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震惊之下, 有的人是当场惊呼出声。
温舒白被这阵仗吓到了,扫视众人,轻声回道:“对啊, 机缘巧合下, 我拜了王老师为师。就那次庆功宴后不久的事。”
印象之中, 大家还没见王淳安认谁当徒弟过。
就是刘嘉源这种,和王淳安共事多年的人,也没能成为王淳安的弟子。
“不是……”刘嘉源望着温舒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酸溜溜的话, “怎么这样?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刘工,你说错了吧。”有人纠正道, “要说近水楼台, 那还是你更近。”
这话直让刘嘉源更酸, 趁着温舒白还没走, 他将她拉到一旁, 小声与她商量:“温工, 不, 师姐,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你的师弟?”
刘嘉源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 却嚷嚷着喊她师姐。
温舒白寒毛直竖, 连忙让他打住:“刘工,别跟我开玩笑了, 我师父第一次叫我过去, 我也挺紧张的。”
她知道无论是刘嘉源刚才的嫉妒言辞, 还是叫她师姐,那都是玩笑话, 并不是真的对她有情绪。
刘嘉源闻言,也确实很快就收了笑意,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你赶快去吧,他以前带过我,虽然不算师徒,但他可把我骂得不轻。”
这话倒是把原本轻松惬意的温舒白,给唬得浑身紧绷。
温舒白走到王淳安办公室后,都不敢直接进了,极有礼貌地敲了敲门,等王淳安示下。
“进来吧。”王淳安道。
见她显得战战兢兢的,王淳安将眉皱起,问道:“准是嘉源败坏我的形象了,看把你给吓得。”
看温舒白没明白,他又道:“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记得这说法吗?”
终归是有了师徒情分,王淳安把话说得很直接:“我带刘嘉源时,他已经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过几年了,正需要磨磨性子。而你,刚进来,连工作上的自信都没建立起来,我又怎么会给你那么大的压力,从一开始就挫伤你的锐气?”
是锐气,也是一个人的拼劲与活力。
温舒白明白过来,终于渐渐恢复了先前和王淳安的相处模式,笑着把他桌上的一颗话梅糖拿在手里。
王淳安也笑了笑,才道:“叫下刘嘉源,我也找他。”
等温舒白将人叫了进来,王淳安特意让两人都坐下,缓缓问道:“嘉源,舒白应该是在咱们设计2部的2组,她现在刚过实习期吧,平时是谁在带她呢?”
“王老师,其实就是我,我忙不过来时就是朝阳。”刘嘉源回。
“挺好。”王淳安回想了下他定的人选,“朝阳这个人有点像你的风格,也不愧是你带出来的兵,稳扎稳打,让人放心。以后就还是你们俩带她吧。”
温舒白发觉王淳安很了解设计2部的众人,看来他闲散时和工作时状态完全不一样。
提起实习期,温舒白觉得有点太平和。
设计院是真的缺人,她被招进来之后,就在干活。但因为王淳安不在,她的那些活都很基础,其中大多数时候其实也就是给刘嘉源当助手。
后面又碰到坍塌事故的事,南城整个行业都在进行安全生产自查,设计院也不例外,手头的工作因此停了很多。
再然后,就是长假了。
王淳安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把重点都放在工作上:“嘉源,现在安全生产自查自纠已经完成了,你整理下手头的那些项目,把进度尽量赶一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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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刚好是个锻炼新人的机会,就把时间最紧的项目分给新人吧。大家一起努力,记得别厚此薄彼,区别对待,该一视同仁才对。”
设计2部也就新进了一个人。
王淳安口中的新人,自然就是温舒白了。
刘嘉源秒懂,笑道:“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和朝阳他们,天天发愁活儿干不完。要说最紧急的项目,就是南城城北新建的那个产业园了,平立剖还没画完,这几天正在赶,已经让温工参与进来了。”
只是温舒白到底是个新来的,身份又特殊些,所以他们加班时,刘嘉源实际上一般都不会让温舒白跟着加班。
但既然现在王淳安亲口这么说了,他就没有了顾忌,打算今天就留温舒白加班。
二人计划得很好,温舒白本人也有干劲,当场做了保证,说要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到了下午。
设计2部随着王淳安的归来,而与往日有所不同。
项目开始加速推进后,今天留下加班的人,已占了一半以上。
温舒白并不意外,在这个行业里,不加班的,才算是凤毛麟角。
温舒白所在的2组,工作量本就很大。温舒白又有刘嘉源和向朝阳在旁教导,也就将工作时间无限拉长。
她望了望窗外,只觉得今天不到九点,应该是走不了的。
不过也没关系,她现在没和父母住在一处,晚上回去晚,也不会让父母牵挂担心。
而她却不知道,除去父母,现在有了新的人在牵挂她。
商氏集团,会议室。
一场多部门参加的大会,没有像之前那样冗长,而是在下班时间之前一刻钟就结束了。
在快结束时,集团总裁商叙几次抬手,似乎非常关心时间。
经营企划部的副部长跟着注意到他戴着崭新的腕表,特意在会议结束后,多问了一句:“商总又换表了?您可真有眼光。”
副部长是个人精,言语间带着圆滑的奉承。
若论从前,商叙对他的态度该是冷的。
可商叙这次竟笑了下。
他抬起左腕上的深蓝色百达翡丽,深深望了一眼,才带着眷恋道:“确实眼光不错,这是我太太给我买的表。”
从温舒白那儿收到后,他就日日戴着了。
加上定语的腕表,成了他乐于向世人炫耀的珍宝。
话音一落,众人都心照不宣地互望了一眼。
谁听不出商叙此刻是心情愉快,心花怒放呢?
而懂行的人在小声议论:“温家千金可真够舍得,这表要五十万吧。”
他在网上看过百达翡丽腕表的价格盘点,当时就吃惊于金额里的那一串零。
“傻不傻,这可不止。”另一人却回道。
“那一百万?”那人只顾着往上推。
“钱是其次。看商总这么开心,你就该知道……”另一人意味深长地笑道,“情意无价啊。”
换做以前,商叙怎么可能会将话题落在一块腕表上?
他这样家世的人,收集的名表估计早就数不清了。戴几十万的表,如吃家常便饭。
也就这一块,他戴得这样张扬,像是在故意炫耀,成了个炫表狂魔。
商叙丝毫没注意不远处的小声议论,只又一次低头看了看表。
设计院和集团总部的工作时间一样,这个点,温舒白该下班了。
他走出会议室时,身上带风,行色匆匆。
他怕温舒白按时按点下班时,没看到他,就自己走了。
但等他进了车里,倚在方向盘上等待温舒白,直等到半小时过去,温舒白竟然还没从设计院大楼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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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叙有点怀疑她是已经回家了,给管家打了电话,对方却回没见温舒白。
再打给邹阳,让他询问设计院情况,很快得到消息,设计2部几乎全员都在加班,赶项目进度。
商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忍着火气,直接打给了自己的姨父王淳安。
“姨父,设计院加班也该有个限度。”商叙不太高兴地道,“舒白是成了家的人,事业重要,可家庭也很重要。现在已经快加班一个小时了。”
“难得呀,这是找我兴师问罪?”王淳安笑了笑,“你在哪儿呢?不会是等在办公楼楼下,成了望妻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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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商叙是真在意,但他还是故意接着道:“我这可不是强制加班。你顾着你的家庭,可舒白还是更在意事业,如果不信,你亲自问问她?”
王淳安了解商叙,知他平日里看着稳重,可事关感情上的事,他绝对是耐不住性子的。
等电话挂断后,王淳安特意走到大办公室,随意站在温舒白的不远处,想听听自己的外甥会怎么说。
而商叙的电话在一分钟内就打了过来。
温舒白正忙着画平立剖,腾出手按了下接听,然后就把手机放在正前方的桌子上。
“舒白,还没下班吗?”
开口时显得悠悠然,商叙竟不像是很着急。
“最近要赶进度,加个班。”温舒白回道。
“大概几点下班?”商叙问,“我先让人做好你爱吃的。”
“还说不准。”温舒白想了想道,“晚上我就不在家吃了,我跟同事要在加班结束后,一起去吃个夜宵。”
又补道:“商叙,你早点睡吧,不用等我了。”
独坐在车里等待的商叙,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开口时,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幽怨:“舒白,工作对你来说,是不是最重要的事?”
她说热爱是会传染的,可真“传染”给温舒白,让她自愿加班,为此废寝忘食时,商叙又不高兴了。
他竟这样小气,在温舒白不知情的情况下,跟她的工作争宠。
第052章
“可能现阶段确实是的。”温舒白坦诚回他, “工作最重要。”
商叙的左手放在方向盘上,敲击着的指尖倏忽间停下,情绪已到达临界点。
而温舒白紧接着的另一句话, 又将他的情绪拉回:“不过总体来看, 当然是家人最重要。”
细想家人的定义, 配偶自然是包括其中的。
商叙由此得到了安慰,轻笑道:“好吧,那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或者直接给我打个电话,让我来接你, 都可以。”
温舒白想了想道:“我直接打车吧, 你别来了,怪累的。有个同事跟我顺路, 我跟她一起走。”
知道她有人陪伴, 商叙也就答应了。
而温舒白突然软声夸了他一句:“商叙, 你真好。”
“怎么了?”商叙第一次受了夸赞反而心里不安稳。
温舒白压低了声音:“因为加班的事, 我有个女同事给她老公打了电话, 说要晚点回。她老公就骂她不顾家, 不给孩子做饭, 我听着都快窒息了。”
商叙听完她的话, 虽与温舒白口中的同事家里情况不同, 但也陷入反思, 暗暗愧疚,道:“舒白, 其实我……”
“而你就不一样。”温舒白的声音就像秋日衣裳上绒绒的毛线, 绵软而快乐, “你不会阻挠我为事业拼搏。你会一直支持我的,对不对?”
有时候, 商叙觉得有些人是自带“不可抗力”的。她的力柔中带刚,让人不可抗拒地只想答应她。
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从气势上向她讨了饶:“当然了,舒白。”
“先不说了,我要专心工作了。”温舒白匆匆挂断了电话。
将车停在设计院大楼前的商叙,由此顺利让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半晌后,他终于还是开着车,一个人先回了家。
自进院子开始,商叙感觉自己就在不断重复一句话。
“舒白今天加班,要晚点走,没和我一起回来。”
和不知情况的管家说,和饭桌上的父母说,最后好像是在跟他自己说。
他才发现,就在婚后这短暂的时光里,他已经变得如此依恋温舒白,享受与她一起回家的闲适恬静。
他很少再用司机,总在充当温舒白的司机。
余光看到副驾驶的温舒白在打盹儿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该如何解释这种心理呢?
商叙拉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月白色的锦盒。
里面躺着一小块儿和田羊脂玉,是小兔子的形状,莹润无比。
他拿出后,稳稳地放在自己的手心,让这块玉渐渐染上他的体温。
他合上手掌,将玉紧紧握在他的手里。
对女孩的思念有着具象,是珍藏的羊脂玉,是系在他腕上的红绳。
在这四年的时光中,他经常重复这样的动作,一次次确认东西还在。
哪怕现在温舒白已经在他的身边,他还是慌张,怕与温舒白分离。
此刻,房里太安静了。
若在以往,他总能听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
或是穿着拖鞋的极轻的脚步声,或是她窝在被窝里追剧的声音,总之,是她的声音。
她没回家,商叙必然是睡不着的,躺在床上想事想到出神。
他想起自己开的雾色酒吧,已经有好一阵没去过了。
他实际上是为她而开,但她忙着工作,没有再去。他自然就不似从前那么积极。
但转念一想,她已在他的身边了。
商叙的视线又转到不远处的那盆结香花。
叶子翠绿,长得很好,他每日悉心照料,只等着来年春天开花。
说来也奇,他睡眠虽浅,但往日也会因为工作繁重而困倦。
可今天却怎么都不困,眼神偶尔望着门的方向。
*
温舒白回家时,已经十一点了。
她原以为下了出租车后,需要从院门前摸黑走回去,却发现一路都亮着灯,别墅里也是一样。
在秋夜的凉风下,她身上披着暖黄的灯光,一步步回到家。
主卧的门是虚掩着的。
灯同样亮着,温舒白不知道是不是商叙忘了关,感觉床头灯的光线已足够,她一进来就把旁的灯都关了。
又担心会吵到商叙,她把脚步放得很轻,无论是放东西,还是脱掉外套,始终都是蹑手蹑脚的。
但商叙其实早就听到了,只是没出声。
大概是觉得时间太晚,温舒白今天洗澡很快,半小时内就解决一切,上床躺下。
她是累极了,没多久就睡着了,翻了个身,抱紧了一旁的小枕头。
说他们之间只会传染热爱,完全不准确。
因为随着温舒白的安然睡去,商叙竟也有了困意,渐渐入睡。
入秋之后,夜似乎更长了些。
两人醒来时,刚六点,竟也补足了精神。
看到商叙要去晨跑,温舒白更是难得地要跟他一起,还特意换了身运动服。
在院外不远处的林荫道上,温舒白慢步走着,和他主动说起昨晚的事:“你可能不信,但我昨晚加班时,突然感觉腰椎有点疼,我同事帮我按了按才好了。”
她望着商叙,满眼对自己的忧虑:“商叙,我不会是年纪轻轻就腰间盘突出了吧?”
商叙笑了笑,安慰道:“应该还不至于,是你平时不运动,总在办公室久坐导致的。”
“对啊,我也觉得。”温舒白思索道,“所以我才跟你一起出来的。”
她有意让商叙带着她跑跑步,加强下锻炼。可两人自打出来之后,好像就在散步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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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温舒白催他道:“你怎么今天不跑了?我还想跟在你后面,这样容易坚持下来呢。”
她上大学后就不怎么运动了,但还对中学时的八百米记忆犹新。
那时候,她几乎是强撑着才跑完的,在终点处会不断喘着粗气,觉得自己喉咙间甚至有点血腥的味道。
商叙一听,才反应过来他今天确实有些反常。
于是不愿再让温舒白催他,道:“那我慢点跑,你跟我先跑个两公里。”
啊?两公里?
他说完后就出发了,留下温舒白在原地。
看商叙跑远了,她连忙追上,紧跟在他的身后。
商叙这种经常锻炼的人,跟她很不一样,跑起步来看着很轻松,就像方才散步一样。
而反观跟在他身后的温舒白,则渐渐有些吃力了。
初时,她尚且能够在一时落后商叙的时候,加足马力,迎头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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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她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速度总归是有点相对论的,刚开跑时,她能明显感受到商叙是降速了,为了方便温舒白跟上,他确实是在慢跑。
而现在,温舒白落后商叙越来越远,只感觉商叙是自己偷偷加速了……
可见人与人的体质,果真是不同的。温舒白在心中叹气。
眼看着商叙要在林荫道拐弯,消失不见,温舒白终于忍不住喊了他:“商叙,你慢点,等等我……”
喊的时候,商叙已经转弯,中间似乎就差那么一点。
而她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因为跑步太累,她有气无力。
温舒白抬头望着前方的路,看不到商叙,以为他没听到,也就失落地一个人停下脚步,在原地歇了歇。
等缓过劲来,她才继续沿着林荫道往前走。
等她慢悠悠走到转弯处,已经是三分钟后的事了。那时她还在想,等会儿要怎样才能追上前面的商叙。
而当她再次抬头朝前望去时,竟看到商叙靠在不远处一棵青葱的柏树下,瞧见她后,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原来你没走啊……”温舒白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不等我,自己先走了呢。”
商叙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小壶温水递到了她的手里,温声笑道:“我怎么会不等你?”
是啊,他是从来都不会撇下她的。
温舒白心里一暖,接过水壶,笑道:“才发现你是负重前行啊,我都没发现你衣服里装着一个这么小的水壶。”
她将水壶放在掌心,才听到商叙低声道:“专门给你买的,我没用过。”
他特意解释,是怕她会嫌弃吗?
温舒白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口干舌燥,打开盖子后,就想猛喝一口。
商叙拦住了她,提醒道:“你太久没运动,刚才已经算是剧烈运动了,别急着喝,先漱下口,等呼吸稳定了再喝。”
“哦。”温舒白依言照做。
又歇了一阵后,温舒白才开始喝水,等温水入喉,她尝出咸味。
原来商叙特意备的淡盐水。
“对了,商大教练,我刚才跑了多远?”温舒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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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一公里吧。”商叙估量着距离,“挺不错了,后面也别继续跑了,我们直接散步原路返回。”
听到是这个距离,温舒白有点意外。
她刚才一直往前跑,累得不行,还以为早到了两公里。
但她也确实不想继续跑了……
又看商叙呼吸平稳,状态极佳,温舒白不由问了句:“那你平时跑多远呀?我打算以这个为锻炼目标。”
“八公里左右。”商叙回道。
习惯晨跑的人,一般晨跑距离控制在五到十公里为最佳。
每天八公里的距离,是商叙多年来跑惯了的。
温舒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打扰了,我要换个目标。”
“循序渐进,慢慢来。”商叙笑了笑,“只要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就好。”
“也对。”温舒白赞同道。
他们一起往回走,肩并着肩。
林荫道的两旁,树木种类很多。有些叶子仍绿着,有些却已经变得金黄。黄绿间错,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
温舒白将水壶里的水只喝了一半,便不觉得渴了。
发现商叙只带了这一个水壶后,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主动道:“商叙,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第053章
现在天气凉, 商叙平时晨跑又是跑惯了长距离的,其实今天这点运动量,根本不至于让他口渴乏累。
但水壶是温舒白主动递给他的, 他的本能就不容他拒绝。
只是想到温舒白刚才喝过, 他再毫无顾忌地直接喝了, 会不会显得太过暧昧。
也担心温舒白是一时疏忽没想到,而并非是真的不介意。
他正为此踌躇着,温舒白已经疑惑地望向他道:“怎么,你嫌弃我?”
“怎么会?”
商叙再不犹豫了, 接过水壶, 就一连喝了好几口。
照理来说,已经接过吻的人, 是不该为这种间接接吻而显得过于欢喜的。
所以商叙唇边的笑意, 并不全然为此, 更多的是为了温舒白潜意识里对他的接纳。
他听过一个说法, 人是受不了和讨厌的人喝同一杯水的, 或许也受不了关系一般的人。
只有从心里亲近的, 多少有那么一点好感的人, 才会有这种不分彼此的时刻。
温舒白只当他是真的渴了, 竟几乎将剩下的水全喝完了。却没发现他拧好盖子后, 一时都没敢再正眼瞧她。
快走到家门口时, 温舒白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他:“商叙, 听说今天我们设计院开例会, 你也会来参加?”
“对。”商叙点头道, “不过我只是简单说几句。主场当然交给你们院长,还有设计2部。”
例会要讨论的是南城城北产业园的事, 算是市里也很重视的项目,所以商叙这边更是从头至尾都不愿松懈。
他这位真正的集团一把手,也就从设计开始抓起了。
但不会以外行干涉内行,他在其中做得更多的事,是给设计院适当的压力,全过程给定项目时限,按计划让各部门协同推进。
原以为温舒白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商叙正要细讲工作,却见温舒白笑了笑,道:“我还没见过你开会时的样子呢。”
她好像在悄悄对他有了好奇之心。
但没等商叙心里欢喜多久,吐槽也就随之而来:“听同事说,你开会时,脸超级冷啊,就好像所有人都欠你钱。”
商叙:“……”
最终还是没忍住,商叙揉了揉她那因晨跑早已松乱了的头发,无奈道:“看来你是真的和同事打成一片了,背地里没少议论我。”
偏偏这议论最终都能让商叙这个当事人听到,也不知是该说温舒白坦荡,还是说她没心机。
幸而此时温舒白多少意识到了危机感,警惕道:“我可从来没提同事名字,你不许公报私仇的。就算要报,也只能朝我报。”
“还挺有义气。”商叙抬了抬眉,而后笑道,“行了,知道你们相处融洽,我就放心了。”
即使温舒白进的是商氏的设计院,他也会担心初入职场的她被人欺负了。
如今看她工作顺利,与同事相处愉快,又怎么舍得因为一两句话而怪罪她?
又道:“时间差不多了,等吃完饭我们就出发,例会八点就开,要稍微赶赶。”
温舒白一看时间,顿时有了紧张感,加快了脚步。
等他们坐到车上时,是七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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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设计院最大的会议室,能容纳两百余人,也就是基本能够容纳设计院全体员工坐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舒白和商叙一起进入会议室。
但进入之后,一个坐到了主席台前,一个坐到了偏后排的座位。
陆遥特意在自己旁边给温舒白留了个座位,温舒白一边坐下,一边小声和她道谢。
而之后不久,就到了主持人介绍重要人物,商叙开场讲话的环节。
商叙今天穿着银白色的缎面高定西装,复古风华丽而矜贵。
今天早上在家时,温舒白还没注意到这一身这样好看。
而等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台上,目视前方,开始讲话时,她隔着人群,足以瞥见他容貌俊朗神秀,谈吐优雅从容,如此熠熠生辉。
他的这一切,于她而言都有着奇妙的吸引力。就如订婚前夜,酒醉的她被他轻易吸引了去。
有些东西在悄悄萌芽,她却毫不知晓。
她隐约听到她的斜前方有人在议论商叙,言辞与之前设计2部的同事很像。
但很快又有人反驳那个人:“也没有太冷漠吧,至少我感觉今天的商总挺温和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结婚了。”
比温和更合适的词,应该是温柔。
温舒白看着他偶尔抬起的左手,无名指上由她为他戴上的婚戒,他一直戴着,好像只有洗澡等时候才不得不摘。
他确实有在变得温柔,温舒白是承认的。但至于原因是不是结了婚,温舒白就不得而知了。
也不知是不是会议室打光的缘故,他的轮廓都是柔和的,不再像之前那么锐利。
温舒白用手臂撑着脑袋,就这样认真地望向台上的他,听他讲话听得入神。
而他确实讲话不长,很是干练,会场已经开始响起一阵掌声。
温舒白后知后觉地跟着众人鼓掌,看到商叙已经下去,换了他们设计院的院长在讲产业园项目方案中关于建筑设计的部分。
设计院的院长叫关成栋,今年四十五岁,据说是商从诫还在主持集团工作时,由他费心挖来的人才。
为人比较循规蹈矩,这一点和王淳安很不同。
不过这也是他自己的优势,保守也可以转化为稳健,难怪已经在设计院踏踏实实干了五年。
但温舒白对他不太熟悉,单是设计2部进了一个助理建筑师,应该是不会引起关成栋的注意的,他们也就没交谈过。
等院长关成栋说完话后,就是设计院各部的发言时间。
汇报项目进度,提出意见建议,做好下一步工作计划。
这个过程十分冗长,一直开到了中午快吃饭的时候,但谁也没有着急,会议开完后,众人才陆陆续续走去食堂。
“温工,一起呗。”
也算难得,在好友许佳宁离职后,温舒白又有了陆遥这个饭搭子。
只是苦了商叙,计划中的外面餐厅二人共进午餐,算是告吹。
温舒白本人更喜欢职工食堂,觉得方便,会议后和商叙说起有人约她以后一起吃饭,商叙便不好开这个口,要温舒白拒了旁人了。
他不提,温舒白自然觉察不出,于是高高兴兴和同事一起赶去食堂。
上班之后,温舒白愈发能够感受到吃饭带给人的快乐了。
午休时间就是她的状态整个放松下来的时间。
她和陆遥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上午开会时的商叙。
“有点好奇,商总今天的西装是你选的吗?真的很衬他的气质。”陆遥问道。
原来注意到商叙今天打扮的,不止她一个。
听人夸商叙的气质,温舒白一时有种难以言喻的骄傲感,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情绪来得奇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这答案很快就从陆遥口中得出,只听她接着道:“不愧是总裁夫人的手笔啊。”
所以她的骄傲,是来自关系的绑定吗?
因为是商叙的妻子,听到有人夸商叙,欣赏商叙,她会打从心底开心。
但帮他搭配衣服的功劳,是不敢揽下的,温舒白忙摆了摆手:“其实不是我,是他自己衣品本来就好。”
印象之中,她从来没有给商叙挑过衣服或领带。
商叙每天的打扮,都是他自己的主意。
“好吧。”陆遥失望了下,“本来还打算从你这里学下服装搭配,给我男朋友也买身好看的衣服。”
“你有男朋友啦?”温舒白惊讶道。
“假期刚认识的。”陆遥笑道,“这么惊讶干嘛?感觉我的性格不适合脱单?”
“也不是……”温舒白想了想陆遥的宅人风格,可并不是因为这个,只道,“我就是感觉你挺年轻的,又一心在干事业。”
陆遥也就比她早进来一年,比她大一岁,平时加班很拼,事业心很重。
谁知陆遥听到她的话,便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道:“温工,还说别人呢,你比我还小,可都已经结婚了。”
闻言,温舒白才第一次感觉到她与同龄人之间,在婚恋上的某种“遥遥领先”。
她一直记着已婚的事实,可对此没有实感。
归根结底,可能是她和商叙在现阶段还是比较有边界感的。
他们分床睡,起床时间也会默契地错开。
他们很多事都没有对方的参与,就比如陆遥所说的搭配衣服。
这段期间里,温舒白已经将衣帽间属于自己的部分熟悉到不能再熟,可却说不出商叙的西装都有哪些,领带又有多少条。
这些都不知道,也就说明她并不算了解商叙吧。
这些琐碎的事情,温舒白先前是不愿主动沾身的。
可现在继续和陆遥说话时,她却渐渐有点跑神,总在回忆家里属于商叙的物件。
“男生穿衬衣系上领带感觉好帅啊。”陆遥又在旁边感慨道。
温舒白总算听到了这一句,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不系更好看?”
她是不由自主就想起那晚了。
商叙的衬衫那样齐整禁欲,而她为此不满意,总觉得该是松散着更好看。
“那是没选对款式和颜色吧。”陆遥说道,“要不你给商总多挑些试试?”
第054章
温舒白成功被陆遥的一番话说动了心。
下午下班后, 王淳安难得没有安排加班,她便约了陆遥一起去附近商场。
闲逛中,温舒白不止给自己买了些衣服, 还给商叙专门挑了几条领带。
买好东西后, 温舒白是哼着小曲儿回家的。
但等她回到楼上时, 却发现今天的商叙似乎心情不佳。
“心情不好吗?”温舒白直接问道,“我听说下午你在集团开会开挺晚,有人工作失误,让你看不过眼了?”
“他们的事还不至于让我这样。”商叙轻叹口气, 回道, “我去把照片寄给我姐了,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商叙对温舒白毫无保留。
他做了什么, 心里在担心什么, 全都告诉她。
温舒白在旁静静听着, 但他没有多说几句, 就停下了。
“算了, 猜测只会徒增压力, 结果如何, 只等她联系我就好。”商叙道。
他瞧见回来的温舒白正将几个袋子放到桌上, 随口问了一句:“和朋友逛街去了?”
“嗯。买了几件衣服。”温舒白提着那个最小的袋子, 突然有点局促了, 声音跟着变小,“还有……我顺手买了几条领带。”
“你想换正装去上班吗?”商叙随口就问, 话说出了口, 才觉得自己如此蠢笨, 忙又试探着低声问道,“给我买的?”
“不然还有谁?”温舒白羞恼地反问一句, 一个人提着领带往衣帽间走。
她像是险被踩到尾巴的猫儿,失了平时的端庄优雅。
听到这一句,商叙脸上的笑容,似乎就再也没停下。
“都买了什么样的?”商叙略显殷勤地凑近过去。
温舒白打开袋子,将那几条包装好的领带都拿了出来,依次摆在穿衣镜旁的桌上。
她想了想,很快就拿起靠近手边的一条,准备给商叙系上。
回了家的温舒白,只穿着拖鞋,商叙又太高,她系领带时未免吃力。
她正打算和商叙“抱怨”一句他的身高,就见他主动低下了头,甚至于微微躬身弯腰。
温舒白知道领带的系法,也给自己系过,可调换位置给别人系时,终归有点生疏。纤细而柔软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他那温热的后颈与熨贴的衣领,又惹起一阵悸动。
好半天,她才算是将领带系好了,商叙跟着便站直了身体,正站在穿衣镜前。
温舒白看了一阵,便摇了摇头,感觉这条不太搭。
她仿佛是在拿领带在商叙身上做试验,几次摇头,商叙竟也不恼不急,就这么由着她尝试。
到了最后,她总算是笑了,眼神落在他身上时,似乎很满意。
那是一条LV的MONOGRAM CHIC领带,细长的黑色领带搭配上他身上这件白衬衣,领带上的银色织线忽明忽暗,优雅而贵气。
他的眼神如此纯粹,正低垂着眼眸,打量着镜子里的他自己。
他是在仔细端详她为他作出的选择。
温舒白的手在商叙的肩上略停了一下,抚平了那处微皱,笑道:“真好看。”
商叙的心由此柔软了下,跟着便欢心雀跃。
该说他今晚换衣服迟了些,没洗澡换上睡衣,是有好处的。
低头又看了一眼领带,她系得精巧,在他脖颈处费了不少功夫。
她在他身上用了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商叙再舍不得去随意碰那领带了,更不愿这么早就去洗漱,摘了那领带。
温舒白未察觉他的心思,只觉得自己这次算是顺手实践了陆遥的建议。
原来商叙也会有系领带更好看的时候。
奇妙的发现让她忍不住想要第一时间去给陆遥反馈,便撇下了衣帽间的商叙,跑去小客厅了。
她给陆遥回了几句消息,刚巧又收到读研时的同学给她发来的消息。
那人和她回国的时间差不多,是来特意提醒她查收毕业合照的。
温舒白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那个上学时的邮箱好一阵都没用过了。
她抱了电脑,匆匆登录邮箱,十几封未读邮件正悬在上方。
温舒白一条一条看着标题,挑出“毕业合照”那封时,商叙正好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忽然起了分享欲,主动招呼商叙,问道:“你要过来一起看看,我和同学们拍的毕业合照吗?”
商叙连半秒都没有犹豫,就直接在她身旁坐下了,和她一样,凑在电脑屏幕前,温声道:“好啊,让我看看。”
他太过积极,且聚精会神,等着温舒白打开文件夹。
温舒白将邮箱的附件下载到了桌面,妥善归类存好,才点了打开。
一张张高清照片,不快不慢地掠过商叙的眼前。
有集体大合照,也有和三五个关系好的同学的合影。他们来自不同国家,都带着朝气与活力。
商叙始终都在关注着照片里的温舒白。
她的背后是他们巴院的教学楼,她穿着精致的硕士服,站在林荫下的青草地上,眉眼如画,笑得很甜,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他不禁看了很久,后又渐渐将视线挪到了眼前人身上。
温舒白很快就发现了,目光交汇,直直撞上,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时候的舒白,和现在有点不一样。”商叙率先说道。
“哪里不一样。”温舒白起了好奇。
“可能是心境不一样。”商叙的眼神在两边逡巡,而后缓缓道,“在象牙塔里的你,和现在走入社会的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舒白一时了然。
如果说有心境上的不同,她自从经历了陈彦迟的欺骗后,就体会到了很多。
她原先在父母安排下,对所谓的婚恋,对陈彦迟,有些盲信盲听的惯性。
她虽然知道自己心里为此不舒服,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于是她就成了依从父母的乖乖女。
后来得知真相,冒雨跑去雾色酒吧,仓促做下自己的选择后,她才好像是一点点有了主见,一点点看清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压根不需要陈彦迟那样的,伪装出来的,所谓会对她一片痴心,单方面为她付出的人。
她是需要能够互相信任依赖,互相扶持的同路人。
譬如她选择的商叙。
他们接受了类似的精英教育,家境同样优渥,又都是家里的继承人。
他们有着相似的爱好,同样热爱建筑,喜欢调酒。三观一致,从来不会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们一起在为各自拥有的事业而努力,满是干劲,不至于蹉跎岁月。
她在悄悄成长,商叙或许也一样。
毕业照不多,温舒白没多久就看完了。
她一时被勾起了回忆过往的心思,又将她从家里带来的厚厚一本大相册从柜子里翻了出来,瘫在长桌上。
相册是从她出生后第一天拍下的那张开始的。
满月酒、周岁、每年生日……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
她趴在桌上慢慢看了起来,商叙在旁,偶尔问几句,她便给他解释拍照时的情景。
有些是她父母告诉她的,有些她自己也记得,讲起故事娓娓道来。
商叙望着其中一张照片,笑了笑,道:“你小时候真的很像个小公主。”
照片里,温舒白穿着一条银白色的公主裙,手里拿着仙女棒,脸上有点婴儿肥,看起来软乎乎的,很想让人捏一捏。
温舒白突然发觉,她从小到大的照片,几乎都被商叙看尽了。
可商叙的照片,她却基本没怎么看过。
这不公平。
于是她合上了相册,公然向他讨要:“你的呢?我也想看。”
既然提了,商叙没有不允的,家里的老相册几乎成了压箱底的,也被他费劲翻了出来,抱到温舒白的面前。
该如何形容温舒白看相册时的样子呢?
她坐得很端正,将厚实的相册微微抬高,一页页朝后翻去,看得很慢很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在细细看着每一个年龄段的商叙,看他青涩的眉眼一点点变得成熟起来,身段也成了如今这般俊逸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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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好奇心那样重,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也让商叙有种错觉,这相册今晚是看不完了。
商叙又看了眼时间,就在他要提醒温舒白该睡了时,他看到温舒白用手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眼神里染上柔软,绵绵似水。
她道:“商叙,你小时候长得好乖。”
这样的评价,即使透着夸赞,也会让商叙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将相册匆匆合上,道:“这下算是看够了?”
“其实没有看够……”温舒白不知足地回。
她发觉到他的害羞,于是一直忍着笑,最后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道:“别害羞呀,明明很可爱。是那种长辈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抱抱的那种可爱。”
闻言,商叙倒是一时闭上了眼睛,像是顺着她的话想到了一些尴尬往事。
而到了此时,温舒白自己总算也注意到了飞逝的时间,明早上班,他们都该睡下了。
她先一步去洗澡,平时商叙也会紧随其后,却没想到等她穿着睡裙回来了,商叙仍没有起身的意思。
她看到商叙身上的白衬衫,和系在领上的那条领带,不禁问他:“等会儿都要睡了,领带你还不摘吗?”
原以为商叙明白了她的意思,会抓紧时间去洗澡,好早点睡下。
谁知商叙却抬眸望着她,眼神深邃,语气带着勾人的诱哄:“舒白,你帮我摘,好不好?”
他竟像是在撒娇,单对着她。
温舒白顿时一窘,推脱道:“你自己又不是不会……”
“你为我挑的,又亲手系上。”商叙走到她的身旁,右手按在桌上,整个微微前倾,几乎就压在她的身上,嗓音低沉,“只系不解,岂不是很没道理?”
第055章
俗语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
到了商叙这里,便成了“解带还须系带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强词夺理与软语哀求间,似乎另有一番他自己的道理。
温舒白不知他心里的算计, 耐不住他的哄诱, 犹豫之下还是抬起了手, 在男人的颈侧摸索,试图为他解开领带。
就如系领带时一样,为了她方便,商叙倾靠向她, 微微垂首。
领带被她轻巧地解开了, 他的领口也跟着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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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半扣不扣的衬衫,温舒白原本是想帮他扣整齐, 又想起现在已是晚上, 便鬼神神差地顺手为他解去了第一颗扣子。
瞧见她手上的动作, 男人的喉结缓缓滑动了下, 呼吸已经不稳。
“商叙, 你的扣子好难解。”
面前的女孩语气里带着钻研的意味, 好像并没有旁的意思, 可落在他的眼里, 分明又是懵懂而不自知的挑逗。
在温舒白伸手去解第二颗扣子的时候, 商叙终于难捱地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受了桎梏, 紧贴在他的心口处,感受到他心跳怦怦, 胸口正剧烈地起伏着, 烫得厉害。
紊乱的呼吸, 正喷洒在她的耳边,她的耳垂痒得难受, 慌乱地抬头去看他。
“舒白,早点休息。”商叙仓促地留下一句,就出了主卧。
浴室很快就响起水声,商叙在洗澡。
今晚是他故意逗引,可也是他大败而回。
温舒白为他解领带,是他所求,也在他意料之内。
可温舒白为他解扣子,却让他猝不及防,面潮心热。
尤其是她温软的手指,轻勾着他的扣子,后又若有似无地碰触到他的锁骨时。
他立时酥醉,心如乱麻,也渐渐起了贪欲。
而就在那一刻,温舒白的声音落入耳中。
随后,她抬眸望着他,眼神如此单纯澄净,只让他心中自惭,忍着难压下的火,仓皇出逃。
今晚的澡,他洗了很久。
他只盘算着,等会儿回主卧时,还是不要再和温舒白说话为好。
又半刻钟过去,他料想着时间磨蹭了这么久,温舒白早该躺床上睡了,这才回了主卧。
谁知刚一进去,就感受到一束关切的眼神。
温舒白确实躺在床上,可却没有睡,见他来了,立刻坐起来,唤着他:“商叙,你过来。”
商叙也不问缘由,就这么被她的声音与眼神牵引着,坐到了她的床上。
好不容易被洗澡降下的热,似乎又被她的这一唤勾起了。
看到穿着睡裙的温舒白朝自己抬起手臂,像是要抱自己,商叙瞬间脸红了。
然而她没有抱。
她的右手掌心,没有落在了他的腰上,而是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一时愣住,听到温舒白一本正经地问道:“商叙,我刚才就感觉你体温很高,你感觉自己怎么样?是不是发烧了?”
商叙脑中的旖旎缱绻,几乎被她撞了个粉碎。
心中怅然若失,面上却还强撑着理智回她:“没发烧,一切正常,我没感觉不舒服。”
看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温舒白这才信了,道:“好吧,最近甲流开始流行,我还以为你也中招了呢。”
知道商叙无事,她安心躺下,又笑道:“那你也快睡吧,明早我还要跟你一起去晨跑呢。”
“嗯。”商叙应了一声,出声时,嗓子突然有点痒。
他没多在意,只清了清嗓子,径直往自己的床走去。
今晚入睡艰难,他总要克制自己,不要去想睡前温舒白为他解扣子的场面,可越是暗示,越是翻来覆去出现在他脑海里。
不知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的问题,他觉得身上的被子也厚重闷热起来,渐渐拉开一半,半敞着盖。
即使如此,仍是到了凌晨才入睡。
后半夜时,身上又开始发冷,人没盖好被子,便直接被冻醒。
裹好被子又睡去后,就一睡不醒了。
温舒白被第一个闹钟吵醒后,犯了懒,翻身又睡了十分钟,听到第二个闹钟响了,这才慢悠悠从被窝里爬出来。
她伸了个懒腰,视线扫到角落床上仍睡着,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商叙,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向比自己要早起的人,会睡到现在,还是这副状态吗?
她立刻去找床边的拖鞋,穿上后,快步走到商叙身边。
她瞧见商叙的整张脸都是透着不太自然的红,急忙将手伸了过去,抚在他的额头上。
这烫手的温度,比昨晚要明显太多了。
温舒白怕自己感受不准,忙去找了水银温度计。
“商叙。”温舒白轻喊了声他的名字,“你抬下胳膊。”
商叙只觉得半睡半醒,全身酸疼,头也痛得厉害,但听出身旁的人是她,努力睁开了眼睛,又依从她的话抬起胳膊。
冰凉的水银温度计被放入腋下。
温舒白低头认真看着表,等到了时间,就将温度计抽出。
看完商叙的体温,不禁眉头蹙起。
39.5℃。
商叙是真的发烧了。
得到这个结果,温舒白突然有点生气:“我昨晚就说了感觉不对劲,你还说你一切正常……”
商叙脑袋昏昏沉沉的,虽有意识,可又没力气和她多争辩,只是拉住了她的手,哑声道:“其实我还好。”
温舒白回握了他一下,只感觉他的手也是滚烫的。
她跟着想到,无论是甲流,还是普通感冒,抑或是新冠,都该在一开始就有个苗头,他该是能察觉到身体有一丝不舒服的,大概只是不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她心里无端生起气来,可看到他那双桃花眼,明明酸涩得难受,仍强撑着一直望着她,她又有些不忍,问道:“说实话,你感觉怎么样?”
商叙这次老实回她:“我感觉我确实是甲流中招了,头痛喉咙痛,身上没力气。”
商叙是得过新冠的人,且就在温舒白回国前没多久。
这样短的时间,第二次阳的可能性终归小些。
再加上阳过后,多少有点“经验”,自己也算有个对比,最后得出结论。
温舒白想起平时看到的经验贴,忙去给他订奥司他韦,又给家里的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忙完后,她准备让商叙先继续睡,好好休息,商叙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走了过去,拿起手机,原本想直接关机,可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姐姐”二字,又顿住了。
家人在商叙心中的重量,温舒白是知道的。
于是她帮商叙接通了,递到了商叙的耳边。
商锦绣的声音从手机里迅疾传出,显得那样刺耳:“商叙,就算你要帮着温家,也不要做那种恶心事。”
无论是温舒白,还是商叙本人,都愣住了。
“姐,你在说什么事?”
由于生病,商叙的声音都是半哑的,他清了清嗓子,才总算能说得流畅些。
“还装傻吗?当然是你对你姐夫做的事。”商锦绣气愤道,“彦迟一大早给我的,说是你寄给我的东西。那些P图做出来的脏东西,你除了给我,还给谁了?”
“也给媒体了吗?”商锦绣追问,“你姐夫现在身上一堆麻烦事,你也要刺他一刀。亏我还打算就此揭过,不计较你抢彦迟女朋友的事。你可是我的弟弟,这样费心抹黑我老公,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几乎是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痛骂了商叙一通。
温舒白念着商叙正生病,又想起往日里,商叙为了姐姐商锦绣,对陈家也是投鼠忌器,总不愿真正相逼。
没想到最后落不上好,反而被商锦绣这样指责。
商叙虽然还没说话,温舒白已经替他委屈,顿时将手机拿远了,对着商锦绣道:“商叙有什么需要抹黑陈国昌的理由吗?单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你也应该知道你弟弟的人品。比起怀疑他,真正更应该被怀疑的人,反而被你忽略了。你真该去认真看看,现在网上是怎么评价陈国昌的……”
她越说越激动,对面的商锦绣甚至插不上半句话。
“舒白……”
床上的商叙低声唤了几句,她才将手机还给他。
“姐。”再次拿到手机时,商叙显得冷静而疏离,“就像刚才舒白说的,真的假不了,别再只听陈国昌一面之词了。”
他说完话,就将通话挂断了,然后直接关了机。
温舒白看出他是有些失望难过,也不禁沉默下来。
而商叙不久之后,自己终于想起些要紧的事来,迅速翻了个身,将自己转到背对温舒白的方向,冷声催她:“舒白,医生等会儿就过来了,你快去上班吧。”
“我不急着去上班。”温舒白道,“而且医生还没来呢,我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敲门声。
温舒白披了件衣服,过去开门,便看到家庭医生和商叙的父母,都站在门外。
她将众人请进门,他们围在商叙身边,家庭医生忙碌了好一阵,凭借经验,最终算是断定他确实得了甲流。
看商叙父母年纪大,家庭医生从一开始就没让他们离商叙太近,如今更是连声嘱咐,说前三天的传染性会很强。
温舒白网上买的药刚好也到了,家庭医生看了觉得没问题,又留了其他几种药,让后续搭配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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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都出去了,温舒白给商叙倒了温水,急着让他先吃下奥司他韦,却见商叙扭过了头,淡声道:“药放下吧,你快出去。”
他好像第一次对她有了这样的态度,在催她远离。
温舒白知道他的意思,可还是不想走。
“不是说医生到了就上班去吗?”商叙无奈,“这几天别上三楼了,其实二楼有间客房……”
第056章
生病时的商叙是没太过脑子, 连二楼另外还有空闲客房的事,都和温舒白说了。
如此一来,他们似乎都没有了需要同住一间卧室的理由。
商叙以为温舒白会照着他的话, 顺势搬出去住。父母知道他得了甲流, 也不会对他们分开住有什么怀疑。
可温舒白只是望着他, 手里拿着温水和药,执拗道:“我才没那么答应你。今天不打算去上班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在商叙诧异的眼神下,温舒白继续说道:“还有, 这几天我也不打算搬出去住。”
或许是连她自己都觉得, 这些话透着突兀的坚定,忙去找更多的理由:“你爸妈不是在二楼住吗?我住二楼也不方便啊。”
“那你可以回温家暂时住……”商叙思忖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温舒白打断了。
温舒白将杯子放在他的床头, 杯沿因水温腾了水汽, 她的双眸也跟着蒙了雾, 语气里满是委屈:“商叙, 你就这么希望我不管你吗?”
这一瞬间, 商叙心中已经有了悔意。
他自然是舍不得温舒白与他分开住的。平时尚且不舍得, 更何况他生病脆弱的时候。
如果只顾他的私心, 他只希望温舒白这几日能时时刻刻围在他身边, 照顾他陪伴他。
他想起方才温舒白拉住他的手时, 他身上的那些难受,似乎都有了片刻的缓解。
可他还记得医生的嘱咐, 于是向她解释:“如果你继续和我住在一起, 你被我传染的可能性很大。”
“哦。”温舒白想了一阵, 同意了他的说法,“确实。”
她大概是接受了商叙的建议, 转身就走出了主卧。
商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又喜又悲。
喜她不会被自己传染,悲她是真的离开了自己。
然而几秒钟后,商叙看到了折返的温舒白。
她不知从哪里找出了医用口罩,已经好好戴上了,商叙从她露出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她是在笑。
“我做好防护了,这下可以留下了吧?”温舒白问道。
“不说以后,至少今天我就不能走。你烧得那么厉害,我不放心。”温舒白看他不松口,向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果今天是我生病了,你会不管我吗?”
她的假设确实起了效果,商叙虽没立刻答应,可也开了口,犹豫道:“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他还记得温舒白前两天为了赶项目进度,积极加班画图的事。
“工作重要还是人重要?”温舒白却反问他,“我现在就请假,你先乖乖吃药。”
她态度强硬,他只好坐了起来,接过水杯和奥司他韦。
奥司他韦最好是在生病48小时内吃,效果最好。
趁着他吃药的功夫,温舒白向上司请了一天假。
得到王淳安的许可后,温舒白待在家的事算是木已成舟。
商叙默许了她的留下,而她洗漱之后先下了楼去吃饭。
她本想让商叙和她一起,可商叙胃口很差,洗漱后只想继续睡觉,也就作罢。
等温舒白回到三楼主卧时,商叙睡得正沉,她坐在旁边看了一阵,后来怕打扰他,也就一个人去了衣帽间,收拾之前从家里带过来,却一直堆着没拿出的东西。
又两个小时过去,温舒白走进主卧,准备给商叙再量量体温。
床上却是空空,卫生间同样也没人。
温舒白反应过来,直接去了书房,果然看到商叙坐在桌前,正打开笔记本电脑回复邮件。
“在干嘛?”温舒白冷着一张脸问道,“带病工作?”
商叙看到她来,竟不回她,而是指了指唇。
她无奈地将口罩戴好,商叙才开了口。
“临时的事。”被抓了现行,商叙佯装镇定,“很快就能处理完。”
“很快是多久?”温舒白严苛起来,“手头的处理完,就停下。”
她真是服了商叙,遥想自己得普通感冒时,都不会有什么精神专注于工作。
商叙得了甲流,发烧39.5℃,却还能撑着爬起来回复邮件?
“好吧……”在她面前,商叙只有妥协。
他加快速度敲击键盘,点了发送之后,就听温舒白道:“处理完了?”
商叙乖顺地点了头。
“那我给邹阳打个电话。”
温舒白怕他是“阳奉阴违”,干脆直接断了他的后路。
电话接通后,温舒白直接和邹阳说明了情况,拜托他近几天把商叙的工作安排全都往后延。
“亏你还跟我一起求了保佑身体健康的手串呢。”温舒白挂掉电话后,就朝商叙摊开手,满眼认真,“今天不许再处理工作上的事了,现在把笔记本给我。”
看她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商叙自然老老实实将笔记本电脑双手奉上。
见温舒白迅速把他的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是怕他反悔,眼神也带着警惕,他不禁笑了。
道:“舒白,你今天好凶。”
像是炸毛的小猫。
温舒白下意识就说出了那句乍一听会惹旁人厌烦,但此刻会让商叙一暖的话:“我都是为了你好呀。”
商叙一时未说话。
她听不出商叙话里的意思,又没听到他搭腔,便委屈起来,别扭问道:“怎么,你嫌弃我这么管着你了?”
“不是嫌弃。”商叙站起身来,走到温舒白身旁,悄悄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我喜欢你这么管着我。”
两人的体温有了片刻的交汇,他跟着又补道:“也只有你能管得住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舒白能管得住他,他也只愿温舒白这样管他。
温舒白突然发现,生了病的商叙有点黏人,会依在她身旁,拉住她的手。
她顺势就抬起另一只手,贴上他的额头,感觉他的烧没降下多少,忙拉着他回主卧。
又降了体温,目前是39.2℃。
温舒白看了眼时间,问他道:“还不饿吗?这都快晌午了。”
商叙摇头。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饥饿,可实在没胃口,食欲极低,喉咙又不舒服,觉得自己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温舒白却不放心他如此,耐心同他商量道:“生病不吃饭只会好得更慢,我去楼下找家里阿姨给你做点清淡的,你看好不好?”
“嗯。”商叙微微点头。
他已躺回床上,暂时不太想睡了,便是靠坐在床头,手边有几本先前看了没收的书,刚好用来解闷。
见温舒白要下楼,他便以目光送她出门,眸中隐隐露出眷恋不舍。
楼下,家里的几个阿姨早有给商叙做点热粥的打算。
只是商叙不吩咐,她们也不好自作主张。
如今温舒白既然过来主动问起,她们就打算着,要给商叙先做碗香菇鸡肉粥。
做好后,她们要端上去,温舒白却拦下了,说她来就好。
自温舒白嫁进来后,众人都能感觉到商叙对她的在意,看她现在牵挂商叙,又主动照顾商叙,也就为此高兴起来,默默将粥交给了她,好让他们有更多独处时光。
温舒白回到三楼,就把碗和汤匙递给了商叙,让他多少吃些。
商叙捧着碗看了好一阵,粥里有蘑菇,胡萝卜,还有切成丝的青菜。
其实本是营养丰富,又易消化的食物,他平日里还算喜欢,可今天却觉得一口都吃不下。
“不想吃,感觉鸡肉有点腥。”商叙皱着眉。
温舒白凑过去看了看,看见粥里明显是放了姜泥去过腥的,道:“不腥呀,阿姨做饭时很注意的,还放了姜。”
“那我现在不想吃加了姜的。”商叙又改口。
他是没胃口,才找起理由。
又因为生病,竟也难得显露出小孩的任性脾气,叫人看了无奈。
温舒白眨眨眼,不禁评价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挑食?”
然而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温舒白也知道他是没胃口,不忍在这个时候多说他几句。
最终她算是灵机一动,笑道:“你不吃算了,我刚才是跟着她们一起做了饭,没人吃也可惜,不如我来尝尝。”
她说着就从商叙手中拿走了香菇鸡肉粥,用汤匙舀了一匙粥,吹了吹,然后吃下。
她吃粥的动作斯文,却也显得一本满足,眯起眼睛似在享受美食。
她是故意为之,想充当商叙眼前的“广告”,好勾起商叙哪怕一点的食欲。
殊不知商叙单是听到了她那句“跟着她们一起做了饭”,心中就泛起悔意来,见她手中拿着汤匙,怕共用会传染,就给楼下厨房里的阿姨打了电话,让他们另送一个汤匙上来。
家里的刘姨上楼很快,将汤匙递给商叙,临走时瞧见温舒白也拿着汤匙,且明显已经吃了一口,忍不住笑着调侃道:“先生正生着病,太太如果馋了,我单独盛一碗上来,别和先生抢着喝同一碗了。”
刘姨原是在说他们感情好,而温舒白听了,耳根都烫起来,解释道:“谁馋了?更没抢他的。也不用给我盛,我只是尝一口罢了。”
明明吃了早饭没过去太久,她哪里就馋到那个地步,要和商叙抢?
她确实是心思不纯,可那是为了让商叙也乖乖喝,个中思绪不便和旁人解释,于是没有多说什么。
商叙在床上一直忍着笑,看温舒白窘得脸都红了,连忙救急,三言两语就将刘姨支了出去。
房里没了人,他才柔声道:“看你刚才吃得那么香,我确实看饿了。”
他终于还是拿着汤匙,一连吃了好几口,看上去比先前积极了许多。
温舒白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勾起了食欲,却不知他只是不愿让有她参与的这碗热粥就此浪费了。
吃完一半后,商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问她道:“熬粥时,你做了哪一步?”
温舒白硬着头皮就答:“往锅里添水……”
商叙手上一顿,顿时哭笑不得。
他早该想到,温舒白不会做饭,即使参与其中,估计也没有做什么关键步骤。
“失望啦?”床边的温舒白垂眸望着他。
“没有。”商叙回。
他笑了笑,然后悠然道:“我说粥怎么吃起来比以前的甜呢,就像是加多了糖。”
温舒白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并没真信,看商叙比之前精神了些,跟着安心不少。
然而商叙却并未说谎话。
粥里确实加多了糖也好,心理作用也罢,温舒白能够为他牵挂悬心,他是真的觉得粥很甜。
这碗粥最终被商叙吃得一点不剩。
吃完粥后,商叙渐渐有了困意,便又睡下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七点。
商叙醒来,一问温舒白,她的午饭和晚饭都已经吃过了。
她又问他饿不饿,这一次商叙随口就能说出些想吃的东西,感觉胃口回来了许多,头也不像之前那么昏沉了。
趁着家里阿姨给商叙单另做饭的功夫,温舒白又给商叙量了一次体温。
38.2℃。
比最开始已经降下去不少。
“希望保持状态,听说甲流发烧,晚上有可能会升高,然后反复烧。”温舒白道。
“但愿吧。”商叙也道。
今天这一天,他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做什么事。
他这边的工作耽误了,温舒白那边也是一样。
虽说甲流没有一两天就能好的,但商叙还是希望尽可能压缩他的病程。
等饭做好后,他尽量吃了些,又吃了温舒白给他准备的草莓,还特别注意补充水分。
睡前也是按时吃了药,盼望着第一天醒来病情能够好转。
但夜里还是不算安稳,商叙又发起烧来,吃药的时间间隔没到,温舒白又不敢给他吃药,就只能学着用物理降温的方式帮他缓解。
如此折腾了小半夜,等商叙退了烧,没再反复,温舒白才回去自己的床上睡下。
次日。
恰如商叙与温舒白所愿,商叙醒来之后,烧退了,身上也比昨天轻快许多。
虽然咽喉痛,咳嗽症状变明显了,但这些比起发烧,还是能够忍受的。
商叙的病程确实被缩短了一些,也多亏他平时经常锻炼,体质本就比一般人好。
估计再在家里休息两三天,就能够一切如常了。
吃完饭后,商叙催温舒白应该遵守昨天的诺言,今天正常上班。
温舒白看他状态不错,这才安心离开。
温舒白到了设计院后,笑着和同事们打招呼。
陆遥看她一直戴着口罩,忍不住好奇道:“温工,你感冒啦?不会是被向工那家伙传染的吧?我看他前几天就不对劲,昨天果然被甲流放倒了,现在还在家里养病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温舒白摇摇头,“是我家先生病了。我昨天照顾他,怕会传染给你们,所以戴个口罩。”
说来奇妙,突然换个称呼来代指商叙,好像显得亲近了许多。
陆遥当然也能感知到,眯起眼睛笑道:“哎呦呦,你可真会心疼人,不止给商总买了领带,还衣不解带照顾他。我看你眼圈都有点发黑了,昨晚熬夜了吧?”
算是被陆遥说中了。
商叙夜里反复发烧时,她一直在用热毛巾擦拭他的身体,帮他物理降温。
她这个人其实很贪睡,可昨晚照顾商叙时,却觉得自己无比清醒,一点也不困,大概是她太担心的缘故。
“黑眼圈有这么明显吗?”温舒白拿着小镜子细瞧。
“行了,你先把口罩摘了再看。”陆遥催道,“你好端端的,怎么会传染我?再说了,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你总不能戴着口罩吃吧。”
温舒白犹豫了下,还是听她的话,把口罩摘了。
左右她出门前有用酒精消毒,应该问题不大。
“我感觉有的病也挺奇怪的。”温舒白道,“他们的身体素质都比我好多了,结果这次甲流大流行,我反而一直没事。”
她口中的他们,就是指商叙和向朝阳等人。
陆遥想了想,道:“前天总部开会的人多,商总估计是被参会的人给传染的。至于向工,他出去谈事,对方公司有个人好像在咳嗽。”
温舒白低头看了眼微博,一搜“甲流”二字,实时里的微博多到数不清。
可见近期确实算是高发期了。
在甲流的流行之下,日常与大量师生接触的陈彦迟,也不幸被同事传染上。
高校对这类流感都比较慎重。尽管陈彦迟想要带病工作,学校还是强制让他回家休息。
陈彦迟回到家后,就给父母各自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得甲流的事。
陈国昌还在隆昌新材应付坍塌事故的后续调查,是忙里偷闲接了他电话。
一听他说甲流,只觉得他小题大做,冷声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安慰,也就挂了。
至于商锦绣那边,倒是很为他着急,当即就丢下手里的那一摊子,赶回家中。
近些年,商锦绣虽然逐渐不再过问隆昌新材的生意,但也用手头不算太多的资金,开了一家私人科研所,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的科研所的研究方向是可持续发展材料,原意也是想将来帮到丈夫陈国昌。
她和陈国昌当年都是学材料的,陈国昌原先醉心学术,这也是他的主攻方向。
但因为科研所自创立以来,都没有任何盈利,陈国昌其实很不看好这家科研所,觉得商锦绣不过是在烧钱。
到了后来,隆昌新材也就没有再给科研所拨资金。
商锦绣刚开始用她自己的钱支撑科研,实在撑不住时,跟弟弟商叙开了口。
商叙没有犹豫,直接给了她资金,才让科研所顺利走到今日。
因为这一段渊源,商叙思考之后寄信的地址,也选在了科研所。
“彦迟,你感觉怎么样?”
商锦绣刚一回来,就跑到了陈彦迟的卧室,又是忙着给他量体温,又是让他吃药。
“没那么严重,我看同事三五天也就缓过来了。我就是怕你们担心,才打了那通电话,没想到你又火急火燎赶回来。”
虽这么说,但陈彦迟无法不被母亲的关心所打动。
从小到大,最关心他的人,从来都是母亲,而不是他父亲。
陈彦迟唯一会埋怨商锦绣的,也就是她强行分开他与嫣然,又要他跟温舒白在一起的事。
可除去这一件,商锦绣再没有什么不让他满意的。
即使是这一件,商锦绣也是为了他好。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当然最重要了,病得是轻是重,我都要照顾你的。”商锦绣说得理所应当,又笑了笑,“除非你赶紧给我找个儿媳妇,你有了别人照顾,我就不操心了。”
“妈……”陈彦迟不太情愿地喊了她一声。
商锦绣岂会不知道儿子的心事,板起脸道:“嫣然那个丫头,你就别想了。我也真是小看了她,敢主动跟你断了。但这也是她有自知之明,她这种家境,跟咱们这种人家,是高攀了。不过你也不算对不起她,这几年供她在美国读书,不知道花掉了多少钱。不是咱们家,她能有今天?这钱你甚至都该找她要回来一些。”
为了维护儿子,也是为了安慰儿子,商锦绣说起话来很是尖酸,言语间都是对嫣然的讽刺。
可陈彦迟却不接话。
他心里知道亏欠嫣然很多,那所谓的供她读书的钱,压根不足以弥补对嫣然这些年的伤害。
他试图再做点什么,可嫣然却已经对他避之不及了,他再也见不到嫣然,心里只有一种无力感。
商锦绣看他脸色差,不再多聊他和嫣然的事,只道:“等家里度过难关,妈给你多找几个优秀的女孩,你好好相看相看。”
如果是从前,商锦绣不会把话停留在口头。
可陈家现在不景气,往日的生意伙伴一听她话里有给儿子相亲的苗头,都立刻转移话题,笑笑也就过去了。
谁都不愿自家女儿,栽进陈家这前途不明的地方。
几次下来,商锦绣也灰了心,只好乐观地把希望都寄托在将来。
“妈,我现在不想这些事了。”陈彦迟烦躁道。
想着他还生病正难受着,商锦绣没再讲什么大道理,只忙前忙后去给他拿水拿吃的。
到了晚上,陈国昌没回家。陈彦迟让商锦绣回去她的卧室休息,商锦绣虽然答应了,但夜里担心,最后又悄悄回来,守在陈彦迟身边。
身体难受的时候,陈彦迟没法不想到嫣然。
自从那天见过嫣然之后,他总想着过去和嫣然相处的一幕幕。
一般来说,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说来奇怪,他夜里虽然会梦到嫣然,可每一次嫣然都是背对着他,跟别的男人走掉。
于是就连做梦时,陈彦迟都不能得偿所愿,和嫣然复合。
第二日醒来,更觉得心里怅然,自己一无所有。
生病后的这晚也是一样,他很快就在梦里见到了嫣然。
情景亦假亦真,他实在太怕失去嫣然了,用尽力气跑到嫣然的身边,想抱住她,可却扑了个空。
他看到嫣然在对另一个男人笑,和那个男人拥抱接吻。
他几乎快要气疯了。
他想冲上去,把两个人交握的手分开,可嫣然已经拉着那个男人,渐渐走远,消失不见。
“嫣然,嫣然!”
陈彦迟大声喊了两声,手也悬在空中挣扎。
然后他醒了过来,大梦一场空。
“彦迟,做噩梦了吗?”旁边守着的商锦绣忙去给他擦汗。
陈彦迟额头上全是汗,把她手里的纸巾全浸湿了。
而她不会忘记,陈彦迟梦中一直喊的人,是嫣然。
她终于还是松了口,隐晦地道:“彦迟,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嫣然……”
话没说完,陈彦迟已经哑声打断她的话:“妈,太晚了,不可能了。”
他很清楚,他和嫣然绝无复合的可能。
再不甘心,也已经无可奈何。
陈彦迟叹了口气,跟着把视线转移到母亲商锦绣身上,问道:“妈,您不是去睡了吗?现在几点?您一直在这里?”
商锦绣没回答。
他自己看了眼时间,原来是早上七点了。
看到围在他床边,守了他一夜的母亲,陈彦迟心中涌起愧意。
就在不久前,他刚做了件欺瞒母亲的事。
他因为私事,一大早去科研所找商锦绣时,刚巧碰到快递员投递同城信件,一看寄信人是商叙,就慌忙帮商锦绣签收了。
他料定信封里面有对陈家不利的东西,偷偷打开后,还真的看到了好几张陈国昌和外围女郎的亲密照片,虽不至于那么直白,但也足够让人一眼看出关系了。
陈彦迟当时就慌了,一来察觉到商叙手里有这些证据。
二来……则是想到这些东西绝不能让母亲看到。
可他即使藏了,商叙早晚也会问起商锦绣,商锦绣如果说自己不知情,那岂不是穿帮?
陈彦迟冥思苦想下,想到了一个损招。
他用他父亲的照片,还有网上下载下来的几张女网红的照片,将两者P在一起。
全是尺度非常大的床照,比商叙寄来的那些还要过分,但P图故意P得特别假,属于那种外行人都一眼看出的假。
等做完这一切,陈彦迟又换了个信封,密封好后,装作不知情亲自给了母亲商锦绣。
商锦绣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当着他的面就拆了,然后两个人都气得不轻。
陈彦迟更是在言语之间故意引导商锦绣,最终也就有了商锦绣打给商叙的那通电话。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削弱商锦绣对商叙的信任。
一假皆假。
商锦绣看到这一次的假,今后估计都不会再收商叙的信。
也就不会相信,更不会知道陈国昌的那些事。
“不知道你舅舅怎么样了,他好像也得了甲流。”商锦绣突然念了句商叙。
“您还管他?”陈彦迟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有温家千金照顾着呢,用得着您操这个闲心?”
陈彦迟反应很大,就像是应激。也是因为他心虚,一听到是在说商叙,就觉得不安。
听商锦绣没再说话,他跟着又斥骂一句:“妈,他们姓商的没一个好的。”
他说完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样骂,是把自己母亲商锦绣也包括其中了。
他正想描补几句,就看到商锦绣冷冷望着他,很是愤怒。
“谁教你这样没礼数的?”商锦绣眼圈泛红,“你怎么能那么说你舅舅和外公外婆?”
“妈,我也没说什么呀……”
陈彦迟这才知道,原来母亲商锦绣还是在意她的娘家的。
“别人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这么说。别忘了,你就是姓商的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虽然姓陈,但身上不止流着陈家的血。”商锦绣冷声道,“家里人关系再怎么冷,也有血缘牵着。你是完全不在乎我娘家,才这么说……”
在陈彦迟印象之中,商锦绣少有这样动怒的时候。
于是连忙认错:“妈,是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我怎么会不在乎呢?说好了月底外婆过寿,咱们一起去祝寿的,寿礼我都在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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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芳汀的生日是在十月底。
今年是顾芳汀七十大寿,因为商叙与商从诫的重视,寿宴是从七月就开始准备。
也就是陈彦迟为了陈家,拉商氏投资,特意去见商叙的那次,就提过。
陈家终究是对这件事不太上心,后面没有其他行动,就当没这事。
陈彦迟现在又提,显然只是为了安慰她。
商锦绣多少有点对儿子和丈夫的失望,不禁满面黯然,只淡淡应了一声,再没多谈。
由于寿宴临近,消息已在南城圈子里传播。
温舒白不止听朋友们提起,就连设计院的同事们,也好奇地朝她打听。
但温舒白还不曾插手此事,倒是有点一问三不知了。
下班回家路上,温舒白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有点不到位。
婆婆过寿,她做个闲人不合适。
于是回到家后,先问了商叙的身体,知道他又好转了些,而后就顺势问起寿宴的事。
“确实还没完全准备好。”商叙回道,“但也就只剩下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了,其实基本妥了。”
他话里的意思是说,温舒白不用为此劳力。
温舒白却还是想尽这个心,望着他道:“那我周末就去帮点细枝末节的忙,好不好?”
“好吧。”商叙耐不住她的眼神,答允下来。
看她这么上心,他心里也为此感动,道:“舒白,谢谢你愿意去做这些事。”
“瞧你说的。”温舒白压根不觉得这需要感谢,“我既然已经收了改口费,当然要对他们好了。”
“就像你对我家一样……”温舒白补道,“你不是一直在为事故的事忙前忙后吗?”
“是。”商叙觉得一暖,提起事故,便多说了点他知道的情况,“听说事故调查报告下月第一周就能出来,感觉也没太久了,到时候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
想起些什么,他又随口道:“对了,其实有个很好的项目快要定下来了,商氏应该有机会接下。舒白,你帮我拿手机,我催催邹阳,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温舒白看他刚好一点,又打算办公,直接无视了他的请求,哼了声,道:“不帮。”
商叙只好起身自己去拿,手机却先一步被温舒白拿在手里。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温舒白道,“说好了这几天休息,就别忙工作上的事。你那些工作,我昨天就让邹阳往后推,哪有你这样还主动给自己揽事的?等自己能去集团了,再谈工作的事。”
实在是有情有理。商叙对此只有点头的份儿。
但既然被温舒白“夺”了手机,他终归无聊,便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看起来。
看书时的商叙,会保持高度专注。
他们渐渐没有再聊天了,她只能听到商叙在翻书的声音。
这声音很清脆,轻轻划破窗外渐暗的夜幕。
温舒白起初玩着手机,后又转过头去,看到他旁边那几本书都是和建筑有关的,也就随之联想到,她昨天收拾到一半的一个行李箱里,就放着几本她珍藏的书,同样是关于建筑的。
看商叙看书看得这么入神,她难免心痒。
于是她跑去书房,将行李箱里的那几本书都拿了出来,在书架上摆好。
又拿了其中一本最喜欢的书,捧着回了主卧,坐在商叙身旁,和他一起看书。
工作之后,温舒白很少再翻出书来读了。特别是现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她和商叙不发一言,只享受这恬淡生活。
商叙原本将自己手里的那本看得认真,后用余光看到了旁边的温舒白也在看书,甚至比他还认真,不禁起了好奇心,问她道:“你看的什么书?”
“《林徽因建筑文萃》。”温舒白回道。
她慢慢转到商叙那边,把封面拿给他看,是上海三联书店2006年出版的。
商叙猜想着,这本书应该是温舒白十分珍视的宝贝,因为纸张看起来很新很整洁,就像刚买的一样,温舒白甚至给书包了透明的封皮。
回答完问题,温舒白没有展开说。
过了一阵,她才突然发出感慨:“啊……好喜欢我偶像!”
商叙难得见到她有这种过于兴奋的状态,但她说得突兀,让他猜不到她在说谁,忙问道:“你偶像是谁?”
“就是林徽因呀。”温舒白指着封面上的字,笑着回道。
在此之前,商叙没有把她的偶像与林徽因联系在一起,她也从没提过她有偶像。
他以为她会说,她的偶像是某个明星,她会说起电视剧,或者演唱会之类的事。
他已经准备好将来陪她一起。
但她脱口而出的,是一个历史人物。
原本是会不解,但想到林徽因是位建筑学家,他又渐渐明白过来,跟着一喜。
他终于得以窥见更多关于温舒白的事,知晓她的秘密,了解她更多。
“有时候感觉世界很不公平。”温舒白道。
“她这样一位著名且杰出的建筑学家,被世人更多议论的,不是她在中国建筑领域作出的巨大贡献,而是她的八卦。”
“这么多年过去,八卦有多少人添油加醋,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温舒白的手抚在书上,望着书里的插图,温声道:“但她在建筑事业上的造诣和贡献,却全都是实打实的。”
商叙靠坐在床上,望着身旁的温舒白,静静听她说起她偶像关于建筑的故事。
在战火纷飞的那个年代,林徽因和丈夫梁思成及营造学社的成员们进行古建筑田野考察工作,他们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
后来首次发现唐构,即太原五台山佛光寺东大殿。
林梁两人还一起编撰完成了《中国建筑史》,之后成为了中国建筑史上的划时代著作。
中国的首个建筑系——清华大学建筑系,是林徽因亲手开创的,把一个系从无到有地办了起来。
保护古建筑,研究各个朝代的建筑技艺……
为了中国建筑事业,林徽因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商叙,如果一定要给她加一个前缀,那不会是其他,只会是建筑师林徽因。”温舒白缓缓说道。
她最闪光的地方,不是哪个人的最爱,不是哪个人的爱而不得,不是哪个人的妻子,也不是哪个人的母亲。
她最闪光的地方,是——
她是她自己。
就像她墓碑上的字,是“建筑师林徽因墓”。
而一个人将林徽因视为偶像,自然是对自己怀有类似的期待的。
商叙渐渐明白了,温舒白对建筑的热爱,似乎早已超过了他学生时代的那种兴趣。
温舒白想要做和她的偶像一样的事,为建筑事业作出她的贡献。如果一定要细说位置,自然是在温舒白的故乡南城。
如果刘嘉源同商叙聊起过当时面试温舒白的场景,商叙或许就会知道,温舒白的理想是什么。
“我热爱南城,也热爱这里的建筑。我想在我走过无数遍的街道上,亲手设计出新的建筑,让南城越来越好。”
但即使刘嘉源没有告诉他,他此刻听温舒白说了这么多,也早就明白了。
商叙望向温舒白,接上了她的上一句话,语气严肃而郑重:“舒白,你也是,你最好的前缀,不是其他,也不该是其他。”
“你是建筑师温舒白。”商叙缓缓说道。
她仍是这个行业里的新人,却是心怀理想的新人。永远信念坚定,是多么不易。
她会一步一步往前走,靠近并实现她的理想。
再次细细去瞧温舒白时,商叙看到了她眼里闪耀着的光彩。
好奇妙,拥有理想的人,整个人都像是炽热的。
让旁边的人想要靠近,想要拥抱。
商叙也确实这样做了,靠近了温舒白,将她圈进怀里,轻声问她:“舒白,让我陪你实现你的理想,好不好?”
第057章
“好。”被商叙紧紧抱住的女孩软声答应道。
好像没有缘由, 温舒白确实想要在商叙的见证下,实现她的理想。
由于虚弱,商叙的整个身体都倾靠在温舒白的身上。
他从下午开始又有点低烧, 身体发烫, 而温舒白身上偏凉, 他下意识就倚在她的脖颈,轻蹭了下。
几秒钟后,商叙隐隐觉得不对,从温舒白身上抽离, 怅然道:“抱歉, 我又忘了我在生病了。”
最开始怕传染温舒白,甚至想让温舒白回温家住的是他。
现在因为温舒白对病中的他百般纵容, 就渐渐忘了自己在生病, 还按捺不住得寸进尺的也是他。
聊天时, 已经坐在他身边的温舒白, 却没在意, 说起正事, 道:“其实今天我又想了想, 感觉昨天早上你姐姐的反应很不对劲。”
再提起商锦绣, 商叙脸上原先有的笑意都没了:“说实话, 我以前一直以为, 我父母还有我,在我姐心里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可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她太信陈国昌了, 也太信他的儿子了。”商叙感慨道,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到底有没有怀疑过, 陈国昌在外面的那些事……”
商叙甚至悲观地想,或许商锦绣是知情的,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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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想到,商锦绣实际上是把爱情看得很纯粹的人。当初会为了爱情和家人决裂,自然是满心以为陈国昌是个绝好的另一半。
那么,如果她知情,她绝不会乐于容忍陈国昌的卑劣行径。
想到这里,商叙又改了口,道:“舒白,无论如何,我会再试试的。”
温舒白明白,他是指继续寄照片的事,他想让商锦绣相信这一切,好尽快跟陈国昌做切割。
“寄信总还是隔了人的,不如让我试试跑一趟?”温舒白同他商量道,“我听说你姐姐的私人科研所,有你的投资。你找个名目,让我去那里找她好了。”
两人都能察觉到陈家是在偷偷盯着的,所以和商锦绣谈事,最好能够越过陈家的人。
“对,我确实投资了,而且当时为了瞒住父母,没挂在明面上,而是用了别人的身份。”商叙回道。
所以哪怕是商锦绣私人科研所里的人,都未必知道研究资金的真正来源是商氏。
“那更好了。”温舒白笑道,“我明天就跑一趟。如果有误会,就替你和你姐姐把话说清楚。”
她看商叙现在病着,是有心想帮商叙解决一件担忧许久的烦心事。
“好。”商叙答应了,但也嘱咐道,“我姐这个人脾气很冲,说话尖酸,但心不是真的坏,如果让你不舒服了,你告诉我,千万别当场吵起来,不然她吵架可刹不住。”
他担心温舒白对上商锦绣,会吃亏。
温舒白却笑了笑,道:“没事,我也算了解她的,毕竟之前关系挺好。”
商叙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发酸:“关系挺好?是指她差点成为你的婆婆吗?”
或许无论事情过去了多久,商叙都会感到心有余悸。
如果他再晚一点发现陈彦迟的未婚妻是温舒白,那么温舒白还真有可能要嫁进陈家了。
“你瞎想什么呢?”温舒白自己都没往那边想,解释道,“当然是说,她跟我妈关系好,是一辈子的闺蜜呀。”
“这段时间确实没怎么走动了。”温舒白回忆道,“可我记得我小时候,她对我还挺好的。现在见了面,即使看在我妈面子上,她也不敢对我不好的。”
商叙闻言,只觉得刚才是反应过度,不自然地转过头。
“所以放一万个心吧。”温舒白自信道。
话虽这样说,商叙依然没完全放下心来,但又耐不住温舒白的一片执着,就真的把科研所的联系方式,以及当时用中间人身份给科研所投资的事,全都说给温舒白听。
次日。
温舒白上午快下班时,就给科研所的前台打了个电话,同样是以那个所谓的投资人的身份,要和商锦绣见面,再谈谈投资的事,让前台转达。
商锦绣是在家里接到科研所前台的电话的,一听是事关投资的事,以为商叙是要撤资,心里无法不慌。
她看陈彦迟吃了药已经睡下,就趁着这时间先回到了自己的科研所。
又因为商叙投资的事,她之前就因为种种关系,没告诉陈彦迟。
所以她这一次同样没吐露半个字,只发了消息给陈彦迟,说临时有事,出去一趟。
来到科研所后,商锦绣就急着问前台,来的人是谁,现在人在哪里。
听前台说,来的人是个女孩,正在会客室等待。
商锦绣疑惑了,最终只能猜想着,是商叙生病在家休息,特意委托了下属过来谈。
怕耽误事,商锦绣连忙去了会客室。
“你好,我就是商锦绣,请问你是……”
问询的话没有说完就停下了,因为商锦绣认出了沙发上的人是温舒白。
温舒白是利用午休时间,专程跑过来一趟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号的文件袋。
“你好,姐姐。”
再一次和商锦绣打招呼,温舒白已不再称呼她为伯母了,而是跟商叙一样的叫法。
商锦绣终归觉得有点不适应,甚至很别扭,可又确实挑不出温舒白这么叫有任何错。
归根结底,是她还在为温舒白嫁给商叙的事,觉得恍惚。
“姐姐,今天我是替商叙过来的。”温舒白开诚布公道。
“是什么事?”商锦绣的心情有些沉重,“小叙想切断所有的联系,想撤资?”
“怎么会呢?”温舒白却是讶然,“商叙挺看好科研所的,从没想过撤资。”
但也难怪商锦绣这么想,她今天是打着商议投资的名头过来的,而且商锦绣又跟商叙在不久之前吵过架。
在听到她的回答后,商锦绣明显松了口气。
“既然不是撤资,那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商锦绣问道。
温舒白还没回答,商锦绣又道:“我听你妈说起,才知道小叙是生病了,他恢复得怎么样?”
电话一打完,商锦绣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太过于伤人了。又从江尚娴那里得知商叙生病,心里还是有点后悔的。
“好多了,估计后天就能去上班。”温舒白回道。
温舒白深吸了一口气,才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将信封放在茶几上。
“姐姐,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看待商叙的,但他现在只是想让你看清陈国昌这个人。无论是坍塌事故中的建材质量把关,还是最近网上沸沸扬扬的事,总不至于都是商叙在诬陷你丈夫。”
“除了洗出来的照片,还有U盘,里面存了视频……”
温舒白说得含糊。
她这样一个有家教的年轻女孩,实在形容不出陈国昌的那些污秽事。
况且商叙没让她看具体内容,只是托她转交。
放下信封后,温舒白客气地说了道别的话,站起来就要走。
商锦绣没有喊住她,而是一直盯着茶几上的信封,陷入犹豫。
对于丈夫陈国昌,她真的没有一丝一毫怀疑吗?
她其实是很敏感的人,可又因为太爱陈国昌,总会给陈国昌找理由。
近几年陈国昌对她似乎没有了刚结婚时的那种热情,两人的夫妻生活都跟着少了许多。
商锦绣用工作太忙太累来解释这一切,他们一把年纪了,儿子陈彦迟都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大概每一对中年夫妇都是如此,爱情渐渐转为亲情。
可是她确实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比如陈国昌有时候会突然特别注意打扮,会频繁刮胡子,好显得他年轻。
比如陈国昌的衣服上曾经蹭上过口红印,陈国昌解释说是谈生意时,见旁边的女老总来了例假,这才把外套借给女老总,结果对方不小心蹭上了。
商锦绣当时还夸他贴心,知道体谅女性的不易……
陈彦迟那天拿给她的那些照片,她第一眼看到时,除了惊讶,是真的也有一种心里一沉,终于还是发生了的无力感。
后来和陈彦迟判断出那是假的,她才松了口气。
如今温舒白又帮着商叙拿来了照片和U盘,商锦绣想也知道,作假的东西,商叙犯不着还在病中,就这么执着地托人送来。
她又踌躇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打开了信封。
一张张照片摊在茶几上,陈国昌和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在饭局上搂搂抱抱的暧昧场景,如此刺目。
还有陈国昌搂着女孩走向酒店房间的监控截图,其实这张不算特别高清,可走路的姿势,商锦绣一眼就能认出。
在这些照片里,陈国昌明明还是商锦绣熟悉的那副斯文长相,可又是在她面前从来没显露的,一种强势的上位者姿态。
他眯着眼睛,享受着那些女孩们的讨好,似乎很陶醉。
商锦绣的手在发抖,觉得浑身都很冷。
她只觉得一个真相在向她逼近,即使再不情愿,她也逼着自己去把U盘插进电脑里。
读取之后,里面是几段视频。
是酒店包厢的监控视频,比刚才走廊监控的截图要清楚太多。
她看到监控视频里,陈国昌和几个生意上的伙伴一起坐在那儿说说笑笑,全都是男人,身旁都有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漂亮女孩作陪。
他们没一个安分的,都在对身边的女孩动手动脚。
而监控视频是有声音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锦绣清楚地听到,她的丈夫陈国昌正在跟旁边的人分享“经验”,说还是年轻女孩能让他更爽。
陈国昌隐约还谈起他的女学生们又是如何有朝气和漂亮。
没有几秒后,她看到陈国昌附在女孩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个女孩就仰起头,看着陈国昌。
陈国昌笑了笑,勾起女孩的下巴,半掐着她的细颈,和她忘情地接吻……
商锦绣按了暂停,觉得恶心,很想吐。
她是真的吐了,一种生理性的反胃,让她甚至来不及走到卫生间,就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商锦绣想起刚和陈国昌认识时,陈国昌关于“吻”的见解。
他说人类的一切亲密接触,特别是吻,该是圣洁的。
吻是一种全身心的交付,是示爱。
这种见解和她不谋而合,她对感情有种执拗的追求,一定要有纯粹性和排他性。
然后那个时候,陈国昌小心翼翼地吻了她,对她道:“我这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想那个人就是你。”
商锦绣抬头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心里苦涩了下。
她想,这个承诺只爱她一人的男人,早就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和不知道多少个年轻女孩上了床。
她突然觉得陈国昌好脏。
会在嘴上说着爱她,在意这个家,却又在行动上无数次出轨。
监控是标注了酒店名和具体时间的,只要有心,商锦绣甚至可以自己过去调取。
这不会是假的。
商锦绣再想想网上的那些爆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陈国昌性/侵女学生的事,也是真的吧?
那么不顾商业道德,将质量不合格的建材提供给温氏集团分公司工程使用,也是真的吗?
商锦绣终于明白自己弟弟商叙为何那么执着了。
他是不忍心她再被陈国昌欺骗下去,也知道隆昌新材和陈国昌这个人,路都已经走到了尽头,往后要背上刑事责任。
商锦绣久久沉默。
她拔掉了U盘,把U盘和照片重新装回信封,然后锁进了她放在办公室的保险箱里。
除去对陈国昌的痛恨与厌恶,她心里更是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悲哀。
这好像就是命运,当年她不顾父母反对,相信陈国昌对她有真心,义无反顾嫁给陈国昌。
这些年,她怎么都不肯向父母低头,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
可到头来的结果,恰恰证明了她父母的判断没错。
陈国昌是不堪托付的人。
不止是他,连他生意场上的朋友,也全都不可信任。
监控视频里,坐在陈国昌身边的那几个男人,她都认识。
平时碰到时,他们甚至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又经常夸赞陈国昌,还说羡慕他们夫妻感情好。
现在回头想想,实在讽刺。
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商锦绣心里一片凄凉。
她终于还是主动给商叙打了电话,接通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姐?”甲流还没好全的商叙哑着嗓子问她。
听到商叙的声音,商锦绣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于是商叙全知道了。
知道商锦绣已经看了照片和监控视频,也信了他的话。
商锦绣就这样哭了很久,才渐渐止住哭泣,道:“小叙,关于那个人,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让我一个人先好好想想。”
这件事对商锦绣的冲击太大了。
爱了将近三十年的枕边人,却和她同床异梦,无数次背叛她,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需要时间消化的。
但听商锦绣已经不愿称呼陈国昌的名字,只把他叫做“那个人”,商叙隐隐感觉到了她对陈国昌的厌恶与抵触。
于是商叙不再谈此事,只问道:“月底妈就过寿了,平时总念着你,你会来吧?”
想起年迈的母亲,商锦绣鼻子又是一酸,低声道:“小叙,我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现在成了这样,也再没有脸去见你和爸妈了……”
这些年来,她为了陈国昌,不知和父母吵过多少次架,乃至于再不来往。
她的父母年纪都那么大了,现在还要为她的事担心,她实在不孝。
“姐,遇人不淑,也不是你的错。”商叙安慰道,“没人能代替你在爸妈心里的位置。先前的事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回家,他们不会怪你。如果真不要你这个女儿,也不会默许我这些年帮你。你真该早点回家,看看他们有多想你。”
他们的父母最是嘴硬心软的。
随后商叙又说起他的婚礼上,父母是如何苦等她而未等来的。
商锦绣默然不语,最终终于做了决定,回道:“寿宴我一定会去的,但在此之前,我有我的事要做,就先不回家看他们了。”
商叙也知道商锦绣是想趁陈国昌目前不知情,提前切割财产,还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忙。
于是也不再强求,道:“也好,寿宴过来,算是给爸妈他们一个惊喜。”
而商锦绣精神状态极差,已撑不住多聊,没再说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真正知道真相后,每一分钟都是难熬的。
随后,商锦绣没和任何人说,就突然去了隆昌新材。
秘书说陈国昌并不在,商锦绣实际上也并不是找陈国昌,只是去了他的休息室看了眼。
虽然她嘱咐过陈彦迟,但陈彦迟并没有在休息室添置什么家具。
在她现在看来,也确实没有必要,因为这里其实很空,也基本没什么陈国昌的私人物品,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在这里住过。
商锦绣不敢在面上表露情绪,可心情确实低迷。
回到家后,商锦绣见陈彦迟醒了,也一句话都不想说。
偏偏陈彦迟主动问了她,道:“妈,你是去忙什么了?”
“怎么了?”商锦绣下意识反问。
“没怎么,我就是想着,你不会是去见我舅舅了吧?”陈彦迟佯装镇定地问道。
他的这副样子,落在熟悉他的商锦绣眼里,就显得很刻意。
商锦绣隐隐意识到什么,心中失望,垂眸掩饰道:“见他干什么,我是去忙科研所的事。”
后又抬头,看着儿子道:“还是说,你觉得我有什么事,是必须要见小叙的?”
“没有。”陈彦迟忙回。
“对了。”商锦绣又漫不经心地问,“我上次让你把你爸在公司的休息室收拾一下,你收拾了吗?你爸住着感觉怎么样?”
“收拾了。”
她听到她的儿子笑着回道。
“我爸最近忙坍塌事故的后续调查,又是几夜住在公司,多亏了您的嘱咐,不然他的身体早就撑不住了。”陈彦迟补道。
他自然不清楚这些天父亲到底睡在哪里,可既然商锦绣问了,他总要为他的父亲遮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个谎在最开始撒下,就不得不用成百上千个谎去圆它。
商锦绣状似满意地朝他点了点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她心中却在冷笑,笑她自己养了个好儿子,明明对陈国昌的事多少知点情,可一句话都不向她吐露,到头来,还帮着陈国昌圆谎。
她该有多失败,才有这样的儿子。
她不禁意冷心灰。
陈彦迟看她脸色不好,过去扶住了她,道:“妈,我身体好多了,你这两天照顾我辛苦了,就好好休息吧,我真怕我把你给传染了,或者累病了。”
说着,又扶她回房间。
商锦绣躺在床上,等陈彦迟走了,想起这床是陈国昌躺过的,又犯起恶心来,强忍着难受,将床上的床单、被子、枕头,全扔在地上。
家里佣人被叫过来时,看了都觉得诧异,可商锦绣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说让她把这些全都扔了。
佣人将东西扔了,又将全新的一套给商锦绣换上,商锦绣才勉强躺下了。
这一晚,她是流着泪睡着的。
凌晨时分,陈国昌回来了,本想像平时一样,躺在她身侧,不打扰她,可却没想到,今晚她竟然被他吵醒了。
陈国昌一时有点慌,但很快又恢复了他的从容,柔声道:“对不起,吵到领导睡觉了。”
二人相处中,陈国昌从恋爱时就喜欢叫她领导,有种对她唯命是从的感觉。
可商锦绣现在听了,只觉得虚伪恶心。
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对陈国昌摆着笑脸:“你总算回家了,这几天都没见你人。最近是在忙事故的事吗?”
“嗯。”陈国昌应了一声。
商锦绣闻到他脖颈处还有着一缕女士香水的味道,又故意说道:“这么忙,还爱花枝招展的,喷了香水。”
陈国昌突然有点心虚,摸了下自己的脖子,解释道:“社交礼仪还是不能丢的。而且年轻时候,你不还夸我香水品味好吗?”
“是啊,你的品味好。”商锦绣面无表情地道。
商锦绣确实夸过,但那是夸他的香水清幽雅致,如端方君子。
不像现在他身上夹杂的风月场所的香水,甜腻撩人,却透着轻浮。
“国昌,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永远都会忠于我们的爱情?”商锦绣突然问了句。
“记得。”陈国昌心虚地回她,“怎么了?”
商锦绣不答。
陈国昌心里多少有点含愧,又有意安抚她,道:“在瞎想什么呢?我最近是太忙了,才顾不上家里,可能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心里哪还能站得下别的女人?”
又过去抱住她,吻着她的额头。
贴近时,陈国昌身上那股陌生的香水味似乎显得更冲了。
在陈国昌要吻上她的唇时,她下意识就将他推远了。
然后翻了个身,背对陈国昌,道:“这两天一直在照顾彦迟,我累了。”
陈国昌读懂了她的暗示,也就作罢。
没过多久,陈国昌像是睡着了,商锦绣听到了他的鼾声。
而商锦绣一夜没睡,也一次都没有再转身。
两日后。
身体基本算是康复了的商叙,心里放不下工作,不愿继续待在家里休养,一大早就到了集团。
谁知刚到办公室,就和薛瞻迎面撞上。
看到薛瞻,商叙有点意外:“你有事找我?”
“没有。”薛瞻摇头,又想起商叙得了甲流,瞬间站远了些,道,“你自觉点,注意跟我保持至少两米距离。我还要养足精神去找花店呢,不能被你传染了。”
“你来我的办公室,让我保持距离?”商叙被气笑了。
又回味了下薛瞻的最后一句话,不由抬了抬眉,道:“还在找佳宁姐的花店呢?也算对人家一往情深了。”
“闭嘴啊你。”薛瞻听他一口一个“佳宁姐”,有了脾气,“你是美了,跟温舒白天天卿卿我我。我问你她家花店在哪儿,你为了温舒白,是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薛瞻是低估了南城的城市面积,也低估了花店的数量。
从商叙婚礼那天开始,他就在一家家找,可直到今天,他都没找到许佳宁家的花店。
偏偏好友商叙这边,又是如此甜蜜,难免让他心里失衡。
“我答应了舒白的。”商叙皱眉,很是为难,“这也是许佳宁自己要求的,你不好好反思一下她为什么要躲你,反而过来责问我?”
“我……我懒得跟你辩论。”薛瞻气道。
“我来找邹阳的。”薛瞻四处张望,“看他办公室没人,去哪儿了?”
“准备会议去了。”商叙回道,“应该快回来了。”
他到底还是关心好友的,想了想,又道:“我不认为邹阳这里的信息能够帮到你。而且许佳宁离职之后,东西拿走了很多。”
“唉。”薛瞻低着头,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邹阳确实来了,向商叙汇报完会议准备情况后,就被薛瞻生生拉住了。
薛瞻先是对商叙阴阳怪气,让邹阳离他远点,免得被传染。
邹阳倒是压根不在意,只是笑笑。
而后,薛瞻的态度几近谄媚,手臂搭上薛瞻的肩膀,说出真正的来意:“阳哥,请你帮我个忙呗。”
邹阳也算和薛瞻熟悉,顿时起了鸡皮疙瘩,站远了些,才道:“薛总有什么事,尽管说就好了,你是商总的朋友,我能帮到的一定会帮。”
当着商叙的面,薛瞻把邹阳拉远了,才将自己的发愁事告诉他。
原来是想要让他帮忙调取许佳宁的一些信息,特别是家里花店的地址。
薛瞻知道之前商叙为了理清许佳宁和温舒白的关系,曾让邹阳调过许佳宁填写的所有表格。
现在找人找到崩溃,他也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里。
通过邹阳,也不算是让商叙违背诺言。
薛瞻真是煞费苦心。
“薛总,那你等等,我去拿。”邹阳道。
薛瞻坐在商叙旁边,一句话都没说,看上去是在干着急。
一刻钟后,邹阳拿着一个档案盒回来了,道:“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看。”
说是档案盒,但不过是许佳宁在单位时填写的一些表格。
许佳宁的那份正式档案,已经转去人社局存放了。
薛瞻打开后,将里面的纸一张张翻看,最后也没翻到花店地址,不由大失所望。
“完了。”薛瞻仰头看着天花板道,“真难啊,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人,这下又找不着了。”
商叙最终还是忍不住给好友侧面透露信息:“我和舒白的婚礼是你们家筹划的,但你想想,当时花是来自谁家?”
薛瞻渐渐想起来了,婚礼上能用到花的地方很多,他们薛家的酒店,不止订购了一家花店的花。
原本和许佳宁没有什么关系,可商叙后来觉得玫瑰成色不够好,身为伴娘的许佳宁,就从自家花店运来一批新鲜玫瑰花。
而当时,薛瞻的人负责签收玫瑰花,或许那里就留下了许佳宁家花店的地址。
他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地址很可能就在他薛家自家人手里。
薛瞻顿时转悲为喜,忙和商叙道谢又道别,急匆匆回了家。
“商总,这么看来,许小姐也并没有堵死见面的路。”邹阳在旁思索道,“两个人互有情意,估计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吧。”
许佳宁不明说花店地址,故意让薛瞻到处找。
兴许她也是了解薛瞻的性格,知道他不太懂绕弯子。
但只要假以时日,总有找到的时候。
商叙看邹阳这人,从前对感情的事是毫无兴趣,不听不问,现在竟然也有了好奇心,不禁纳罕。
但又道:“在一起没那么简单。他俩别的事情上,都再利索不过。可一到感情上,一个比一个温吞。”
薛瞻是他朋友,性格如何,他是了解的。
而至于许佳宁的事,则是听温舒白讲起。
“我看也是。”邹阳大胆发表见解,“就比如您和温小姐,即使是结婚了,好像也还是只有一点恋爱的苗头,不像是真夫妻。”
邹阳是商叙的亲信,第一秘书总能接触到商叙家里的私事,商叙又因为之前布局筹谋的事,在邹阳面前没什么秘密。
邹阳也就跟着知道,商叙和温舒白联姻之后的实际状态是什么样。
这话没错,可却是在商叙心里扎了一刀。
邹阳也觉不妥,安慰道:“不过温小姐挺好了,这几天照顾你,还嘱咐我不要打扰你。从联姻的角度看,挺够意思了。”
商叙原先还算知足,听到邹阳的安慰言辞,也渐渐不知足起来,心里一堵。
他见邹阳还说个不停,便冷声道:“你最近倒是多了很多心得,恋爱了?”
“还没……”邹阳随口就答,“朋友而已。”
也算不打自招,看来真有情况。
商叙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而是打开了电脑。
他的甲流刚好,自觉现在这个大流行时期,还是要多注意。也就特别嘱咐了邹阳,让他准备会议时,通知其中感冒的人参加线上会议,其余人去会议室。
商叙本人自然也是参加线上会议,到时候大屏幕上会有连线。
趁着会前的间隙,倒是还有大把的空闲。
邹阳这次只需要待在总裁办公室,待在商叙身边。
如今他像是有点困惑,特意向商叙请教:“商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邹阳一向视商叙为人生导师。
从前在工作上,商叙经常能替他解惑。而且二人共事也有几年了,其实私下已如朋友一般,比普通上下级多了一份亲近在。
如今又遇到了别的问题,也就直接想到来问商叙。
“什么事?”商叙抬起头。
“如果有个人之前感情上受过很大的伤害,我跟她相处时,要怎么样做,才能让她觉得舒服一点?”邹阳问道。
商叙并不知道他所指的人是谁,但看他那么认真,大概是真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于是商叙想了想,回道:“你总刻意想着这件事,时时刻刻在脑子里记着,是不会让她觉得舒服的。”
越是记着,就越是束手束脚,连带着那个不再想过去的人,也被提醒着过去发生的种种不愉快。
如此这般,就永远走不出过去的伤害。
“你试试忘掉她之前的事吧。”商叙建议道,“和她相处时,你只专注于她这个人,告诉她,她是值得被爱的。”
“她应该是想要摆脱过去,朝前看的。”商叙道,“那你当然应该跟上她,一起朝前看。”
从前的伤害是抹不去的。
但记忆可以被时间淡化。
如果现在和未来都是快乐与幸福,其重量远远超过过去,那么未尝不是最有效的一种疗愈。
邹阳似乎明白了,笑道:“谢谢商总指点了。”
而感情的事,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商叙指点旁人积极,帮薛瞻指路,帮邹阳解惑,到了他自己时,反而瞻前顾后起来。
开完会,快到了午饭时间,商叙有心想要和温舒白一起吃,可又记得温舒白之前就有了饭搭子,约她的话打了又删,好半天都没发出去。
最后还是温舒白碰巧也打开了和他的聊天界面,看到了上面显示的字,好奇地发消息直接问他:“正在输入中?你找我有事嘛?”
“没什么事。”商叙算是被抓了个正着,匆匆回复道,“是我的手不小心压到屏幕了。”
拙劣的借口,而且其实没必要遮掩,说到底还是商叙为自己的小心思而感到心虚。
“好吧……”温舒白简短地回道。
就在商叙后悔,以为温舒白就此不再给他发消息时,一条新的消息又冒了出来。
“但我找你有事哎~”温舒白道,“商叙,你感觉身体怎么样?工作一上午吃得消吗?如果累了,下午回家吧。”
病了几天,今天是商叙第一天上班。
屏幕上全是温舒白对他的关心,商叙将消息看了又看,笑着回道:“放心。身体没事,我不累。”
“那胃口呢?”温舒白又问他,“还像之前那么差的话,在外面餐厅吃,能吃得下吗?”
她记得商叙基本都是在外面吃,可外面的餐厅口味都偏重,不适合正处于恢复期的商叙。
“胃口一般。”商叙回,“但这两天我不在外面吃。家里有做了吃的送过来,我在办公室一个人吃饭。这也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最后那几句,他特意说出,又说得十分孤寂怅廖,有意要惹她同情。
温舒白果真有点心疼,道:“你怎么说得这么惨?”
“当然了。”商叙咳了一声道,“一直一个人吃饭,很孤单。”
自打认识商叙以来,温舒白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类话。
商叙一个人吃饭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年了,她来到商氏集团设计院后,也没听他表达过这种情绪。
她只当是生病的人特有的那种脆弱,犹豫着道:“是什么饭呀?不然我中午去找你?”
鱼儿好像开始咬钩了,商叙把菜单发了过去。
“你怎么吃得比职工食堂自助餐还丰盛?”温舒白感慨,“这些你一个人吃得完?”
“吃不完。”商叙回道,“方便的话,你过来帮忙解决一些?”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温舒白一本正经地回他道,“那你等我中午过去帮帮你吧。明天记得让家里别做那么多菜。”
商叙微微勾唇,也轻快地回她:“那谢谢你的帮忙。”
温舒白将他这边答应下来,少不得就要“辜负”了近期新结下的饭搭子陆遥。
她犹犹豫豫跟陆遥提起,满眼愧疚,陆遥倒是一拍脑袋,笑道:“怪我怪我,我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跟商总争宠呢?你们小两口以后一起吃吧,没事,不用管我。”
“这算什么争宠啊……”温舒白最受不了同事打趣她和商叙,红着脸解释道,“就今天而已。”
“好了,知道了。你安心去。”陆遥拍了拍她的肩膀,打算道,“那我中午也召唤下我的男朋友,他单位离咱们这儿不远,我和他去外面改善伙食去。”
温舒白看她是高兴的,没被自己的突然变动影响了心情,也就松了口气。
到了时间后,温舒白准时下班,去商氏集团顶楼找商叙。
她一进休息室的门,就看到桌上摆了一桌的菜,又有清粥等相配。
温舒白在商叙身旁刚坐下,就看见商叙很是自觉地挪了挪位置。
温舒白嘴角抽了抽,吐槽道:“商叙,你可真够别扭的。”
一方面怕孤单,要她陪。
等她来了,又想起甲流传染的事了,恨不得坐得离她八丈远。
第058章
“稍微保持点距离, 是好事。”商叙咳了一声,“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用公筷夹给你。”
温舒白放眼一瞧,他还真的备了双公筷在桌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番谨小慎微的样子, 既让她觉得商叙是真的担心在意她, 又让她觉得商叙未免小题大做。
“那我坐哪里?”温舒白问道。
商叙指了指他的斜对面, 道:“那里。”
……果然,不出所料。
温舒白心里突然有点冒火,本想直接说出来,可又改了主意。
“这么怕传染我的话……”温舒白站在原地, 压根没走到商叙指定的位置, 反而往门口走,又随口道, “不如我回食堂吃去吧。”
说者有心, 听者也有意。
温舒白没走几步, 手腕处就紧了一下, 原来是商叙起身将她拉住了。
“别走, 舒白……”他低声挽留。
“那重新回答我。”温舒白转过身, 板着一张脸看向他, “我坐哪儿?”
商叙指了指自己右边的那个位置。
“这还差不多。”温舒白往回走, 在椅子上坐下。
似乎像是一种微妙的训服。
她的言语就能充当鞭子, 他并不觉得疼, 只觉得慌。
为了让她不离开自己,商叙主动妥协。
此时商叙也入了座, 瞧见温舒白正在盛汤。她给自己盛好后, 就很自然地朝着他伸出了手。
他将碗递了过去, 看她低垂着眼眸,专注认真, 慢悠悠用大汤匙盛了满满一碗。
不过盛汤而已,他竟看得出神,久久望着她葱白的手指,还有那闪耀的婚戒。
这或许就是婚姻的意义所在。
因为有婚姻,他才有幸得了温舒白的这份照顾,才能离温舒白这么近。
而他只顾着出神看她,却连她说的话都没听见。
“商叙,你怎么不接过去?”温舒白又问了一句。
商叙这才回过神,匆忙去接过汤碗,却又由于动作太快,让碗里的汤晃了出来,洒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嘶”的一声,把手松开,可手背已经被汤烫红了,这一幕将温舒白急坏了,道:“我刚才还嘱咐你小心烫,慢点接,怎么还是这么不注意?”
商叙一时梗住。
可见他刚才只顾去瞧她,连她的话都没听到。
然而温舒白再未多说什么,拉着他的手腕,就把他往休息室的洗手间里带。
她把水龙头开得很大,双手捧着他被烫伤的右手,用凉水不断冲洗。
一边冲,一边还道:“真有你的,商叙,甲流刚好,吃个饭又烫伤了手。”
她本意是在感慨商叙最近的不顺,谁知商叙却突然笑了下,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笑什么?”温舒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人被烫傻了?”
“没什么。”商叙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又在说些玄之又玄的话,温舒白回道:“哦,那我等等看,看你的福在哪里。”
商叙不语,只默默望着眼前的她。
哪里需要等呢?他的福早已经出现。
得了甲流后,他确实难受,可也因此收获到温舒白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几天里,温舒白会给他泡电解质饮料,给他剥橘子,会一次又一次将发凉的温度计塞进他的衣服里。
而其实,他那时也会感觉到她微凉的小手,顺着他的腰际,一点点向上,擦过胸口。
他极其依恋她的靠近。
就如现在,他被烫了手,实际能感觉到没那么严重,可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由着温舒白拉他过来,在水龙头前站了足足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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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过去后,温舒白总算停止了冲洗,拉过他的手,摊开在她的掌心,细细瞧。
“还疼吗?”温舒白轻声问道。
“好像还有点儿。”商叙回道。
他明显说了谎话,而温舒白皱了眉:“那怎么办呢?看着也没有泡,应该不至于呀。”
商叙沉思一阵,只诱哄她道:“你吹吹应该就好了。”
逗弄的借口未免太明显,连温舒白都能感觉到不对劲。
商叙心心念念的场景终究没发生,他只看到温舒白抬起眼眸盯着他,幽幽道:“商叙,不疼就说不疼,你拿我当小孩儿骗呢……”
他立刻就心虚了,正要认错,又听温舒白道:“不过我小时候,我妈妈是真的这么哄过我。”
“她这么哄你干什么?”商叙反问,随后心很快就揪了下,“你被烫伤过?”
“对呀。”温舒白抬起手臂,挽起袖子,把左臂内侧给他瞧,“小时候跟着亲戚家的大孩子们放鞭炮,结果不小心……”
商叙看到她白皙的手臂内侧,靠近手肘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印记。
很浅很浅,其实不那么明显了,要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
这回轮到商叙伸出手去,指尖轻触着那一处月牙,问她道:“疼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几年了,哪可能还疼?”温舒白笑出了声。
“那当时疼吗?”商叙执拗地问她。
他的眼神里满是心疼,甚至又带了些懊悔,悔他方才还在以此作为玩笑。
“当时当然疼了。”温舒白回想道,“我妈妈带我去医院处理好后,还一直哄我,帮我吹吹,说这样就不疼了。”
“商叙,我当时第一次发现原来大人说话不一定全都对。”温舒白说着她的亲身发现,“因为吹吹后,我还是疼……”
几岁的孩子,是最怕疼的年纪,他们的疼痛阈值很低。
商叙随之想起之前他看到的相册里,那张小时候的温舒白拿着仙女棒的照片。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放鞭炮了。”温舒白道,“听到鞭炮声也觉得吓人,可能是条件反射吧。所以过年时我只玩仙女棒。”
上次商叙看到时,只觉得仙女棒很适合安静的温舒白。
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种选择,也是另有一层原因的。
他再说不出话来,反而是温舒白自己,把这些事只当故事讲给他,讲完后,看着就像是根本不在意,道:“不过放鞭炮本身也没那么有意思啦,这也不是什么遗憾的事。”
可这压根不是遗憾不遗憾。
商叙依然记下了她对鞭炮的那份恐惧。
“商叙,你的手是真的不疼了吧?”温舒白又一次问道。
“我的手没事了。”商叙拉着她走回桌边,“快继续吃饭吧,都要凉了。”
经刚才那么一折腾,现在半小时都过去了。
好在菜在端上来前,都是做了特别保温的。现在吃起来,倒还没太凉。
温舒白想起下午还有大量工作没干,也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最后甚至有点风卷残云之态。
她和商叙真的算是熟了,让她连淑女形象都没刻意去顾。
但头一次看到她这种吃饭速度的商叙,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她一次又一次。
“干嘛?”温舒白筷子一顿,憋了半天,总算蹦出一句话为自己撑气势,“没见过美女吃饭?”
商叙是强行忍着,才把口中的汤成功咽了下去,笑道:“之前没见过,现在见过了。”
言语之间,听不出是对她的赞美还是讽刺。
温舒白放下筷子,盯着商叙一动不动,试图用自己的眼神来震慑商叙。
而商叙却冷不丁拿着一张纸巾,将她唇边的一个小米粒蹭了下来,无奈着道:“怎么吃个饭,跟小猫一样?”
风卷残云的温舒白,就像冲到碗边舔牛奶,小胡子上沾满了奶渍也不知道的小猫。
温舒白原本的气势汹汹,顿时在他的纸巾下全崩了。
“你根本不知道打工人午休短的苦。”温舒白委屈道。
“有多短?”商叙将眉轻抬了下。
“一个半小时。”温舒白道,“除去来回路上的时间,除去刚才过去的半个小时时间,不加速的话,我回去后没法睡午觉了。”
所谓午觉,也不过是趴在桌上眯一会儿。
“我的错。”商叙连连检讨,又给出解决方案,“那我把设计院原本要四点半来集团开的会,挪近到下午开始上班的时间,好不好?”
“什么意思?”温舒白疑惑。
“就是说……”商叙搭在桌上的手,徐徐将空了的碗碟摞起,“现在不着急赶回去了,你慢慢吃饭,然后还能安心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在温舒白惊讶的目光中,商叙打了一通电话。
随后她就听到手机响起提示音,微信群里多了一条新通知,会议时间改了。
除去通知太过于临时这一层,设计院众人倒是还挺开心。
只因会议如果是四点半才开始,很有可能开到下班时都开不完,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开始。
但最开心的还是当属温舒白,她再不用狼吞虎咽。
“我在哪儿休息?”
已经吃饱喝足的温舒白,用纸巾擦了擦嘴唇,然后笑着问道。
“有床。”商叙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隔间方向。
“好嘞。”温舒白高高兴兴走了过去。
等她躺下时,她才隐隐觉得不妥。因为那张床,明显也是近期商叙才躺过的,枕头上带着一丝雪松香味,她的头枕在那枕头上,就像是栽进了商叙的怀抱。
原本的那点困意,好像不仅没增加,而且还被驱散了。
偏偏她又不能出去和商叙说,她正因为床上沾染了一点点他的味道,就睡不着。
第059章
清醒和微晕交织在一起。
因闻到那她喜欢的丝丝缕缕的雪松味道而微晕, 又因那味道属于商叙而清醒。
温舒白枕在那枕头上,辗转反侧。
她刚躺下时,就定了一个二十分钟的闹钟。
如今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她却睡不着。
最终, 闹钟响了, 她方才是以什么状态进来的,现在就是以什么状态出去的,压根没睡。
她出去时,商叙正在为开会做准备, 还细心问她:“舒白, 休息得还好吗?”
“还行……”温舒白扯了个谎。
她现在只想打瞌睡,早知道就该坚持回设计院, 而不是在商叙的这张小床上发二十分钟呆。
以后再也不要睡商叙的床了, 温舒白心道。
“我去开会去了。”
商叙发现午休后的温舒白莫名变得气呼呼的, 说完话, 看都不看他就走了。
五分钟后, 温舒白到达指定会议室。找到位子坐下后, 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陆遥知道她在集团总部来回跑麻烦, 就顺手帮她也拿了纸笔。
温舒白翻开本子时, 会议终于开始, 坐在顶楼办公室的商叙, 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伴着商叙的声音和PPT,她依照之前的会议记录习惯, 将时间、地点、参会人员、主持人等一项项往下写。
写到主持人时, 似乎是她第一次用笔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
“商叙。”
他的名字真的很顺, 让她忍不住在旁边又写了一个。
“商叙,商叙, 商叙……”
像是在练字一般,温舒白在本子的横线上,写了一遍又一遍。
好奇怪,她的脑子里在一直想他。
想着刚才一起吃饭的事,也想起他枕头上淡淡的雪松味道。
在听到商叙讲起第二点时,她才回过神来,侧过脑袋瞟一眼陆遥的笔记,把第一点补上。
陆遥随之也瞟了一眼她的本子,然后小声笑道:“你在干嘛呢?”
“没干嘛。”温舒白将本子支了起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陆遥突然有种感觉,新婚的温舒白其实更像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懵懂而羞涩。
温舒白捧着本子,看陆遥不再看她了,才拿圆珠笔将纸上刚写了两行的“商叙”,一个个全划掉了。
但看着那些加了斜杠的名字,好像显得更加欲盖弥彰起来。
温舒白索性将那页纸翻了面。
*
两个人下午都加了班,等双双回到家时,商从诫夫妇已经吃过了饭。
这顿晚餐便又成了他们两个人吃。
阿姨做了她的拿手好菜红烧虾,鲜香四溢,谁知摆到桌上,两个人都没碰一下。
商叙是病后只想吃清淡的,而温舒白……
商叙看到温舒白的眼神几次落在那水晶盘里的红烧虾上,明显是很有兴趣,可又不动筷,不由问道:“觉得虾做得不好吗?”
“挺好的。”温舒白盯着虾,声音渐渐小下去,“但我懒……”
因为懒,不想剥虾,所以宁愿不吃。
又因为馋,频频相望。
实在可称“三过餐盘而不吃”。
商叙终于还是笑了,忍耐不住,甚至笑出了声。
“别笑了,商叙。”温舒白感觉失了面子。
她在某些方面的惰性,全都暴露在商叙面前。
商叙爽朗的笑声,很像是在嘲笑她。
商叙渐渐止了笑,再未说话,只默默去将虾夹进一个小盘子里。
他戴上了一次性手套,将盘子里的虾一一去头去壳,剥出完整的虾肉,放满了一小盘。
然后摘掉手套,很自然地将盘子推到温舒白面前。
“那刚好,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手勤,总想找点事情做。”商叙笑容款款。
原来没有嘲笑,只有他周全体贴的行动。
温舒白的手轻轻握住盘子边缘,心已成暖烘烘一片。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她说着,就捧起盘子,又朝自己挪近了些,然后开始慢慢吃虾。
商叙吃得不多,好像更多时候都是在观察她。
过了半晌,他突然问道:“舒白,在你家时,你爱吃虾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爱吃啊。”温舒白已吃完盘子里的最后一只虾,笑道,“我爸我妈都会给我剥的,我能吃两小盘。”
她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女孩。
所以很多事是真的不用她操心,自有她的父母帮她助她呵护她。
“那我要更加努力才是。”商叙思索道。
温舒白听他冷不丁来了一句,正思考其中的意思,就见他重新戴上了一次性手套,要继续给她剥虾。
“别。”温舒白按住了他的手,阻止道,“我饱了,吃不下那么多。”
“这不是只吃了一小盘吗?”商叙隐隐带着不解,甚至于醋意,“为什么岳父岳母剥的就能吃两盘?”
“商叙……”温舒白郁闷地解释,“那时候是青春期在长个子,现在我已经不长了。”
说来奇怪。
她饭量最大的时候,好像就只有一两年,也是那一两年里,她的个子猛蹿。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能长到超过一米七,可最后她的身高停留在一米六九。
“或许多吃一点,过两年能继续长。”商叙念着俗语道,“毕竟二十三,蹿一蹿。”
“那你二十三岁之后,有再长高吗?”温舒白问道。
她问得奇妙。
因为这个年岁,正是商叙遇到她的年岁。
她后知后觉。
而这个特别的发现,让她站起身来,走到商叙的身边,还拉着他也跟着站起来。
温舒白拿手比划了下,道:“四年前,我的头到你这里,然后现在是这里……”
最终她得出结论:“商叙,看来你没有再长高。”
四年里,商叙确实没有再长高,保持在一米八七。
他们的身高差被缩短到十八厘米。
商叙由着她在自己身上到处比划,直到她得出结论后,才笑着拉她重新坐下,无奈道:“你说得对,我没有再长高。”
“不好吗?”温舒白分析道,“可这多好呀,网上说的最萌身高差,不然我感觉够不到你。”
“你想够我哪里?”商叙发出疑问。
要说够,温舒白只能想到婚礼时的那一幕。
于是正常的疑问,都在温舒白的脑子里变得不正常起来。
因为他们之间的身高差没有到那种夸张地步,她才能够顺利吻到他。
“哪里都不想够!”
温舒白回了一句,就放下空了的碗,急着回楼上了。
商叙在她后面跟着,似乎一直在笑。
而等他们回到主卧后,突然发现主卧里的陈设有点不对劲。
明明东西都在,家具都在,可为什么总觉得空间变大了?
温舒白将视线挪到角落,然后恍然大悟:“商叙,你床呢?”
商叙跟着她的视线望去,便见他特意放在那里的床,凭空消失了。
“我不知道……”商叙愣住了。
五分钟后,伴随着一阵敲门声,单人床消失之案,真相大白。
顾芳汀拿着几小袋酒精湿巾,特意过来给他们,她的身后还跟着管家。
顾芳汀一边嘱咐商叙注意消毒,一边又连声念叨着:“小叙,舒白,那里之前放的薛瞻睡过的床,我问了管家,他说忘了安排人收起来了,你们也不提醒我一声,我也没太注意到,怎么就继续摆了那么久?”
温舒白和商叙对望了一眼,总算知道了那床的去向。
商叙也跟着望了一眼管家,管家回以无辜的眼神,只悄悄指了指顾芳汀。
“妈,是我忘了让他收了。”商叙连忙解释。
“嗯,多亏了我跟你爸想着,你病好得差不多了,让他们过来把房间消毒一下。”顾芳汀看着房间四周,道,“消毒完,我们俩一过来,看到这床还真是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跟舒白在分床睡呢。”顾芳汀看向温舒白,笑了笑,“那不是委屈了我们舒白?哪里有这么当丈夫的?”
温舒白脸上的神情,已成了又窘又羞。
偏偏这些都是不能多解释,更不能反驳的。温舒白怕之前她和商叙分床睡的事在长辈面前穿了帮。
多亏商叙站在她前面,在顾芳汀耳边说了不少话。
“妈,没有的事。我和舒白刚结婚不久,怎么舍得跟她分床睡呢?”
商叙的话里足足掺了九分的真,足以让母亲顾芳汀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顾芳汀赞叹道,“也不枉我给你们又添了点喜气。”
说完话,顾芳汀就和管家离开了。
温舒白与商叙看着那张双人床,才渐渐反应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芳汀所指的,应该是这条新换上的床单。
是细密精致的真丝质地,其实和之前那条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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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细瞧,就能看到,这新的床单上还有着暗纹。
温舒白认出来了,织出的暗纹分明是一对交颈依偎的大雁。
长辈们是真的用了心的。
寻常可能都用鸳鸯,可鸳鸯未免落俗,且并不真正专情忠贞。
而大雁才是真正的忠贞不渝,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不离不弃。
这才是真正的好寓意。
温舒白原该为长辈们的一份心意而感动不已。
可她想起商叙的床被搬走后,商叙是无处可睡,只怕今晚就要和她同榻而眠,终于还是只剩下紧张。
第060章
今晚的洗漱时间, 三楼显得格外安静。
商叙的速度反而更慢些,进了浴室后,心里一直没能静下来。
母亲顾芳汀刚才的一番话, 颇有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感觉。他们其实并非第一次进来主卧, 他得甲流的第一天早上, 温舒白喊来家庭医生时,父母也进来看到过主卧里的情景。
他当时看到父母来了,特意从床上站了起来,在别处坐了一阵。
可床上的凌乱, 明显就是住了人。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 他的父母就知道了实情,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到了今天, 母亲主动过来, 装作无意, 将窗户纸捅破了, 其实也是顺水推舟, 特意助他。
他却有点奇怪的“近乡情怯”。
想到今晚会真正躺回属于他们的双人床, 他总觉得紧张。怕同床共枕惹她不自在不开心, 因此显得瞻前而顾后。
两个浴室, 都离主卧不算远, 且主卧的门大开着。
没几步路的距离, 让已经躺在床上的温舒白,觉得里面响起的水声无比清晰。
不知多久之后, 水声停下了。
她听到了商叙拉开浴室门的声音, 以及朝她走来的脚步声, 心也跟着狂跳。
她还没有关灯,悬在中央的星环吊灯, 看久了总觉得晃眼,但她拉高被子遮住自己,却不是为了挡光,而是为了挡住走到床边的商叙。
她刻意不去瞧他,但他却终究会关了灯,在她的身边躺下。
万幸的是他们有两床被子,其实也能相对隔开空间。
“舒白,你睡了吗?”
商叙躺下后不久,就扭到了她那边,低声问她。
初时,她尚且忍着不答。可不过几秒后,她就耐不住这紧张压抑的氛围,想开口说句话。
于是她终于从被子里冒出了脑袋,小声道:“还没睡……”
“为什么没睡?”商叙问。
温舒白沉默了,她好像知道原因,可又说不出口。
商叙不是她枕头边的玩偶,不是抱枕,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且是他名义上的丈夫。
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哪怕不做任何事,好像都会显得很暧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怕我?”商叙迟疑了下,忍下心里的不舍,道,“那我也可以睡客厅沙发上去。”
“不要。”温舒白很干脆地否了。
后又觉得挽留的意味过重,慌着解释道:“客厅沙发没那么长,你怎么躺得下?”
他的个子,原先睡小床时就有点委屈了,何况去沙发。
她怕商叙真的会为了她,去受这个委屈,又道:“我只是不太习惯而已。商叙,你别走。”
话语的尾音很软,勾得商叙再说不出半句违心要走的话。
商叙只面对着她,在床前的小夜灯下,看着她越来越红的面庞,还有鬓边沾了汗水的发丝。
“这么裹着自己,热不热?”他问。
温舒白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她确实失了分寸,只顾着躲进被子里,如今只勉强露出头,活像是蚕蛹。
“有点。”温舒白放松了下,被子缓缓舒展开。
他们的身体并未紧挨,可彼此的被子却紧紧相连。
仿佛她只要轻轻挪动一下,就能压住商叙的被子。
一问一答,他们没有再说话,可也没有困意,都平躺着望向天花板。
几分钟后,商叙又一次主动转向她,道:“舒白,我睡不着。”
他向她说了实话,让她情不自禁侧过脑袋看着他,带着特别的惺惺相惜,道:“我也睡不着。”
“明天周六,不急着上班。”商叙提议,“不然我们聊聊天?”
温舒白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温舒白还记得之前和许佳宁看剧时,吐槽过一些“盖着棉被纯聊天”的片段,从不曾想,她也会有这么一天。
和商叙相识已有好一段时间,但她仍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最后还是商叙开启话题。
“舒白,刚去英国的时候,你还习惯吗?”
如果是旁人,温舒白大概会觉得这话题太突兀。可因为是商叙问起,知道他不是客套寒暄,而是对她的生活有着充沛的求知欲,温柔而亲近,她竟能感觉到亲切,甚至连带着方才的紧张也一点点没了。
“是很不习惯。”温舒白回道,“饮食上,哪怕是今年七月准备回国时,我都没有适应。在国外,基本没有哪个国家能有像国内这样的,我超爱的各种美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舒白从小到大都是个嘴很挑的人,饮食上从来不凑合。
温家其实派了几个人过去照顾她,可或许是国外食材终究不像国内齐备,味道也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但也有其他有意思的地方啦。”温舒白笑,“我很喜欢我的学校,伦敦的那些建筑展我也很喜欢……”
温舒白打开了话匣子,和商叙说起她在伦敦的四年。
这四年她是如何度过的,学校教授的风格如何,她又是如何从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高中毕业生,变成UCL的优秀毕业生。
她平时会跟朋友和同学们去哪里玩,在剧院看的各种话剧歌剧。
甚至还有她的迷茫,她对家人朋友的思念。
商叙始终是那个倾听的人,没有丝毫厌倦,甚至还会主动引导发问,让温舒白跟着又说到别处,让这个话题开始变得无边无际。
他实在贪心,渴望知道她更多。
渴望知道他不曾见过,让他无比遗憾的,她的四年伦敦生活。
温舒白的嗓子都有点干了,才发觉商叙只是在听,不禁道:“那你呢?你最近这几年都在干什么?”
被她一问,他才算是第一次真正审视他的这四年。
除去工作,好像都是在寻找与等待之中度过的。
以南城宁远中学为圆心,去寻找温舒白,这像极了刻舟求剑,最终也确实是一丁点信息也没得到。
圆心就跟着变了,也不再只是寻找。
雾色酒吧成了他的驻扎地,他在那儿等了一年又一年,心想着或许有一天,她会偶然进来,他赌她会喜欢这家酒吧。
或许思想真的会因距离太近而同频,温舒白紧跟着就问起了他:“雾色的生意,一直那么好吗?我同事有人还问过我里面的氛围。”
“刚开始当然没有那么好。”商叙谈起雾色,眼里总有一种欣然。
雾色是一方他悄悄为她而建的小天地,由他一点一滴完善,无论是室内的装修风格,还是酒单上的介绍文字。
自接手商氏集团以来,他的时间并不宽裕,于是都是利用挤出来的闲暇,劳力劳心,而他却甘之如饴。
“但我好久都没见你去酒吧了。”温舒白打开手机翻着日历,“周二你也没去。”
“工作忙。”商叙摆出让人无法不信的理由。
温舒白又怎么不知道他是个真正的大忙人,遗憾起来,道:“本来还想去酒吧喝酒的。”
商叙忙适时发出了邀请:“那下周二一起去雾色,好不好?”
“想是想。”温舒白怀念着那里的灯光与音乐,但最终,视线又落回那晚的调酒师商叙身上,道,“可我不能工作日跑去喝酒呀,我酒量没那么好,又管不住自己,到时候第二天肯定爬不起来。”
闻言,商叙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大坑。
是他当初计算时间之后,为了分毫不差,而设置在周二。
可只看眼前,未管长远。
如今总不能温舒白一提,他就随意改了,惹她怀疑。
可心中又不甘,于是试探着同她道:“家里也可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家里也能调酒吗?”温舒白有了精神,又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工具吧,算了,我不看你调酒了。”
商叙的心随之失落了下。
但温舒白又浅笑着道:“不看调酒,我们一起简单喝点酒,助助眠,好不好?”
她完全是因为和商叙聊了太久的天,渐渐松弛下去,连说话时,也敢凑近商叙了。
由于贴得很近,手都压住了商叙的被子,商叙只略微动了下身体,拉动了被子,跟着就拉动了她的手,让她半靠在他的怀里。
她这才慌了,要起身,偏又没有支撑的地方,手没处落,犹豫之下,就被商叙握住了。
他是要撑着她起来,两手交握,手心贴着手心。
他的手臂很有力,温舒白没怎么使劲,就感觉到自己已经坐了起来。
看她起来了,商叙去取来两个紫萤石水晶玻璃杯,却在选酒时踌躇不决,于是空拿着杯子,回了房间。
温舒白便跟着他一起去了放酒的屋子。
商叙说要相对温和的红酒,或者度数很低的果酒,她却不满意,眼神一瓶瓶望过去,最后落在一瓶威士忌上。
“我感觉你的杯子是配威士忌的。”温舒白道。
“在家里不比外面,没有那么多讲究。”商叙没拿那瓶酒,“度数太高太烈,你不太适合喝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不适合?”温舒白反问。
趁着商叙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从柜子里拿出那瓶威士忌,然后走回主卧。
商叙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跟上她。
“我以前喝过的,所以没问题。”
坐下后,温舒白一脸自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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