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商叙看着桌上那瓶麦卡伦72年, 其实已经知道温舒白选择它的理由了。
不是因为它高昂的价格,也不是因为它全球限量的数目。
72年的超高年份,本身就有种岁月的厚重感。
琥珀色的液体盛在订制的法国莱俪水晶醒酒瓶里, 尊贵优雅。
最值得一提的, 是酒瓶的造型设计, 灵感来源于麦卡伦新酿酒厂建筑,细致地模仿了新酿酒厂的弧形。
身为建筑师的温舒白,其眼光总有特别之处,他心中了然。
但对于温舒白酒量的自信, 他在心里其实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想起他第一次与温舒白在酒吧里喝酒时, 温舒白只喝了几杯果酒,就已经微醺。后来不小心喝了他的酒, 更是彻底醉了。
如今来喝四十多度的威士忌, 只怕不醉也难。
他在旁思忖着, 看到温舒白正在将醒酒瓶里的威士忌倒进紫萤石水晶玻璃杯, 她先给他倒好, 又给她自己的那杯倒了小半杯, 然后拿在手里。
琥珀色液体轻轻摇晃, 折射着紫萤石的紫光, 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 桌面落下了水晶杯花纹与酒液的斑驳的影子。
温舒白凑到杯子旁, 轻嗅了下,口中嘀咕着:“怎么闻着我都感觉有点醉了?”
原来酒香也能用高贵优雅来形容, 她闻到了一股高级的沉香味, 又有些熟透了的果香, 很像微酸的乌梅。最后,又化为一股清甜。
闻言, 商叙不太信地问了一句:“舒白,你以前真的喝过?”
苏格兰斯佩塞产区的威士忌,口感较为柔和、平衡,但终究还是度数高的烈性酒。
“真喝过,有年假期回国,我缠着我爸让他给我倒的。”温舒白道,“只是当时闻着,好像不是这样。而且颜色也不太对。”
商叙一听,就多了一个猜想。
多半是温承平怕女儿喝醉,在饭桌上使了调包计,给温舒白换了其他颜色差不多的低度酒。
他正要把自己的猜想同温舒白说,温舒白就摇了摇头,很洒脱地道:“不管了,反正我今天要尝尝。”
她说着,就端起水晶杯,与商叙的杯子轻轻碰了下,然后几乎是一口气将杯里的酒喝下了肚,商叙压根没来得及拦。
“哪有这样喝酒的?”商叙皱了眉,跟着她喝下第一杯,道,“当心一会儿真醉了。”
“才不会醉。”温舒白摆摆手,笑了笑道,“我酒量好。”
商叙一时觉得,她是已经醉了,才这么在喝酒的事情上自吹自擂。
到了第二杯时,温舒白微眯着眼睛,总算是在细品了。
入口柔软而滋润,乌梅的酸甜让她口舌生津。又有些适度的烟熏味,并不那么冲,反而是柔和细腻。
麦卡伦威士忌的口感太好,让温舒白忍不住喝完了第二杯,又去喝第三杯。
他们是同步喝完第三杯威士忌的。
商叙的杯子还没放下,温舒白就软软地趴在了桌子上。
“某人喝醉了?”商叙隔着桌子,碰了碰她的肩。
温舒白抬起酡红的小脸,此时还知道为自己反驳:“没醉!”
“三杯倒。”商叙替她记着数,又摇头轻叹,“还说什么酒量好?”
饶是如此,他仍走到温舒白的面前,抬手撑起她的身体,将她小心地抱在怀里,低声顺着她:“好,你没醉。”
“本来就没醉啊……”温舒白将脑袋埋进他的颈侧,粉白的颈厮磨着他的颈,很快便红了。
商叙是受不了她的这些小动作的,明明走到床边的距离并不远,他的额头上却渐渐出了一层薄汗。
他好不容易才将温舒白安然放回床上,细心把她的枕头规整,被子盖好,她却发起小脾气,硬要把被子踢到了床角。
商叙无奈地过去一次又一次为她盖好被子,终于惹恼了她,让她发出一声呜咽:“热啊……坏蛋商叙!”
他成了她口中的“坏蛋”。
他却忍不住笑了,觉得她可爱,怎么连骂人都不太会。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温舒白已改变了策略,不再踢被子,而是只顾着往他的身上凑。
比起被子,或许还是他的触感更好些。
商叙眼看着温舒白的那床被子,都被她扑腾到了地上。
但商叙没时间更没精力去救,此时只能看着压在他身上的温舒白。
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身上的温舒白就跟着一起一伏。
喝醉的温舒白大概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恍惚中,突然将脸颊落在了他的下巴处,紧紧相贴。
大脑一片空白的商叙,花了很久,才逐渐说服自己,她一时兴起的动作,是在为她寻一处舒服的睡处。
可很快,温舒白就有了新的动作,脑袋在他的胸口处乱蹭着,温软的唇瓣也落在了他的锁骨处。
那一刻,商叙的手脚都跟着木了。
他无力,也无心拒绝温舒白的任何一个行为。
温舒白看似是无意识的,可又是另有一套章法的。
她的唇原本只是贴着他的胸口,后又悄悄往上,竟是很明确地含住了他的喉结处。
商叙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早该发现的,喝醉的温舒白既然可以大着胆子去挑他的下巴,要他跟她订婚。那么婚后的现在,她也就可以做些更“过分”的事。
“舒白……”
他哑声唤着她的名字,轻搂住她的腰,故意把她往上面带。
他们终于可以略微持平,可温舒白却并没有顺着他的喉结,继续往上。
“真够吝啬的。”商叙看着伏在他身上,似乎又昏睡过去的女孩,“连喝醉了酒,都不愿吻我。”
他幽怨的语气传进她耳中。
喝醉了的人,并不能联系实际思考,更想不到先前他们联姻中的相敬如宾。
她只来来回回想着他的不满,他说她不吻他。
“可你也没有吻我。”温舒白争辩了句。
商叙听到她说话,第一反应其实是心虚,以为她醒了,是要同他算账。
后又感觉不对,因为他的唇角忽然一热,竟是她的唇瓣贴了上去。
她在茫然地寻找着,不带杂念,只是想顺着他的话,去吻他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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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了的人有着古怪的逻辑,可身体又是不够灵便的,去寻了很久,才寻到他的唇角。
然后轻贴了几下,算是达成目标。
可在商叙这儿,只显得隔靴搔痒。
他不由循循诱之,拉着她的手,指尖掠过唇角,最终点在他的唇瓣上。
“亲错了,是这儿。”商叙哄诱道。
“这儿吗?”温舒白去摸他的唇。
她显然把他当成了老师,可喝醉后身体很重,脑子里也是一团糟,再不愿动脑筋,甚至不想睁眼,于是只挑最简单的方式,软声道:“商叙,你教我。”
她用着探讨般的语气,却是在让他教她接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教什么?”商叙有意问她,“教你接吻吗?”
有那么几秒,商叙也曾犹豫过,他不该纵着醉了的温舒白做这些事。且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该起念,更不该如此贪婪。
可当温舒白回答了他时,他早将理智抛到九霄云外。
“嗯……”温舒白答应着,学着他的最后一句话,“教我接吻。”
商叙的心跟着痒起来,不知足地继续纠正她:“那该叫我什么?”
想从温舒白口中,再讨一次特别的称呼,几乎成了商叙特别的执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印象之中,她只在用他震慑陈彦迟时,才唤了他一句“阿叙”。
可醉了的温舒白是记不得的,只顾着在他耳边重复:“商叙……”
他摇了摇头,开口引导她:“舒白,叫我阿叙。”
温舒白想了一阵,才仰起头,轻声道:“阿叙,教我接吻。”
请求是明确的,因为语气软,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她本就在他的怀里,在她说出这一句话时,男人就再也忍耐不住了,圈紧了她的腰,翻身压住她,将吻细密地落了下去。
两人方才都喝了酒,吻很快就变得热烈。
他将舌抵进她的口腔,浓烈的酒香充斥其中。温舒白下意识地微张着唇瓣,任由他的唇舌肆意攻城掠地。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喷洒在她的脸颊与细颈上,让本就醉意极深的她浑身滚烫。
而他好喜欢。
他好喜欢看温舒白醉眼朦胧,满脸酡红,羞涩地回应着他的吻。
他好喜欢在和温舒白接吻时,悄悄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们的手在床单上摩擦,不断擦过暗纹上交颈的大雁。床单微微皱住一小块儿,就像是大雁颈上竖起的细羽。
而她终究还是喘不过气,将脸侧过去,靠在他的肩头。
商叙低头看她,眼里已染上了深深的爱欲。
温舒白酒后的忘情,已经让商叙渐渐不知足,不甘心只要这样的一个吻。
他方才同样喝了三杯酒,醉意不深,可也有些,是不是也可以像温舒白这样,不计任何后果,肆意妄为?
但只怕如果那样,一切都会不可控制。
他又看了下往他怀里蹭的温舒白,其实她毫无防备,还在为刚才的那个吻而羞涩,微眯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小手蹭着他的胸口,甚至于呼吸都还有些不稳。
这一刻,商叙觉得自己坏透了。
第062章
“喜不喜欢?”商叙突兀地问道。
温舒白人还懵着, 望向他,双眼朦胧。
商叙牵着她的手,揉了揉她的手心, 继续问道:“喜不喜欢和我接吻?”
他一定是疯了, 才会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不止吻了她,还要问她这样的话。
他或许是带着心机的,知道温舒白现在的应答都是抽离现实,只顾当前这一瞬间的, 也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没几秒, 怀里的温舒白果真红着脸道:“喜欢……”
她还残存着几分清醒,但这些清醒只够让她判断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确实感到欢愉, 心跳加速, 且在商叙的亲吻下, 醉得更深。
商叙自认为当不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听到她的回答后, 就俯身第二次吻住了她的唇。
在酒精的作用下, 他们就像真正的夫妻一般, 唇舌纠缠, 甜腻的津液与酒香交织, 耳鬓厮磨, 仿佛不知疲倦。
场面渐渐失了控,商叙甚至咬住了她早已红透的耳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就在商叙渴望更多时, 他发现靠在他肩头, 短暂换气休息的温舒白, 竟然在这个间隙睡着了。
她很倦,睡得很沉, 安静地枕着他的一条手臂。
商叙一个人缓了好久,直到呼吸渐渐平和下去,他才敢伸出另一只手,将温舒白拉进怀里。
他望着怀里的她,情不自禁又吻了下她光洁的额头,缓缓向下,啄吻着她的眉眼,而后鼻尖,最后是唇。
他再不敢像方才那么放肆了,始终克制着,温热的吻只在她的唇瓣上停留了两秒,就匆匆离开。
他的下巴抵靠着她的脑袋,轻擦过黑色的长发。他将温舒白拥进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胸口。
“舒白,我爱你。”
商叙低下头去,将虔诚的吻悄悄落在她的发梢。
怀里的女孩已经睡去,只有月亮听见了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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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的温舒白头疼得厉害,而且还有些头重脚轻。
她顿时就感觉到不对劲,脑袋动了下,只觉得枕的地方也有种特别的柔软,侧过去看,竟是枕在商叙的手臂上。
她慌忙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想要起身,可却发现有道力桎梏着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商叙的另一只手正紧紧握着她的手,他们十指相扣。
“醒了?”商叙睁开了眼,嗓音沙哑,带着不知餍足的慵懒。
温舒白与他四目相对,跟着意识到她仍在他的怀里,暖烘烘的,他的身体好烫好烫。
而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呢?
她不至于断片儿,甚至还残存着几分清醒,于是清楚地记得,喝醉的她是如何主动用吻去哄商叙开心的。同样喝了酒的商叙,又是如何顺势教她接吻。
他们吻得那样难舍难分,那样忘情……
“我……”
温舒白羞得满脸潮红,下意识舔了下嘴唇,发觉破了小口子,隐隐有些刺疼。可她已经不愿去回想,这小伤是因为商叙的吻太猛烈,还是因为她的回应太热情。
她一时感觉,再下不来这个台了。
推了把商叙的胸口,从他的怀里逃出,一个人躲在被子里。
在搞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用亲吻哄商叙开心之前,温舒白无暇去揪商叙的错。
可想了很久,她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来,只有低垂着眼眸,不再去瞧他。
甚至悄悄闭上了眼眸。
视线的黑暗,带来听力上的敏锐感知。
她听到商叙出声解释昨晚的这一切,道:“不怕,也什么都不要多想。是我们一起,酒后失德。”
是了。
全是酒精的作用。
她喝酒的本意是为了助眠,最后确实睡得很沉,达成目的。谁知睡之前,她却和商叙一起做了荒唐事。
没人需要他们演戏,去像婚礼上那样证明他们的关系。
可昨晚他们还是主动接吻了,一次又一次……
但他们无可指摘,这都是酒精惹下的祸。
是商叙给出了好理由,温舒白将罪名全扣在酒精上,让她和商叙成功脱了身,心里便舒服了许多。
于是她非但没有怪罪商叙,反而轻声向他道:“谢谢。”
谢他找来理由给她,让她不用去想昨晚她为何那么反常和肆无忌惮。
商叙沉默地接下了她的“谢谢”,然后低声道:“但其实就算没有酒,以我们的关系,我们依然可以……”
“我肚子疼,要去卫生间……”
温舒白将临时想好的借口脱口而出,从床上起身后,几乎慌不择路。
她堵住了商叙想要说出的话。
她和商叙有了夫妻之名,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也有了夫妻之实。
接吻而已,以他们的关系,不需要这么惊慌失措。
可真的是这样吗?
温舒白用手捧了一把凉水,低下头去,浸透了自己的脸。
她用毛巾将手和脸上的水滴擦干,然后就看到那扇双面磨砂玻璃门上,映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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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离了几步的距离,踌躇良久,才近了下,背靠着门,轻轻敲了敲玻璃。
“舒白,肚子还疼吗?”商叙在门外问道。
如果不是商叙重新提起,温舒白几乎就要忘了这个她临时找出来的借口。
她连忙按了下马桶的遥控,然后她旁边的马桶就开始冲水。
水声消失后,她才回商叙道:“不疼了。”
可说了谎的人,到底心虚。从卫生间走出后,温舒白看着守在门口的商叙,很不自然地捋了下头发。
谁知商叙更不自然,看着她时,眼神偶尔落在她的耳垂上,随后就开始有点闪躲。
“怎么了?”温舒白奇怪。
商叙想起昨晚的事,深望了她一眼,又怕她好不容易搞好的心理建设被他的话语击垮,于是只道:“没什么。”
“那……”温舒白咬着唇,想了很久后,很正式地对他道,“商叙,我觉得以后我们还是……”
听到一半,商叙就有点受不住了,心跟着都沉重起来,接着她的话道:“还是分房间睡吗?”
三楼到底还是他们的私人空间,只有他们在住。如果一定要分开住,也不是不行,左右不过是在别的屋子用几张沙发拼一张床。
可他又难忍相思。
“没有啊……”温舒白愣了下,继续认真道,“我是说,我觉得以后我们还是别轻易喝酒了。至少不该两个人都喝。”
她自认为只要有其中一个不喝酒,就不会发生昨晚那样的事。
商叙心中却并非这样想,只觉得昨晚发生的事与喝酒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归根结底,是他在哄诱温舒白。是他在他们婚后真正同床共枕的第一晚,情难自禁。
温舒白看他不答,以为他不同意,还在想着前一句话,便皱眉道:“还是说……你更想搬出去住?”
她确实得了商叙的耳濡目染,就如最开始时,商叙将大床直接就分给了她。
她下意识就觉得,主卧已成了她的领地。
“当然不想搬。”商叙轻笑着牵住了她的手,“喝酒的事,我答应你就是了。”
一夜过去,他大概是习惯了和温舒白十指相扣。
温舒白没有他那么习惯,原本是想挣脱的。
可方才洗手时,没注意调水温,她的手是凉的,莫名渴望着商叙温暖的手掌偎一偎。
她也就没挣脱,由着商叙去牵。
等到他们回到主卧,温舒白坐在床上,看他仍呆站在她面前,她才狠心轰人:“出去啊……我要换衣服。”
商叙闻言,这才离开。
温舒白去衣帽间寻了身衣服,不喜欢在衣帽间换,磨磨蹭蹭拿进主卧换。
她与商叙有种特别的默契,换衣时,她将房门掩住。换好时,她再将房门敞开。
她换好后没过多久,商叙就进来了。
看她穿得“隆重”,就猜想着她今天是要出门。
“猜对了。”温舒白摆弄着领口的琉璃扣,“我今天想去看看佳宁姐。”
自从结婚后,她既忙着适应自己的工作,又忙着操心家里的事故调查,实在分身乏术,与许佳宁很少见面。
许佳宁同样把精力都放在她家的花店。
她原本就是和母亲两个人扛起花店的生意,前些年母亲为了节省成本,还总是亲自做些累活儿,让身体也变差了。
许佳宁现在彻底把花店接过来后,就让母亲多休息,由她打理花店的日常事宜。
经过前些年的资金积累,许佳宁现在并不那么可惜钱上的用度了。于是最近她还考虑着,要在一个适当的时机下,去开一家分店,把她家花店做成一个品牌。
于是许佳宁也就更加忙碌了,每天过得充实而快乐。
两人线上聊天不少,几乎每天不断。可真正想要见一面,却挺难。
商叙听她说起许佳宁,道了声“果然”。
又幽幽道:“我就知道你是要去见她。也只有她,会有这个待遇。”
话里隐隐拈酸,说一半,藏一半。
还没等温舒白明白过来,他就温声道:“姐妹局估计是不欢迎我去的。今天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我到时去接你。”
“那倒不用。”温舒白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我和佳宁姐一般都是谁方便谁开车。有她在呢,回家的事不用担心。”
“是啊,有她在呢。”商叙重复着她的话,自嘲般小声道,“哪里还需要我?”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好让自己的醋意不至于让温舒白发觉。
温舒白果然疑惑地问了他一句:“你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只抬手去帮她将衣服袖子上松了的绸带系好,系成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说,你们好好玩儿,我等你回家。”商叙回道。
第063章
温舒白猜不出商叙藏在心里的心思, 但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依恋。
也难怪,她今天单独出了门,必然是要把商叙一个人留在家里。
商叙因此在饭桌上魂不守舍, 吃饭极慢, 等温舒白都已经开车离开了, 他还在一口一口喝着清粥。
商从诫也回了书房,只剩顾芳汀与商叙母子二人。
顾芳汀其实很少直接插手商叙的事,一来知道商叙稳重有决断,二来他们年龄差大, 商叙又是个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人。
如果不是商叙突然决绝地跪求父母同意他与温舒白的婚事, 顾芳汀甚至不知道一直单身的儿子还有个暗恋多年的人。
为了和温舒白订婚,一向只在生意场上工于心计的商叙, 竟把心机用在了他的外甥身上。
一步步把温舒白拉到他的身边, 明明一环环都是他在发挥作用, 可最后却能抽脱出来, 装作局外人。
顾芳汀心中赞叹自己儿子的聪明之处。
面对儿子一心求娶的温家独生女温舒白, 也渐渐从了解熟悉, 到关系亲近, 心生欢喜。
她心里真正接纳温舒白后, 就开始更加关注商叙与温舒白的真实关系进展了。
即使结了婚, 他们两人都仍算是第一次恋爱。商叙前进三步, 往往要后退一步,谨慎小心, 生怕将温舒白吓退。
顾芳汀在旁看着, 有时都有些急了, 觉得商叙既然是暗恋多年,一朝如愿成婚, 婚后就应该对温舒白攻势强烈些。
直到昨天,他们终于顺理成章过起了真正的同居生活,顾芳汀才算心里舒坦了许多。
“又在想什么呢?”顾芳汀看了眼商叙,“舒白人刚走,你现在就眼巴巴看着,可等不来人。”
算是一语言中,商叙连喝粥的心思都没了。
“早干什么去了?”顾芳汀无奈道,“想跟舒白待在一起,你刚才就该主动跟上。我就不信,以她的脾气,还真能把你赶走?”
作为婆婆,顾芳汀算是摸清了温舒白的心软性子。
商叙却道:“我怕步步紧逼,会让她觉得不自在。与其如此,我宁愿慢点,只要她开心。”
他是很早时,就感受到了温舒白在感情上的温吞。
毕竟温舒白最初只将他视为一个条件最好最合适的联姻对象,跟他结婚,与感情无关。
像现在这样,他们一步步拉近关系,信任依赖彼此,习惯了拥抱安慰对方,甚至会在酒后动情地接吻。
大概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顾芳汀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又想起往事,追忆道:“这一点,你就不如你姐。”
“妈这是什么意思?”商叙皱眉。
“当年姓陈的对你姐稍微表露了点好感,去追你姐,你姐就回应了他。那对他着迷的样子,让后来的人都传错了八卦,说是你姐倒追姓陈的。”
“你姐认准了一个人,就会搞得全天下人尽皆知。说起来这种热情劲儿,我跟你爸是不得不服的。”
很奇怪,再谈往事,母亲言语之间,似乎有些对商锦绣的赞赏。
商叙生出疑惑,问道:“所以您其实不生气我姐恋爱时的这种做法?”
圈里豪门望族,其实有些秘而不宣的传统思想。
比如针对各家千金,如果有倒追男人,或者过于热情贴上去的,他们会觉得失了千金小姐的矜持与家教,辱没了家门。
但顾芳汀他们不一样,恰恰相反,他们是不在意商锦绣在爱情上的热情与执着的。
顾芳汀随后也给出了答案,对着商叙叹了口气:“不生气。如果换个人,我们会更开心。”
“或者……陈国昌再早几年跟你姐在一起,我们也未必会不同意。”顾芳汀思虑后又道。
只怕连商锦绣都不知道父母的这些想法,商叙也大感意外,道:“这是什么意思?陈国昌早几年的时候,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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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叙从小时候开始,就对陈国昌这位姐夫的做派没有什么好印象。
所以他理解父母对这门婚事的反对,万万没想到,父母还曾对陈国昌有其他看法。
“如果早几年,陈家还没有锦绣跟陈国昌认识时那么败落。”顾芳汀解释起来,“那时候陈国昌父母都健在,陈家门风也正,算得上清贵。”
“再往前几年时,我和你爸也见过正上大学的陈国昌。听说他是他们那年高考的南城理科状元,对他有所好奇。见面时,感觉他确实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很聪明,也耿直。”
“陈国昌曾经是这样吗?”商叙愣住了,“我从来都不知道。”
“那时还没你呢,你当然不知道。”顾芳汀继续道,“只可惜后来情况和人都会变,陈国昌父母没两年就都病逝了。再见面时,陈国昌已经读研,听他讲起,他是跟着学校里一个很出名的教授。他的导师在学界威望很高,在南城大学很吃得开。”
“这位导师行事风格圆滑世故,很会在酒局上经营关系,大概教了陈国昌很多。他申请科研项目,不是为了学术,只是为了赚钱和巩固地位。他挑中陈国昌,也是看重陈家的家世和钱财。跟着这样的导师,陈国昌不变才算稀奇。”
“那时我就跟你爸说,可惜了一个好端端的年轻人,已经被带歪了。”顾芳汀顿了顿,才沉声道,“但万万没想到,一两年后,锦绣会爱上陈国昌。”
谁又能想到,最开始的耿直年轻人,会渐渐同流合污,利欲熏心,甚至成了会性/侵女学生的衣冠禽兽。
“这些事,当时都和我姐说了吗?”商叙心情沉重。
“说了,可她能听进去什么?”顾芳汀摇头,“你姐只说,他的导师如何,跟他没关系。哪怕是在高校,有野心也没什么需要感到羞耻的。这话倒是不错,可陈国昌非要和你姐结婚,除了喜欢,难道就没有别的因素在?”
顾芳汀冷笑一声,又道:“也不能说非要,毕竟人家一开始看准的,可不止锦绣一个。”
“妈,您的意思是,陈国昌当年是广撒网?”
商叙只觉得自己对当年的事,知道得太少。
顾芳汀看向他,眼里带着哀伤:“小叙,你知道最无力的是什么吗?很多事情我们都知道,可依然改变不了你姐嫁给陈国昌的结局。”
顾芳汀没有多解释,可商叙全懂了。
在那时的商锦绣眼中,一切对陈国昌不好的言语,都被她视为恶意诽谤。
她满心满眼只剩下陈国昌,爱他如生命。
岁月匆匆,近三十年后,商锦绣才真正窥见陈国昌的真面目,信了当年父母的话都是真的,可好像一切都显得有点迟。
此时,陈家。
因几天后,就是母亲的七十大寿,商锦绣犹豫之下,还是打算邀请陈国昌与陈彦迟同去,也好让场面上过得去,于是早早就在跟他们商量。
但结果不太乐观。
陈国昌以要处理隆昌新材公司事务为理由,说自己抽不出身。
陈彦迟之前主动说要陪她去寿宴,但她现在问起,他却说寿宴上必然会见到商叙与温舒白,觉得太尴尬,又反悔了。
于是商锦绣只是苦笑了下,彻底没了跟丈夫和儿子一起去寿宴的心思。
陈彦迟看出她很不高兴,连忙转移话题:“妈,您最近不是觉得不舒服去过医院了吗?我今天陪您一起去医院取报告。”
“不用了。”商锦绣冷了脸色,“你只顾好你爸就行了。”
陈彦迟听出母亲话里的讽刺,又说了几句,都被挡了回来,也就不敢再开这个口。
商锦绣一个人去了医院,在排队取报告时,想起几天前她挂妇科门诊专家号的情景。
医生当时简单询问了她的症状后,就给她进行了宫颈筛查,HPV检查和TCT检查都做了。
当时商锦绣就有一种很强烈的羞耻感。
她从小都是个很骄傲的人,自认为她选中的男人也是个完美无缺的。
却没想到,有一天她需要偷偷去医院做HPV检查,只因为陈国昌那混乱的私生活。
而今天,她一个人来取报告,把报告单紧紧握在手里,直到出了医院,坐上车,才敢低头看一眼。
她一行行看下去,看到阳时,心里终于还是灰暗了下,闭上了眼睛。
她这段时间的不舒服,原来是因为她感染了高危型HPV病毒。
她很早时就听人说过,高危型HPV病毒,几乎百分百是由于性行为不洁而传播的。
陈国昌是她的初恋,她只有过陈国昌一个性伴侣。
所以她的感染,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陈国昌带来的。
她想起网上那些女学生受害者的爆料,说陈国昌每次事后都会做好必要措施,不让证据留下。
但陈国昌跟她的性生活里,是从来不做避孕措施的。
再联想到她之前看到的那些照片,陈国昌和高端会所里多个外围女郎的亲密接吻,商锦绣的手都在发抖。
她比先前更恨陈国昌了,不止恨他的背叛,更恨他对她身体上的毫不在意。
到头来,是他的糜烂性生活连累了她。
医生打来电话安慰她,说早发现早治疗,像她这样情况的女性有很多。但也说,现在她已经感染高危HPV阳性,且是持续感染,会有宫颈癌前病变的可能。
得知这个结果时,商锦绣觉得自己很孤单。
她为了陈国昌离开父母,又为了陈家和自己的儿子,跟多年好友江尚娴搞僵了关系。
结婚后,她新交的那些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为了帮陈家维系人情世故,算不得真朋友。
而现在她遇了事,受了打击,心里痛苦,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心里又是悔恨,又是难过,很难冷静下来,开车是开不了了,只有坐在车里哭泣。
她哭了很久,听到手机突然响起铃声,以为是陈国昌或者陈彦迟打来的,催她晚上参加一个晚宴的事,她看都懒得看就按掉了。
但对方竟然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打了过来。
商锦绣恼火地接通了电话,劈头盖脸就骂起来:“别打了!你们陈家父子俩是在催命吗?!”
这直接把电话那头的江尚娴给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道:“哎呀,锦绣你先冷静下,是我。”
“尚娴?”商锦绣不太确定地喊了声。
“是我呀。”江尚娴回道,“想着你妈妈快过寿了,我正要和你问问这事。你这是怎么了?我听见你好像在哭?”
被问起后,商锦绣觉得狼狈起来,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只知道遮掩:“没哭,最近不太舒服,可能嗓子也不好了。”
“还骗我呢。”江尚娴毫不犹豫地揭穿了她,“锦绣,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难过时是什么样吗?”
年轻时候,她们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谈的。
对彼此的性子有多熟悉,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你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连我都不说了?”江尚娴的情绪仿佛跟着商锦绣变得低落下来。
“尚娴,你难道不恨我吗?”商锦绣垂下眼眸,“我当初骗了你,骗你把你的女儿差点嫁进陈家。”
“当然恨你。”江尚娴淡声回道,“我是因为信你,才觉得陈彦迟也可靠。早知道陈彦迟在外跟别的女孩不清不楚,我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没必要,更不可能让女儿跟他订婚。”
认识几十年的闺蜜,实在不需要绕弯子。
商锦绣问什么,江尚娴就很直白地回答了,话里毫不掩饰对陈彦迟的厌恶。
商锦绣苦笑了下,道:“是该恨我,换我是你,也会这样的。发现彦迟跟那个女孩没断干净时,我也觉得,我们多年的情谊走到尽头了。”
商锦绣似乎已经是万念俱灰,亲情爱情都不顺,如今友情也保不住了。
却听江尚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走到尽头?是,因为舒白婚事的事,我生你的气,我们疏远了。可我从来不觉得,你就不是我的好朋友了。”
江尚娴与商锦绣多年感情,知道她这个人与“十恶不赦”扯不上关系,顶多是有点自私,在陈国昌的蛊惑下,将天平偏向了陈家。事后也知道自己错了。
“我恨你又能怎么样?”江尚娴继续道,“恨能解决什么事?而且舒白和小叙现在好好的,我看了也开心。以前那些事,我早就不想多提了。”
江尚娴对商锦绣的那些怨,已经被家里的喜事所冲散。
陈国昌的事,江尚娴多有耳闻,也心疼商锦绣,语气跟着就变得亲近了些,道:“锦绣,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吧。记得小时候,咱们都是家里的独生女,没个兄弟姐妹,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们睡过一张床,还互相穿过对方的裙子,我化妆是你教的,你还记得吗?”
想起小时候的往事,商锦绣终于痛哭出声,哽咽道:“我得了报应了,尚娴……”
对着江尚娴,她把自己发现了陈国昌出轨的事,她今天拿到高危HPV阳性的报告的事,还有陈彦迟帮着陈国昌隐瞒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她觉得她这近三十年的人生,实在糟糕透顶。
她将今天的这个结果称之为“得了报应”。
是她对父母不孝的报应,是她欺骗好友的报应……
江尚娴却不断摇着头,连声安慰她:“锦绣,得了这个病不是你的错,是陈国昌的错,是他连累了你。”
又道:“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早做打算,考虑财产分割的事,还有,和陈国昌早点离婚。”
“财产分割?”商锦绣自嘲般笑了下,“我太多年没细看公司的账了,这两天才发现,陈国昌把我的资产都吞进了他的肚子里。除了我一直守着的科研所,他觉得没用,没要。”
“如果离婚,我大概弄不回我的财产。”商锦绣带着哭腔,“还有我那个好儿子,只怕也会帮着他爸。”
江尚娴简单想了下商锦绣面临的局势,自知她已经处于劣势,便劝道:“这些事,你跟你父母也说说吧。他们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收拾一个陈国昌,不在话下。你这边收集好陈国昌婚内出轨的证据,上了法庭多少也会倾向你。至于陈彦迟……也不一定就……”
“我都知道。”商锦绣打断了她的话,“可我真是对父母有愧啊,尚娴。这些年非但没有照顾他们,孝顺他们,到头来,还要让他们帮我处理这些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江尚娴继续劝道,“你如果什么都不跟家里说,不把握住机会,真让陈国昌得了利,那时候你父母才生气呢。我看寿宴就是个一家人把话说开的好机会。你刚才说他俩都不来,那正好!到时候你们坐在一起,亲人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关于寿宴,商锦绣是打定主意一定会去的。
但至于说不说陈国昌的事,她还犹豫不定。
于是商锦绣只说让她再考虑考虑。
两人又聊了好一阵,直到知道商锦绣的情绪已稳定下来,江尚娴才挂了电话。
而另一边。
温舒白开车已来到许佳宁家的花店。
她在外面停好车后,恰好撞见从花店里走出来的薛瞻,他的手里拿着一小把剪下来的薄荷,离好久就能闻到那股薄荷清香。
“好巧,你也来找佳宁姐?”
温舒白心里多少有点惊讶,意外于薛瞻真的在一家家花店找许佳宁,而且还找到了地方。
薛瞻点点头,竟红着脸,神情有点难得的青涩与腼腆,回她道:“对。”
过了会儿,又像是想起些什么事,他往回走几步,对着花店里大喊:“许佳宁,有事就打我电话!微信也行,我会一直在。”
对面很快也传来许佳宁的回应,同样是大喊着:“瞎喊什么?我耳膜都要被你震碎了!赶紧滚蛋。”
听到这两人的有来有回,直到薛瞻人已经上车走了,温舒白脸上的笑都没停下。
等她捂着笑疼了的肚子走进花店,许佳宁还在打理花花草草,一时没抬头,单听到脚步声,以为是薛瞻又回来了,不禁无奈道:“薛瞻,不是给你联系方式了吗?你又回来干……”
话没说完,许佳宁回了头,看到来人原来是温舒白。
想起她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四目相对,唯有尴尬。
“给了联系方式?”温舒白朝她眨眨眼,“什么情况呀?”
许佳宁受不了她的调侃,连忙为自己辩解:“是他死缠烂打,我们俩什么情况都没有。”
“那薛瞻为什么对你死缠烂打?你们到底是不是仇人?”温舒白发出连环拷问,“你俩不会是在谈恋爱吧?还是他在追求你?我刚才碰到他,发现他的脸都还红着,你对他做了什么?讲讲细节。”
许佳宁一个都不想回答,捂着耳朵道:“舒白,你真是被商叙带着学坏了。自己结了婚,胆子也大了,还问细节。你怎么不讲讲你俩的细节?”
许佳宁算是把问题给抛了回去。
如果是之前,温舒白根本不会有什么大的反应。
可偏偏许佳宁问起的时候,是在她与商叙酒后接吻后。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她与商叙的每一个依依不舍的吻,温舒白一时心虚起来,咳了几声。
“佳宁姐,最近生意好吗?”温舒白转移着话题。
许佳宁的妈妈不在花店里,雇的几个店员也不在,大概是出去送花了,所以店里目前只有许佳宁一个人。
许佳宁把修剪花枝的剪刀放好,才回道:“天冷了,跟夏天时的生意比不了。现在是上午,人就少点。等到了晌午暖和的时候,买花的人多了,还是能忙一阵。”
“这样啊。”温舒白自己找地方坐下了,笑道,“那刚好,我现在可以和你多说一会儿话,也不用担心耽误你的生意。”
“敢情你来找我,都不用出去玩吗?”许佳宁纳罕,“你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能在花店陪我坐着聊天。”
许佳宁家的花店,从来都不是温舒白能够久坐的地方。
温舒白对花没有许佳宁那种程度的热爱,来她家花店,一般只是顺道,最终目的是想把许佳宁拐出去玩。
“我是为你考虑呀。”温舒白道,“你最近事业上刚起步,天天围着花店转,哪里有空跟我出去瞎逛?”
话虽如此,许佳宁依然觉得有蹊跷。
温舒白心中也确实揣着其他的目的,但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只跟在许佳宁的身边,和许佳宁一起看着店里的花。
温舒白低头看着旁边那盆新修剪过的薄荷,因为放在室内,这个季仍长得很茂盛,修剪后有股浓郁的薄荷香。而那修剪掉的叶子,大概就是薛瞻拿在手里的那些吧?
她起了好奇心,问道:“这些薄荷叶有什么用呢?我刚才看到薛瞻拿着。”
“也没什么大用,可以用来泡茶,随口吃两片也行,具体的我没研究过。”许佳宁回道,“至于薛瞻手里的,那是我修剪后的垃圾,他说帮我带走扔掉的。”
“垃圾?我看着不像啊。”温舒白回想着刚才遇到薛瞻时的情景,“他拿在手里,挺珍惜的,不像是准备扔掉。”
“他留着这个做什么?”许佳宁闻言,小声嘟囔了句,“怪傻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舒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隐约流淌的暧昧情愫。
修剪下来的薄荷叶,只是很寻常的东西,薛瞻却揣着当成宝。
或许他真正珍惜的不是这叶子,而是叶子的主人许佳宁。
许佳宁用手碰了碰那盆被修剪过叶子的薄荷,伸手揪掉一片,放进嘴里,舌尖顿时凉丝丝的,有种特有的清香在唇齿间化开。
温舒白见了,不由多问了句:“佳宁姐,你是不是很喜欢薄荷?”
许佳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道:“有点吧,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高中班上的那盆薄荷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台上有一盆无主的薄荷。
学习之余,她总喜欢揪一片薄荷叶,放进嘴里,用来提神醒脑。
“本来毕业之后,怕没人管,我还打算把那盆薄荷带回家的。”许佳宁可惜道,“可是返校那天没看见,估计被别人拿走了,好遗憾。”
“你还能记得这些事啊。”温舒白用手支着脑袋,“我可记不清班里放了什么花草。”
温舒白想了想,终于还是把话题拽到了正题上,笑道:“也就是你对花花草草特别了解,所以记忆深刻。像那些花语啊寓意啊,该怎么养护啊,还有各种场合里该用什么样的花,我单纯想一想,就感觉头大了,根本记不住。”
可见开花店确实是一门细致的活儿。
而许佳宁实在太了解温舒白,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话里有话,于是放下手里的薄荷,拍了拍手,端端正正坐下,看着她道:“说吧,我的温大小姐,今天来,到底有什么大事找我帮忙?”
“果然被你看出来了。”温舒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想问问,寿宴上的桌花,一般要什么样的搭配最好看?”
之前她只觉得桌花好看就行了,不曾深想。
等她做了一些功课后,才发现宴会桌上的花压根不是随意摆放的,讲究极多。
这次寿宴,温舒白准备起来格外认真,是真真正正想要做点实在的事,在细节上用心,而不是随意打个酱油应付了事。
“寿宴?”许佳宁琢磨了一阵,而后恍然大悟,“舒白,你是在忙着准备商叙妈妈的七十大寿吗?”
“哦,不对,认真叫的话,该说是你的婆婆。”许佳宁忙又改口。
身为商氏集团曾经的员工,许佳宁对那位老董事长的夫人,只有几面之缘。
总觉得是离自己很远很远的人。
后来哪怕在温舒白的婚礼上,她这个唯一的伴娘,和顾芳汀多次交谈过后,她依然这样觉得。
“对呀。”温舒白终于承认了,顺着许佳宁的称呼,道,“我婆婆七十大寿,家里想好好办办。其他的大事早就定了,我就揽下了这个小活儿,可对花又不太了解,只能跑来求助你了。”
温舒白看上去对这件事很上心,可许佳宁记得,温舒白一直都是个不太爱多操心的人,更不提主动揽活了。
于是许佳宁啧叹道:“当时和陈彦迟订婚,你自己的订婚宴,你都不怎么操心,全交给酒店料理。现在为了你婆婆,倒是兴冲冲跑来找我,难得呀难得。”
“你也说了,那是陈彦迟嘛。”温舒白从包里拿出纸笔,在膝盖上摊开本子,道,“他是他,商叙是商叙,他们根本不一样。我想替商叙的家人做点事,让他的妈妈开心。”
原来归根结底,都还是因为商叙。
因为顾芳汀是商叙的妈妈,温舒白才这么上心。
许佳宁瞅了眼温舒白捧着本子要记笔记的架势,终于还是发出感慨:“舒白,你真的好在意他。”
没说名字,可两人都知道,这话里说的“他”,是商叙。
温舒白没法否认这一点,只小声道:“毕竟结婚了,他是我的丈夫呀。”
许佳宁笑了笑,心道,只怕不是名义上那层关系这么简单。
当初温舒白和陈彦迟也曾有一年的男女朋友关系,可她未曾看到温舒白对陈家的事有多上心。
后来两家人撮合着让他们去约会,温舒白活生生把情侣约会弄得像打卡上班一样。
可见如果不能情投意合,哪怕有那么一层名义上的关系,也不过是形同虚设罢了。
“舒白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丈夫呢。”许佳宁笑盈盈地打趣道,“看来夫妻关系很好,我看也不用专门苦心研究什么桌花,你们琴瑟和谐,就足够让你婆婆开心了。”
“不说算了。”温舒白被她这么一说,脸都跟着热起来,“你不告诉我,我去找别人问。”
“哎呦呦,我不说你就走?看来你确实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全是为了商叙的妈妈。”许佳宁拦住她道,“再这样下去,我真要吃商叙的醋了。”
“你哪需要吃他的醋?”温舒白的声音越来越小,“为了来找你,我直接把他一个人撇家里了……”
这种说法更显得有些暧昧,但许佳宁不敢再调侃她,怕真把她羞跑了,于是严肃了神情,只顾着说起正事:“好好好,那你等我一下。”
许佳宁从桌上找到平板,解锁之后,就把自己日常做的电子笔记展示给温舒白看。
她打开的那一本电子笔记,正是各类宴会上的桌花搭配。
细节最能打动人心,桌花是点缀宴会的特别装饰品。在桌花上花费的小心思,是一场宴会最能体现其规格的地方。
花的种类、高低、颜色,都有讲究,都需要巧妙搭配。
既需要与宴会厅的大空间相呼应,达到所谓锦上添花的作用。
又需要和餐桌这样的小空间相融合,达到烘托氛围,增添乐趣的效果。
许佳宁往后翻了一页笔记,上面还是带着图的。
那是一次婚宴上的桌花图,桌上的半球型花器是透明的,细而高,插上搭配好的花后,能够显示出十分丰富的层次感。
于是婚宴成了一片花海,人们在花海中进餐,整个大厅都洋溢着明媚欢快的气氛。
“舒白,其实你的婚礼上的桌花,就比较像这种设计。”许佳宁说着,还翻了翻手机相册,指给温舒白看,“喏,是不是视觉效果很美?”
婚礼结束后,这还是温舒白第一次看现场的图片,看了一眼后,心里升起了恍如昨日的抽离感,又有种很特别的怀念情绪,不禁道:“佳宁姐,你存了好多现场图啊。”
“因为这是你的婚礼呀。”许佳宁低头看着那些图,很自然地回道,“我最好的朋友的一生一次的婚礼。”
一生一次。
这大概就是许佳宁对温舒白的了解吧。
知道她能愿意和商叙结婚,是认准了商叙这个人,无比信任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在当时,婚礼上请了好几个专业摄影师,为温商两家的联姻,专门全程进行记录留念。
可这和许佳宁个人拍下的不一样。
许佳宁执拗地认为,她给温舒白拍下的图片,是以她的角度,帮温舒白记录下来的美好瞬间。
许佳宁跟着又想起自己翻看时的小发现,这时候刚好有机会告诉温舒白,于是拉着温舒白,神秘道:“你看,这些照片里,商叙是不是都在看你?”
温舒白随着她的话低头看去,照片里,她占据主要篇幅,而商叙其实不过是碰巧闯入画面。
是她和父母说话,强忍着不哭时。
是她在给另一桌敬酒,停留时间稍久时。
是她侧过身体,悄悄整理及膝的白色头纱时。
商叙一直在看她,频频回望。
那时,温舒白就站在离商叙不远的地方,可商叙还是像怕她会消失一般,视线紧紧跟随着她。
“感觉商叙很在意你,看他这眼神……”许佳宁笑起来,“不会是在担心你逃婚吧?”
许佳宁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商叙的眼神里的情绪,哪里只有担心呢?
还带着宠溺与爱意,半遮半掩,小心翼翼。
许佳宁不知道商叙对温舒白的这份感情,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单纯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其中有了年岁的沉淀。
温舒白看了一阵照片,诚实道:“我哪会逃婚呀,当时只想早点结婚,越快越好,为了温氏的股价。”
眼见着话题扯远了,许佳宁连忙把手机拿到了一边去,道:“还是继续看桌花吧。”
“其实婚宴和寿宴还是很不一样的。性质不同,主角不同。咱们中国人传统上很注重给家里长辈过寿,七十古来稀,更要隆重热闹了。不像婚宴,很多时候可以按照年轻人的新鲜想法来办,颜色也各有各的喜好。而寿宴基本都是传统型,主色调就是喜庆的红色。”
“所以嘛,你婆婆过寿,桌花最好也是红色为主色调。”许佳宁给了建议。
“当然了,除了红色,金黄色、黄色、橙色之类,也很适合辅助搭配。”许佳宁开始翻另一本介绍各种花草的电子笔记。
“这个是黄金果,也叫五代果。”许佳宁指着图片里盆栽枝条上的金色果子,“摆在寿宴大厅的角落,寓意很好,代表五福临门、全家安康、金银无缺。”
“这种大花蕙兰我也很喜欢用,尤其是红色的。你看,是不是有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还有啊,红色的澳洲腊梅就很适合用来搭配寿宴的桌花。进口冬青也仔细选选,要选那种果子鲜红,明亮剔透的,看起来特别好看,简直就是赏心悦目。”
最后,许佳宁又说起桌花的寓意:“老人家都喜欢有个好兆头,桌花里还能特别搭两样,金松和鹤望兰,松鹤延年嘛。”
金黄色的金松,搭上盛开的鹤望兰。如仙鹤栖在松枝上,翘首观望。
松鹤延年的寓意很是吉祥,是祝人如松鹤一般高洁、长寿。
“谢谢佳宁姐。”温舒白一边拿笔去记,一边感动道,“听你这么讲,我感觉我学到了好多。”
她今天算是没白来。
以往只知道许佳宁会照顾花,却没想到许佳宁还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许佳宁被这么一夸,唇边勾起笑意来:“还行,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基本功嘛,就像你们建筑行业,总该知道什么建筑材料啦,符合人体工程学啊之类的。”
温舒白连连点头,明白了她的类比。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许佳宁热情道,“这些花,我把我店里最好的留给你,找不到就问我那些同行们。虽然说这些东西只要花了大钱,你们两家没有找不到的,但我算大半个行内人,找来的成色可能更好些,也算是给你婆婆的寿宴也尽一小份心。”
温舒白正感动着,看到店里已经进来了好几位买花的客人。
许佳宁忙着招呼,温舒白也不闲着,在旁帮她拿花。
客人中,有个围着咖啡色围巾的男生,看到温舒白捧着一束粉色玫瑰,映得她整张脸也是白里透粉,突然开始同她搭起讪来,言语之间似乎是对温舒白一见倾心。
吓得许佳宁赶紧结账,客客气气把人打发了出去。
等送走这几位客人,许佳宁笑了笑,道:“舒白,不敢使唤你帮我卖花了,只怕花还没卖掉,人就被人盯上了。到时候你家商叙一定找我算账。”
第064章
温舒白其实早就习惯了在外被人搭讪, 经历太多,只觉得无聊,道:“好没意思, 还好你把人打发走了, 不然他还要加我微信。”
现在社会上的“精神小伙”太多, 她有点害怕不给微信会招来报复。
“那下次你直接抬手。”许佳宁拉高了她的手,“请大方展示你的婚戒,让人知难而退。”
温舒白嘴角抽了抽:“那还是下次直接带上保镖更有效。”
两人聊了几句,到了午饭时间, 许佳宁带着温舒白就近找了个饭店吃饭。
等吃完饭后, 许佳宁又要和店员一起忙店里的生意,顾不上温舒白, 温舒白也不便多打扰, 也就回家了。
温舒白回家的时间, 比商叙预计的时间要早很多。
她到家后, 发现家里一片寂静, 问过管家才知道, 商从诫与顾芳汀去王淳安家了。
至于商叙, 则是在三楼午睡, 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醒。
温舒白上了楼, 怕打扰商叙休息, 没有进主卧,而是朝着书房走去。
等她打开书房门时, 看到本该在主卧午睡的商叙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倒是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商叙放下书, 疑惑地望着她,抬眉道:“那我应该在哪儿?”
“听管家说, 你在午睡。”温舒白道。
“嗯。”商叙应了一声,“刚才是在午睡,但早就醒了,没什么事干,所以过来看看书,打发时光。”
温舒白这才回想起商叙往日的习惯,笑着纳罕道:“你现在开始午睡了吗?以前你还说没有这习惯。”
她还记得那次跟商叙一起去南城大学图书馆时的情景。
她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睡着了,后来在车上时,商叙还同她一板一眼说着什么“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午睡”。
没想到短短一段时间过去,商叙也开始学会午睡了。
商叙看着她,眼里噙着笑,道:“没办法,被某人带出来的习惯。”
一切习惯的养成,都不是无缘由的。
因为她,他渐渐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他办公室休息室里那张明显躺过的床,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好像休息室里的任何一觉,都比不上那天温舒白开车时,他靠坐在副驾驶的小憩。
尤其今天中午,温舒白一直不在,他其实睡得并不踏实。
未得到有效缓解的困倦,让他甚至在起床后,打了一个哈欠。
原以为温舒白晚上才回家,他又有好一段无趣时光,百无聊赖,只有苦苦等她。谁知醒来后不久,就能看到温舒白推门进来,让他心中惊喜。
“没想到你这个时候回来。”商叙不禁道。
温舒白错会了他的意思,随口就道:“怎么,嫌我回家早了?”
“是嫌你回家晚了,行不行?”商叙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旁,轻叹了口气,“爸妈不在,你不在,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
前面特意提起的父母,不过是个幌子。
商叙着重的后面那句,才是真正原因。
温舒白突然觉得,眼前的商叙变得有点黏人了。
在他靠得更近时,倚在书房门口的温舒白抬腿就回了主卧,只丢给他一句:“我也有点困了,想睡会儿。”
她的话不算全假,实际上中午和许佳宁吃饭时,她就有点犯困。
等她到了家后,轻松惬意的环境,更让她变得懒散起来。
回到主卧,换了宽松的真丝家居服,温舒白掀开被子,舒舒服服躺了进去。
但在躺进去的第一秒,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被子里是出奇的温暖,还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气。
那味道不是她的,她却也熟悉,因为来自于商叙。
温舒白抬眼去瞧,发现床上仍是只有一床被子,昨晚她丢在地上的那床,并没有被放回床上,却又不见踪影,不知道被收到了哪里。
所以她是又躺进了商叙刚刚睡过的地方?
温舒白人有些懵了,心头升起的紧张感太重,即使她困意深沉,仍遮掩不住。
偏偏这时候商叙也在她身侧躺了下来,同她四目相对,眼神灼热。
“……你来干嘛?”温舒白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
商叙和她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本正经回道:“刚才没睡好,想再歇一会儿。”
他似乎有着极其正当的理由,看温舒白睁着眼睛,还道:“各睡各的,我不打扰你。”
说得好听,各睡各的。
可他们盖着同一条被子,在小小的空间里,连空气都由他们共有。
也不用商叙做别的,他只需要躺在被子里,那呼吸声就足以扰乱温舒白的心神。
“不是喊困吗?怎么还不睡?”商叙又道。
温舒白莫名生了闷气,心里直想给他翻个白眼,可最后落在行动上,也不过是慌着要起身。
商叙忙拉住了她的手腕,软声哀求:“别走,就当是陪陪我。”
温舒白困意没散,原本就没有打算真走,如今又被商叙这么一挽留,也就重新躺了回去。
她不禁望着天花板发起呆,眼皮上却忽然一热,竟是商叙的手掌覆了上来,声音舒缓而松弛:“好好睡觉,不许发呆。”
她想指责商叙的强硬,可终究是没有开口,更没有睁开眼睛。
说来也奇怪,她闭上眼睛后,心绪渐渐平和下去。或许是因为商叙果真一直与她保持着距离,她很安心,困意也就重新袭来。
一觉过去,已是一个小时后。
温舒白是在商叙的怀里醒来的,同样醒了的商叙正揽着她的腰,她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商叙身上,手也按在他的腹肌上。
与清晨类似的体验,让温舒白慌了神,又窘又羞:“商叙,你干嘛?”
“冤枉。”商叙松开了手,“是你撞进我的怀里。”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
原本两人还隔着距离,但温舒白睡着后,不太安分,开始往他那边挪,生生把他挤到了床边处。
而他则是不拒不避,顺势揽她入怀,就这么抱着她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一直往边上挪,是在找什么?”商叙望着她笑。
温舒白压根不敢去看他了,只小声解释道:“我是在找抱枕。”
商叙看着仍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孩,低声宠溺道:“那我是不是比抱枕好一点?”
温舒白还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他的身体很暖,软硬适中,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是那流水线生产出的枕头比不得的。
可这比较,又实在荒唐。
温舒白侧着脑袋,看着衣服扣子乱了的商叙,从衣服的缝隙里,甚至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腹肌,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挪开眼神。
“想看就看。”商叙冷不丁开口,半是调侃。
他直接戳破了温舒白的心思,让温舒白忍不住拿拳头去捶他。
但她的力道,落在他身上,实在算不上疼。
到了最后,温舒白的手贴在了他的腰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本着探寻的目的,摸了一下他的腹肌。她感受到了凹凸感,有点硬,却也有些肉感。
商叙或许是怕痒,直接按住了她的手,却不想她一受桎梏,反而慌着挣扎,轻挠着他的小腹。
商叙难熬起来,终于哑声道:“别乱动了,舒白。”
听到他的声音,她确实不动了,可手仍贴在他身上,让他觉得滚烫。
商叙抬起手,将她的手“擒”了出来。
温舒白心里有种奇怪的理亏,小声嘀咕道:“怎么感觉像我占了你的便宜一样……”
“不是吗?摸了我这么久。”商叙整理着领口,扣好扣子。
语气质问之余,更显得暧昧。
温舒白正要为自己辩解,又听他低声笑道:“但合法夫妻,不该叫占便宜。”
“舒白,你想对我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他躺在那里,侧眸望她,不设防备。
但温舒白终究没有那种勇气,继续方才的那种探寻。
她已经睡足了午觉,此时无心继续待在床上,于是起了床去洗脸。
她明明已经从商叙身边离开,可脑子里还在想着商叙刚才的话。
合法夫妻,就可以做更多的事吗?
她不由联想到她那同样因为联姻才在一起的父母。步入婚姻后,他们生下了她。
温舒白突然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好在商叙并非一直步步紧逼。
到了晚上,还有周末晚上,都格外守礼,并未再有任何逾越。
周一一大早,温舒白赶着去上班。
她刚到办公室,放下东西,就听到刘嘉源说要开会。
设计2部的众人都往会议室走,坐下后,温舒白发现王淳安不在,刘嘉源跟着就解释了几句,说有个大项目快下来,王淳安是去商氏集团总部和总裁商叙商讨去了。
温舒白对此有些印象,这个大项目或许就是商叙病中仍不忘惦记的那个,但项目具体涉及什么,她并不知情。
会议正式开始后,主持会议的刘嘉源,坐在最中央的位子,比起往日,多了些领导架子。一开始是表扬大家手头的项目完成得很好,到了后面,就笑着布置起下一个工作,让大家在年末继续鼓足干劲。
身在设计院,工作繁重的时候多得是,众人见怪不怪。
但刘嘉源新任副总监,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很想多出成绩,对他们的鞭策也就勤了些,大家难免会有牢骚。
“怎么这么多工作,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陆遥在底下小声抱怨了句。
不想这话被刘嘉源听到了,刘嘉源面上仍笑着,但语气一顿,接着开口时,就显得话里有话:“年轻人不要抱怨工作累,不趁着年轻多工作,那不是浪费时光吗?有觉得自己手上工作多,干不完的,来站出来说说,我来帮大家解决困难。”
他是以自己的经验来教导后辈,可凡事因人而异,并非所有人都像他那样满心扑在事业与晋升上。
有了被暗暗点名的陆遥这个例子,其他人都没吭声。
就连陆遥本人,也没有再叫苦。
刘嘉源便满意道:“这就对了嘛。做人还是要有毅力和自制力。每天一杯的奶茶跟上瘾了似的,能雷打不动,怎么每天积极上班就保持不了?天天喝奶茶还对身体不好呢,我看不如戒了。”
如果只说后面,大家会觉得人人都被说到。
可加上每天一杯雷打不动的奶茶这句,似乎就指向了具体的一个人,那就是陆遥。
陆遥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但不敢说工作,只揪住刘嘉源所说的自制力,道:“刘工说得对,像奶茶瘾啊,烟瘾啊,确实对身体不好,是该戒了,顺便也能锻炼自制力。”
这话明里暗里都像是在戳刘嘉源的心,要知道哪怕是商叙亲口提了让他戒烟的事后,刘嘉源依然忍不住在偷偷抽,怕商叙偶尔过来设计院会发现,每次都会开窗散味儿很久。
现在刘嘉源在会议室设计2部众人面前,被他一手带出来的陆遥揭了短,冲动之下,就有了较劲的意思,道:“陆工,这样吧,比个赛,你戒奶茶,我戒烟,谁没忍住,被发现一次,主动加班三小时。”
也多亏这是在设计2部,除去年纪最大的王淳安,刘嘉源也才差不多四十,其余的人,多是二三十岁。
年轻人一多,气氛就轻松些。
所以刘嘉源一开口,众人不仅没有太过意外,反而为此叫好。
“啊?”
只剩下新进设计院的温舒白一个人诧异着,扭头看着陆遥。
陆遥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答应道:“刘工,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刘嘉源说到这里,又看向温舒白,道,“为保证公平,由温工当监督员。”
还处于恍惚之中的温舒白,默默点了点头。
散会之后,电梯站不下那么多人,温舒白和陆遥一起走楼梯下楼回办公室。
路上,温舒白不禁向陆遥投以赞赏的目光:“没想到你面对刘工还有那么硬气的时候,我都看呆了。不过你以后真不打算喝奶茶了?”
“谁让他那么爱内卷,还非要鞭策着我们?工作累也就罢了,抱怨一声还被他说。”陆遥拉住温舒白,声音渐渐小了,“不过我没打算真戒,只不过是暂时忍忍而已,你放心,刘工会比我更早放弃。”
“每天自主加班三小时,也让他尝尝咱们的苦。”陆遥掰着手指头,“应该够他受的了。”
温舒白连连点头。
其实总体而言,刘嘉源这个副总监,虽然也加班,可时间和次数上,都比她和陆遥要少多了。
而对于这次的比赛,陆遥显得稳操胜券。
至于刘嘉源……
到了晌午时,温舒白去商叙那儿一起吃饭。
或许共进午餐的习惯正在养成,商叙的甲流明明已经好了,可她还是在工作日过来找他。
陆遥能感觉到他俩之间微妙的黏糊,心里考虑一番后,主动和温舒白说起以后打算和男朋友一起吃午饭的事。
温舒白也就开始习惯起一下班就往商叙那边跑。
温舒白一边吃着饭,一边逛朋友圈,看到刘嘉源发了新的动态。
“这次我真的要戒烟了。”
底下已经有了一排回复:
向朝阳:“刘工威武,这次一定能行。”
陆遥:“刘工准备好晚上加班,记得跟嫂子报备一声。”
王淳安:“确实挺好戒的,你已经戒了几百次。”
刘嘉源回复王淳安:“王老师,这次是真的,请看我的决心。”
王淳安回复刘嘉源:“受刺激了?”
看到这里,温舒白只默默回复了一句:“加油。”
她身侧的商叙,看她打个字都笑得那么开心,不由好奇起来,问道:“看什么呢?”
“刘嘉源的朋友圈。”温舒白回道。
“他有发新的朋友圈吗?”商叙打开微信,翻了一阵,又道,“是以前的?”
“不是啊,就是今……”
话没说完,温舒白反应过来,刘嘉源的那条动态,大概是分组可见的,商叙不在其列。
早早就应该在商叙勒令之下戒烟的刘嘉源,也确实不该让新的朋友圈展示到商叙面前。
为了印证这一点,温舒白凑近过去,用商叙的手机去看刘嘉源的朋友圈。
果然。
内容根本不一样,刘嘉源的朋友圈里,只留了一条帮商氏集团总部转的校招宣传片。
“海纳百川,广集英才,商氏集团欢迎您的加入。”
实在是好官方,好客气。
温舒白在自己的视角下,能够看到的那些,譬如刘嘉源日常的插科打诨,生活碎片分享,还有立志戒烟的事,商叙那边全都看不到。
温舒白沉默一阵,道:“商叙,看来级别太高的人,会失去很多乐趣。”
但转念一想,哪怕是她自己,都会屏蔽一些人,如果不是和商叙有着夫妻这层关系,商叙这位集团总裁,估计也会是她的屏蔽对象。
商叙那边,也渐渐察觉出自己是被屏蔽了,往温舒白的手机瞟了一眼,温舒白连忙捂住了,道:“不许看!这些都是我们同事之间的小秘密。”
“好,不看。”商叙顺着她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兴趣,他们和我关系不大,只要你不跟他们一样屏蔽我就好。”
见说回到自己这儿,温舒白直接打开了她的微信朋友圈,放到商叙眼前:“我当然不会屏蔽你了。”
不止不屏蔽,而且有时分享的内容,也有商叙的参与。
比如她拍下的泡泡机、小白兔棉花糖、两串放在一起的蓝色香灰琉璃手串,等等等等。
温舒白跟着就随手打开了商叙的朋友圈,看他朋友圈里空空如也,便半开玩笑地问道:“那你呢?什么都看不到,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
商叙不止不发朋友圈,甚至连逛都很少,也就是偶尔看一眼,温舒白是知道的。
但商叙还是很认真地向她解释:“我不太会用屏蔽这个功能,所以没屏蔽任何人,更不会屏蔽你。”
“你竟然不会用?”温舒白惊讶。
“嗯……”商叙点头,又试探着道,“不然你教教我?”
温舒白想到商叙那鱼龙混杂的人际圈,认为他确实需要学习这功能,于是凑近过去,向他讲解道:“其实就是点他头像,然后有个朋友权限,这里选仅聊天,他就看不到你的朋友圈了,你也看不到他的。”
讲解示范之后,她看着商叙道:“你试试?”
商叙低头看着手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翻出了陈彦迟。
因为有着亲戚关系,商叙没法把陈彦迟删除,但终究觉得心里膈应。
于是他依照温舒白教他的步骤,将陈彦迟设置成了“仅聊天”。
这样的待遇,在商叙这里,好像只有陈彦迟一人有。
温舒白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吃完饭后,继续刷新着朋友圈。
很快,她就看到了最新的一条,竟然是商叙发的。
“一屋二人三餐四季。”
配图是她方才吃饭时的样子,她却不知道商叙是什么时候偷拍下来的。
“商叙,你发的这是什么呀……”温舒白忍不住“声讨”他。
“不是你说什么都看不到吗?”商叙答得从容,“现在能看到了。”
“话说得没错,但这好看吗?”温舒白审视着这张图,“我头发有点乱,而且你这里光线不好……”
或许只是因为她出现在商叙的朋友圈里,她开始对照片里的自己有了种种的不满意。
商叙却摇摇头,握住手机,望着她道:“好看,什么样的你都好看。”
盛装打扮,容光焕发的她好看。
在生活里简单素颜,头发微乱的她也好看。
一颦一笑,宜喜宜嗔,只因她是她,所以都好看,都惹他心动。
“朋友圈不就是要记录生活中重要的时刻吗?”商叙反问道。
成了夫妻后,他们互相依赖,连一起吃饭时,都觉得放松又快乐。
听到商叙的话,原先还不满意这张照片的温舒白,似乎转了心思,再没催着他删掉。
不过她也跟着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好吧好吧,随便你。”温舒白表面不在意地说着,实际趁着商叙不注意,也偷拍了他。
“两副面孔,是挑食的商大总裁。”
配图是商叙与他面前盘子里挑出来的萝卜丝。
“这下公平了。”温舒白满意道。
商叙只是笑,注意到时间后,又催温舒白早点回去上班。
等温舒白离开了,商叙望着朋友圈里属于温舒白的新动态,看了很久很久。
后来发现右上角多了个红点,点开后,原来是姐姐商锦绣发的动态。
自从姐弟俩打过那通电话后,就重新加回了微信好友。
但商叙之前就不爱看商锦绣发的动态,她几乎是在围着她的家庭转,发的东西不是关于陈国昌,就是关于陈彦迟,而且全是九宫格。
像今天这样,只有一段文字的情况,其实很少见。
“直到今天才悟出来,活了大半生,我最在意的,其实还是真心。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真心二字都是最重要的。”
她说得隐晦,商叙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屏蔽陈国昌。
如果没有,那她或许是在给陈国昌最后一个机会,等陈国昌主动交代一切。
凭借亲人之间的了解,商叙其实没有猜错商锦绣的心思。
此时正待在家中的商锦绣,确实是在等陈国昌。
但严格来说,却又不算是给机会,因为她更想以此为契机,录音取证,拿到更多有利于她的证据。
只可惜,商锦绣等了很久,都不见陈国昌打来电话,也就作罢,重新打开电脑网页。
这些天里,她反反复复在看的,是网上的爆料文章。
好几个陈国昌曾经带过的女学生,都出来讲述了当年的遭遇。
但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有这些文字。这也是迟迟没能真正立案的原因。
网上也形成两派,一派认为她们写的不过是“小作文”,是受人指使,刻意诬陷她们曾经的导师。
而另一派,则是支持女学生们的,还向大众科普这类事件时隔多年后再取证的不易,还有她们心理上的创伤有多大。
而在网上的各种讨论声中,“衣冠禽兽”、“道貌岸然”、“德不配位”等词都是高频词。
很多人都说起陈国昌的家世,还有他的所作所为,以及二者的反差。
更有人顺口说起陈彦迟,说他抛弃多年的女友,掉头攀附温家,也不是什么好人,真不愧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看着这些文字,身为陈国昌妻子的商锦绣,其实难过极了。
她头一次意识到,她根本没资格鄙夷和嫌弃嫣然这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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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再穷,依然是个清清白白、品行端正的女孩。
而陈国昌,这些年无论在学界有了多高的地位,赚了多少钱,都依然是个人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陈国昌的影响下,陈彦迟似乎也被带坏了。
商锦绣真正静下心再想想,似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嫣然配不上陈彦迟,还是陈彦迟配不上嫣然。
在高强度的上网下,看着每天增加的爆料细节,商锦绣整颗心都有点发木发冷。
但她依然在看,强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想看看陈国昌都做了哪些恶心事。
随后,在新的爆料里,有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床上时,我感觉有闪光灯的强光闪过,还有快门的声音。”
商锦绣把这张图保存了下来,反复思考着。
闪光灯?快门?
会是陈国昌当时在拍照吗?
受害女学生们手里没有过硬的证据,可陈国昌手里未必没有。
以陈国昌这些年在南城大学材院的嚣张气焰,还有在高端会所时的言辞……
商锦绣想起来了,她看过的一段监控视频里,陈国昌就曾和一个女孩调情,说喜欢欣赏她床上的样子,总在反复看。
商锦绣当时只顾着恶心,没太明白陈国昌话里的意思,现在想想,或许陈国昌指的就是录像与拍照。
如果陈国昌在私人高端会所里有这种举动,那么他对那些学校里的女学生们呢?会不会也有?
如果真有,以陈国昌的谨慎,这类东西,是绝不可能存在手机里的,只会存在最保险的地方。
想到这里,商锦绣走进了陈国昌的书房。
今天是工作日,陈国昌和陈彦迟都在隆昌新材。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进去后,还是把书房的门反锁住了,然后在手机上连接了家门口的监控图像,时刻留心他们父子俩是否回来,这才开始四处查找。
她平时给了陈国昌一定的空间,是不怎么进来的。
现在进来了,一时也摸不着头绪,小心翼翼地翻了整个书房后,只剩下有个柜子没翻。
她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微型的保险箱。
看大小,不像是放着陈国昌的私人财物。商锦绣也知道,陈国昌在公司有个很大的保险箱,上了好几重锁,那才算是他的金库。
意识到面前这个保险箱里,很可能就装着她想要找的东西后,商锦绣就开始试密码。
密码应该是对陈国昌很重要,印象很深的一个数字。
于是她试了陈国昌和她的生日,陈彦迟的生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一个个试下去,但全都不是。
最后,她想到一个日子。
她犹豫着输入之后,保险箱的门打开了。
商锦绣的整颗心都像是坠进了压抑的深海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是她与陈国昌确定恋爱关系的日子。
她看着保险箱里的东西,一个U盘,还有一个泛黄的信封。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U盘,又去找来她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读取后,无数个文件夹映入眼帘。
陈国昌好像还保留着上学时的“严谨”,文件夹的名称都是一串串排列整齐的数字。点开后,每一个文件夹里面似乎都是按照年月日,从远及近排列。
商锦绣点开最上面的一个,年份大概是十二年前。
不用细看,预览图就已经足够色情。
但为了进一步确认,商锦绣还是点开了。
视频的画面中,女孩看着像是睡着了,意识不清,很安静,于是只能听到陈国昌嘴里的各种脏话。
商锦绣没坚持多少秒,就点了暂停。
缓了很久之后,她才开始复制粘贴,把U盘里所有的东西都拷贝到她的电脑硬盘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点击退出。
她将U盘紧紧握在手里,走回陈国昌的书房。
怕陈国昌有所怀疑,她必然还是要把U盘放回保险箱的。
而在放回去的那一瞬间,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泛黄的信封。
她有些好奇,随手拿起一瞧,发现竟然是她写给陈国昌的回信,不禁木在原地。
是了,他们多次约会后,那天早上,陈国昌送了情书给她,到了傍晚时,她回了一封给陈国昌。
陈国昌当时说,这一天对他来说很重要,这封回信也是一样,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他要一辈子珍藏。
可商锦绣从没想到,他是以这样的方式珍藏。
或许陈国昌就是这么一个分裂的人,会把他所谓的“最珍贵的东西”,和他的那些肮脏,放在一起。
商锦绣久久握着那个信封,直到手上的汗浸湿了信封,让信封微皱起来,她慌忙挪开手指。
她将一切都归到原位,整理着表情,几乎面无表情地走出书房。
而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还是哭了。
她忍不住垂头拭泪,重新抬起头时,手机振动了下。实时监控显示,陈国昌回家了。
她走下楼,装作惊喜又委屈的样子,抱住了陈国昌:“国昌,你终于回家了,我看了网上的那些报道,好担心你。”
陈国昌原本要以吻安慰妻子,但怀里的商锦绣却偏了下头,堪堪错过。
于是他只抱了抱她,然后道:“那些不过是一阵风,吹过就完了,不用担心。”
他带着不屑,也显得自负,可满身的烟味也是掩盖不住的。这段时间里,他整日为各种烦心事发愁。
而在他看不到的那一面,商锦绣抱着他的脖子,只是冷笑。
*
“好大的烟味啊。”
身为监督员的温舒白,在走进刘嘉源办公室时,扇了扇面前的空气,紧皱眉头。
“人家陆工今天可没点奶茶喝。刘工,你偷偷抽烟啦?”温舒白在他桌上的烟灰缸里找起烟头。
“没有没有。”刘嘉源摆摆手,一边把另一只手往身后藏。
温舒白没找到烟头,可烟味依然很可疑,又看刘嘉源背着手,便道:“藏了什么,让我瞧瞧。”
刘嘉源只好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温舒白端详一阵,没认出来。
“没什么,就是个小玩意儿。”刘嘉源笑了笑。
温舒白直接抢了过去,道:“那我拍个照,给商叙瞧瞧,看他认不认识。”
刘嘉源连忙“招”了,道:“别,你别捅到商总那儿。我告诉你就是了,这是电子烟。”
温舒白看着手心里的小东西,感觉有点特别,但很快就严肃起来,失望地朝着刘嘉源摇了摇头,道:“还真让陆工说中了,那你今晚准备加班吧。”
“等等,抽电子烟不算抽烟吧。”刘嘉源辩解道,“这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藏?”温舒白冷静地反问。
刘嘉源:“……”
“烟瘾真够重的,没想到你一天都没坚持住。”公正的温舒白开始拍照留存证据。
她拍完照就走了,但刘嘉源还在她身后嘴硬:“我那不是烟瘾,其实我一般能控制住的……”
温舒白听了更是摇头,默默把照片发给她建的三人小群里。
这个“比赛”群,自然只有刘嘉源、陆遥和她三个人。
陆遥当即就回了两个字:“收到。”
看着很淡定,给上司留足了面子,但其中的得意与开心,温舒白其实能想象出来。
到了下午下班时,刘嘉源喜提三小时加班。
刘嘉源也算愿赌服输,但他手头的活不多,也就把陆遥和向朝阳等人的活揽了过去。
一个比赛,算是无意间造福了众人。原本要一起留下来加班的人,有好几个都能走了。
陆遥走时,让温舒白也走,温舒白却摇了摇头,说好多图都没画完,想再画几张再走,跟商叙也已经说过了要加会儿班的事。
陆遥当时就很不理解她:“怎么你这种千金大小姐,反而喜欢过打工人的日子呢?”
“谁让我很多东西都不懂呢?”温舒白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选了这行,就要自己走下去了,我不是来体验生活的。”
如果真的只图安逸,她当初也不会背井离乡去学建筑。
而她学成归来,才发现自己不懂的东西有那么多。
一个建筑从设计到落地其实要花费很久,过程十分复杂。
那些图纸,她修改了无数次,一次又一次被刘嘉源或者向朝阳指出需要修改的地方,打回来,然后重画。
在实践经验方面,她的高学历似乎不值一提。
多亏了她之前还算有些实习经历,打下了一点基础,否则她开展工作,只会比现在还要艰难。
“你先走吧。”温舒白仰起头道。
“那你忙完早点回。”陆遥大概明白了她是想更快进步,不再劝她,只提醒道,“起风了,天气预报都跟着变了,说晚上有雨。你没带伞的话,门口架子上有几把,你记得拿。”
“知道啦,明天见。”温舒白朝着她挥挥手。
陆遥走后,又有同事陆陆续续走了。
温舒白足足又画了两个小时图,到了最后,只剩下她和刘嘉源两个人还在。
温舒白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路过刘嘉源办公室时,从微微敞开的门缝里看到他还在画图。
“刘工,听陆工说,外面下雨了。”温舒白道。
“是啊,你早点回家吧,路上小心。”刘嘉源说着话,手上的活没停,“门口有公用伞,没带伞的话拿一把,记得也给我留一把,让门卫送来,谢了。”
“好,那你什么时候走?”温舒白问。
“说好了三个小时,当然差一分差一秒都不行。”刘嘉源低头看了眼时间,“还差五十七分钟零七秒。”
“真是言而有信。”温舒白笑了下,“那我先走了。”
在走进电梯时,温舒白望着黑掉的大办公区,还有刘嘉源办公室那一处的微微亮起的光,其实能感觉到这位上司的心口如一。
严于律人,同时也严于律己。
天气预报是下午突然变的,温舒白没带伞,但也不太在意,她的车就停在设计院大楼前面的那片停车场,走过去也就几十米的距离,淋不了多久的雨。
但当她走到门口时,才看清外面的雨忽然变得很大,雨滴直直砸向地面。
秋夜凄凄,风雨交加,凉飕飕的冷空气正顺着大门刮进来,让她打了个哆嗦。
而陆遥所说的,门口特意为员工放着的公用伞,现在只剩下一把了。
温舒白想起之前闲聊时,刘嘉源说他的车出了故障,送去修理,料想他这几天都是走一段路去坐地铁回家的。
比起自己,刘嘉源大概更需要这把伞吧?
温舒白没犹豫,和旁边的门卫大叔说了几句,让他帮忙把伞转交给还在留着加班的刘嘉源。
然后温舒白又看了看外面愈发大起来的雨势,将心一横,就准备小跑着冲出去。
但人刚出大门,就被拦住了去路。
雨幕中,一个男人撑着一把黑色雨伞,朝她走来,是商叙。
“没带伞,就打算淋雨跑回车里?”商叙问她。
温舒白看着不远处的车,道:“没事,这又没几步路。”
“有事。”商叙走到她面前,将伞倾向她,黑色的伞布如同夜色,遮住她的上空,而他缓缓道,“不想让你淋到雨,哪怕一点。”
第065章
就在这时, 一楼大厅的门卫也拿着伞走了出来,边走边道:“温工,我看你也没带伞, 怎么直接就走了?我先送你上车, 再把伞拿回来就行了。”
门卫走到温舒白的身边, 才发现商叙也在,连忙恭敬地道:“商总好。”
“谢了。”商叙替温舒白回道,“有我来接她,我们打一把伞就可以。”
门卫点点头, 拿着伞回了设计院大楼。
温舒白与商叙站在楼下, 雨其实并未淋到他们。
但看远处的雨势,似乎更大了些, 让温舒白都有些发愁商叙的这把黑色雨伞, 能不能遮住他们两个。
商叙却不着急, 将伞递给了她, 让她先拿着。
“干嘛?”温舒白虽接过了伞, 却不解他的意思。
下一秒, 腾开双手的商叙, 就脱下了他身上的深灰色羊毛大衣, 将衣服披到了她的身上。
“还过夏天呢?”商叙将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扣上了, 理了理她的领口, 又重新拿起伞,挑眉道, “树上的叶子都黄了。”
因为早上的天气预报没说下雨, 她没穿太厚。
她抬头望去, 树上的叶子确实黄了大半,被今天这场秋雨打下来, 浸在凉凉的水洼里,一片片紧贴在地面上。
站在伞下,温舒白却觉得很暖很暖,全身都被商叙大衣上的余温所包围,丝毫感觉不到秋雨的寒冷。
但她仍没有忘掉商叙现在身上只剩下单薄的衬衣,道:“那你不冷吗?”
“我养生。”商叙面无表情,“没听过吗?春捂秋冻。”
这也算是传统说法,可温舒白还是嘀咕了句:“……这么冷的天,你倒是会养生。”
商叙则打着伞,牵着她往前走,她的车停得更近,于是走到车旁时,他们便默契地停下了。
商叙帮她打开车门,先撑伞护她进去,后又转到驾驶座那边,收伞上车。
坐进车里之后,温舒白才能感觉到,商叙的衣服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她被整个包裹了起来,侧过脑袋去看商叙都有点不方便,又懒得自己动手,于是轻嚷道:“商叙,帮我。”
商叙笑了笑,去帮她把大衣扣子重新解开了。
“你怎么来啦?”温舒白仰起脸看着他,“你今天不是下班挺早吗?”
所以她没想过商叙会来接她。
“我到家之后没多久,外面就下雨了。”商叙叙述道,“然后想起早上你没带伞,你车上也没备。”
他的叙述未掺杂感情,但温舒白依然吃惊于他的细心:“你连身边人带没带伞都能记得住吗?”
她大概不知道,她的说法并不准确,商叙的细心不在身边人,只在她。
开始开车的商叙并未回答。
温舒白也并非真问,只是感慨一句,此时正看着前方左右摆动的雨刮器发呆。
工作了一整天,她身体极累,没看多久,就有些困了,撑起手臂,倚靠在侧面的车窗边,听着窗外的雨声,小睡了一会儿。
但实际上又没法真正入睡,从头到尾只是昏昏沉沉。
快到家时,温舒白突然打了个激灵,然后就坐直了身体。
一直怕吵到她的商叙,侧过脑袋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将车停好。
老年人休息的时间都很早,一般晚上只要有像今天这样的加班,温舒白回家后,都见不到商从诫夫妇的面。
两人回到三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舒服的睡衣。
温舒白以往都是在浴室外面的镜子前就将头发吹干,可今天实在太累,就拿着吹风机回了主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叙比她早出来,却很随性,头发只用毛巾擦了个半干。
“好累……”温舒白坐在床头抱怨道,“世界上有没有一种发明,能让头发一秒自动变干,然后我什么都不用干?”
温舒白天生就有一头黑而密的头发,发质好,有光泽,所以总喜欢留长发,舍不得剪掉。
造成的后果就是,头发的日常护理很麻烦,洗头发也费事。
“这种发明恐怕现在还没有。”商叙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手里的吹风机,“但你确实可以什么都不用干。”
温舒白没提防,就感觉手中一空。
意识到商叙要做什么时,她本能地就要拒绝:“这种事不用麻烦你……”
她有手有脚,干嘛要麻烦商叙“伺候”她?
商叙却已经打开了吹风机,一只手按了按她的肩,要她坐好,然后将她的头发撩起。
“舒白,可这不叫麻烦。”
在吹风机的声音中,温舒白听到商叙说道。
她微闭着眼睛,感受到吹拂过来的温热的风,还有轻柔地揉着她头发的商叙的手。
商叙就站在她身旁,她坐在床上,不是干坐着,可以依靠在他身侧,身体因惯性全都倾向他。
她的头发又长又多,想要吹透,必然要费一番功夫。
商叙却始终不急不躁,精心呵护着她那一头如缎子一般柔顺的长发,直到头发确实干了,直直垂在她的背后。
“好了。”商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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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舒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对于商叙的“服务”很是满意。
又看商叙要把吹风机收起来,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自己不用吹吹吗?”温舒白指着他半湿的头发,“还在滴水呢。”
“不用。”商叙随意道,“等会儿就干了,我不习惯吹。”
“不行!”温舒白却执拗地第二次把他拉回来,夺过了吹风机,“坐下,耐心点,等我两分钟。”
温舒白的话带有魔咒一般的力量。
她一开口,商叙就果真坐了下来,乖乖等着她的动作。
他头发短,温舒白吹时,不用像他刚才那样撩动头发。
短发也果然有好处,没两分钟就真的干了。
然后温舒白关了吹风机,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突然感觉摸起来手感挺好的。”
她如此亲近他,主动碰他,让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任由她揉乱了他的头发。
“早点休息吧。”见她收了手,商叙站起身,忍不住也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说道。
没几秒,他像是想起一件事,问起温舒白:“晚上吃饭了吗?”
“算是吃了吧……”温舒白答得模棱两可。
她很快就在商叙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承认道:“没吃饭,不太饿,但我吃了零食,算是饱了。”
“零食?”商叙皱着眉,看上去不太高兴,甚至将不久前温舒白的话还了回去,“……这么冷的天,你倒是会养生。”
“商叙,你怎么还学会讽刺人了呢?”温舒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一时有点炸毛。
“你教我的。”商叙脱口而出,然后就往门口走。
“你干嘛去?”温舒白疑惑起来,跟着他往外走了几步。
她看到商叙下了楼,但又不像是要出门,大概只是在别墅内有什么事要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到半小时之后,答案揭晓,商叙捧着一碗粥回来了。
“你说你不太饿,可胃里凉着总不太好。”商叙将粥放到床边,“粥应该总还能喝点吧?”
“好吧好吧。”温舒白妥协,接过汤匙后,又好奇地问他,“这是你做的?”
“嗯……”商叙承认了,“毕竟现在有点晚了,不想特意惊动别人。”
除此之外,他大概还是怀有一点私心,本就想亲手给温舒白做点吃的。
这已不是商叙第一次为她下厨了。
温舒白尝了一口,评价道:“挺好吃的,但我不一定能吃完,到时候你别误会,以为我是不喜欢。”
她特意照顾着商叙的积极性。
但她也是真的不太饿,身体疲累的本能,让她只想着等会儿要早点睡。
“没事。”商叙只道。
温舒白这才继续一汤匙一汤匙吃下去,最后剩了小半碗,只能放回桌上。
“哎,继续吃会撑得难受,可不吃又感觉浪费食物。”温舒白左右为难。
商叙不发一言,只默默把她放回桌上的碗端了起来。
“商叙,你要帮我吃吗?”温舒白有点惊讶,看他不否认,还真有这架势,便犹豫着提醒道,“这我吃过的,你不嫌弃吗?”
印象之中,好像只有父母才能做到对她吃剩的食物毫不嫌弃。
“你什么时候见我嫌弃过你?”商叙问道,“晨跑时,我们不也喝过同一壶水吗?”
确实如此,商叙与她晨跑时,只带了一壶水,等她喝完,他就随手接过喝了起来。
可粥与水,终究有很大不同。
当时的条件与现在,也完全不一样。
更何况,哪怕是商叙之前在病中时,他们也是分了汤匙,且她尝了几口后,就没有再喝。
温舒白看着商叙,猜想着他或许只是客气一下,便试图从他那里看到他的勉强。
可商叙没有,温舒白看他用汤匙舀粥的动作那么自然,就像在吃他自己新盛的粥一样,一时都有些恍惚。
他们是真正地在同喝一碗粥,好像又亲密又温馨。
这种亲近感,让温舒白有种错觉,仿佛他们真的是做了很久的夫妻,有了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可又明明没有。
他们中秋节前一天举行婚礼,到了今天,满打满算也才快一个月。
第066章
这种能够彼此依偎的亲近, 一直持续到关灯前。
关灯的那一瞬间,温舒白感觉到,她与商叙依然默契地保持着某种微妙的界限。
可她却也为此心情复杂。
她既害怕商叙像前几天那样抱住她, 两人发生更亲密的事情。
又担心商叙会远着她, 翻过身去背对她。
最终, 似乎还是对后者的担心更胜一筹,温舒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悄悄望着旁边已经闭上眼睛的商叙。
却不想商叙真的翻了个身。
他动作随意,可温舒白看着他宽阔的后背, 莫名难过起来。
她自己都觉得这情绪起来得太奇怪, 但就是忍不住开始多想,觉得商叙突然对她冷淡了。
又觉得这才应该是常态, 他们本来就只是一对名义上的夫妻。
两床被子就像是两堵墙。
“墙”那边的商叙大概是睡了, 而“墙”这边的她, 暗示着自己也该早点睡。
然而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 商叙转过身来, 重新面对着她, 一束光也跟着照进她的被子, 生生穿过了两堵墙。
“舒白, 这几套晚礼服, 你最喜欢哪套?”商叙问道。
温舒白迷迷糊糊睁开眼, 才看清他递过来的是他的手机,手机屏幕上的全是晚礼服高清照片。
“你不睡觉, 就是在看这个?”温舒白一愣。
“是啊。再过两天就是妈寿宴, 你除了工作, 其他时间都去忙寿宴的事了,自己的晚礼服都没准备, 我就帮你参谋参谋。”商叙答道。
温舒白心里一暖,方才那一瞬的奇怪的失落,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她接过手机,不由自主笑了下,指尖在屏幕上划动,然后停下:“这套好看。”
“我也觉得。”商叙应了声,认真分析道,“这条很灵动,刺绣的细节做得比较好。颜色衬你的肤色,也显得气色好。”
那是一条玛切萨层叠纱裙,樱花粉的纱看着层层叠叠,却丝毫不显得厚重,反而有种带着仙气的飘逸。
精致考究的刺绣与蕾丝拼接,还有那摇曳的裙摆,都带有东方美学的设计,也就很适合在寿宴这类场合穿。
尤其颜色不是大红,另有一种低调的奢华,既衬喜庆气氛,又不至于太抢眼,将寿宴主角的高光夺去。
看他似乎是真的有所了解,温舒白有些好奇:“你现在对晚礼服都有研究了吗?”
“不过是临时抱佛脚。”商叙笑了笑,凑近她,与她同看一块屏幕,“毕竟成了已婚人士,总不能对自家太太的事一问三不知。”
如果是以前,他哪里需要做这方面的功课?
他的礼服自有秘书和管家操心。
可婚后的他,却另外生出了一股热情。
总忍不住插手关于温舒白的细枝末节,非要亲自上阵。
温舒白心中悄悄拿自己比较了下,也学着关心起他,小声道:“那你的礼服定了吗?还有领带什么的。”
“礼服没选好,但领带已经定了。”商叙回道。
温舒白听了觉得奇怪:“哪有这么定的道理?头一次听说先定领带的。”
“在我这儿,就有这样的道理。”商叙伏在她耳侧,轻声细语,“我就是想戴你送给我的那条。”
在过近的距离下听他说话,温舒白的耳垂都有些酥麻。
这些话,还有商叙待她的独一无二,都让她心中欢喜。
在对寿宴的讨论里,他们渐渐越过了之前的边界,以一个恰当的理由,彼此靠近。
他们谈到深夜,到了不得不睡时,才又不舍地躺回原位,悄悄拉开距离,各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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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顾芳汀七十大寿的寿宴,办得格外隆重。
不止顾商两家还有温家,南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来了。
陈家父子最终没来,这也在顾芳汀意料之内。
不过她本就不在意这个人,心里便没有什么波澜。
只有在看到女儿商锦绣的到来时,顾芳汀流下了欣慰的泪水。
这些年里,母女二人虽然还能在各种场合里见到面,可从来不曾交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芳汀这次见到女儿,终于忍不住主动拉她坐在自己身边,问起她的一切。
可想要问的事情那么多,最终也就只能汇成一句:“锦绣,过得好吗?”
商锦绣想起商叙托温舒白带给自己的照片与视频,想起这段时间她发现的陈国昌的种种不堪,几乎红了眼眶,却强撑起笑容:“好啊。”
顾芳汀深望了她一眼,直望到她有些发毛,才道:“锦绣,我和你爸有没有说过,你撒谎时特别不自然,总会摸一摸鼻子。”
所有的伪装,都在最熟悉的人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你记得你当初刚和陈国昌恋爱时,我们说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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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发现他和兰家那位留过法的千金频繁约会,还举止亲密。我们说陈国昌这个人不老实,当初你又是怎么回我们的?”
“我忘了……”商锦绣如今已不想再回想。
“可我还记得。”顾芳汀道,“当时你说,这些事陈国昌都跟你交代过,说是兰家千金在追他,他并没有答应。因为陈国昌只爱你一个。至于我们对你的告诫,你只当耳边风,总觉得我们是编的。你现在再想想,那些是不是编的?”
“妈,我……”商锦绣已说不出话来。
“以后怎么打算的?”顾芳汀又问。
商锦绣心里难受,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可却一个字也不说。
顾芳汀叹了口气,只让她现在好好想想。
寿宴总归还有个简单仪式,负责主持的人走着流程,而顾芳汀则在接受着众人的祝寿。
当着众人的面,顾芳汀对温舒白亲自设计的“松鹤延年”桌花赞不绝口,直言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祝福。
“真羡慕你有个好儿媳妇,小叙也是有福气,我家长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回个女朋友来。”
说话的人,与商叙等人同坐一桌。
温舒白不认识,商叙悄悄介绍了,才知道这是他母亲顾芳汀大哥顾芳岸的妻子靳思齐。前段时间顾芳岸腿疾复发,生病住院,她妻子一直在医院陪着。
温舒白与商叙结婚匆忙,也就刚好错过了,当时只送了厚礼。
于是她连忙甜甜地叫了声:“舅舅好,舅妈好。”
顾芳岸生性少言,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后,就只跟商从诫闲聊起来。
反倒是靳思齐很热情,和温舒白与顾芳兰等人聊得不亦乐乎。
温舒白注意到,这位舅妈很有活力。顾芳岸已经七十多岁,可靳思齐却看着比他年轻许多。
温舒白一问,原来舅妈只有五十多岁,两人竟然差了整整二十岁。
说起往事,商叙特意压低了声音:“当年舅妈家里其实是反对的,说差这么多岁,会惹人闲话。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两家也就同意了。”
“那年冬天,舅妈和舅舅在湖面滑冰,冰层突然碎裂,舅妈掉了进去。是舅舅奋不顾身跳进湖里,救舅妈上岸。也因此,他的腿不小心被磕到了,又受了寒气,有了腿疾。年轻时不太明显,可这几年摔倒过一次后,就总觉得不舒服。”
温舒白听着商叙的讲述,望了眼不远处的顾芳岸。
他走起路来确实有点跛,只不过因为步子缓慢,又拄着拐杖,所以才不显眼。
又看靳思齐,虽然一直和他们说话,眼神却总在关心地望向顾芳岸。
可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外界关于年岁的议论与他们彼此的感受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匆匆几十年过去,他们恩爱一如既往。
顾芳汀也关怀了几句大哥的腿疾,后又问起靳思齐,道:“长风怎么没见来呢?”
顾长风,是顾芳岸与靳思齐唯一的儿子。
“哎,可别提了,长风这孩子跟小叙比不了,小叙踏踏实实就待在你们身边,可长风却是个爱闲着没事东游西逛的。这两年总在国外到处玩儿,最近刚巧赶上当地动乱,吓得我催他早点回来。可他倒是胆子大,反过来安慰我,说他准备先待一阵,等局势稳定了再回来。”
“还好前天听他说,他已经安全抵达其他国家,我这才放心。”靳思齐连连抱怨着自己的儿子。
“嫂子你可别冤枉了长风。”顾芳汀笑了笑,“他不是闲着没事东游西逛,他是平时太辛苦,趁着休假放松。我还听说他加入的南极科考队,是被千挑万选才能进去的。”
“话是如此,可你也知道,我总担心他这工作……”
百转千回,最终还是落在靳思齐对儿子的担心上。
一来他的本职工作太辛苦,平时又喜欢冒险,家里人总归还是觉得不安心。
二来……顾长风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也没成家,成了家里人牵肠挂肚的一件大事。
“之前听你想让长风跟薛家丫头一起,怎么又……”顾芳汀终于问了出来。
“强扭的瓜不甜。”靳思齐像是认了命,道,“薛颂这孩子确实好,可总觉得他俩抵触联姻,看来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只好算了。”
“那是可惜了,薛瞻和薛颂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薛家家教很好,如果能跟薛家做亲家,也是好事。”顾芳汀有些遗憾。
话正说着,话里的人就并肩走了过来。
一个是温舒白熟悉的薛瞻,而另一个,却瞧着面生。
商叙又向她介绍:“这就是她们刚才说的,薛瞻的妹妹,薛颂。”
“对不起,我来得有点晚了。”薛颂挥了挥手,冲着众人笑,又面向商叙,道,“叙哥,别来无恙?”
温舒白一时有种感觉,薛颂似乎和商叙很熟。
第067章
“还好, 今年比往年好。”商叙朝薛颂微微颔首,表情平和。
薛颂原本是准备和温舒白打招呼的,但此时突然有通电话打进来, 她就避开人群, 跑去角落接电话了。
薛瞻替她解释:“我妹工作就这样, 经常一个电话就能叫走人。”
商叙也还算热络地问起:“是还在当记者吗?”
“是。”薛瞻望着薛颂离开的背影,“家里不支持,她自己却很坚持。这一点还挺像你表哥顾长风的,虽然我不太喜欢他这种作风。”
人终究是双标的, 那种韧性与自我, 在顾长风身上,薛瞻就讨厌。但在妹妹薛颂身上, 薛瞻却欣赏。
“她是有新闻理想的人, 从小不就是那样吗?”商叙感慨道。
薛瞻笑了笑, 也道:“说是要替遭受不公义的人发声, 永远带着一腔热情。那时候她还小, 我们只当她是一时兴起, 没想到长大后就真的进了记者这一行。”
“商叙, 你还记得吗?”薛瞻兴致渐高, 越聊越开心, “薛颂小学的时候迷上了新闻采访, 天天卷起本子举着当话筒,追着人要采访。”
“记得。”商叙眼神中流露出无奈。
薛颂其实算是个“欺软怕硬”的。
商叙总冷着一张脸, 她是不敢招惹的。
但她自家哥哥薛瞻, 从来都迁就她, 也就成了她“御用”的采访对象。她干的最多的事,就是采访薛瞻考试考砸后的心理感受。
然而这些细枝末节, 温舒白一无所知。
温舒白始终安安静静待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讲起童年的事,讲起薛颂,可正因为她的一无所知,她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孤单感,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
她听着薛瞻滔滔不绝,说了许久,好不容易被人叫走了,她才终于能看向商叙,生硬地问起他:“薛颂算不算是你的青梅竹马?”
她方才听到婆婆顾芳汀那么喜欢薛家,想跟薛家做亲家,那是不是也考虑过薛颂呢?
因为薛瞻的关系,薛颂和商叙从小那么熟。那么现在,薛颂是不是也对商叙很重要呢?
温舒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到有其他女生有可能在商叙心里是特殊的,她就有点不高兴。
她甚至忍不住现在就问起商叙,以此稍稍平复自己的不安。
商叙却是笑了下,然后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温舒白第一次没了耐心,怕他是在默认,于是变得异常烦躁,整颗心都跟着发沉发凉,皱眉道:“你笑什么呢?”
“我笑这个形容不对。”商叙态度严谨地纠正她,“应该说是小时候认识的熟人。”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温舒白问。
“当然不是。”商叙答得果决,静默一两秒,声音低缓中透着柔情,“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他没说明说透,可温舒白全懂了。
他好像有意区分两者,要在她面前杜绝所有有可能显得暧昧的词句。
他待旁人,从来都是这么泾渭分明。
除了她。
温舒白还在细细回味他的话,他已经站起身,过来牵住了她的手,道:“舒白,跟我来。”
温舒白并不知道他突然要带她去哪里,可她就是不由自主跟上了他,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
然后他就这样,很自然地将她带到了薛颂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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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颂已经接完了电话,所幸这个电话不是叫她立刻去现场的,而是协调其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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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放下手机,又看两人过来,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笑着唤温舒白:“嫂子好,终于见到你了,刷到叙哥朋友圈时,就觉得你好美啊。”
被唤“嫂子”的那一刻,温舒白的手仍被商叙紧紧牵着,手心一片温热。
而薛颂的话语,足以让她感受到善意与真诚。
她先前的不安已被驱散。
薛颂比温舒白大些,又对温舒白有些好感。
等商叙被人敬酒,抽不开身时,是薛颂主动坐在温舒白身旁,陪她闲聊。
这一聊,温舒白才发现,薛颂与商叙确实没有她一开始想象中的那么熟。
一来商叙本就是个边界感分明的人,二来薛颂只是他好友的妹妹,平时往来其实不多。
但即使如此,薛颂仍知道些商叙的事。
同时,薛颂也好奇温舒白与商叙的相处。
“在我的印象里,叙哥算是个比较冷淡的人了,但为人靠谱,你选择跟他结婚,挺明智的。”薛颂道,“至少从联姻的角度考量,是这样。”
温舒白来不及多想薛颂对商叙“冷淡”的形容,只感觉她话里有深意,便问道:“从联姻的角度考量?”
“对啊。联姻就是看门当户对,相互依靠帮助。”薛颂说起来头头是道,“只要你们性格上合得来,相处起来融洽,一辈子这样也未尝不可。”
温舒白才想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薛颂其实是个“过来人”,虽最终没有成功,但终究有些经验。
她便好奇道:“如果性格合得来,就可以一直走下去吗?”
薛颂是聪明人,几乎立刻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也不是,他们都说我的脾气跟顾长风很像,可我们就没法走下去。”
温舒白感觉到了,薛颂很冷静,也对与顾长风联姻失败的结果早早看开,现在似乎是不以为意。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有些关系之所以稳固,就在于它始终界限分明。”薛颂突然有感而发,“如果联姻只是联姻,不产生别的情感,不抱过度的希望,那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换句简单的话。”薛颂用着玩笑的口吻,“联姻就是联姻,别轻易就爱上了。”
温舒白越听越觉得,自己最开始的判断错了。
她仿佛在众人都未察觉时,发现了一个薛颂的秘密。
薛颂说出这种话,又哪里像是和顾长风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旁人看到她与商叙,都只会笑着祝福,可薛颂与她不熟,却开始说着些“煞风景”的话,有意在劝她,大概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于是温舒白情不自禁就问起面前的薛颂,道:“那你喜欢过自己的联姻对象吗?”
“当然没有。”薛颂回得果断,语气平淡,跟着又反问,“那你呢?”
“我……”温舒白终于还是被薛颂问住了。
本该脱口而出的答案,最后生生慢了好多拍,她才缓缓回道:“我也没有。”
她说完后,才感觉出按理来说,这答案不应该是薛颂想听的。
薛颂明明该站在商叙那边,如果她喜欢商叙,难道薛颂不该为此开心吗?
“那就好。”薛颂很快就抢先回答了她想要问的话,“我总觉得在联姻里,对另一方有了特殊的情感,就会很被动,因为这就意味着会变得贪婪,渴望更多。这会远远超过联姻的界限,对方不见得和你有一样的想法,也不见得能回应你所有的心情,哪怕那个人是商叙。”
联姻就是一场生意。
商业伙伴之间进行利益交换,以此巩固他们的联盟。
温舒白从前就是这么想的。
主动找上商叙时,所求也是如此。
可在听完薛颂的话后,却开始深思,她是不是真的开始模糊了两人的边界。
他们的一切,都披着夫妻关系这层外衣。
于是亲密暧昧,都顺理成章。
可渐渐地,温舒白感觉自己的情绪总在波动。
会因为商叙的靠近而快乐,他随意的几句话,他落下的吻,他的体温……
也会因为听到的小事而介怀,单是知道商叙与别的女孩熟识,她心里就有些难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商叙有了占有欲。
那占有欲只会膨胀,却从来不会自己消退。
于是她脑子里想的越来越多,在意的越来越多,渴望的也越来越多。
这算是薛颂口中的,特殊的情感吗?
薛颂看她眉头紧锁,连忙又开解道:“其实我的意思是,联姻是最不需要爱情的。特别是叙哥这种,很多年前就根本不想结婚的人。”
随后,她又讲得更细致了些:“他高中时就曾经说过,婚姻是无用的契约,智者不入爱河。如果有一天他结婚了,也只会是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
这与温舒白之前了解的情况,相互吻合。
旁人眼里的不婚主义者,也曾经亲口对她说过,与她结婚,单纯是为了让他年迈的父母安心。
明明这些都是一开始她就知道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两人关系的拉近,她确实淡忘了。
直到薛颂方才那一番交浅言深的话语,又让她回忆起来。
“薛颂,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温舒白感激道。
她这个情感上迟钝的人,也能觉察出这段时间里,自己对商叙渐渐有了特殊的心思。
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商叙对她所有的庇护、亲近,或许都只是源于他们的夫妻名分。
他向来都有点护短,对邹阳的照顾也好,对商锦绣的帮扶也罢。
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帮她助她体贴她。
她感激又感动,可除此之外,她又确确实实开始贪婪,开始为小事难过生气,甚至偷偷发酸。
然而商叙能回应这些吗?
商叙甚至并未觉察。
不知道方才他握住她的手时,她心里的千回百转。
更不知道她的情绪渐渐已被他影响,且这份影响力越来越重,已让她无法忽略。
不远处,接受众人敬酒的商叙,好不容易抽出身,回到温舒白的身旁。
他如先前那样,去牵温舒白的手,温舒白却后退了一步,生生躲开了。
第068章
商叙的手悬在半空, 僵了下。
“妈,今天您过寿,我来敬您一杯。”
温舒白直接略过了商叙, 走到顾芳汀身边。
她对他的忽视, 好像只是无心之举。
此时她脸上带着笑意, 对着顾芳汀举起了红酒杯。
“你酒量不好,以茶代酒,尽个心意就行了。”商叙在旁小声提醒。
温舒白却置若罔闻,笑盈盈道:“妈, 今天高兴, 我喝了,您随意。”
说罢, 她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她喝酒还从来不像今天这样, 带着一股豪迈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叙的劝阻对她无用, 她甚至一连喝了两杯。
到第三杯时, 商叙终于忍无可忍, 将她的杯子夺去了。
本想细问原因, 可温承平夫妇过来了, 同顾芳汀寒暄。
当着众位长辈的面, 温舒白的脸色好了许多, 还主动聊到商叙, 似乎又对他没了刚才的疏远。
商叙便以为她只是一时的情绪不好。
可等宾客们离开,只剩下他们一家人在时, 温舒白又恢复了对他的避让。
“舒白, 你怎么了?”商叙明明就坐在她身侧, 可却猜不出她的心思。
“没事呀。”温舒白口是心非道,“先别说了, 我看姐姐好像有话要说。”
商叙随着她的话语,望向商锦绣。
商锦绣在寿宴上想了几个小时,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
“爸妈,我跟陈国昌离婚的事,求家里帮帮我吧。”
商锦绣眼眶通红,眼神却透着坚毅。
她素来高傲,可在遭遇穷途末路时,能想到的,最终也只能是家里。
陈国昌绝不是好对付的,更不提这些年来,陈国昌对她财产的侵吞。
但她也知道多年来对父母亲人的亏欠,于是她用了“求”。
顾芳汀却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微颤抖:“锦绣,一家人不说这样的话。你小时候,我们跟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哄你的。”
“说了要一辈子给你撑腰。”
“自家女儿,我和你爸不疼,还指望别人家疼吗?”
这一刻,商锦绣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近三十年的固执己见,让她一条道走到黑,几乎走到了死胡同。
她原以为一切都是她自己识人不清,自作自受,要认了命。
可黑暗的死胡同里,又亮起了灯,开出了路。
她的父母非但不怪罪她,到了今日,还愿意当她能够依傍的大树,为她遮风挡雨。
商锦绣与父母久久拥抱在一起,商叙在旁看着他们,也有些感慨唏嘘。
所幸商锦绣并未忘记弟弟的帮扶与提醒,向父母道:“这些年,如果不是小叙心软帮我,我的境遇或许会比现在还要糟糕。还有陈国昌的事……也是他一直在查。”
商锦绣露出悔意,也觉不堪:“先前我那样的态度,还那么对舒白……”
“我和陈国昌一起骗舒白嫁进陈家,想要扶起陈家,实在是像极了陈家当年骗我……”
一切都有影子。
忽略掉陈国昌对她有可能的几分真情,他后续对商氏的在意,他毫无挣扎的不忠,都在向她表明,他对利益的权衡考量更多些。
而她既是当年被陈家与陈国昌诓骗的受害者,又是如今的加害者,同陈国昌一起欺骗温舒白。
如此讽刺。
如果是最开始,商锦绣还能有底气反驳,为自己的儿子说好话。
说他年轻上进,有悟性肯钻研,情感经历简单,听话懂事,与温舒白结婚,未必是害了温舒白。
可现在……
商锦绣回想着陈彦迟对陈国昌一次又一次的袒护,想方设法不让她知道真相,她就对陈彦迟没了这个信心。
她怕极了陈彦迟会渐渐变成陈国昌的样子。
利令智昏,一点点被贪欲所吞噬,戴上面具在众人面前伪装自己,金玉其外,可实则败絮其中。
“是啊,也就是小叙和舒白没有真的怪罪你,否则也不会现在还为你的事操心。”商从诫也道。
但也不得不说,众人一致的大度,其实还是建立在结果好的基础上。
正因为很多事都是“未遂”,他们才能顺利而默契地揭过不提。
“先不说之前的事了,锦绣。”顾芳汀将商锦绣的思绪拉了回来,“有几家律师事务所,都是和商氏很熟的。当务之急,跟离婚律师好好谈谈,把目前的情况聊透,提前做好打官司的准备。”
顾芳汀到底老辣,已经想到后面的种种纠纷,又道:“其实越快越好,趁着陈国昌最近也有其他官司缠身,能分散他的精力。”
商议起商锦绣的事,大家的意见都异常统一。
所以所耗费的时间并不长。
众人散去之时,商锦绣还要赶回陈家,装成无事发生,稳住陈国昌。
顾芳汀派了车送她回家,又嘱咐她不要太伤心,好好治病,养好精神等着让陈国昌付出代价。
随后,顾芳汀等人,才一起回家。
商叙与温舒白依然是坐同一辆车。
并排坐在后面时,商叙终于有机会问起温舒白。
他担忧地看向温舒白,见她刻意地偏过头去,不理他,心里更是难受,道:“今天你到底怎么了?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理我。”
他话里透着委屈,更透着不解,可温舒白却闭着眼眸,一言不发。
他便猜测道:“是因为薛颂?”
细细想后,温舒白态度的转变,好像就是从和薛颂聊了一会儿天开始的。
商叙不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可单看温舒白对他的冷漠,心里就煎熬起来,只顾着剖白自己:“她只是薛瞻的妹妹。这几年我们都没怎么见过面,我对她没有任何心思,你信我。”
“哦。”
温舒白冷淡地应了一声。
她是相信商叙的话的,她还记得商叙之前在她面前发了誓,绝不会出轨,绝不会对其他女孩动心。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发下誓言,也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他是在履行婚姻内的忠诚。
他们以夫妻身份,做尽暧昧之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如果商叙的妻子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商叙同样会对那个女孩这么做。
因为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会细心体贴,把那个女孩的一切都记在心里,会抱她吻她……
温舒白不敢再想下去。
今晚喝下的两杯红酒,喝时不觉得有什么,口感也很绵软,可现在她却觉得泛起苦涩来,头也开始发晕。
她心里难受,一句话都不想和商叙说。
车在院里停下后,她把商叙远远撇在后面,然后一个人上了楼,去洗澡换衣,早早躺下。
商叙寻不到和她沟通的机会,只有等他也躺下时,悄悄凑近她,软声哄她:“舒白,我可能做错了事,可又悟性太差,没想明白,求你告诉我。”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一个人生闷气。”
也只有和温舒白说话时,商叙的语气会这么软,姿态会放得这么低。
可温舒白愣是说不出商叙的错来。
因为商叙本就无错,真正错的人是她。
是她开始过分在意他,超越了普通联姻应该有的界限。
想到这里,温舒白理亏道:“跟你没关系,你别管我了。”
她说完,就用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
许是太严,空气不畅,她又喝过红酒,脑袋越来越晕,竟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
而另一边,苦思不得其解的商叙,已经快要疯了。
想到“始作俑者”多半是薛颂,他直接发了条消息过去问她。
薛颂那边也是懵的,道:“只是聊了聊对联姻的看法,我还夸了你好几句呢。”
没找到理由,商叙便没了心思和薛颂多聊,不多时,又回到温舒白的身侧。
对于温舒白的有意远离,他突然感到心中格外不安。
看到温舒白连睡觉时都蹙着眉,他终于还是抛下一切隐忍,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朝她倾身过去,试图抱住她。
谁知他刚一靠近,温舒白就发现了他,迷迷糊糊地问起他是谁。
“我是商叙。”他低声答道。
原先的一把钥匙,成了现在的一把锁。
“商叙?”温舒白念着他的名字,心里难受得厉害,呜咽一声,道,“不要……”
理智与情感交织,她现在还算清醒,可焉知不会像先前那次一样,只因为他们都喝了酒,就有些情难自控?
“别怕。”商叙以为她是做了噩梦,急着安抚她,抬手将她圈进怀里。
可温舒白却抵触地将他推远了,不断摇着头,道:“我不要跟你睡在一起。”
商叙顿时僵在那里。
她的“不要”原来是这个意思,是她不要他。
自结婚以来,温舒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抗拒他的靠近。
她不愿和他睡在一起了,甚至不想让他抱她。
他的另一只手,还握着温舒白的手腕,现在却犹豫着该不该松开她。
因为还她清静的同时,大概也意味着他丧失了一种实感,他什么都不剩了。
“讨厌我?”
商叙不确定地问她,头一次失了自信,因为紧张,连嘴唇都在微微战栗。
温舒白不说话,好半天后,才动了动嘴唇。
商叙凑近了,才听清她半梦半醒间说的话,竟然是渴了想喝水。
他顾不上迟疑,忙去倒了温水,扶起她,让她喝几口。
困意上来的人,连喝水都差点呛到,还是他侧过杯沿,捧着一口一口喂给她。
喝水的温舒白倒也乖巧,喝够之后,还舔了下唇。
商叙看她重新躺下了,方才喝水时搭在他手上的手,却没松,仍无意识地靠在他的手上。
他不禁为此动容,又黯然神伤,隐忍道:“温舒白,你是最知道怎么折磨我的。”
饶是如此,他仍遵照温舒白的要求,今晚不同她睡在一起。
商叙不舍离开主卧,怕她喝了酒,夜里又有不舒服,没人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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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选了折中的法子,在离温舒白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商叙坐在门口,守了一夜。
第069章
次日清晨。
睡醒的温舒白, 在看到靠坐在门口的商叙时,心里多了悔意,更有些心疼。
昨晚她睡着时并不知道, 就因为她的一句话, 商叙会这么委屈一夜。
商叙闭着眼眸, 像是还睡着,可又觉得冷,身体是微微蜷缩的。
温舒白连忙抱着毛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将绒绒的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盖好后, 温舒白原本打算无声无息地离开,不想却还是把商叙弄醒了。
商叙睁开眼睛, 看到她来, 生怕她又走了, 不顾垂在地板上的毛毯, 只抬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温舒白没挣脱, 别扭地问他:“你昨晚待在这里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不想和我睡在一起, 但我在别处又不习惯。想来想去, 倒不如睡在这儿, 心里还踏实些。”商叙苦笑了一声, 回道。
明明受了委屈, 但他的话里毫无指责之意,温舒白更加心疼了。
昨晚的事, 更像是温舒白对商叙降下的不自知的一场惩罚。
可温舒白知道商叙没有做错什么, 她没有理由罚他, 让他受这份罪。
对于她的抵触与疏远,商叙心里一定茫然不解, 可还是照做了,和她保持距离。
温舒白没法解释其中原因,但也忍不住心疼起商叙此刻的小心翼翼。
是她率先转变了心境,破坏了联姻应有的默契,又被薛颂的话惊醒,觉出不妥,然后开始和商叙保持距离。
商叙对此一无所知,却受了冷遇,还因此被她赶出主卧,被她避如蛇蝎。
这实在不该。
于是她心软地松了口,委婉道:“既然在别处睡不习惯,那你就回来。”
在本能之下,她是主动又将商叙往回揽。
商叙一言不发,只是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腿。
在他沉默的那几分钟里,温舒白不由想了很多,怕他因为她的反复而恼火,觉得被她戏耍,更怕他从此开始讨厌她。
“商叙,你是不是生……”
然而商叙却张开手臂,将她拥进怀里,嗓音干涩:“这次让我回来,就不许再赶我走了。”
他抱得太紧了,几乎要将他嵌进她的身体里。
温舒白突然鼻子一酸,闷声应他:“嗯……”
好像还是失败了。
昨晚打算得好好的,要收心,要摆正位置。
可今天一大早看到商叙后,她试图伪装的冷漠与疏离,好像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她没有那样冷硬的心,把商叙从主卧赶出去。
但既然她答应了商叙一切如常,那么接下来的事,大概全成了对她的考验。
因为商叙几乎无缝衔接般恢复了对她的亲昵。
他将还穿着睡衣的她抱回了床上,看着时间还早,与她一起重新躺了回去,压在她身上,俯身想要吻她。
温舒白的心跳得厉害,用手心挡住了他的薄唇,他就停了下来,将吻顺势落在她的手心,绵软的细吻惹起一阵酥麻。
“商叙……”温舒白轻易败下阵来,以声央求,“你别碰我。”
她明确地拒绝他,警告他,可缘由却不是她不喜欢。
正是她会喜欢,会因此而迷醉,情不自禁陷进去,她才要这样迫不及待地喊停。
而商叙终于没再吻她了。
他的双臂撑在她左右,似乎是怕不小心碰到她,鬓边沁出细小的汗珠。
可他起念后收心也难,在她催促的眼神下,才不舍地松开她,然后离开了床榻,站在床边。
犹豫之下,他还是重提昨晚的事,想把事情弄明白:“舒白,你昨天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温舒白没想到他这么执着,还会细细揪住,想了几秒后,才给出一个借口:“我昨天见到你姐姐,就想起陈彦迟了。”
陈彦迟是绝好的挡箭牌,不会让商叙怀疑。
于是温舒白又细说了几句:“之前的事……我想起来心里还是不舒服,尤其是想到嫣然跟我说的情况。”
她是竭尽全力找理由,为求逼真,努力回想。
嫣然确实是和她说起过一些事的,包括陈彦迟透露的原本的计划。
在陈国昌的点拨下,陈彦迟动过在家和温舒白结婚生子,然后在外继续包养嫣然的念头。
“我想到他,就觉得恶心。”这一句,温舒白没撒谎。
商叙在商界的火眼金睛,落到温舒白身上,就全失了效。
眼下温舒白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见她确实有缘由,态度就和软许多,道:“那你昨晚怎么不跟我说呢?我还以为你是讨厌我。”
只要问题不在他,温舒白没有讨厌他,他的心情便能立刻阴雨转晴。
看商叙因为她简单的一句话就开心起来,温舒白的心里甚至有点愧疚了,解释道:“昨天很累,不想说话,对不起。”
她的道歉是真诚的,是为着她昨晚对商叙发的脾气与冷漠。
商叙却受不了听她这么说,止住她道:“别说对不起。”
“谁还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呢?”商叙笑了笑,试图把氛围带得轻松些,“我想到陈彦迟,会比你更生气。”
虽是调侃,可也是实情。
温舒白的那一年被骗经历,已经让商叙对陈彦迟这个外甥亲近不起来。
昨晚又听到姐姐商锦绣说了些事,更是对陈彦迟没了最后的一丝怜悯。
从前许多事,都是看在商锦绣的面子上,才笑笑揭过。
商叙不说,陈彦迟大概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够以自己的母亲作为依仗的条件,拉商叙给隆昌新材撒钱。
陈彦迟这些年成功捞取利益,自以为高明,殊不知是商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也能顺便帮到商锦绣。
可陈彦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唯一依仗的商锦绣,也抛到了第二位,全心顾着那个禽兽父亲。
更不该在当初把温舒白作为向上攀附的梯子,利用温舒白。
商叙原以为温舒白早翻过这一页了。
可看昨晚她因此生气,才意识到有些伤害很持久,影响深远。
于是他道:“你如果还生气,我可以再收拾收拾陈彦迟。”
温舒白一听就愣了,想起商叙往日在商界虽然狠厉,可从来都是守规矩知进退,不想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禁问道:“那你要怎么收拾他?”
“南城大学同院系的,应该有不少恨他的。”商叙眯起眼睛,“随便抛点料,帮他们找点证据,也够他受的。”
陈彦迟当年保研和后来留校任教的事,早就有点风言风语,商叙有所耳闻,也知道无风不起浪。只是事情与他无关,他只当不知。
现如今陈国昌已经被南城大学校方停职调查,隆昌新材又出了事,也就等同于陈彦迟没了靠山。
这时候如果把火引到陈彦迟身上,陈彦迟这个本就不干净的人,肯定会牵出事来,被校方调查。
温舒白听商叙说得笃定,却有些担忧,摇了摇头:“算了,没这个必要。陈国昌的事,早晚会调查到他的头上。你掺合进来,我怕他会报复你。而且我现在也不生气了。”
人到了穷途末路,就是鬼遇见了,也要怕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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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舒白原就是找个理由,对陈彦迟还不至于恨之入骨,更犯不着让商叙冒险,牵连商叙。
商叙闻言,便俯身去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两边,低声同她确认:“真不气了,嗯?”
“不气了。”温舒白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我还赶着去上班呢,一天这么忙,哪有时间气他?”
如果不是一定要找个理由,温舒白都快忘了陈彦迟这个人。
生活是一个大大的圆。
陈彦迟早就被排除在她的圆外。
她的圆,正在一点点被里面商叙的那个同心圆所填满,再容不下其他人。
从洗手间出来时,温舒白就打定主意,今后即使是避着商叙,也要悄悄避,不让他发觉,不伤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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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商叙为她盛的汤,她也喝了,可没有再如之前那样,主动给商叙夹菜。
再如上车之后,她也不像是平时那么懒散,还要等着商叙帮她系安全带了。
她会在商叙还没来得及坐稳时,就系好安全带,然后端正地坐在副驾驶。
路上,她的话少了许多。
商叙问她话时,她也回答,可是实在简略。
一直到下车后,温舒白才有了笑脸,挥手和商叙告别:“中午见。”
商叙看着走进设计院大楼的温舒白,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止商叙,就连王淳安也发现了,觉得温舒白脸色不太好,脸上的笑都是强撑。
趁着工作上有事协调,王淳安把温舒白叫到了办公室,细细问她:“最近嘉源让你们加班多了些,累着了?”
王淳安一向不插手加班安排的事,放权给了刘嘉源这个副总监。
可看温舒白状态不对,也就不得不问了。
“没有,我也不是每天加班。”温舒白否认道。
“那你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王淳安望着她瞧。
温舒白大概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可王淳安到底是个经历多的老江湖,不像商叙那样情感占据上风,容易被哄骗。
她在这种状态下,确实没耽误工作。
可王淳安从师徒角度和亲戚角度,不免多关心几句,猜测道:“不会是因为小叙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070章
王淳安的猜测, 算是正中靶心,使得温舒白垂下了头,沉默不语。
“还真是因为小叙啊。”王淳安一时讶然, 脸色跟着一沉, “他欺负你了?”
听王淳安的语气, 颇有些气势,像是要帮爱徒主持公道。
“他没欺负我。”温舒白连忙解释,“是我自己有些想法没有转过弯。”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 脸突然红了, 似乎纠结异常。
闻言,王淳安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温舒白。
发现她不像是受了商叙的欺负, 更像是在同商叙闹着小情绪。
很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两个当事人摸不清状况, 可旁边的人, 却能看出他们互相有意。
身为过来人的王淳安, 倒也不便多说什么, 只是笑了笑。
又看温舒白一副深受困扰的样子, 他就多了一句提醒:“对了, 我听说小叙最近要去外省出差?你知道具体时间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他说起过。”
温舒白却对这件事全然不知, 突然多了几分无措感。
“开会时随口说了句, 但他没有细说,好像是去外省考察吧, 最近几天就走。”王淳安回道。
听到王淳安的这句话, 温舒白的心情似乎更加糟糕了。
她的枕边人最近要出差, 可却没有提前跟她说一个字。
“那师父知道他是去干什么吗?”温舒白问道。
“说是专门去看一个展,应该挺重要的吧。”王淳安回道, “”怎么?你不打算跟他一起去吗?”
温书白咬着唇,明显带着情绪,别扭道:“这事情他都没跟我说,哪里需要我跟他一起去?”
王淳安拿起桌边的草稿纸,卷起来轻轻敲了下温舒白的头:“你们是夫妻,他没有告诉你,你就不会主动问吗?”
王淳安早看出来自己的徒弟像是个开窍慢的,原以为她与商叙之间细水长流倒也不错,可眼下看到他们渐渐出了问题,也就好心想要帮他们一把。
又看温舒白不说话,王淳安便挑眉道:“怎么之前不见你这么瞻前顾后?还是说,因为真正对某人动了心,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问得随意,却让温舒白心悸了下。
原来王淳安都看了出来,她对商叙逐渐生出情愫。
她被旁人窥见了秘密,顿时心乱如麻,试图遮掩,可又觉得欲盖弥彰,于是鼓起勇气问起自己的师父:“如果真是那样,是不是对我和商叙都不好?都是困扰?”
她在感情上从来没有一个领路人,许佳宁和她一样都是个“小白”。
所以她才会在听到薛颂的话后,完全被薛颂的观点牵着走。
如今既然被师父王淳安看破,也就“破罐破摔”,去向他讨教。
一来她知道王淳安会护着她,不至于向商叙告密。
二来王淳安对她和商叙都十分熟悉,各种情况算是了如指掌,这也便于分析。
“这怎么会是困扰?你们已经是夫妻,渐渐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不是草木,商叙自然也不是。”
王淳安显然是话中有话,温舒白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也把话听了进去,尤其是最后一句。
于是她冷静下来,将她之前听到的情况隐晦地告诉了王淳安:“可是师父,如果有的人根本就不信婚姻,完全就是一个独身主义者,只是为了父母才结婚,那还不算是困扰吗?”
“情况都会变化。”王淳安随性中又带着哲理,“如果人永远只有一种思想,那这个世上就没有真正的打脸和所谓的真香了。”
人是最多变的,温舒白深以为然。
就如她自己,也从最开始的接受父母的安排,把婚姻当做任务,转变为有了她自己的心意。
王淳安看她眉眼舒展开来,也笑了笑,继续道:“而且你那么优秀,难道还没有那个信心,让对方倾心?”
在交谈之中,他们两人都说得比较含糊,可又都知道是在聊她和商叙。
王淳安甚至有点激将法,让温舒白想起平时和商叙相处时,商叙不止一次的情难自禁。
所以商叙应该并不像薛颂说的那样,对她只有婚姻的责任吧?
“我觉得最要紧的,就是你们要多沟通。明明两个人都长了嘴,互相闷着不说,那怎么行?”王淳安提醒道。
一番话下来,温舒白似乎悟到了很多。
“回去继续工作吧。”王淳安看了眼时间,然后道。
温舒白笑了笑,朝他微微点头。
等她离开后,王淳安直接给商叙打了个电话,语气就不如方才那么温和了。
“小叙,你可真够磨蹭的。一个表白,需要准备这么久?等哪天把舒白吓跑了,你也就知道后悔了。”
“姨父,你可别说风凉话了。”商叙苦笑,“从昨天开始,舒白就对我不冷不热的,虽然今天早上算是把话说开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你觉得不对劲是正常的。”王淳安言简意赅道。
因为那话根本就没有说开,全都堵在温舒白的心里,刚才在他面前好一番倾诉。
但他也不细说,还在保守着他与温舒白的秘密。
“可表白的事情不能马虎,恐怕要等从沈阳回来之后才行了。原先的那位收藏家一直不肯卖,哪怕加钱也难说动。”商叙为难道。
知道商叙计划的王淳安,当然明白他的种种不易。商叙这种完美主义者,是想在最合适的时机,给温舒白美好的一切。
于是他不再催促了,只重提起出差的事:“那你要去沈阳的事,怎么也不跟舒白说一声?”
“我今晚回家就会跟她商量,本来就要和她一起去,我当然是一切都准备好,再告诉她。”商叙思绪一转,“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没有和她说的?”
王淳安发觉自己差点露了馅,忙道:“我猜的,毕竟去沈阳的事情,她没向我提起,也没有请假。”
“她确实不需要请假。”商叙突然来了一句。
王淳安连忙提醒他:“你在我面前可以这样说,但不要太特殊化了,舒白可不吃你这套,反而还会因此不太高兴。”
“我知道。”商叙笑了笑,“我是有别的考虑。”
他卖了关子,显然又为了去沈阳的事,额外费了心思。
“行吧。”王淳安哼了一声,不由发了句牢骚,“被你整的,我都快成情感咨询专家了。出去转转也好,转换转换心情,毕竟很快之后就有的忙了。还有,你们俩也能借这个机会再近些……”
商叙听出他的暗指,竟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姨父,这次过去是为了公事,我没打算……”
“遮掩什么?”王淳安一眼看穿,“如果真是全都为了公事,还需要你回家之后再跟舒白说?”
真正的公事,大概温舒白在设计院就能收到大群通知了。
商叙却如此迂回曲折,显然是怕露馅显出心思,这才苦心孤诣要提前向温舒白说明。
只是……
在王淳安的无心插柳之下,温舒白已经知道了消息。
王淳安咳了一声,有种莫名的心虚,又道:“不管你们的事了,这几天我也有自己的事,如果定了时间,我就迟些过去。”
商叙连声答应,然后挂了电话。
到了中午吃饭时,还有晚上回家时,温舒白坐在他身旁,倒是又有了些许变化。
温舒白似乎不像早上那么冷淡了,可又心事重重的样子,总望着他发呆。
哪怕下班回到家后,温舒白也有意无意在他身边转,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耐不住她一直在身边,商叙提前说出了安排:“周三去沈阳,有个展览很有意义。”
他太紧张,说得太含糊,话里没了主语,听起来就不像是一道邀请,倒像是则通知。
温舒白心里也跟着一沉,暗想果然和王淳安说的一样,他是要出远门。
“去几天?”温舒白不太开心地问道。
“四到五天吧。除了专门看那个展,还可以玩几天。”商叙回。
温舒白突然有些恼火了,她能接受商叙为了公事出差,不带她。可他一个人出去能这样欢欣雀跃,她只觉得不被他牵挂。
“你还要玩呀?”温舒白颇有点皮笑肉不笑。
“最近太忙,难得出去一趟,当然要尽兴才好。”商叙答得自然。
说着,他还想起些什么,专程去衣帽间找些自己的衣服。
看到他开始收拾行李,温舒白终于忍不住了,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按着他的行李箱,幽幽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在商叙沉默的那几秒里,温舒白不知道自己是在等待什么。
或许是想听商叙表达他会想她,舍不得她。或许只是要一句简单而正式的告别。
总之,实在不该是轻飘飘的一句通知。
而商叙终于开口,指着旁边的另一个天蓝色行李箱,道:“不忙的话,你也可以提前收拾好。我不知道你具体想带什么,怕漏了。”
温舒白顿时愣在原地。
“我也去吗?”温舒白问。
“当然。”商叙答,“行程定下时,我就让邹阳订了两张机票。”
温舒白这才知道,商叙所谓的出远门,是从一开始就把她包括在内的。
像是惊喜,把她所有的踌躇与忧虑,都冲散了。
她哪里需要去主动争取要和商叙同行呢?商叙会全都主动捧着给她。
“那我找刘工请个假。”温舒白果断地道,“后面的活加班搞完。”
她大概是有些上了头,听到商叙出差要带上她,她连细问一下都没有,就打算找领导请假。
商叙摇了摇头,止住她道:“不用请假,你也算是公事出差。”
温舒白不解地望着他。
“有个大项目要启动了,这对于商氏集团,还有设计院,都是一个大考验。”商叙解释,“为了这个大项目,我计划组织一次团建。说是团建,其实也就是出差,分批进行,去参观那个展览,让大家定定心,强化一下信念。”
在商叙看来,这比开什么冗长的项目动员大会要强太多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大项目?”温舒白好奇道。
她早就听商叙说过几次了,可商叙一直没说名字。
饶是到了今天,商叙仍神秘地道:“这是秘密。”
“好吧,商业机密我不问。”温舒白很体贴地选择了妥协。
“倒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商叙笑得和煦,“不到最后时候,我怕出变故。”
一个大项目,最终能不能真正落到商氏集团这儿,眼下似乎还差最后一口气。
虽然已经十拿九稳,但在没彻底定下之前,商叙不愿直接说出。怕那百分之一的失败可能,会让温舒白被激起的欢喜都成了一场空。
“那展览是什么,总可以说了吧?”温舒白仰起头看着他。
“那你猜猜?”商叙看她这么期待,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总要给点提示吧?哪有凭空猜的?”温舒白不满地嘀咕道。
“是关于你的偶像。”商叙温声道。
好像他的话一说出口,温舒白就知道了答案:“是最近很有名的,梁思成与林徽因的‘栋梁’展。”
闻言,商叙点了点头。
温舒白的鼻子开始泛酸,那双杏眸忍不住飞快地眨了几下。
那天晚上,她不过是随手拿着一本林徽因写的书,说了那几句,商叙就记住了。
他记住了她的偶像,也知道她的憧憬与理想。
他好像无比了解她,知道她想要什么。
“你的出差,就是为了这个?”温舒白说话时,突然感觉嗓子都有点哑了。
“是。”商叙肃然道,“像他们那样,为了建筑事业奉献拼搏,不正是我们这一代建筑人的共同理想吗?”
“没有什么会比去看一看他们的展览要更加直击心灵了。”商叙笑,“所以团建安排了这个。”
“我想,这也会是你喜欢的。”商叙缓缓道。
好像所有的重点,还是会落在最后一句上。
所有的事情都有着自身的份量,但温舒白的份量最重,最让他在意。
“当然喜欢啦。”温舒白闷声答道,“其实之前就想挑个时间去,可回国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让我没心思看展。等到了空闲的时候,南城的展已经结束了。”
而再要专门去外省,就多了很多麻烦,温舒白也不便抛开工作。
她却没想到,商叙悄悄安排了参观。且不止是她,而是带着设计院计划参与该项目的所有同事。
而商叙终于也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不过人太多,自然是要分批去的。我本人是要提前去,顺便跟那边的分公司负责人谈谈。一个人实在孤单,就自作主张,安排你和我一起提前去了。”
商叙出发的时间,是在后天周三。
计划周末回来,下周一正常上班。
而他给其他人的时间,则是周四到周一,周二正常上班。
时间也算灵活,且团建除去周四那天上午,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安排,到时候有人想要提前回来也可以。
商氏集团一贯阔气,本次活动的全部花费,都是集团方面承担。
温舒白不用细想,就知道明天这消息一公布,全设计院的人都会因此沸腾了。
“舒白,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商叙软着语气又问。
温舒白看了他一眼,却再没有脾气了,道:“票都买了,原来我还能反悔嘛?”
想了两秒,她终于还应下:“就这样吧,机票退改挺浪费钱……”
所谓浪费钱的事,不过是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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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温商两家的条件,这种事早就不是温舒白平时会关心的。
现在提起,只不过是顺着下了台阶。
商叙脸上笑意更深:“那我继续安排行程,你先收拾要带的东西,我让邹阳把正式的通知下发给设计院。”
说完话,他就给邹阳打了个电话。
邹阳行动力迅速,哪怕是在夜里,仍高效率地通知了设计院。
偌大一个设计院,一层一层传下去,官方通知自然是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次日一早。
温舒白来到设计院,就听到众人在传小道消息,说是集团抽调人员去公费旅游。
温舒白心道,小道消息果然算不得靠谱,还没经几个人,就传得没了影儿。
陆遥看她很是淡定,反而看着更像是一个知情的,就开始偷偷向她打探。
温舒白耐不住她软磨硬泡,也就透露了情况:“不算抽调,也不太算那种旅游。”
“温工,你怎么也成了谜语人了?”陆遥听得一知半解。
温舒白正要细说,就见刘嘉源走了进来,便道:“刘工来通知了,你很快就知道了。”
刘嘉源果然显得兴高采烈,满脸堆笑:“好了,大家都安静下。之前不是一直抱怨加班多吗?眼下手头的小项目又完成了不少,商总体恤大家辛苦,安排了团建。”
“是团建啊……”
提起团建,众人不算太积极。
毕竟绝大多数的团建,都安排在周六周天,还强制要求每人过来,不来就算缺勤。
到了最后,占用休息时间不说,还没了好心情。
刘嘉源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才继续道:“周四出发,集体行程只有周四一天,其他时间自由安排,费用全免,下周二上班。”
宣布完毕后,温舒白听到了预想之中的欢呼声。
众人为了前一阵的工作,全员都几乎忙到焦头烂额的地步。
突然听到了这个安排,只觉得终于算是有了个放松的机会。
最近众人对刘嘉源的怨气,似乎也消散不少。
只剩陆遥还有点“记仇”,道:“刘工,我怎么还记得,你有三个晚上的加班还没来得及兑现?”
温舒白回想起来,陆遥最开始的目的,是想让刘嘉源体会到他们的辛苦。
果然听到陆遥给了台阶,道:“不过你平时也辛苦,就免了吧,比赛也正式结束。”
到底还是上下级,陆遥没有忘,刘嘉源是因为性格原因,才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可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太过于步步紧逼,她这个下级就太不识趣了。
“好。”刘嘉源本人也表了态,“那我也向大家检讨,前段时间给你们的压力太重了。以后要响应商总的号召,多多劳逸结合才对。”
温舒白一时觉得,刘嘉源才是个真正的人精。
他在大事上,从来都不含糊。又在人际交往上,总能够说出合适的话来。
如今这番话,谦卑且懂得自我反省,于是对下属的关怀有了,对商叙这位最大的上司的尊敬推崇也有了。
之前虽然和陆遥有了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也都一笑而过了。
最后算是一团和气。
刘嘉源通知完毕后,设计2部的众人,难得都显得躁动了些。
他们此刻的心,就如同上学时等待放假的学生。
偏偏出行还要等后天。
陆遥回过神,感觉出温舒白确实比他们更早知情,便悄悄问起她来:“温工,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太早吧。”温舒白沉思道,“就昨晚。”
比他们早了十个小时,且在此之前,她还一肚子情绪,几乎快要再次和商叙陷入冷战。
“那听说商总也去,你是不是跟商总一起?”陆遥又问。
好像无法否认,温舒白只好点了个头。
“哎,可惜。”陆遥连连摇头,“本来打算跟你作伴的,谁知道商总安排这么缜密!”
陆遥再没见过像商叙这么黏老婆的总裁了。
连一个团建,他都在想方设法和温舒白单独待在一起。
于是陆遥感慨:“商总真是奇奇怪怪的,平时你俩朝夕相处,这都结婚一个月了,出去玩还要?”
陆遥是以自己的感情状况推断商叙。
她与男朋友是私人空间非常有边界感的那种模式,实在理解不了商叙对温舒白的步步紧追。
温舒白却在回味她那句“朝夕相处”,暗想这形容不太对,陆遥对他们婚内生活的想象,好像也与实际有很大出入。
就在众人在一心赶进度,力求周四心无旁骛出去团建时,陆遥给温舒白发来了消息。
“舒白,商总这个人,是不是很重欲?”
温舒白在电脑上点开消息时,差点把口中的热咖啡喷在电脑屏幕上。
她万万想不到,陆遥这家伙会在公司问她这种问题。
“别害羞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陆遥的私下聊天,其实已经完全不把她当成普通同事,而是当成朋友。
或许陆遥一开始时,对工位旁边的温舒白还有些害怕。
怕她有大小姐架子,怕她发脾气使绊子。
可自从温舒白入职设计院后,这些事都没发生。
陆遥发现温舒白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不太会发脾气,也不太会骂人,习惯窝在自己的工位画图,闲时也不过是照顾下好友送的花,然后给周围的同事送点零食吃。
于是一日日相处下去,陆遥对温舒白没了任何顾忌,甚至因为爱听八卦,还总喜欢从她那儿打听消息。
但问起与商叙感情上的事,似乎还是头一回……
温舒白知道陆遥没恶意,其实这话题虽然尺度大,但也不至于难于启齿,如果是普通夫妻的话……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温舒白硬着头皮回答。
“我好奇呀。”陆遥坦白道,“我看你这几天脸色不好,像是很累,而且商总又那么黏你。听人说,商总之前从来没谈过恋爱,这好不容易结婚了,开了荤的男人,感觉在所难免吧?”
陆遥分析细致周全,把她的状态和商叙之前的经历都考虑到了,也算有心。
可陆遥千算万算,应该都不会知道她与商叙的关系还停留在拥抱接吻。
温舒白一遍遍扫过电脑上的文字,在刘嘉源经过时,头一次把微信界面点了关闭,心里也腾起莫名的羞耻感。
等刘嘉源走了,温舒白才回陆遥:“我那是加班累的……”
“哦,我以为是商总在床上太卖力。”陆遥回道。
温舒白彻底受不了了,回了一串问号:“?你脑子里怎么一堆黄色废料?”
“我错了……”陆遥忙回。
过了几秒,她又打探起来:“那这次去外省,一连去几天,商总是要补上吗?”
温舒白一个字都不想回了,最后只回了一个代表冷漠的笑脸。
可陆遥的话,却像是嵌进了她的脑子里。
商叙会是个重欲的人吗?
温舒白曾经在网上看过,说正常的男人必然都会有欲望。
脑子里埋进这个观点后,温舒白的脸都开始发烫。
但好像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吧?
她那几次和商叙接吻时,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商叙的情动。
他其实渴望更多,可每一次都在她的要求下停下。
温舒白再想到这次沈阳之行,除去她本身就很期待的展览,她更开始为他们的独处时光而紧张。
商叙说买了两张机票,是不是代表着就连平时围在他身边的邹阳,都没有一起出发呢?
这实在是与商叙往日的作风不同。
这样的行程,又是跨省,他又是那样的身份,为了工作方便,他都该多带点人。
温舒白有点不确定了,为了印证,特意给商叙发了消息:“商叙,明天就我们两个先走吗?”
“嗯。”正在开会的商叙秒回,“邹阳还要留下半天,处理些集团的事。其他人懒得带,和太多人出去,也累赘。”
而事实上,在商叙看来,此次出行,除了温舒白,大概其他人都算是累赘。
“对了。”商叙又发消息道,“航班要改,明早我要见个人,我们今晚就要出发,你看行吗?”
去沈阳的航班其实不多,要么晚上出发,要么就要赶早。
温舒白想了想,道:“也行吧,这样不用早起了。”
“我也是这样想。”商叙回,“酒店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下午回家后,再收拾一下就出发。”
“好。”温舒白简短回道。
预想的出行,比计划中提前了。
为了不耽误进度,温舒白今天格外卖力,中午甚至坚持没去找商叙吃饭,而是点了外卖在办公室吃。
再见到商叙时,已是下午五点了。
温舒白准时下班,匆匆下楼,然后坐上了商叙的车。
回到家后,他们又一次清点了所需要的行李,然后跟商叙父母打了个招呼,就急着往机场赶。
此时的路况刚好赶上晚高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在他们出来早,最终没有耽误航班,准时登了机。
虽已坐进飞机,但温舒白的整颗心仍没有安定下来,仍在紧张。
商叙则在认真和她说事情,只不过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舒白?”商叙叫了两声,才见温舒白看向自己,不禁无奈道,“你今天怎么看上去这么紧张?”
“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门……”温舒白小声开口。
这一句话,就将商叙暖化了。
他才知道,原来她的紧张全是因为他。
离开南城,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或许就意味着离开了目前他们的那种模式。
他们即将来到新的地方,而这里是他们都不太熟悉的。
在此之前,温舒白与商叙都没来过沈阳。
古人都曾说过他乡遇故知是一件大喜事。
在陌生的地方,和熟悉的人在一起,大概别有一番依恋亲近。
温舒白则想到,网上都说外出旅行是对关系的一次磨练。
大概也包括她与商叙这样的夫妻关系吧?
她至今仍不知道该怎么评判她与商叙的关系。
这段时间,因为种种缘故,他们暧昧又疏离。
就如此刻,因为飞机飞行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她与商叙都是坐着的状态。可商叙在悄悄朝她靠近,整个人都倾向她,依着她。
他们的空间如此宽阔,可硬是黏在一起。
而温舒白甚至忘了所谓保持距离的事,就这么纵容着商叙,也靠在商叙的肩上。
等商叙靠得实在太近了,她才半是警告地道:“商叙,你好沉……”
商叙则象征性地挪了一小下,道:“没办法,沈阳这边太冷了。”
全是借口。
他们刚坐上飞机,还不至于感受到那边的冷。
而且商叙早就热得脱掉了外套,只留下很薄的衬衫。
她能够感受到商叙的体温,他如此温暖,甚至还能把温热传给她,实在不像是觉得冷。
但她根本不说破,由着商叙靠在她身上,然后她道:“嗯……沈阳那边是挺冷的。”
“那我们互相暖暖。”
靠近过来的,是商叙的得寸进尺。
温舒白却没躲开,步步试探的商叙终于把她抱进怀里。
而将脑袋埋进商叙的怀里后,温舒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欢喜。
她这些天的种种犹疑,好像都在这个温暖的拥抱中化为一种确信。
她想,商叙总不至于对她一点没感觉。
人的感情是轻易掩盖不住的。就像此刻,商叙如此依恋她,紧紧拥着她。
他温热的颈子,与她的细颈相依。
温舒白不是没有看到过商叙冷漠时的样子,那次在车里,看到商叙面对身边属下是什么神色,她就知道商叙这个人对一般人一贯冷情。
如果不是混在南城商界这个圈子里,以商叙的个性,大概都不会乐于社交。
他其实有点孤傲,喜欢独来独往,这么多年,真正的朋友,也就一个薛瞻。
可温舒白同样明白他对她的不同。
这也是掩盖不住的,他一次又一次对她无条件的帮助,大概始于那晚的酒吧。
温舒白不得不承认,那一晚她轻易就被调酒的商叙所吸引,或许她的情愫暗生,最远就可以追溯到那个时候。
可是商叙在那个时候,大概也并非对她毫无动心吧?
温舒白大胆地猜测着,至少那时,商叙会与她一样,有哪怕一瞬的心动,觉得她与众不同,所以才同意她的那笔“生意”。
而事实证明,他们都栽进了这笔生意里。
后来或许是在命运的驱使下,她竟与他那样有缘,一步步都在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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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之后,就连找工作时,温舒白都阴差阳错地进了商氏集团下属的设计院。
想到这里,温舒白多了感慨,道:“商叙,其实我挺庆幸,能进设计院的。”
商叙听她突然提起此事,却有点心虚起自己所做的一切,可又不敢表露,只问道:“为什么?”
“你可能不怎么和刘嘉源那些人相处。”温舒白笑盈盈道,“他们人都很好。我以前看到过网上关于职场的各种小视频,那些明争暗斗,各种利益上的争抢,我就是看看都害怕。”
“其实在毕业实习的时候,我也有过类似的顾虑。但是可能因为我在英国只是一个实习生,他们并没有把我真正纳入核心的利益圈子里,所以也没有人真正的对我有过什么敌对。”
“刚进设计院时,我真挺害怕的。我虽然有点学历,可是比起那些前辈,可以说是对很多事情都一窍不通,又有着我爸那层关系,我真的害怕他们觉得我是关系户。”
“后来还出了陈彦迟的事情。”
商叙听她说到这里,心里也就明白了。
心疼之余,同时也为她的毫无保留而开心。
陈彦迟的事,确实在设计院惹起了不小的波澜,那时候温舒白还哭了。
“真挺奇怪的,明明做错事情的不是我,但我还是会觉得羞耻。那个时候我感觉,可能嫣然也是这样的想法吧,可明明被辜负的人是我们。”
“所以哪怕有你的安慰,我也担心了好多天。在别人看来,我的形象好像更糟糕了,应该是个绯闻缠身的关系户吧。”温舒白自嘲道。
“可是后来,我上班时发现同事们都在认真工作,其实没有什么人真正在聊我的私事。我那时才明白,抛开那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其实大家真正关心的还是业务本身。”
“所以我比其他人还要努力加班,想要早点成长。我不是为了卷,我只是觉得我有太多的不足。”
“而我的那些同事们平时一直对我很帮助,不管是师父还是刘嘉源,或者陆遥。”
“所以啊商叙,我真的觉得,进设计院,是对我来说最幸运的事。”
“但真正幸运的,还是遇见你。”
温舒白终于还是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对于温舒白来说,她是第一次情绪这么外扬。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么当着商叙的面,开始说这些话。
但她不是在表白,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心情:“商叙,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是一个特别心软的人。当时在酒吧第一次见到你,没想到我一提,你竟然就答应了,其实我挺惊讶的。”
以他的身份,如果真的要联姻,大概有太多女孩会趋之若鹜。后来仔细想想,温舒白也觉得不至于只剩下她这样一个选择。
可商叙就是一门心思选中了她,帮她在订婚宴找回了面子,狠狠折辱了陈彦迟。
时至今日,陈彦迟如何,对于温舒白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而结婚之后商叙对她种种体贴,才是她所在意的,已经让她无数次感动。
于是她终于忍不住想要回应,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不知不觉间,他们在自己彼此的生命里,已经有了太重的重量。
这是她与陈彦迟相处时完全没有的体验。商叙是真真正正为她着想,把她的情绪感受都放在第一位,从来都不会强迫她。
他把她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就如这次去沈阳参观展览。
商叙终于开了口,道:“舒白,我可从来都不是个心软的人。”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心软。
他见过太多次商界之中的无血的厮杀,商人逐利,大概是天性。
而面对陈彦迟时,他甚至有着道德“卑劣”的一面。
得知温舒白就是四年前遇见的那个女孩后,商叙就知道,他与陈彦迟的亲情,算是走到了穷尽的地步。
他其实会对陈彦迟抱着一种愧疚,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遵从本心,将温舒白夺去。那时他想,或许他可以用物质上的东西补偿陈彦迟,只要他开口。
他在对陈彦迟的出轨不知情时,就已经在为得到温舒白各种经营,苦心孤诣。
他布下了那么大的一个局,把太多人都算计进去,实在显得太过于心机。
但他不觉得自己贪心,他所求的,不过一个温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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