不可能发现自己出宫与巴达尔幽会的事情,也就不会报与穆九黎。
不上报穆九黎,她跟巴达尔幽会的事情就不会被发现。
所以,当前情况下,自己也可以去见他一见?
见到他之后,与他说清楚自己的处境,让他暂时去草原其他部族寻求庇佑。
免得被她父亲再抓回去。
但,到底有些不安全。
自打算计庄妃的事情疑似暴露后,她就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老怀疑暗处有人在监视自己似的。
所以纵使她十分想要见老相好巴达尔,还是按捺住了心思,没有予以回应。
锦衣卫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又让人模仿着巴达尔的语气,写了封凄惨哀婉的信件。
并在信里表示,自己想见她最后一面,然后就要跟随海商的船只出海前往西洋,从此再也不回来了。
格根塔娜看完这信件,顿时就急了。
她还想着让巴达尔暂且在其他部族待着,等自己上位,能给予他关照的时候,让他再回来燕京城。
他若是远走海外的话,不管自己能不能上位,都永世不能再见到他了。
她火急火燎地让乌兰去联络他们的人,想办法安排她出宫一趟。
这事儿原本是没这么容易的,上辈子他们可是牺牲了十几个草原精锐探子,这才将她给偷偷弄出宫去。
这辈子却是出奇地顺利。
因为江太后突然晕倒了,穆九黎这个皇帝、傅安和这个贵妃以及掌管宫务的叶姑姑,全都急匆匆赶往慈宁宫。
格根塔娜抓住这个机会,在探子的掩护下,躲在运送泔水的垃圾车上的泔水桶里,顺利混出了宫。
宫里这头,江太后自然无事,正淡定地端着盖碗喝茶呢。
所谓晕倒,不过是穆九黎专门找的借口,好帮助格根塔娜能顺利离开皇宫。
光妃嫔私自出宫的这条罪名,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至于其他的……
格根塔娜跟巴达尔也没叫他跟傅安和失望。
二人在巴达尔落脚的客栈相会。
格根塔娜一推开房门,连巴达尔的影子都还没瞧见呢,就被人一手刀砍在后颈上,直接晕死过去。
锦衣卫迅速给她跟巴达尔都灌下足以让两头牲口疯狂交/媾的助/兴/药。
半个时辰后,两人变得如同失去理智的牲畜般,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裳,滚到一起。
疯狂地敦伦起来。
因场面太激烈,动静太大,很快就将客栈里的其他客人惊动。
继而是客栈外走动的人群。
客栈很快就被看热闹场面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锦衣卫的人混在人群中,引导舆论道:“天呢,瞧那男子的发髻,显然是草原人,咱们大周可不敢如此剃发,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众人被提醒,立时也发现了这茬,纷纷附和。
“就是,只有草原人这些蛮子才如此不讲究,竟然将头发剃成这么个半秃的样子。”
“听闻草原人豪放,我原还以为是谣言,今儿算是开了眼界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简直有辱斯文!”
又一个锦衣卫适时开口道:“不对劲啊,那女子我怎么想着像是被皇上收入后宫的那个草原公主?”
另一个锦衣卫配合道:“让我瞧瞧她的脸,让我瞧瞧她的脸,那草原妃子入宫时,马车车窗开着,我那日恰巧就站在路边,可是清楚地瞧见过她的脸呢。”
围观群众闻言,立时给他让出个黄金位置。
这锦衣卫装模作样地上前打量了好几眼,又打量了好几眼,然后发出一声尖叫:“天呢,这,这,这就是那草原妃子啊!”
另外个锦衣卫也跟着大叫了一声:“我的老天爷,难不成这草原妃子偷人?这可是给咱们皇上戴了绿帽子啊!”
围观群众顿时眼冒绿光,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有个有点子见识的读书人,立时嚷嚷道:“此事干系重大,快去顺天府衙报官!不对,报顺天府衙没用,去报锦衣卫!”
有人竟然还有闲心打趣他:“急什么,锦衣卫无孔不入,咱们这些看热闹的人里没准就有他们的眼线呢,这会子他们只怕早就得到消息了。”
似是回应他的猜测一般,不远处传来“铿铿铿”地拔刀出鞘声,有人大喊道:“锦衣卫办案,闲人让开!”
谁敢得罪锦衣卫?
围观的众人立时让开一条宽阔大道。
锦衣卫副指挥使带人冲进去,先是指挥属下将正耸动身子的巴达尔拉开。
随即将目光转向格根塔娜。
然后发出了一声十分不专业的惊呼:“明答应小主?”
众人:“……”
喔嚯,原来先前那人并未认错,这不知廉耻的银妇还真是那个草原妃子!
他们皇上还真被人戴了绿帽子?
锦衣卫副指挥使一副后知后觉察觉自己失言的模样,一脸懊恼地吩咐道:“快给小主披上衣裳。”
然后转过头来,恶狠狠地对众人道:“散了散了,赶紧都散了,哪个不走的,统统抓进诏狱去。”
锦衣卫诏狱,那可是有进无出,十死无生的地方!
众人害怕地抖了抖,顿时做鸟兽散。
反正该看的都看见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再留下来也没用。
锦衣卫副指挥让人封/锁客栈,客栈里的客人跟员工全都赶出去。
然后锦衣卫副指挥使按照流程,急匆匆赶回锦衣卫衙门向自己上司禀报,随即锦衣卫指挥使急匆匆进宫上报情况。
半个时辰后,锦衣卫指挥使额头通红地从宫里赶回来,脑门上还挂着碎瓷片的碎末,一看就被皇上恼羞成怒波及到了。
随后格根塔娜跟巴达尔就被关进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
在诏狱里待了大半日,格根塔娜才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然后就见自己衣衫不整,浑身布满青紫红痕,不可言说之处又酸又涨又疼。
俨然是一副被折腾狠了的模样。
可她不是出宫来见巴达尔的么?怎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难道是巴达尔急不可耐地将她给睡了?
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早就滚过不知道多少回草地了。
但……
她环顾了下自己所在的地方,这分明是监牢的模样,自己怎会在这里?
她甩了甩有些木呆呆的脑袋,拧眉仔细思索起来。
越思索她的脸色越白。
到最后已经面如白纸,半点血色都没有了。
她忍不住大吼一声:“傅安和,你算计我!”
没错,肯定是傅安和算计了自己。
肯定是她在自己的东配殿安装了摄像头,并从其中得知了巴达尔逃进京城的事情。
然后告诉穆九黎。
穆九黎将计就计,利用巴达尔将她引出宫,然后给他们下药,让他们干出当众敦伦的丑事。
如此,他不但能将自己跟巴达尔铲除掉,还能借着被戴绿帽子的事情,跟阿勒肯部索要好处。
为什么?
她不明白自己是何时引傅安和怀疑了,傅安和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就在自己住处安装摄像头监控自己的言行举止的。
自己平时分明已经很小心,也就这一次,因为收到巴达尔的信,激动过头说了半句话。
但她已经及时打住了。
没想到还是栽了。
第88章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格根塔娜跟巴达尔都被抓进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
傅安和这会子心里总算踏实了些,不必再提心吊胆,生怕格根塔娜闹幺蛾子, 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万一哪日自己放松警惕,跟庄妃一样中了格根塔娜的阴招, 可就糟糕了。
不过,傅安和有个问题始终没想明白。
那就是为甚格根塔娜见到自己第一面就对自己抱有恁大的恨意?
理论上那会子她俩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不存在恩怨。
而且那会子傅安和才得宠没几日, 位份也只是个贵人,格根塔娜就算再有上进心, 也不可能将自己当成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不弄清这个问题,傅安和觉得自己可能会错过重要信息。
于是她跟穆九黎表达了自己想去北镇抚司见格根塔娜一面的请求。
她好奇的这个问题, 其实穆九黎也很好奇。
锦衣卫在阿勒肯部查了个底朝天, 也没查到格根塔娜跟傅安和,乃至傅家, 有任何关联之处。
但他也相信傅安和不会无中有生。
这家伙一向心思敏锐, 她能感觉到格根塔娜对她有敌意,那格根塔娜必定对她有敌意。
穆九黎颔首,殷勤道:“我陪爱妃去。”
傅安和抬头, 白了他一眼:“你这个皇帝若是跟去,格根塔娜肯定不会开口的。”
穆九黎退而求其次道:“朕不露面, 躲在拐角处偷听便是了。”
傅安和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
反正自己得知答案后, 回来也得告诉他,还不如他亲临现场自己听呢。
虽然穆九黎同意了, 但傅安和并没有立刻前去。
格根塔娜才刚被抓,锦衣卫还未来得及审问,她兴许还抱着阿勒肯部的探子会将她救出去的希望。
这会子去问她的话,她必定是不肯说的。
人只有在彻底绝望之后,才会毫无顾虑地宣泄内心的情绪。
所以傅安和耐心地等待了七日,得知格根塔娜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这才在穆九黎的陪伴下,来到北镇抚司的诏狱。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诏狱内鬼哭狼嚎的情景给吓了一跳。
穆九黎将她揽进怀里,边搂着她往前走,边安抚道:“莫胡思乱想,朕的锦衣卫从不抓无辜之人。”
傅安和:“……”
她几时胡思乱想这个了?
而且无辜不无辜的,看站在哪个角度吧。
她又不是圣母,难道还能将穆九黎一个皇帝想象成甚腌臜事都不沾的小白花?
真要那样的话,大周离亡国也不远了,她趁早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得了。
不过她也没有反驳。
穆九黎愿意将她当成随时随地圣母心发作的善良小白花,那她就装一装呗。
在牢头的带领下,他们一路往女囚所在的方位行去。
进入女牢后,穆九黎抬手止住跟随的侍卫,自己跟着傅安和来到水牢上方。
他没再往下走,用唇语无声对傅安和道:“小心些。”
虽然格根塔娜人被铁链结实地锁在水牢里,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被搜查过了,但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万一她留了甚杀手锏,专门等着傅安和的到来呢。
穆九黎猜测的没错,格根塔娜的确在等待傅安和的到来。
见到傅安和后,她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来:“你果然还是来了。”
傅安和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差点就要左手防毒面具,右手防爆盾牌。
格根塔娜竟然猜到自己会来见她?
这不应该吧?
自己素日装得还挺好的,从未暴露过自己对她有戒备之心这茬,按理说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傅安和故作惊讶状,问道:“你怎知本宫会来见你?”
格根塔娜心知自己必死无疑,也懒得再装,直言不讳道:“你若不是对我起了疑心,又怎会在启祥宫东配殿装摄像头?”
这话一出,傅安和是真的惊讶了。
她竟然知道自己在东配殿安摄像头这事儿?
不对,她怎知道有摄像头这玩意儿,还能准确说出它的名字的?
难道她也是现代穿越过来的?
但也不对。
就算她是现代穿越过来的,两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她为何一见面就对自己抱有敌意?
排除穿越,那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傅安和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格根塔娜五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笃定道:“你是重生回来的。”
格根塔娜冷笑一声:“果然不愧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孤魂野鬼,在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上一点就透。”
“多谢夸奖。”傅安和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角。
然后直奔主题道:“你当初在木兰围场见本宫第一面时就对本宫怀有深深的敌意,一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模样,难不成你前世是被本宫害死的?”
虽然问是这么问的,但傅安和心里并无任何愧疚之情。
她这个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
倘若格根塔娜前世果真是被自己害死的话,那也必定是她先对自己下手,惹毛了自己,这才招来自己的报复。
格根塔娜闻言,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几日,她一直反复琢磨自己究竟哪里露了端倪,导致傅安和对自己起了疑心,提前在自己宫里安装了摄像头。
琢磨来琢磨去,始终没琢磨出结果来。
没想到这会子傅安和自己将答案说出来了。
原来自己当初跟她头一回见面,就露出了端倪。
那会子她才刚重生回来,整个人处在狂喜跟不可置信中,脑袋浑浑噩噩的,有些分不清现实跟梦境。
所以没能及时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跟情绪。
偏傅安和如此敏锐,竟然一下就觉察到了自己对她的恶意,自此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
格根塔娜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嘴里一声不吭。
傅安和只得又出声刺激她:“本宫虽觉察到你对我有敌意,但因为你迟迟没有对我下手,本宫对你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只是先前有人试图收买景仁宫的宫人对本宫下手,被宫人告到本宫跟前后,便纷纷服毒自尽了。
本宫因猜不到幕后主使是谁,一怒之下将所有妃嫔宫里都安装了摄像头,包括你的东配殿。
这么说起来,本宫还真得感谢方家,若不是他们试图通过收买宫人的法子给本宫下毒,本宫怕还不能抓住你的马脚呢。”
这当然是假话了,在闹出收买宫人事情之前,她就让立秋给启祥宫东配殿安上摄像头了。
但格根塔娜却信了。
她这下总算明白这世傅安和为何会提前安装摄像头防备自己了,感情是方家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惹的祸!
“方家这些废物,活该被沉尸湖底!”格根塔娜恨得咬牙切齿。
她重生后各种隐忍,哪怕恨透了傅安和这个害自己跟巴达尔被晒成肉干后又被挫骨扬灰的罪魁祸首,也没敢轻举妄动。
本以为如此一来,就算自己不能改变傅安和再次当上皇后、皇太后的结局,至少能不被抓到通奸的把柄。
从而改写前世被挂城头晒成肉干,继而又被挫骨扬灰的命运。
结果最后,竟然莫名其妙栽在方家这帮子觊觎后族身份的炮灰身上。
呕得她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傅安和飞快往后一跳,动作伶俐地躲开,裙角半滴血都没被溅上。
她“好心”地劝道:“事已至此,你想开点吧。”
格根塔娜边咳嗽边吐血,边艰难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隐忍,如果一进宫就弄死你的话,兴许这会子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傅安和笑嘻嘻道:“且不说没有如果,就算真有如果,你也未必能弄得死我。”
穆九黎派到自己身边的那些皇家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自己储物空间里还有不少防身的武器。
格根塔娜沉默了。
就是因为知道直接对她下手的话,很可能会失败,所以她才选择了隐忍,等待良机的到来。
结果良机没到来,却等来了猪队友……
傅安和手里那些现代小说,里头重生女个个算无遗漏,利用上辈子的记忆,将所有拦路虎都斗倒,成功成为皇后/王妃/当家主母。
自己重生后,怎地就举步维艰,半点没能改变自己跟爱人的命运不说,甚至还没前世活得久。
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不服!
她真的不服!
苍天不公啊!
傅安和见她不吭声,又问道:“你前世究竟对我干了甚事,这才惹得我报复回去,直接将你弄死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格根塔娜也没甚好隐瞒的,冷笑道:“我算计得你小产,还大出血,你足足卧床修养了一年才缓过来。”
傅安和顿时沉下脸来。
她竟敢算计自己的孩子!
自己好容易才下定决心要给穆九黎生小崽子,为此将长效避孕药都停了。
穆九黎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努力耕耘,争取早日让自己怀上。
可以想象她一旦被诊出有孕,无论是傅安和自己还是穆九黎,都会十分激动跟开心。
结果竟然被格根塔娜给算计得小产,还大出血,小命都差点没了。
经此一事,肯定元气大伤,不然也不会足足卧床一年才修养好。
她原本的计划是借助替太后办万寿节寿宴跟怀上龙种这两件事情,积攒够足以被封后的资历。
若是被算计得小产,这封后的事情肯定就泡汤了。
而她卧床修养的这一年,不但没法跟穆九黎敦伦,也没法以贵妃的身份参与到宫务的管理中。
对她来说,显然是个非常大的损失。
身体跟事业的双重打击。
难怪自己会报复回去,这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傅安和冷冷道:“那你还真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格根塔娜跟巴达尔这对小情侣,被她父亲卓力格图拆散的确很可怜。
但这事儿错全在为了权势出卖女儿的卓力格图身上。
跟穆九黎干系不大。
草原部族的酋长为了拉拢大周皇帝,献上自己的女儿给他当妃嫔。
穆九黎为了大周跟草原的和平,接纳了这个草原公主。
但他并不知道这个草原公主心有所属,还早就跟这心上人一起滚过无数次草地了。
格根塔娜自己也没跟他坦白。
但凡她肯跟穆九黎坦白,穆九黎肯定当场就将她退还给卓力格图。
毕竟,哪个当皇帝的乐意给自己找顶绿帽子戴?
而格根塔娜选择了隐瞒。
那也可以,反正没多久傅安和就椒房独宠了,穆九黎不招她侍寝,她并非完璧的事情也就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偏她还不甘心,还想侍寝,想用歪门邪道的法子将并非完璧这事儿糊弄过去,然后代替傅安和成为宠妃。
继而当上皇后。
傅安和猜测,她当上皇后,生下皇子后,就会想法子弄死穆九黎,让自己生的皇子登基。
然后就可以逼自己父亲释放巴达尔。
从此与巴达尔双宿双栖。
毕竟她都是皇太后了,皇帝还是自己亲儿子,只要自己亲儿子不说甚,旁人也奈何不得她。
傅安和撇了撇嘴。
得亏自己两世都用安装摄像头的办法,抓到她的把柄,将她给治死。
否则穆九黎英年短命不说,大周政权落到草原公主出身的格根塔娜手里。
万一她被父兄或者巴达尔忽悠,与草原人里应外合颠覆大周政权。
那大周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运气好的话变成二等公民,在草原人的手底下战战兢兢讨生活。
若是运气不好,很可能会变成草原人的奴隶,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
毕竟草原那边,如今还是奴隶制呢。
傅安和本就没甚愧疚之心,思及这些,甚至还有些骄傲。
自己,可算是间接救了大周的皇权一命呢。
当然,这是理想状态下。
实际以穆九黎的智商,就算自己真被格根塔娜算计死,穆九黎也不可能会让一个草原公主出身的妃嫔当皇后的。
就像他不会让父兄掌管西北军的魏昭仪当皇后一样。
该有的警惕心还是有的,否则他这个皇帝就白当了。
格根塔娜抬手,艰难的擦了把嘴角的鲜血,冷哼道:“我是咎由自取,但你以为你会有甚好下场?
你以为穆九黎对你动了真心?可笑,他若不是获得了听心术,从你的心声里听到你储物空间里有价值十几亿的物资,他怎可能会宠爱你?
若没有储物空间这根吊在他面前的胡萝卜,他只怕连多看你一眼都懒得看。
毕竟,阖宫上下谁不晓得,他最厌恶的就是长相艳丽的女子?而你,可是所有妃嫔里长相最妖艳的一个呢。”
傅安和:“???”
【听心术?狗皇帝会听心术?能听到老娘的心声?艹!】
这下她是真的有些慌,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的神态。
储物空间可是她最大的依靠,也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
关键时刻,她宁愿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都不愿意暴露自己身怀储物空间这个秘密。
结果狗皇帝竟然早就知道了?
没准自己一穿越过来,他就知道这秘密了!
难怪自己每次拿出甚西洋物什,他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没有提出任何怀疑。
她还以为自己挺聪明的呢,结果简直就是穿了皇帝的新衣,在丫面前反复蹦跶。
小丑竟是她自己!
穆九黎:“……”
他恨不得立刻让人堵住格根塔娜的嘴,将她摁到水里直接淹死。
早知道她会爆出如此猛料,打死他也不会同意傅安和来诏狱见她。
虽然因此知道了她是从前世重生回来的秘密,也弄明白了她对傅安和怀有莫名敌意的原因。
但自己身怀听心术的秘密也被她给爆了出来。
这下可好,傅安和不得闹翻天?
毕竟,自己的确对她有所隐瞒。
而她又将自己储物空间里的物资看得比他还重要,肯定会怀疑自己之所以对她百般宠爱,完全是冲着储物空间里的物资来的。
虽然最初的时候,他的确是有这样的目的。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随着跟她的相处,他的确对她动了真情,是真心实意想要跟她好好过日子。
有了能赚到不菲银钱的玻璃配方,他们往后不会缺银钱花。
哪怕她手里的储物空间这会子凭空消失,她再也拿不出任何物资来,他也还是一样会宠爱她。
为免她误会自己,他当即就想冲下去同她解释清楚。
但顾忌格根塔娜还在,他还是艰难地按捺住了。
不能着急上火,否则就会上了格根塔娜的当了。
傅安和倒是着急上火了。
但也只是着急上火了一会子,就突然冷静下来了。
对啊,她急个什么劲儿?
狗皇帝能听到自己心声又如何?知道自己储物空间里有价值十几亿的物资又如何?
他既然能听到自己心声,就该知道自己这个储物空间是灵魂绑定,原主是没有的,旁人想抢也抢不走。
所以,他要是想得到自己储物空间里的物资,就必须一如先前那般宠爱自己。
这跟先前拿西洋物品吊着他有甚区别?
一样都是吊在他面前的胡萝卜罢了。
甚至这胡萝卜还更大更粗,毕竟里头的物资价值十几亿呢,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唯一区别就是狗皇帝拿真情当挡箭牌的遮羞布,被格根塔娜给揭开了。
但没关系。
她傅安和可以装傻呀。
只要狗皇帝给自己解释一番,说他对自己是真的动了真情,她就立刻表示相信他。
然后他俩又可以跟以前一样恩恩爱爱过甜蜜小日子了。
人生嘛,难得糊涂。
最重要的是开心就行,起码她跟皇帝在一起挺开心的。
于是傅安和笑道:“那又如何?他对我有所图,我俩才能长长久久呢。
毕竟,如我这般身怀储物空间的异界女子,可不是随便就能再遇到第二个的。”
格根塔娜哪里不晓得这些?
穆九黎这个穷得叮当响的抠门精皇帝,就算是为了傅安和储物空间里的那些物资,也会宠爱她一辈子,待她如珠如宝一辈子。
她以为傅安和这样身怀储物空间,甚都不缺的异界女子,会对真情格外在意呢。
没想到她竟如此洒脱!
格根塔娜不甘心的继续挑拨道:“你不觉得这种只有利益没有真心的关系,会很悲哀么?
你这样优秀的女子,却一辈子得不到男子的真心,实在是令人惋惜。”
傅安和笑嘻嘻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你看,为了利益,敌人都可以变朋友。
我相信为了利益,就算皇上对我没真情,也会变得有真情的。”
格根塔娜:“……”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傅安和也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横竖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倒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听她挑拨离间。
虽然自己肯定不会被挑拨成功就是了,但听格根塔娜一直讲废话也很累的好吧!
于是她抬脚就往外走。
格根塔娜在身后大叫道:“傅安和,你一定会被穆九黎背刺的,一定会的!”
傅安和头也没回地往台阶上走去。
她肯定不会给穆九黎背刺的机会的,毕竟人性经不起考验。
储物空间里的物资,是她吊着他的胡萝卜,只要自己不恋爱脑发作,将这些物资全部拿出来,胡萝卜就一直存在。
穆九黎就不可能背刺自己。
她会恋爱脑发作吗?
明显不可能!
*
穆九黎迎上来,神色略带忐忑地来牵她的手。
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会被她甩开的准备。
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然顺利牵到了她的小手。
他顿时诧异地扭头朝她看去,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没跟自己闹脾气。
傅安和又不傻,怎可能不顾场合的在这里就跟他闹起来?她轻哼一声:“回去再收拾你!”
穆九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声下气道:“你别着急上火,回去朕给你好好解释。”
又将嘴巴往她耳边凑了凑,柔声道:“跪着给你解释。”
第89章
回到景仁宫, 穆九黎挥退宫人,直白认错道:“朕错了,朕不该瞒着你读心术的事儿。”
傅安和在罗汉床的锦垫上坐下, 哼笑道:“说说吧,你是甚时候获得读心术的?”
穆九黎在她身旁坐下, 直言不讳道:“木兰围场你假坠崖那时,朕赶去救你, 竟意外获得了读心术。
不过这读心术只能听到你的心声,听不见旁人的。”
傅安和拧眉思索了一番。
狗皇帝救自己的时候,两人手臂都被碎石擦伤, 鲜血交融到一起。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具有了能够听见自己心声的能力。
至于这个能力的来源, 傅安和猜测,大概是储物空间的缘故。
这储物空间来的蹊跷, 并不是像末世重生小说里那样她无意间用鲜血激活甚物品获得的。
她只是睡醒一觉, 就突然得到了这个储物空间。
说不定这储物空间还有甚她没有发现的功能也未可知。
不然好好的,穆九黎怎会突然得到听心术, 而且还是只能听见自己心声的听心术?
“嗯。”傅安和颔首, 表示知道了。
又询问道:“是随时随地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穆九黎摇了摇头:“不是,多是你情绪起伏较大之时,或是想的事情与朕相关, 才会溢出些心声。”
傅安和轻舒了口气。
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就好,不然她在他面前可就半点秘密都没有了。
随即又板起脸来, 哼笑道:“从前你瞒着我也就罢了,毕竟我这芯子里突然换了个魂, 你也不可能在对我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就将这样的大秘密说出来。”
穆九黎听到这疑似替自己开脱的话音, 立时附和道:“是的,朕总得先摸清你的底细,这才好做决定是留你还是不留你。”
若她是个心怀鬼胎之人,为了他跟母后的性命安危,他肯定不会留她性命的。
然后傅安和话锋一转,冷笑道:“可后来呢?我都已经打心眼里接受了你,还愿意替你生小崽子了,你却依旧半句不提。
可见还是信不过我这个异界之人,生怕说出来后我有了防备,往后你再也听不到我的真实心声了。”
“不是。”穆九黎立时反驳,“我并非有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怕你知道此事后不自在,连在心里琢磨事情都不敢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告诉你呢。”
他伸手拉住傅安和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深情且认真地说道:“朕想让你活得自在随性些。”
傅安和被他一双饱含深情的凤眼注视着,心脏猛地抽动一下,鼻子有些微酸,竟然有些感动。
但也只感动了一瞬,她又板起脸来,冷哼道:“说得倒是好听,但也不过是借口罢了,事实就是你瞒我。”
穆九黎抿了抿唇,站起身来,然后直接单膝跪地,跪在了罗汉床前。
他垂首,诚恳道:“此事是朕不对,朕早该说与你知道的,不该让你从旁人嘴里得知此事。”
傅安和:“你……”
她惊得一下跳起来,有些手误无措。
穆九黎先前在北镇抚司诏狱时的确说过他回来后要跪着跟自己解释,但她以为那不过是他夸张的说法。
毕竟于普通人来说,下跪都是件极其屈辱的事情,更何况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
他一个只跪天地、祖宗跟父母的皇帝,这会子却给自己跪下了。
傅安和觉得胸腔里被塞的满满的。
被塞满的是什么她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她上前拉扯他,嘴里急急道:“你快起来,这成何体统!”
穆九黎跪着没动,梗着脖子说道:“爱妃若是不原谅朕,朕就不起来。”
傅安和:“……”
甚原谅不原谅的,她其实压根就没动气。
更多的是惊讶跟无所适从。
惊讶于这世上竟然有听心术这般不科学的技能存在。
至于无所适从,在得知他并非随时随地都能听到自己心声后,已经有所缓解。
但她若是半点都不计较,轻易就原谅了他,那他往后再想瞒自己事情,可就没有任何负担了。
所以她才做出个生气的模样来,唬一唬他。
结果,似乎有些唬过头了。
傅安和抿了抿唇,做出个为难的模样来。
“犹豫”好半晌后,她问道:“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瞒我了?”
穆九黎立时答道:“朕以后绝对不会再瞒爱妃了,不管能说还是不能说的,都会说与爱妃知道。”
傅安和撇撇嘴,冷哼一声:“倒也不必如此事无巨细,我可没闲心管恁多有的没的,只要与我有关的事情不瞒着就成。”
穆九黎自然是满口答应。
傅安和见他还单膝跪地,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她眼珠子转了转。
直接当着他的面掏出个手机来,解锁后打开相机,然后对着穆九黎“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将刚拍的照片打开,直接递到他眼前。
威胁道:“你可要说话算话,否则我就把这照片打印个几百几千张,然后叫人在京城里四处张贴,让全京城的人都欣赏下你给宠妃下跪的‘英姿’。”
穆九黎并未因为她的话而恐惧或者愤怒,反倒是对她手里那个长条形的铁盒子十分感兴趣。
伸手便想接过来仔细瞧瞧。
傅安和还以为他要抢自己的手机毁灭证据,立时就将手机给收回了储物空间。
穆九黎失望道:“你收起来那么快做甚,朕还没好好瞧瞧那能拍画像的铁盒子呢。”
傅安和解释道:“那铁盒子叫手机,不但能拍照,还能干很多事情呢。”
穆九黎顺杆就爬:“爱妃你把那手机给朕瞧瞧,朕一定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弄坏的。”
傅安和故意将下巴朝天,冷哼道:“你连简体字都不认识,给你个手机你也玩不明白。”
话到这里,她随手从储物空间里拿了本幼儿园语文书出来,递给他,说道:“先学完这本蒙童用的开蒙书再说吧。”
穆九黎一脸激动地将那书接过去,迫不及待地翻开书皮。
傅安和抬脚,轻踢了踢他的膝盖,没好气道:“你还跪着做甚?赶紧起来吧,我可受不起你这大礼。”
穆九黎这才想起这茬,立时站了起来,边拍腿上的灰尘,边笑道:“朕竟忘了还跪着呢。”
穆九黎自己看现代教科书,虽然图画大概能看懂,但上头的字缺胳膊少腿的,自学显然有难度。
横竖傅安和闲着无事,索性将书拿过来放到炕桌上,亲自教他。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倒是其乐融融。
直到沐浴过后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傅安和这才有心思琢磨起格根塔娜的事情来。
格根塔娜是重生回来的这毋庸置疑。
但就算她是重生回来的,理论上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恁多秘密。
以傅安和对储物空间的在意程度,就算面对即将被处死的格根塔娜,她也不可能袒露。
更别说还告诉她自己储物空间的物资情况了,傅安和脑袋又没进水,怎可能降智成这样?
所以格根塔娜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呢?
她戳了穆九黎,将这个疑问给问了出来。
穆九黎拧眉思索片刻,也没思索出甚结果来,只道:“兴许是她死后有甚奇遇吧,不然如何得到的重生机会?”
傅安和附和道:“有可能。”
*
许是怕夜长梦多,锦衣卫指挥使很快就奏请处斩格根塔娜跟巴达尔。
因为这世格根塔娜还未来得及对傅安和下手,穆九黎虽也知道她前世害傅安和小产,但到底没亲身经历,两世的恨意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他并未像前世那般将他俩挂城头风干成人肉干,然后再挫骨扬灰。
只给了个菜市口斩首的朱批。
半个月后,格根塔娜跟巴达尔被押上刑场。
瞧见刀斧手手里明晃晃的大刀,格根塔娜竟然眉宇间露出一抹轻松来。
随即嘴角又露出抹嘲讽。
谁说自己重生一世甚都没改变的?被处死的方式这不就改变了吗?
前世她跟巴达尔可是被挂在城墙上,暴晒一个月,被活活晒成人干。
然后又被石碾子来回反复碾了百八十遍,两人的尸身直接被碾成了尘土。
这些尘土也没能被放过,被穆九黎下令扬到了猪圈里。
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前世她被活活晒死后,并未前往地府,而是就像地缚灵一般,被束缚在了紫禁城这座四方城里。
她不但瞧见了自己跟巴达尔的下场,还瞧见了傅安和背着人从储物空间里一次次往外掏东西。
也瞧见了她跟穆九黎坦白自己是异界来客的场景。
更见证了她这个异界来客一步步登上皇后宝座,所出的儿子被封为太子。
太子登基后,她则由皇后晋升为皇太后。
偏穆九黎还活着,他只是退位,并未殡天。
不但没殡天,还身强体壮,不时拉着傅安和胡天胡地地敦伦,美其名曰要生二胎。
二胎有没有生出来格根塔娜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在新帝登基的第三年,突然失去意识。
等再醒来时,就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自己刚被父亲献给穆九黎的时候。
她本以为重活一世,一切都能改变。
但她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太低估了傅安和的敏锐。
没想到她在两人头一回见面时,就已经察觉了自己对她的敌意。
傅安和这样的聪明人,又有储物空间里的十几亿物资傍身,自己怎么跟她斗?
别说重生一回,就是重生十回八回,只怕也是斗不赢的。
反倒害得巴达尔跟着自己死了一回又一回。
若是再有机会重生的话,她一定不会再跟傅安和斗了,会直接选择跟巴达尔一起私奔。
只要她不再是阿勒肯部的公主,那阿勒肯部如何与她有甚干系呢?
只是,她只怕是没有重生的机会了。
能重生一次就已经是天神的恩赐了。
既是恩赐,又岂会无穷无尽?
不过,不重生也没关系。
能和巴达尔一起死,而且是如此干脆利落被砍头的死法,她觉得还挺心满意足的。
用大周人的话说,这叫生同衾死同穴,也算是另一种白头偕老了。
*
格根塔娜跟巴达尔被处死后,穆九黎派人给阿勒肯部报信,让他们来领尸首。
当然,尸首不是那么好容易领的。
格根塔娜是阿勒肯部的公主,巴达尔是阿勒肯部的勇士。
阿勒肯部的勇士给穆九黎这个周朝皇帝戴了绿帽子,对象还是出自阿勒肯部的公主。
阿勒肯部明显理亏。
若是不想跟大周翻脸,以及被其他草原部族指责,就必须派人来赔礼道歉。
赔礼还必须得厚重,以免穆九黎这个抠门精皇帝叽叽歪歪不满意。
与此同时,其他草原部族见阿勒肯部不争气,以为自己的机会了,纷纷打发人来送礼,妄图想将自己部族的公主送来大周当妃嫔。
一时间穆九黎收礼收到手软,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还跟傅安和感慨:“死了的格根塔娜,可比活着的格根塔娜讨喜多了。”
傅安和白他一眼:“行了,死者为大,你好歹忌讳点。”
她警惕地在四周打量了一番,没瞧出甚不对劲后,又状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你若是有怨气,就去找拆散你们小情侣的罪魁祸首—你父亲卓力格图算账,别无能狂怒地迁怒旁人。”
穆九黎嘴角抽了抽,轻抚傅安和脊背,安抚道:“朕已经叫人在钦安殿做过法事了,她这会子只怕早就下地府了。”
傅安和也不晓得格根塔娜去没去地府。
总觉得她知道的太多,有些不合常理。
所以她怀疑格根塔娜很可能死后灵魂徘徊不去,在紫禁城里停留多年,这才得知了一些本不可能得知的秘密。
为此她还拿出红外探测仪,在景仁宫四处探测了一番。
结果自然是甚都没探测出来。
毕竟红外探测仪探测的是人体发射的红外线,灵魂又没有实体。
傅安和“嗯”了一声:“我就是随口说说,倒不怎么害怕。”
格根塔娜活着的时候她尚且不怕,死了她一样不怕。
只是跟提防她活着时搞幺蛾子一样,傅安和这会子也提防着她的灵魂搞幺蛾子。
不过提防了一阵子,也没出甚幺蛾子,傅安和就逐渐将这事给抛在脑后了。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关注,那就是红薯种植传来捷报。
皇庄那边传来喜报,说红薯长势喜人,虽尚未到收获的时节,但农事官挖了一株红薯检查后,发现产量就已十分惊人。
穆九黎大喜,决定亲自去皇庄视察下情况。
当然,傅安和这个红薯种子的主人,兼红薯种植行家,必须得带上。
傅安和不太乐意,这会子已是六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她只想待在放了好几个冰盆的房间里纳凉。
出门又热又折腾,还要去大太阳底下翻看红薯,简直不要太受罪。
但穆九黎非要带上她,还兴冲冲地说道:“爱妃成日待在宫里,只怕要闷坏了,朕陪你去京郊走走,散淡散淡。”
傅安和斜了他一眼,静默片刻,到底还是点了头。
然后她先是拿出太阳帽带上,又拿出太阳伞给立春,让她替自己撑着。
还拿了包冰凉贴出来,自己贴身上几片,也给穆九黎贴了几片。
穆九黎顿时惊为天人:“有了这冰凉贴,爱妃想必就不会中暑气了。”
虽然他想带她出去散淡下,但她身子骨娇弱,有些担忧她会中暑气。
傅安和笑骂道:“flag立的很好,但下次别立了。”
穆九黎没听到,追问道:“福来个是甚意思?”
傅安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给他解释这个词,便敷衍道:“让你别乌鸦嘴。”
但显然迟了。
她刚到皇庄的时候身体状态还是极好的,跟在穆九黎身后,兴致勃勃地去参观红薯地。
见红薯枝蔓发达,将隆起的沟垄铺得满满当当;叶片呈舒展的深绿色,显然肥水都伺候的极好。
傅安和夸赞道:“这红薯种得甚是不错,秋收时肯定产量不菲。”
穆九黎闻言,嘴角露出抹笑容,说道:“既然贵妃娘娘夸你们种得好,那必然是种得好,你们都有功,待秋收后朕一并嘉奖。”
农事官跟皇庄庄头等人闻言顿时大喜。
皇上这抠门精,惯爱口头夸赞人,今儿竟然破天荒地说要嘉奖他们,简直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他们这可是托了安贵妃的福呢。
于是众人连忙识趣地谢恩道:“谢皇上、贵妃娘娘赏。”
傅安和闻言,失笑,对穆九黎道:“头一次种西洋红薯就种得这般好,是该好好嘉奖他们一番。”
参观完红薯地,农事官又抱来一筐他们先前挖出的红薯,说道:“这些红薯下官等人已经做好记录,请皇上跟贵妃娘娘带回去享用。”
穆九黎看向傅安和。
傅安和倒是有些兴趣,想尝尝大周土地种出来的红薯,跟自己囤积的红薯口感有甚区别。
不过,见他们这些农事官跟庄头眼珠子咕噜噜乱转,还不时咽几口唾沫,显然对这红薯极其感兴趣。
她笑道:“就在这里吃吧,正好你们也能跟着尝尝自己种出来的红薯是甚滋味。”
庄头大喜,立时将这竹筐接过,说道:“小人让人去煮。”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穆九黎跟傅安和又去参观了下皇庄里其他粮食跟蔬菜的种植。
直到日头开始上移,气温大幅度升高后,这才返回庄子上。
恰好红薯也熟了,跟来伺候傅安和的庄姑姑亲自端了一小盆上来。
傅安和净了手,拿起一个红薯,剥皮后,送到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
还真别说,四处溜达一圈,把她累得不轻,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然而她才咀嚼了没几下,突然肠胃一阵抖动,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口。
她偏头,“哇”地突出一口酸水来。
穆九黎才刚拿了一只红薯在手上,见状,立刻将红薯一丢,飞快冲过来,扳住她的肩膀,焦急地询问道:“怎么回事儿?你可是哪里不舒坦?”
然后转头大叫道:“叫太医,立刻把刘太医叫来!”
刘太医正在外厢优哉游哉地吃煮红薯呢,闻言立时将手里的红薯放下,提起旁边的药箱便奔进来。
见安贵妃正在呕吐,他吓了一跳,还以为红薯被人下毒了,那可就糟糕了,因为他自己也吃了一半个。
但一想,又否定了这个答案。
若是红薯有毒的话,自己比安贵妃吃的还早,是跟试毒太监一块儿吃的,这会子只怕早就发作了。
他让庄姑姑抬起傅安和的手,在上头搭了块儿干净麻布手绢后,这才将三根手指搭上去。
片刻后,他又让庄姑姑换上来傅安和另一只手。
傅安和这会子倒是不恶心了,见状,玩笑了一句:“刘太医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该不会本宫患上绝症了吧?”
傅安和估摸着,自己大概是怀上了,不然怎会莫名其妙犯恶心?
毕竟早起她就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吃了两只豆沙包,也没吃甚刺激肠胃的东西,不存在得急性肠胃炎的可能。
刘太医又把了片刻脉,然后站起身来,朝穆九黎作了一揖,喜笑颜开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有喜了!”
“什么?”穆九黎整个人都惊呆了。
自打傅安和停了长效避孕药后,他一直有在努力耕耘,希望能尽快让她怀上身孕。
他总觉得傅安和像是天上飘着的云,不知甚时候就可能会飘走了,觉得还是尽早生个孩子为好。
生下个孩子,她就有了更多的牵绊,如此就算有机会能回到现朝,她也会选择拒绝。
但努力许久,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
每回听闻傅安和哼哼唧唧喊着来天葵肚子疼,他都充满了失望。
他知道这事急不得,越急越适得其反。
所以近日他都不着急这茬了,决定顺其自然。
没想到傅安和竟然怀上了!
然后他就是一阵懊恼。
这么热的天,他竟然拉着她一个孕妇在庄稼地里四处乱走,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也不知道她身子抗不扛得住?
他焦急地问道:“安贵妃身子可有甚不适?若有甚问题,你立时开方子,朕打发人去抓药。”
刘太医笑道:“皇上放心,贵妃娘娘身子骨好着呢,连安胎药都不必服用,毕竟是药三分毒。”
傅安和淡定笑道:“听刘太医的就是了,别胡乱吃药,大人扛得住,小孩子可扛不住。”
第90章
傅安和漱了口, 又喝了立春送来的一碗解暑的酸梅汤,觉得恶心的感觉褪去了。
于是她重新拿起煮红薯,准备继续吃。
然后就被穆九黎给阻止了:“你说过红薯吃多了容易胀气, 你现在是双身子,可吃不得。”
傅安和白他一眼, 将红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啃了一口。
然后含混不清地说道:“红薯吃多了的确容易胀气,我就只吃一个, 问题不大。”
穆九黎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见她还有心思吃煮红薯,显然身体状态还不错,便挥退刘太医, 没叫他开甚安胎药。
穆九黎递了杯温开水过去,柔声道:“边吃边喝, 仔细噎着。”
说完,将方才着急丢掉的煮红薯从桌子上捡起来, 继续剥皮。
傅安和三两口吃完一个煮红薯, 轻轻砸吧了下嘴,觉得很是不过瘾。
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嘴馋, 没再去碰第二个。
好容易才怀上的小崽子, 为了丫能顺利成长,她只能委屈自己的嘴巴十个月了。
该戒掉的就先戒掉,该少吃的就少吃。
若是因为没管好自己的嘴巴, 而导致小崽子有甚发育不良状况出现的话,那她肯定会后悔的。
原本穆九黎打算用完午膳后就起驾回宫, 毕竟今儿出
来耽搁大半日,他奏折还未批呢。
但如今傅安和查出来有了身孕, 为了她的身子着想,自然不可能在大日头底下赶路。
他便陪着她睡了个午觉, 等到日头没到半山腰,暑气渐渐褪去的时候,这才启程。
傅安和有孕这样的好消息,穆九黎当然第一时间就打发人去通知了江太后。
所以等他们回到景仁宫时,江太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江太后抬眼打量了下傅安和的小腹,难得脸上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来:“太医怎么说?你可有哪里不舒坦?”
傅安和笑道:“太后娘娘放心,刘太医说臣妾身子骨康健,一切都好,连安胎药都不必服用。”
顿了顿,又得意地扬起下巴:“得亏臣妾先前日日练拳,将身子骨练得结结实实的,否则这会子就只能捏着鼻子喝苦苦的汤药了。”
拜谷雨这个眼线所赐,江太后跟其他妃嫔不一样,她是知晓傅安和有在认真练拳,而不是将其当做争宠手段的。
闻言,夸赞了她一句:“你这拳练得不错,能不能防身暂且不提,起码身子骨强壮了不少。”
夸赞完傅安和,转头就批判穆九黎:“你也真是的,想去皇庄瞧红薯长势自个去就成了,大热天的,拉上安贵妃做甚?
她向来娇滴滴的,就不怕她路上中了暑气?
这回是运气好,侥幸没事,下回你若是再如此不管不顾,看哀家怎么收拾你!”
自打穆九黎登基后,母后便甚少再训斥他,给他这个皇帝留足了脸面。
今儿竟然又训起自己来。
一瞬间让他有种重回幼年时期的错觉。
虽然穆九黎有些无辜,他本意是想带傅安和出去溜达一下,如何也不可能想到她竟然已经怀上了身孕。
咳,要知道他们昨夜还胡天胡地地敦伦了两回呢。
但他不敢反驳自己母后,乖乖认错道:“是儿臣思虑不周,儿臣知错。”
傅安和替他辩白道:“您别怪皇上,别说是他,就连臣妾自个,都不晓得自己有孕呢,真的是半点端倪都没有。”
她天葵也就才迟了一周而已,以往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压根没当回事儿。
甚至昨夜还主动拉着穆九黎滚床单,美其名曰在天葵来前赶紧享受一番。
现在想来,自己还真是相当有先见之明。
昨夜享受得太对了,否则今儿查出来怀上身孕,短时间内可就吃不上肉了。
必得等到三个月后坐稳了胎,才能再敦伦。
江太后白了穆九黎一眼,哼道:“既然安贵妃给你说情,哀家就不跟你计较了。”
她也没有真责怪自己儿子的意思,不过是在傅安和跟前表个态,好让她知晓自己重视她腹中龙胎。
免得傅安和回头抱怨自己怀上身孕,结果她这个太后婆婆却冷冷淡淡不闻不问,一副不上心的模样。
那自己可就太冤了。
她可是比皇帝自己都在意他的子嗣问题。
管是谁生的呢,只要是皇帝的子嗣,她都欢喜。
多子多福多寿。
当然,傅安和能生自然再好不过了。
她若是真不能生,才麻烦了呢。
他们家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为了能将皇位传承下去,皇帝必须要选一个皇子当储君。
眼下只有大皇子跟二皇子两个皇子。
以皇帝对傅安和的重视程度,以及傅安和这家伙的醋坛子德性,显然没可能再有皇子从其他妃嫔肚子里生出来。
当然,公主也不可能。
而大皇子跟二皇子二选一,用脚趾头选都只可能会选中二皇子。
而二皇子母妃婉嫔可是出身江南世家大族,洛家在朝中的官员少说也有几十个。
到时皇后无子,太子出自家族背景强大的妃嫔,这妃嫔偏还是个机敏聪慧的,场面简直一团乱。
将来太子登基,一母后皇太后,一圣母皇太后,两宫皇太后并立,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还不知会闹出多少官司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傅安和这个宠妃自己能生个皇子下来,到时该封后封后,该封太子封太子,任谁都抢不走。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这胎最好是个男胎,一举得男,能省不少是非。”
傅安和立时嚷嚷起来:“太后娘娘您怎能重男轻女呢?男女都无所谓,反正只要是我傅安和生的小崽子,无论男女,肯定都是顶顶好的!”
嚷嚷完,转头看向穆九黎,挑眉问道:“皇上你说对不对?”
穆九黎立时点头附和:“对,只要是爱妃生的,无论男女,朕都喜欢,都会待他们如珠如宝。”
反正他们还年轻,转过年后自己也才二十四,傅安和就更小了,才刚十九。
慢慢生就是了,多生几个,总能生出个可以继承自己大统的皇子来。
傅安和闻言“哎呀”了一声:“皇上要给我的小崽子珠宝啊,那我就先替他们谢谢皇上这个好父皇啦!”
穆九黎:“……”
如珠如宝是给珠宝的意思?
简直不要太离谱!
这家伙,故意的吧?
不过自己的私库都是他们母子的,傅安和想给小崽子要珠宝,那自己就给呗。
他笑眯眯道:“给,朕私库里好多适合小孩子佩戴的珠宝,回头朕让赵寅送些来,爱妃慢慢挑。”
傅安和不高兴了,瞪眼道:“慢慢挑?小孩子才做选择呢,成年人当然是选择都要,我都要!”
穆九黎立时改口:“好,都要,朕回头让赵寅全给你送来。”
江太后听得简直叹为观止。
忍不住学着傅安和平时的做派,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由衷赞叹道:“能从皇帝手里抠出珠宝,安贵妃果然很有一套。”
傅安和难得谦虚了一下:“这跟臣妾有没有本事并不搭嘎,关键还得看得不得皇上宠。”
江太后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这还真是句大实话。
若是不得皇帝宠,任你如何巧舌如簧都无用,压根不可能从他手里抠出任何东西。
闲聊一番后,江太后仔细叮嘱了傅安和一堆孕妇注意事项。
又留下带来的十几包补品后,这才起身准备走人。
才要抬脚,又顿住脚步,抬眼斜了穆九黎一眼,一脸严肃地道:“哀家晓得让你搬回乾清宫住十个月你必定不肯,但你得有分寸,千万不能胡来,到底龙胎要紧。”
这话说得委婉,其实就是让穆九黎不可与傅安和行敦伦之事。
穆九黎耳尖微红,瓮声瓮气道:“儿臣晓得。”
傅安和难得见他如此羞窘,忍不住拿帕子捂住嘴偷笑。
【狗皇帝打今儿开始要吃素了,让咱们拭目以待,看他究竟能不能憋住。】
穆九黎:“……”
明知道自己能听到她的心声,她还一口一个狗皇帝,真是被自己惯坏了!
他偷摸瞪她一眼。
说得好像只有自己吃素一样,她还不一样要吃素?
而且自己还能靠手自力更生,她却是连这个都不能享受,十足的小可怜一个。
江太后也是头一次跟儿子说这等私密事,毕竟以往那些妃嫔有孕后,他只需要不翻她们的牌子就成。
又不像傅安和这般椒房独宠,所以她也不必多嘴。
江太后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迅速说完要说的话,然后立刻抬脚就走。
穆九黎按住傅安和,自己亲自将江太后送上凤辇,目送慈宁宫一行人离开景仁宫后,这才返回东次间。
傅安和正在旁观立春将江太后送来的补品登记造册,见穆九黎进来,笑道:“太后娘娘挺兴头啊,竟然送了如此多好东西来。”
穆九黎往那礼品堆里斜了几眼,笑道:“母后私库里好东西多着呢,回头你就说自己吃完了,再向她讨要。
你一个怀着她孙子或是孙女的孕妇都张口了,她忍心不给?
肯定还得给你这么一大包。”
傅安和失笑,这家伙不但抠门成精,竟还想着从他母后那里抠东西出来。
真是绝了。
得亏江太后走得及时,不然听到他这番话,只怕要气个仰倒。
不过傅安和还挺高兴的,因为这说明穆九黎将自己跟他当成是一拨的,他嫡亲母后是另一拨的。
虽然自己不会提如果自己跟江太后一块儿掉进水里他会选择先救谁这等蠢问题,毕竟自己会游泳,储物空间里各种水上求生设备齐全,压根无须他救。
但他能将两人视作一个整体,是挺让她动容的。
让她觉得自己选择替他生小崽子的决定,非常正确。
他,值得。
傅安和轻捶了下他的胳膊,笑骂道:“连自己母后的东西都想坑,至于嘛你?咱们又不缺那点子东西。”
说着还朝他暗示地眨了眨眼。
穆九黎会意,这是在说她储物空间里物资应有尽有。
而且她用的还是咱们。
这算是投桃报李?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笑眯眯道:“爱妃对朕真好。”
不等傅安和回应,他又话锋一转,认真道:“不过母后的东西该坑还是得坑,横竖她老人家一个人也吃用不完,白放在私库里可惜了。”
傅安和:“……”
你这抠门精,东抠抠西抠抠,抠死你得了!
*
傅安和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后宫。
因他们回宫时天已擦黑,众妃嫔也不好打发人往景仁宫送贺礼,次日才纷纷行动起来。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静妃竟然亲自登门,来向傅安和道喜。
傅安和连忙让人将她请进来。
还贴心地询问道:“我这里冰盆摆得比较多,你可能承受得住?不行的话我叫人撤几只下去。”
静妃自家人知自家事,也没有逞强,讪笑道:“那就劳烦贵妃娘娘叫人撤两只下去吧。”
立春在旁候着,不用傅安和吩咐,她就招呼寒露进来,跟她一人抱了一只冰盆出去。
因静妃不但身子骨弱,肠胃也弱,傅安和也不敢让人给她上解暑的酸梅汤,只叫人给她上了热茶。
静妃笑道:“本是来向贵妃娘娘道谢的,结果却劳动贵妃娘娘替我操心着操心那。”
傅安和笑道:“我不过坐着动动嘴皮子罢了,自有她们忙活,算不上甚劳动,静妃妹妹不必如此客气。”
静妃抿了抿唇,让跟来的贴身宫女送上贺礼,笑道:“听闻娘娘怀上身孕,嫔妾喜得跟什么似的。
若不是昨儿太晚,怕打扰娘娘歇息,嫔妾即刻就上门来道喜了。”
傅安和为人虽和气,但也不是对什么人都如此关怀备至。
她对静妃的印象极好。
当初刚穿过来时,她住在启祥宫东配殿,正殿主位正好是静妃。
静妃为人随和,身子骨虽弱,但对正殿的宫人管束得极严,不但无人找东配殿的麻烦,她还时常关照傅安和一二。
傅安和是记她的情的。
而静妃之所以亲自上门道喜,一来是感谢傅安和先前赠送的西洋参片,这参片她吃着还好,能克化得了。
吃了一阵后,感觉身子骨强了不少,往年暑夏她苦夏得厉害,甚吃食都用不进去,只能靠参汤吊着命。
今夏食欲却极好,不但没苦夏,身上还长肉了。
再一件就是方家跟江家三房、六房算计自己子嗣的事情。
静妃猜到这里头必定有傅安和的功劳,不然皇上早不查晚不查,偏这个时候突然查起旧事来?
若非如此,她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两次小产乃是人为。
以往她时常偷偷埋怨自己身子骨不争气,不但两个龙种都没保住,还落下病根,成了这么个不死不活的活死人模样。
在知道责任并不在自己后,她心里的郁气似乎一下子就散了。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别人打定主意要谋害自己,就算自己防备再周全,也有老马失蹄的时候。
比起薨逝的先皇后韩氏,自己好歹还保住了一条残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傅安和闻言,不赞同地嗔道:“妹妹的心意我都懂,只是如今正值炎夏,你打发宫人将贺礼送来便是了,大老远的,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静妃笑道:“嫔妾成日窝在启祥宫也无趣,难得近日身子骨好些,出来活动下也好。”
傅安和关切地问道:“上回我给你的西洋参片可用完了?我这里又得了一点,若是用完了,待会儿走时我让立春再给你包一包。”
静妃确实需要性温的西洋参补身子,闻言也没推辞,脸上露出个欣喜的笑容来。
嘴里说道:“偏了娘娘的好东西了!”
顿了顿,又略带羞赧地补了一句:“不好白得娘娘的金贵东西,只是嫔妾手里没甚好东西,就只有些不值钱的布料,回头嫔妾叫人给娘娘送几箱子来,还请娘娘别嫌弃。”
傅安和:“……”
自己又不是没收到过她的谢礼。
那些布料一样比一样金贵,甚至连天水碧都有。
若这些都是不值钱布料的话,那天下就没有值钱的布料了。
不过傅安和也没拒绝。
她要是拒绝的话,静妃只怕就不好意思要自己的西洋参片了。
横竖静妃这个杭州织造兼巡盐御史的闺女,缺甚都不可能缺布料,没必要替她节省。
傅安和笑道:“那我可就笑纳了?”
两人对视一笑。
片刻后,静妃收敛神色,一脸为难地说道:“嫔妾这里有一事,还请娘娘能施以援手。”
傅安和惊讶地抿了抿唇,好奇问道:“何事?”
静妃作犹豫状,片刻后这才张口道:“嫔妾想孝敬些布料给刘太妃,只是刘太妃等闲不见外人,所以嫔妾想拜托娘娘帮忙将东西送过去。”
傅安和原本提着一颗心,不晓得她会提出甚请求。若这要求不合理,自己少不得得想借口推掉。
结果竟然是这个。
静妃要送贺礼给刘太妃,傅安和倒是能理解。
毕竟刘太妃跟她一样,都是绝育药的受害者。
而刘太妃出身武将世家,行事向来直来直去。
方家满门沉尸湖底的事情,很符合刘太妃以及刘家的行事风格。
所以静妃猜测,此事多半就是刘太妃在幕后策划的。
如此一来,刘太妃等于说是间接替她报了仇。
静妃不能昧着良心假装猜不到此事。
但刘太妃为了避嫌,显然不会接见自己。
而静妃也怕自己的出现会给刘太妃惹来麻烦。
索性将此事交给傅安和
傅安和是刘太妃的表外甥女,素日跟刘太妃也有不少来往,她若是求见刘太妃,肯定是会被迎进去的。
傅安和也想到了这茬。
她笑道:“成啊,表姨那里我最熟了,此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静妃大喜,立时站起身来,福身道谢:“多谢娘娘,娘娘当真是个良善人儿,大周后宫有您,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傅安和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小事一桩,不足为提不足为提。”
两人又闲聊几句,静妃便以不打扰她歇息为由,提出告退。
傅安和也没多留她,让立春代替自己,将她送出正殿的大门。
宫里没甚秘密,很快静妃亲自上门道喜的消息就传遍了东、西六宫。
其他妃嫔顿时坐不住了,纷纷或是结伴同行,或是单独一人,跑来景仁宫给傅安和道喜。
傅安和也没觉得烦,全都接待了。
横竖穆九黎这后宫统共就十九位妃嫔,除去她自己后一共十八位。
这十八位里,其中柳美人“病故”,宁答应被圈禁,庄妃腿没养好,留下个坡脚的毛病,脸上挂不住,自此不爱出门。
满打满算,能来她这景仁宫的妃嫔,合起来也就才区区十五人而已。
热闹了整整一日,直到快到穆九黎“下班”的时辰了,众人这才匆匆散去。
穆九黎回来后,听说了这茬,当即就发脾气:“她们来就来,你让立春或者庄姑姑接待就是了,为何非要亲自接待?
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哪里能久坐?
她们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怎地你一个当贵妃的,还要迁就她们这些低位妃嫔不成?”
傅安和慢悠悠的喝着茶水,等他发完了火,这才将盖碗放下,斜眼看他:“我难道是个没成算的不成?我愿意亲自接待她们,自然是身子扛得住,而且也想跟她们说说话打发时间。
若是身子扛不住,我肯定会立刻终止,绝不会有半点勉强。”
前世大部分女人怀孕后还要正常上班,有些上班到临盆前一日才休假。
她又没太重的孕期反应,只偶尔犯下恶心吐几口酸水,根本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
多活动些,对身子反而更好。
而且大白天,宫人都在她身边伺候着,她又不能拿现代物品出来打发时间,无趣得很。
同妃嫔们说说笑笑,正好消磨时间。
穆九黎知道自己有些紧张太过,闻言深吸一口气,缓和语气说道:“朕只是担忧你身子出问题,说话急了些,爱妃别生气。”
傅安和伸手揽住他的脖颈,笑嘻嘻道:“不气不气,你也是担忧我,我没那么不知好歹。”
穆九黎松了口气,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笑道:“爱妃当真通情达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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