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64)
夏油杰安静的听完了案件的经过。
特殊系统「罔象女」, 可以探测犯人的杀意,模拟出犯人潜意识的杀意世界,让人从内部获取案件的情报信息, 是协助警方抓捕犯人的重要装置。
原本是这样的。
不久前,「罔象女」中诞生了及其诡异的波动, 不再定向模拟嫌疑人的杀意世界, 而是漫无目的地向随机选中的人释放恶意并影响到这些人。堪称是在操纵无辜的人变成连环杀手。
但这也就算了,勉强还在警方能解决的范围。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是很有目的性地在杀人。
听着室长室长百贵船太郎的讲述, 夏油杰沉寂的目光扫过了一眼坐在他不远处,同样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沙色风衣青年。
港口Mafia也被牵连进来了。
这件事比想象中要麻烦。
青年垂眸,肤色苍白得像纸, 那双幽紫的瞳孔里始终黯淡无光,面色沉寂,一时之间旁人也摸不清楚他的想法。
夏油杰提出了检测咒灵的建议。
他正是为这个来的。
「窗」察觉到了这里有咒灵诞生,本来应该由在职咒术师负责祓除,但经由探勘之后发现, 这个尚未孵化的咒胎最低都是特级。特级咒物应该交给特级术师来处理, 当下的几位特级里, 正好夏油杰有空,顺手处理, 也是收服新的咒灵。
“当然可以。……不过,这边之前也有咒术师来试过,具体情况您请,在这边。”
百贵船太郎引着几人走向控制台, 拿出了不久前交给咒术师处理失败的详情报告。
咒术师的职业很特殊,不过警方也和咒术方面的人员有所联系, 在发现不对劲之后的第一时间也是找了咒术师来调查过。
可惜,这个咒灵一般咒术师对付不了。
这是少有的,能依赖于电子器械中的咒灵,还是特级。
“外在的力量影响不了这只咒灵,必须要进入井端内部的杀意世界,这个咒灵才会显型……”
夏油杰安静地,直接抬手打断,他听得出来百贵船太郎要说的话:“模拟出来的假想世界里咒术师用不了术式,所以之前的术师都失败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百贵船太郎颔首,“是,正是因为这一点。”
“安排我进去吧。”
夏油杰说,脸上看不出悲喜,就算是太宰治也没从他的态度里看出这个咒灵到底是轻松还是棘手,他只是说:“我能解决得了。”
特级咒术师的从容让人安心。
太宰治眯起眼,保持静默,从旁观察着这位强大的咒术师。
所谓人类潜意识的世界是崩坏虚无的。
当夏油杰进入室长百贵船太郎口中的杀意世界时,青年很多年没什么波动的精神世界骤然震荡了一瞬间,他愣愣地看向这个被模拟出来的场景,整个人都凝滞在了原地。
一般进入井端的人都不会记住自己的身份,「罔象女」系统会重新赋予他们一重符合模拟世界的身份,比如鸣瓢秋人的酒井户。
但出乎意料的,夏油杰没有被影响到。
他仍然清醒地看见了自己潜意识里的世界。
“……杀意世界,原来指的是这样啊。”
青年苍凉地低笑一声,从胸腔深处吐出一口浊气。
眼前的世界并非是一个固定的场景。
它更像是无数碎片拼凑出来的不对等拼图,其中有死灭回游下的涉谷、有百鬼夜行中的高专、甚至有那个他永远都无法忘怀的雪地,由无数种回忆铺就,脚下满是鲜血。
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都好久没有梦到过了。
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七岁的少年成长为了二十七岁的青年。
曾经还在逃避残留在梦里的温柔,现在却连追都追不回来;夏油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记起过梦里天满宫归蝶的模样了,记忆里明媚的笑脸开始模糊,夏油杰唯一能握住的,只有她留下的遗产。
青年抬步,麻木地越过那些场景,凭直觉走向目的。
他看见了佳爱琉。
那个在“井”里不断死亡的少女。
在一片雪地上,被无数金色丝线吊起。
鲜血从手臂滴落,落到雪上。
夏油杰眸色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眼里一片麻木,丝毫没有再被刺痛。
涌动的咒力如同火焰般包裹着佳爱琉,自从异变开始,以往会在‘侦探’们见到她之前就会死去的少女再没死亡。
黑发少女微微抬眸,黑发浸染污浊,咒怨般的力量汹涌直冲天际,普一见到出现在这里的人,瞬时就凝聚出庞大的身形直扑过来,咒恶之气几乎震得观测模拟世界的屏幕都在颤动。
“……哇哦。”
外界,看着这一幕,太宰治发出了轻叹。
青年鸢眸里掠过暗沉的笑意,无声地赞叹着幕后指使将一个破格的特级咒灵作为混乱的敲门砖。
那么,这位夏油特级会怎么应对呢?
太宰治看向了观测屏幕。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夏油杰没有动。
哪怕涌动的咒力已经膨胀到了铺天盖地的境地,和席卷的海啸无异,他也没有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尖利的爪牙随着尖啸直冲夏油杰而来,锋利到连空气都撕出真空的利爪眼看着就要撕开青年——
倏地,外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狂乱的风更大了,吹动风雪。
青年凌乱的黑发被狂躁的风带动,几缕发丝掠过脸颊,拂过苍白的脸颊,他的衣袍被掀动得猎猎作响,雪地反射的冷光给他更添一份冷清和苍茫。
他面前的咒灵,从已经伸到他额头的利爪尖开始,一寸、一寸,如同崩裂的玻璃,在屈指轻弹间轰然破碎,化为逸散的粒子,消弭殆尽。
夏油杰身后,是一只自发出现,以守护姿态落在他身后的咒灵。
强大得让人惶恐,好似非人的怪物,似是守护,似是占有。
而那名青年咒术师却完全顺从,任由它操纵。
让警方头疼的特级咒灵消失了,夏油杰也从模拟世界里抽离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特级咒术师先生用力过猛直接把咒灵祓除干净了,但好歹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
接下来就该是另一件事了。
咒灵是解决了,那么,因为这个咒灵而死去的人呢?
牵连到港口Mafia、咒术界,甚至还有几个暂时没有下场的组织也在远处观望。有时候浮于表面的庞然大物只是华丽的障眼法,真正需要注意的该是下面那些细碎的小细节。
太宰治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面色平静,好似未亡人般寂静的青年,又在对方投来视线时礼貌地回以微笑。
接下来的才是最麻烦的部分啊。
太宰治想,盘算了一下这几天调查到的情报,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占得先机。
“百贵室长。”太宰治主动开口,问道:“那位嫌疑人听说您已经缉拿归案了,我能去见一面吗?”
百贵船太郎顿了顿,不着痕迹地看一眼太宰治,心头划过这个青年的身份。
犹豫半晌,还是点头了。
“请跟我来,这件事也要劳烦夏油先生。”
…
几人离开时,碰到了刚回来的鸣瓢秋人。
粉发刑警正领着一位高中生年纪的少年进来,百贵船太郎见到他,嘱咐了几句,继续带着太宰治和夏油杰去了关押室去了。
迹部景吾再一次看见了那个沙色的背影。
这一次他看清楚样子了,还有旁边的另一位也看见了。
迹部景吾瞬间就想起了是枝千绘信誓旦旦的那几句话。
很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迹部景吾算是对幼驯染的轻松口吻无奈到极点。
刚才过去的那两个人迹部景吾当然有印象,简直是被家里长辈格外强调过的有印象。
——港口Mafia干部太宰治。
——天满宫神社宫司夏油杰。
其中任何一个挑出来都是动荡局势的顶尖存在,背后所牵连的势力广之又广,难怪是枝千绘不想他牵扯进这件事。
参与进这件事的目前已经有两个掌握极大武力的两个势力,如果真如千绘所说这是一场混乱,就算是顶尖财阀也有可能在混乱里被脱去一层皮。
他那个混邪乐子人幼驯染啊。
迹部景吾叹了口气。
还是该回去之后多问两句,不然千绘迟早因为太过上头而闯祸。
+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幼驯染那里重获混邪乐子人称号的是枝千绘抵达了她常来的御柱塔。
天色已经差不多入夜了,见到黄金兔子小姐先乖巧地道了声晚上好,把可可爱爱拉满,然后被爱怜地摸了摸脑袋,成功得到了兔子小姐的小道消息。
“御前大人最近身体不太好,是枝大人,您请见谅。”
黄金之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缠绵病榻了。
是枝千绘跟着黄金兔子进入顶层的房间,在布满医疗器械的房间里,看见了那位这个国家最具权威的王权者。
这是她名义上的监护人。
从是枝千绘接任第七王权者开始,她就一直处于非时院的监护下,如果不是迹部景吾作为她的担保人保证她不会犯事,现在她大概去哪身边都会围上一群黄金兔子。
非神授、最特殊的第七王权者。
曾经撼动过王权序列,与叛逆者比水流合作的少女。
“你来了。”
病床上的国常路大觉看过来,老迈沙哑的声音响起,他费力的抬起手,唤道:“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黄金之王挥退了下属,将是枝千绘叫到身边。
樱发少女坐到病床边,垂着眼眸,眉目温顺地,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容,她恭敬地喊着与其他人不一样的称呼:“国常路先生。”
国常路大觉没有回应。
耄耋老人看着天花板,不语许久。
是枝千绘也不说话,她很有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许久,国常路大觉才试探般地看向他几年前以未成年名义养在名下的少女,浑浊苍老的眼瞳一眼撞进少女清澈明快的眼中,审视之意不言于表。
可他没能看懂过这个女孩。
国常路大觉一直都没读懂过是枝千绘。
他说:“御槌高志死了。”
是枝千绘弯了弯眉眼,应和般的接话:“是。”
“他是唯一知道你数据的人,他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有数。”老人满是威严的声音传来。千绘微笑,丝毫没有被压迫到,仍旧只接了一句‘是’。
不偏不倚,从少女身上看不出任何可以用来推敲细节的情绪。
她在笑着,眼里却格外清冷,毫无情感。
好像死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小白鼠。
“……”
国常路大觉沉默了一会儿,垂垂老矣的身躯让他已经没有力量再去和诡谲的年轻人抗争,尽管知道什么,但始终抓不住解决危机的关键。
这个女孩太危险了。
她本人比她身上随时有可能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要危险。
好一会儿,国常路大觉开口问道:“绿之王,比水流……他怎么样了?”
千绘笑了笑,声音里含着蜜糖般的缱绻,回答道:“他怎么样,您应该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从两年前开始,您的氏族就在被他的氏族蚕食了呀。”
“否则,您怎么会躺在这里,连德累斯顿石板都守不住呢。”
老人的手指颤了颤,属于王权者的威压一瞬间临头而下,可他不是在震慑是枝千绘,国常路大觉也知道他威慑不了这个少女。
“……哼。”
黄金之王沉闷地笑了一下,望向他身边樱发微垂的少女,一句话点破了是枝千绘话里,比水流行为的真正原因:“你用理想将王权者降格为了冲锋陷阵的士兵吗,真是可怕啊,鸠山。”
少女眸色安静,面上确实巧笑嫣然的欢欣,她不回答国常路大觉的话,只是强调:“是‘是枝’,国常路先生。”
“很久以前我就改姓是枝了。”
国常路大觉不置可否。
他始终明白,他必须想办法锁住是枝千绘。
他让非时院监视着的,是一个怪物;是个无论把自己打扮得多么光鲜亮丽,漂亮的皮囊下也依旧是让人恐惧的怪物。
黄金之王换了问题,直截了当地沉声问道:“你最近的威兹曼偏差值已经完全赶得上持续让达摩克利斯之剑显现的强度了,鸠山,你清楚你的力量可以影响现实,这样下去,你坠剑带来的危险会远超迦具都玄示。”
“你到底用你的力量引导德累斯顿石板做了什么?”
是枝千绘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少女始终是那副模样,樱色编发垂在脑后,苍青浅色的眸子里含着笑意,说出的话永远意味不明。
国常路大觉一问不出,再换问题,这一次他更直接了一步,质问:“你到底想把多少人拖进你的好奇心?”
这一次,是枝千绘倒是回答了。
少女轻声回答道:“直到我明白什么是人为止,国常路先生。”
“在此之前,我还没有收手的打算呢。”
她按下了床边的呼叫铃,把黄金兔子喊了进来,不给国常路大觉继续的机会,千绘起身,不由分说就打算告退。
“是枝千绘。”
国常路大觉喊住了她。
少女前进的脚步顿了顿。
“总有人会揭穿你的温柔,揭穿你温柔下偏执又狂妄的血腥与罪孽。”国常路大觉说:“你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会都被发现。”
老人的声音里满含对危险人物的告诫。
那少女却忽地转过身。
国常路大觉一怔,他从她眼里看见了无上的荒诞喜悦,那双清浅的苍蓝色眼眸里蕴含着宛若涛涛海洋般的欢愉和扭曲。
“我很期待这一天,国常路先生。”
“而且我知道,不会太远。”
弗兰肯斯坦;普罗米修斯(1)
回家的第一件事, 当然是撸猫。
可爱银渐层趴伏在阳台上,正眯着眼睛小憩。大猫的毛经过精心照料已经变成了令人爱不释手的超级毛茸茸,被撸着耳朵, 也只是抖抖胡子,从喉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映着夜色, 是枝千绘从靠谱幼驯染那里收到了刑警先生鸣瓢秋人的叮嘱。少女仰躺进大号猫咪的毛茸茸里, 高举起手机,盯着手机屏幕上迹部景吾发来的问题停了一会儿。
有些东西果然还是不能让小景参与进去。
千绘吹开落到脸上的发丝,看着消息界面忖度几秒, 然后发挥自己的天赋技能——大忽悠!
忽悠成功,但是被迹部景吾指出了有涉险嫌疑。
对此,千绘使用了万能应对法:诶嘿jpg
今天也是蒙混过关的一天!
忙碌的一天结束了, 是枝千绘终于开始查看这把游戏的收获。
一个仰卧起坐,少女从白虎身上扑腾坐起来,挪进室内,在床铺的被褥里找到了她心爱的游戏机。
感觉到饲养人突然溜走的白虎睁眼看了她一眼,像是犹豫了一会儿, 支起身体, 甩了甩脑袋, 又跟着到了是枝千绘身边去,重新盘卧下来。不愧是是令千绘爱不释手的银渐层, 可爱好似粘人猫猫。
撸着大猫咪,是枝千绘翻了翻自己的游戏列表。
然后,她对着上面显示的、属于反派君羂索的好感度陷入了非常非常深刻的沉思。
差一点。
真的,差一点。
差一点她就给脑花酱也打出CG成就级的至臻好感度了。
是枝千绘瞳孔地震。
不是、这不对啊?!
千绘大力翻找前期和羂索相处的事件, 可怎么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出这种诡异好感度的情况吧!!
他们不应该是塑料感情吗?!
羂索馋她身子,可她也馋他脑子啊喂?
#怪, 好怪#
#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游戏吗?恐怖如斯#
最终,千绘将这种诡异现象归结于是她这个泥头车创人太狠。
这把游戏,从一开始她就在给反派君下套了,最后甚至当面令其破防,指不定是恨到极致被游戏系统误判了。
是枝千绘摸摸下巴,觉得这个解释很不错。
至少听起来比羂索对她有好感度让人能接受多了。
再翻翻其他人的数据。
可爱人类幼崽伏黑惠、高专同级生家入硝子、可靠的后辈七海建人、还有没见过面但也在列表里的天内理子……【钦慕】阶段的纸片人有不少,颇有种打出happy end后大团圆合照的其乐融融美。
虽然促成这个结局的人死了。
但怎么能说不是一种HE呢是吧XD
千绘再翻了一翻拥有CG成就,位列最高好感度的几人。
然后非常满意的看见,她的计划是很有用的!
就连以为满好感无望的五条悟也在最后给她送出一个超赞的《无下限·沉溺》。
虽然很对不起白毛蓝瞳,她点同血源的初始身份多少利用了点五条家的声望,但她最后有连本带利的还回去——以她洗清当代咒术界的核心反抗力量,五条悟以绝对武力掌权简直是易如反掌。
后面就不用顶着压力给虎杖悠仁做担保了!好耶!
是枝千绘又戳了戳那个稳居第一的纸片人头像。
自从确认夏油杰串线之后,他就一直位列第一,断层到现在后面都没人能追上来,足足甩开了第二名一倍有余。属于不是别人好感度太低,而是他好感度太高那种。
《咒灵操术·自囚》。
夏油杰的CG,但没有和别的角色一样注明到底是HE还是BE。不过从后续文本能看见他接下来的行动,从状态的话应该能判断出来攻略的情况……
“嗯嗯?”
千绘疑惑地再戳戳屏幕上夏油杰的脑门,确认这不是什么奇怪的被人夺舍版本。
她看见夏油杰接任了天满宫宫司的地位,可那个位置只是她用来点一把出身系数,强行打入咒术界内部的有效手段诶,更符合搞理想大业的应该是她拿下的咒术总监部方面吧?
是枝千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出了实心木头的声音。
不懂。
可能是觉得她的路子也挺有效。
反正咒术界该压的也压下去了,她从潜移默化里偷偷给纸片人塞了不少她的擅长的权术,只要纸片人不想着过度的暴力手段就不会翻车。
她的小连招可是从大环境到小人物全都控住的超级丝滑型!
下一个下一个!
千绘振奋滑动屏幕。
下一个是禅院甚尔的《天与暴君·逐光》。
哦,应该改名叫伏黑甚尔了。
少女的手指拂过文本上叙述的后事,忽地弯下眉眼,眼角挂起温和的笑容:“果然把名字说出去了呢,笨蛋甚尔。”
明明一无所知也很幸福嘛。
是枝千绘叹出一口气。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放弃最优解选择了奇奇怪怪的走向。
不过,HE了,就十分完美了。
是枝千绘刚准备放下游戏机去找找不知道丢哪了的全息目镜,又忽地看见了一个名字赫然在【至臻】行列之中。
“……宿傩?”
《诅咒之王·皈依》,一个是枝千绘未曾设想的成就。
缀在列表中间,悄无声息的就出现了,点开看一眼打出CG的时间,是千年前她在平安时代四处乱窜活似天灾的时候,是个她比诅咒之王还诅咒之王的周目。
千绘沉默。
千绘试图思考。
她想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成功攻略的诅咒之王。
或许,两面宿傩有什么奇怪的嗜好?
不懂,但是这个可以有。
——总之,纸片人也可以是她征服成功的星辰大海!
#别管,接着奏乐接着舞#
#反正赢了就对了#
是枝千绘放弃思考纸片人的脑回路,美滋滋翻出了自己的全息目镜,准备睡前再来一把新游戏。
数据在几天前就下载好了。
只是这几天在等《咒术相遇》的后续,所以只是放着,这个时候拿出来浅复习一下这个游戏之前在打什么操作,时间正正好。
前两个游戏已经通关,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第三个了!
捣鼓了一下数据,调整好设备。
是枝千绘垂眸,顺手点开游戏机内的游戏档案建立时间。
三个游戏里,《逆转红黑,来场心跳加速的恋爱大作战吧~!》是游戏时间最早,也最特殊的一个。
如果说《咒术相遇》用时最长,《恋爱横滨》最完善;那么《逆转红黑》就是单纯,在疯。
少女叹了口气。
两年前,她十五岁。
以普通人之身篡夺王位的新任第七王权者。
答应了幼驯染不会再在现实世界当混邪乐子人之后,全部的乐子就倾倒进了游戏里,当时的精神状态吧,颇有中被黑泥浸泡的美。
也不是不能开新存档。
但是……
是枝千绘弯眸,打开了游戏,将全息目镜戴上,半透明的镜片模糊了那双苍色浅瞳,只窥得见一丝欢愉的笑意。
局面越混乱,游戏越有趣,不是吗。
进入游戏。
确认游戏选项。
确认游戏为《逆转红黑,来场心跳加速的恋爱大作战吧~!》。
——数据上传完毕。
——系统装载成功,地图装载成功。
玩家登入。
确认身份为——
【乌丸松】
【身份:乌丸集团继承人】
【状态:机凯种】
+
无意义的金融家集会。
樱发少女穿着华丽的礼服,坐在靠角落的位置。
她看起来很无聊,单手托着脸颊,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提着茶匙,沿着杯壁,一圈一圈地划过,铁制的茶匙与瓷质的杯子摩擦出滞涩的声音,频率精准得宛如机器。
她身边没有其他人。
大部分宾客的注意力都在中间那边热火的闲谈上,这边就冷清了很多。
她似乎不在意。
浅瞳偶尔瞟来一眼,又很快收回。
安室透注意到,似乎也有不少宾客想往这边来,但靠近之后,都只是恭敬中带着点畏惧地打了个招呼,很少有留下多攀谈几句的。
是身份差距太大了吗?
但这样应该会更吸引投机者才对。
金发青年将这样的场景在心里转了几圈,又想起朗姆指派下来这个任务时自己拿到的相应情报。
任务目标全名乌丸松。
是上世纪著名富翁乌丸莲耶的孙女,拥有那个庞大财团的法理继承权,不过她不是那种富二代,而是年纪轻轻在上流社会就赫赫有名的企业家。
上面指派的命令则是:接近、监视,以及随时禀报异动,并在下一个指令到达之后动手杀了她。
很奇怪的命令。
奇怪不在于命令本身,而是安室透确认接到任务之后,朗姆就给出了今天,也就是即将会有人去刺杀这名少女的详细情报,并指名说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安室透再打量了一眼那边明明冷着脸,却莫名感觉像是无聊得快要长蘑菇了一样的樱发少女。
而且更奇怪的是,上面这副似是保护似是敌对的态度下,派来的不止他一个。
同样被指派任务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苏格兰和黑麦。
杀人的话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而且他们三个都是刚刚获得代号不久的组织新人,或许比起底层更有实力一些,但似乎还没有能接触到较为核心的任务的地步。
不过,越是矛盾的任务,就越代表有秘密。
打扮成大厅服务生模样的安室透按下心里的推理,准备先接近一下再做打算。
青年端着盘子,挂上服务生专有的礼貌客气笑容,走了过去。
服务生青年客气又关切地靠近了角落里一个人孤零零的女孩,像是在关心落寞的小姑娘,语气温和地问道:“小姐,要换一杯吗?”
支着下巴在无聊的少女抬眸看了他一眼。
安室透没由来地一顿。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机械般的空泛。那一眼,他还以为是被什么检测人类的机器一扫而过了一样,犹如核反应般泛着浅淡蓝色的虹膜倒映着他的身影,诡异得令人不寒而栗。
安室透脸上的假笑愈发柔和,好似他真的只是一个服务生一样。
就在他要再开口时,少女突然发话了。
她偏了偏头,望向了安室透身后的巨大落地窗,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安室透。
“你,要让开一点吗?脑袋向左偏开十厘米就好。”
语气平静得不像是问句,安静的语气让安室透都疑惑地道出了一句:“什么?”
那女孩回答,声音平静无波。
“你挡住红外线了。”
“是瞄着我的脑袋的。小心误伤。”
弗兰肯斯坦;普罗米修斯(2)
安室透几乎是下意识转头看向背后的落地窗。
这间用来展开金融家门集会的大厅很大。
高大的墙壁, 垂顶的水晶吊灯,如同幕布般巨大的落地窗能让人看见室外城市的灯火辉煌,上流社会的资本家们在其中觥筹交错, 偶尔展目望向落地窗外面的景色,伴着雅乐和美酒, 俯视城市时, 会有着君临天下般的满足感。
正是这样巨大的落地窗,安室透在转头的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如果这个少女说的是真话,那么暴露在远处狙击手瞄准镜下的人将无处可逃。
青年收紧端着盘子的手臂, 有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红外线一闪而过。应该本来是瞄着他的头,在转身的瞬间扫过了眼睛。
危机感如芒刺骨,惊出一身冷汗。
安室透稳定心神, 即使已经落入了狙击手的视线,脸上的笑容也没有褪去,而是继续保持了他今天用来接近任务目标的身份的态度——一个普通的、被宾客指出可能会被狙击的服务生:“您别吓我了,这样说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唔。”
樱发少女低唔一声,手里的茶匙在杯壁上划出刺耳的刮噪声。
她没回答安室透的话, 而是念念叨叨地吐出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从这个角度最佳的远距离狙击是外面那栋写字楼, 为方便撤离现场一般不会采用最顶层。轻型狙击枪。三点钟方向, 斜距离约400到430米不等,入射角约37°, 射速推测为500m/s左右,瞄准头部的情况下,容许中弹误差最大为1.7mm。”
“现在跑的话……”
她微微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 周围空空荡荡,只有几盆用来装饰的盆栽, 对着空空荡荡的周围,少女似是肯定自己的话似的点点头:“只能祈祷狙击手瞄准速度慢才行了。”
安室透:……
一时之间,他有点怀疑这位少女到底是知道危险还是不知道危险了。
想到未来还要接近这位大小姐般的电波系少女,还要待在她身边,安室透就心累到连现在身处危险境地都快要忘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越说越可怕了,还是先远离这里,受到威胁的话,报警的事就交给我……”
没说完,安室透的话骤然止住。
因为那少女开口打断了他,喊的不是服务生,而是抬眸望来,看着他直接说道:“波本。”
她采用了询问般的肯定句:“苏格兰和黑麦在哪。”
不按套路出牌。
安室透内心顿时浮现了这几个字。
不管是直接表明自己将会被人狙击,还是这样干脆利落的挑明他的身份,在两边初次见面的情况下,这种行为都诡异得让人连猜都无从下手。
唯一能判断出来的情报是,她知道会有人接近她。
但又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
她也是组织的成员?
还是说,是因为和组织有合作,理所当然的知道组织的一部分机密,才会被朗姆直接下令封口?
安室透敛眉,没有一丝被挑破了身份的慌乱。
他无缝切换到了那个明明只是组织新晋上来的代号成员,却狠辣老练的波本身份,挂上诡谲莫测的笑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这个任务是刚刚布置下来的。
就在两个小时前,紧急到安室透是第一个赶到现场,还是打晕了一位服务生才拿到的衣服,完全没时间提前做好准备。而他的挚友诸伏景光和那个不明原因加入组织的诸星大,因为不在市区到现在都还没到聚会现场。
可这个女孩,乌丸松却能一口道破他的身份。
“唔嗯?”
那女孩好像被问得有点疑惑,苍青的浅瞳呆呆地看向他,她像只头上长草的蘑菇从茂密的草丛里探出头般,试探性地反问:“我总不能,连谁想杀我,都不知道?”
安室透:“……”
不知为何,安室透叹了口气。
明明是很有情报意义的对话,继续往下套指不定就能套出乌丸松口中想杀她的人到底是外面的狙击手还是指派这个命令的朗姆;进一步或许还能调查到她和朗姆、和组织上层的关系。
但安室透却有种极度对不上脑回路的窒息感。
和情报显示的完全不一样,情报上显示的应该是位相当擅长金融经济方面的年轻企业家,路上临时搜集的新闻影像里也是个在记者们长枪短炮下也能笑语晏晏回答各种刁钻问题的形象。
而此时展现在安室透面前的更像是三无电波系。
安室透做了一个深呼吸,决定把这些事暂时稍后。
目前亟待解决的是,远处那个此时不知道有没有瞄着他脑袋的狙击手。
他没有听从乌丸松的指挥偏开那十厘米,而是更进一步上前,将少女纤弱的身形完全挡住。
他们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安室透几乎能看清少女空泛的眼球如同琉璃般剔透,连虹膜都带着虚无的浅辉,她也在看着他,孱弱苍白的脖颈一折即断,眼睫都透着脆弱的浅色。
青年错开视线,问:“你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少女歪歪脑袋,思考半晌。
她没回答安室透的问题,而是似是而非地吐出一句:“雇主就在现场,在你背后七点钟方向,穿灰色西装,胸前挂着一支金色胸针。”
安室透回头看去,果然在人群当中发现了少女口中的那个人。
是个中年男人,安室透来之前临时调查的情报里,这个人是乌丸财团中的管理层,隶属于乌丸松手下的精英阶层,经常和反对少女的人起冲突。按纸面上的情报来看,他或许该是最不可能背叛乌丸松的人。
还不等安室透问,少女就继续说道:“他会从人群里走过来,站到你身边,用带着戒指的那只手从你手里的盘子里拿起一杯香槟,向我敬酒。”
“他会谈及财团的项目,用他家历代在公司任职的辛劳向我暗示,还会用公司里反对我的人做投诚,确认我的态度。”
“然后……”
安室透似乎明白了什么,接话道:“他会下令让狙击手开枪?”
乌丸松回答:“不,他来不及,他会先一步死于香槟里的氰.化.物,顺便一提,是你准备递给我那杯。”
安室透僵住了。
他顺着少女的话仔细回忆。
这一盘酒水是另一个服务生手里的,他只是当做靠近任务目标的借口,顺手就接过来了,安室透确认自己时刻保持警惕,没有错过观察过的任何人的细节,所以是什么时候……
青年猛然记起,刚才看见乌丸松在闲着没事,晃荡手里的茶匙时似有似无看过来的一眼。
正是他端起盘子,准备过来套近乎的时候。
安室透心里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可能性,浅蓝瞳孔里多了一抹震颤。
不提这杯放了氰.化.物的香槟原本到底是用来毒害谁的,但从结果来看,如果中年男人的行动轨迹真的像乌丸松所说的那样,那么最后就会成为杀死狙击手雇主的毒药。
这一刻,安室透成功对接上了少女没头没尾的这段话里真正的意思。
他问她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而他的到来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用暗示引导他靠近,成为了这个解决方法。
他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了那名中年男人,而对方也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走了过来。
这一刻,安室透背后几乎渗出一层冷汗,明明少女什么严苛冷厉的态度都没表现出来,但他仍然感受到了无形之中强烈的压迫感。
就好像每一步,每一个思想都被精确操控,宛如她口中的一段叙述一样,只会成为现实。
这是……从他出现在她视线里开始,就被发现是朗姆派来的人了,于是顺杆下滑,让他也成为接下来暗杀事件的一部分了吗?
真是为令人捉摸不透的大小姐啊。
…
是枝千绘一点没发现安室透在想什么。
有问必答般的回答了纸片人的问题之后,她就去扒拉游戏系统记录的组织情报了。
太久没上这个游戏,差点都忘了自己下线前都干了些什么。
翻着记录,千绘看见了一些会被幼驯染痛批的事情。
如她所料,当初混邪的自己,那是真的乐子人属性拉满。
仅仅是第一句‘架空Boss后故意挑起组织内斗,以致于乌丸财团的动荡不仅影响到了经济,更影响到了里世界’的系统总结评语,就让是枝千绘闭目。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不够快乐。
现在看来……
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点吧(什)
#一只千绘放弃了思考#
和港口Mafia一样,她当初把乌丸财团下的黑色组织势力抬得很高。
但和港口Mafia不一样的是,是枝千绘之前的态度完全是冲着混沌到底,将整个势力高高抬起,然后狠狠砸下。让内部斗争推动大型组织倒塌后的山崩海啸,主打的就是混乱,在极致的纷乱与恐慌中享受欢愉。
宛如《强风》中动一根指头,可令一艘船起航或停泊;说一句话,就可买下一个共和国的绿色宗教一般。这要是把架空Boss的马甲暴露给纸片人……
是枝千绘悄悄打量了一眼安室透,又想了想这些即将出现在在她身边的纸片人,陷入思考。
局子应该是没机会进了。
污点证人恐怕也轮不上她。
大概会被直接米兰达警告,然后上法庭从死刑起跳开始判吧。
所以果然不适合简简单单刷好感度的方法。
是枝千绘感慨。
弗兰肯斯坦;普罗米修斯(3)
心里打着小九九, 是枝千绘再看纸片人。
刚准备说点什么,千绘就发现安室透看她的表情里透着震惊和戒备,整个人几乎是防备式地迅速和她错开目光, 再看过来时就变成了那副捉摸不透的波本笑脸。
千绘:?
她刚刚做了什么让人觉得不对的事情吗?
现在的情况,应该只是组织内斗时期混乱得一批, 有人想取她的性命, 于是她顺手利用另一个人去杀前者而已?
她这个身份虽然不是人,核心处理器也不在头部,但是当着很多人的面被射杀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所以她稍微认真了一点在找解决办法。
思索半晌,千绘悟了。
一定是因为这个波本太新了!
这是刚加入组织的萌新,尽管内卷上来拥有了代号, 但对组织高层的人际关系没那么清晰,不知道上面互相背刺的尔虞我诈。更何况她之前是故意挑起内战搅乱浑水,萌新看不懂其中的人际关系也很正常!
将一切归结为人际关系的千绘酱完全没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控场到连安室透的心思和行为都算计进去了,才引起了青年的警觉呢XD。
自认为十分体贴的千绘酱伸出手,拉了拉安室透的袖口, 示意青年弯下腰来, 她有话对他说。
安室透眸色不明地弯下腰。
他再一次靠近了少女, 与那双琉璃浅瞳对视时,安室透总有一种自己连同心思都被看穿了的荒谬感。
乌丸松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警惕心拉满:
“如果你不想因为我们的无处可逃, 而让他被迫死在你手里的香槟上的话,我会用谈话拖延住时间,让你的同伴去那栋写字楼控制住狙击手就好。”
说完,那少女沉吟一会儿, 再望一眼落地窗,嘴里念着什么逆推算, 又进而报出了狙击手有可能在的坐标。
她望过来,瞳中清光粼粼,似乎在暗示安室透只是组织内斗中一条误入战局的小鱼,想活下去,最好先随波逐流。
安室透不禁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卧底进这个组织的最初目的。
盘踞在里世界阴影下的黑色组织,因为其特殊的运转方式,在历史里已经流传许久,成为了根深蒂固的庞大集团。
几年前,这个集团传出了不稳定的风声,随后,整个组织都陷入了狂热的混乱中。
据悉,内部成员为了争夺权利的斗争一度影响到了明面上的安定,涉及到了美国议员死亡、资本家企业家被暗杀等多项案件,安室透本来应该下半年才开始潜入,但因为这段时间越来越激烈的互相残杀已经影响对外过度还没有停歇的预兆,这才让他提前和诸伏景光一起潜伏了进来。
小道消息表明,这种残酷的斗争是因为分裂导致的。安室透潜入的时候有考虑过从那边进入。
他目标是找出影响这场混乱的关键物品。
从前辈拼死从组织里带出的消息得知,这个关键物品正是组织的势力扩张到无比庞大的核心所在,有了这个东西组织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影响力。在之前的很多年里,它的钥匙在二把手朗姆手里,但在几年前被另一方夺走,从而导致了内部斗争。
可是。
如果乌丸松是朗姆的对立方,那这个‘保护’的命令又是什么意思?
对强大财力的拉拢?
还是给她一种生命安全时刻被别人掌控的威吓?
安室透还没调查明白。
但既然少女递来了橄榄枝,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青年压低声音,问:“时间够吗?”
“够的。”少女回答,语调刻板得像是键盘敲在电脑上的文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最简单的方法。”
她似乎是暗示性的扫了一眼盘子里那杯看似普通的香槟。
冷漠,毫不在乎人命。
又将人心精确到分厘,宛如机器。
这是乌丸松给安室透留下的第一印象。
安室透没有过多纠结,既然乌丸松已经指明了他的身份,那么再想掩瞒就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干脆地顺着少女的指示,先退到了外面,和一起执行任务的另外两个人联系。
幸好苏格兰和黑麦还有一段距离才到任务现场,现在转头去控制写字楼上的狙击手也还来得及。
背靠在门后,用阴影隐藏身形的青年目光穿过人群看向了依旧坐在角落的少女。
她和刚才面对他的时候不太一样,这个正在和中年男人谈话拖延时间的反而更像是安室透情报里那个长袖善舞的年轻企业家。
好似刚才对他的那一面才是不切实的真实。
安室透摩擦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朗姆直接命令下来的那项任务,青年眼眸低垂,掩过眼底的敏锐,轻声呢喃。
“浑身充满谜团啊……”
+
就像知道瞄准她的脑袋的狙击手在哪一样,来自乌丸松的坐标十分精准。
收到诸伏景光确认控制住危险的消息之后,服务生打扮的安室透再次端着盘子走了过去。当然,这次他有把那杯疑似加了毒物的香槟处理掉。
金发青年走近时,还敏锐的捕捉到了那名中年男人转身时脸上的扭曲和诧异。
……果然是乌丸松口中会买凶的人。
表面和蔼,背地里却扬起了屠刀。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和他擦肩而过,侧目时还看见了男人手上戴着的戒指——少女口中会拿起香槟的那只手。
细节也全都对上了。
安室透收回注意力,把苏格兰和黑麦那边的情况告知给了乌丸松,少女倒不是很意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换了个话题:“你接到的命令是什么?”
相当开门见山的行为了,安室透却莫名习惯,但他目前还隶属于朗姆手下,面对站队不明的少女,安室透留了个心眼:“接到的任务是接近你,你……”
“叫我阿松就可以了。”
“阿松。”安室透顺着念了一遍,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尾调,犹如组织里那个精明难测的新晋代号成员。
不过很可惜,少女对这种伪装出来的假象没什么特殊的微表情。
安室透不在意,他已经摸清楚了乌丸松大概的性格——至少他不会真的把她当成三无电波系少女。
他接上了刚才没问完的话:“阿松也是组织的成员吗?”
是枝千绘沉吟。
这个问题一下子给她问到了。
理论上来说,「乌丸松」只是乌丸财团的法理继承人,是用来运营白道生意的重要核心,和组织只有合作关系。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促使各国间谍潜入组织的重要原因,就是‘乌丸松’之下的另一层身份在狠狠兴风作浪,搅起党争,庞大的利益才会牵连无数势力纷纷下场。
可以说,现在有很多卧底进入组织都是因为她之前的乐子人行为。
是枝千绘心虚了一下,瞟开目光:“应该,不算。”
什么叫应该不算?
安室透将少女的反应尽收眼底,但没判断出个所以然来。
千绘没给他深思的空隙,直接扯开话题。
“既然是接近的话,今天不合适。明天你和另外两个人到我家里来找我好了,明面上的形式还是要走一走……保镖?厨子?还是其他什么?你们想用什么形式接近?”
那少女一只手指点在下颚,好像身边被安插卧底的不是她一样,很有兴致地在给安室透递出选项。
安室透嘴角抽了抽。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次任务有种荒诞到诡异的轻松和复杂。
在安室透短暂走神的时间,少女的举例已经到了奇怪的地步:“或者水表工,唔,这个有点短期了,让我想想……你喜欢打碟吗?打扮成DJ也不错。”
安室透凝噎,选择果断开口:“保镖就可以了。”
“诶?”
“……哦,好、好的。”
粉毛少女推荐奇怪的职业不成,乐子人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下去,像焉掉的叶子。
还没等安室透升起那点对女孩子的恻隐之心,少女又迅速转换为了平静得体的表情,犹如切换情绪只需要按下按钮的机器人一样,眨眼间就变了副模样。
她的眼里再没有刚才举例让他扮成打碟者时充满兴趣的绚烂光彩,而是融成了一片沉静的蓝色。
乌丸松优雅起身,颔首致意:“那么,明天见。波本。”
一举一动都变幻成了刚才在远处看见的那副礼貌谦和的模样,一时之间,安室透反倒是怀疑其刚才在他面前好似三无电波系的性格是真是假了。
“乌丸松。”
金发青年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念着这个名字,猛然有些怀疑她的真实性。
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
直觉她可能会和这场组织内斗有十分重要的关系;不是存在于财阀利益纠纷上的,而是更核心的层面。
+
退场,回到乌丸松的住所。
浅浅的一把游戏体验复盘一下自己之前做了什么,现在,该下线睡大觉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是枝千绘刚躺下准备挂机,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边即刻就传来低沉的男声,带这些风雪的冷冽感,说话时似乎夹杂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应该是在高速移动的过程中。
“你回去了?”他问。
是枝千绘一边捣鼓游戏面板上的数据,一边回答电话那边的纸片人:“回去了。”
“……”
那边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
再开口时,带着点不赞同,低哑的嗓音里还有点斥责的意味:“下次别犯蠢。你可以用别的办法做你想研究的,没必要拿性命去找有趣。”
“但是,想试试一点有趣的风险对冲。”
是枝千绘却是笑了,她毫不否认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大程度上和她有本质关系,更是很有研究精神地回答:“如果公司里互相敌对的两个人同样心怀不轨,那我有没有机会试一下,推动其中一个人的心理,让他为了利益去对另一方动手呢?”
电话那边的人听了,只是沉闷地哼笑一声,似乎早就习惯了她这幅漠视人命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没有动手?因为波本?”
是枝千绘没有否认:“是的,而且很有趣。”
“这样朗姆会发下一个指令了,他们三个本来就是因为被怀疑是我这边的人才会被派到我身边来。我想想……新的指令说不定三选一一样有趣的狼人杀局面。”
少女说,尾调里藏着欢欣的愉悦。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半晌,或许就是十分亲密的关系,也偶尔会被这样诡异的思维逻辑惊一下,叹息她的性格问题。
“……我很快回来。”
那人说,在是枝千绘欢愉地补一句‘说不定还能赶上狼人暴露身份的精彩场面’之前打断她,含着低沉的怒意强调道:“明天就会到。”
乐子人瞬间萎了。
千绘点了挂机,乖巧但不多地在通话最末尾回了一句:“好吧。”
乐子人整点乐子怎么了嘛qwq。
弗兰肯斯坦;普罗米修斯(4)
曲水蜿蜒的庭院, 水池中央,竹筒里蓄满清水。
几人刚刚从拐角走进这座院子就听见重重的一声惊响,寻声看去, 是竹制水渠敲打在石头上发出的击打声。
庭院里依旧寂静。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谨慎地对视一眼,没有对暗号, 因为身边还有一个底细不明的诸星大。
三个同样是组织新晋代号成员的青年, 继续前进。
这个和式的建筑有些年头了,像是从明治时代残留下来的家族古宅,上一个主宰在这里的人被驱逐, 那么这里就该属于下一个人。
几人进来之前略微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情报。
安室透把昨天发生的事捡能说的告诉了诸星大,他们三个之前虽然经常合作,但这次还是头一次一起执行这种长期监视类任务。
最先开口的是苏格兰。
这间宅院大得惊人, 引路的管家临时有事,只向他们指明了方向就歉然离开。
距离主屋还有一段路程,走在最前面,那名看起来较为温润的青年似作无意地开口,第一个打破了沉寂:“你们不觉得这个任务很奇怪吗?”
“为什么这么说?”
接话的却不是最为默契的挚友, 让诸伏景光有些意外的是, 诸星大对他的话明显很感兴趣。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继续:“按理说, 我们的任务应该由直系上司下达。朗姆,那样的高层应该还是我们接触不到的存在, 为什么会直接跨级向我们布置任务?”
要知道,也就是近段时间朗姆这位二把手的活动迹象变多了才被人捕捉到了痕迹,在组织内部斗争激化之前,同样是卧底进来的前辈连朗姆是谁都不知道。
这也是最让诸伏景光谨慎的一点。
昨晚他和zero复盘过昨天的事之后, 两人就完全明白了,这个任务是一趟绝对的浑水。
刚刚获得代号不久的威士忌组被二把手跨级直接下达命令卧底到一名财阀大小姐手下, 刚和人家见面就被识破了身份,又被允许继续执行他们的任务。
其中的被利用和炮灰意味不言而喻。
诸星大很快明白了诸伏景光话里的意思,青年挑眉望向诸伏景光,“我也这么觉得。你认为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顺势反问,完全没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意思。
诸伏景光当然没觉得一两句话就能套到诸星大对这件事的反应,他笑了笑,轻松地回答道:“大概,我们只是被高层利用的棋子吧,听说最近上面争得很激烈,很多人都牵连了进去,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是不是也是高层博弈的一环。”
“这样说确实很奇怪。”诸星大顺着话题继续,一句话把作壁上观的安室透也拖下水:“波本,你是情报组的成员,有调查到过关于这位大小姐的事情吗?总该不会藏着不说吧。”
安室透眯了眯眼睛,嘴角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回答:“以组织现在的混乱情况,我们三个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情报当然会共享了。”
他叹了口气,很遗憾地说道。
“但是很可惜,我没调查到任何她本人和组织有关的信息,只能从她的态度判断,她应该和组织至少有合作关系。”
诸星大顿了顿,低笑一声,带过一句:“财阀大小姐啊……”
这种在国家历史里扎根多年的大型财阀盘根错节,和组织有合作算不上什么值得人意外的消息。
重要的部分应该是,她究竟和组织有多深的关系。
他问了件好似在转移话题的事:“她性格怎么样?波本。”
“给大小姐当保镖也算说得过去,要是个性格糟糕的大小姐,那就是来当保姆的了。”
诸星大问的是安室透,只有他在昨天见过乌丸松。
不过,从安室透昨天转达的情况来看,诸星大对那位大小姐有了基础认知。
大小姐多见,懂得狙击技巧、还能逆推狙击地点的大小姐就不多见了。
说不定真的和组织有什么深厚联系。
诸星大——优秀的FBI搜查官赤井秀一在心里想着,到时候应该怎么接近乌丸松才能从她身上拿到更多消息。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旁边的两位同事,对比之下,想了想,或许可以考虑靠美色吸引一下小女生?
但首先还是调查一下乌丸松和组织的关系才行。
“……她的性格,很奇怪。”
安室透斟酌着回答,毕竟这是在人家家里,青年压低声音,这一刻,他们好似真正的好队友一样分享起了基础情报:“昨天那件事,她应该知道现场会发生什么,在明确知道会有至少两个凶杀事件的情况下,她依旧顺着狙击的角度坐在角落。”
他完全可以笃定,昨天就算他没有出现,那名少女也能躲过这一劫。
而且从昨天乌丸松的话里安室透甚至听出了一丝她好像是一切的推动者的意味,但取决于这种行为堪比因为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而拿性命做赌,这丝疑惑在升起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诸星大听了差点扣出一个问号,安室透的话完全颠覆了他对少女大小姐这一基础标签的印象,半晌,他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听起来像是不怕死的家伙。”
何止是不怕死。
天知道昨天安室透在听见那一连串狙击角度推理后接着一句‘只能祈祷狙击手瞄准速度慢才行了’的时候心情有多震惊,人被杀就会死这一点是个人都知道。
而乌丸松,那名少女却说得像是只是会去黄泉走一回似的,轻松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自杀倾向。
刚拐过管家指路的最后一道弯,走在最前面的诸伏景光忽然开口提醒两人。
“我们到了。”
后面对情报的安室透和诸星大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沿着长长的木质走廊地板,不远处,面对着庭院,木地板上跪坐着名樱发女孩。
她没注意到这边。
少女的目光停在庭院里栽种的树上,披散的樱色长发纷落垂下,落到地板上,缕缕发丝蜿蜒出清浅柔和的弧度。
庭院的花瓣被风卷落,顺着微风飘进长廊,落道少女头顶上,她摸摸头顶,似乎是怔了一下,开心地弯下眼睛,将花瓣放在手心,轻轻一吹,又送回了庭院里。
仅从侧面看去,这更像是株晚春时节柔美无害的樱花,很难看出威胁性。
如果安室透昨天没听出她话里控场到极致的意思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对这样的无辜者放松一点警惕。
最前面的诸伏景光压重了脚步,提醒可能是在无聊的少女:有人来了。
脚步声更清晰了些许。
听见响动,少女转过头。
她打量两眼最前面穿着蓝色外套的棕发青年,又看看诸伏景光身后的两位,眨眨眼睛,带着些许讶异:“比我想象中要来得早诶。”
确实很奇怪。
但还不属于特别奇怪的性格,到有点小姑娘特有的天真烂漫。
诸伏景光想。
安室透作为小组里除两名行动组狙击手里外唯一一名情报组成员,自然地肩负起了上前交涉的任务。
“既然是正式见面,我还是自我介绍一遍吧。我叫安室透。擅长情报类文书工作,如果你有需求,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事情。”金发黑皮青年报上了自己的假名,一边拉近关系,一边观察着少女的神色。
他记得,昨天他可是一口就被叫破了代号的。
“好哦,我知道了。”
少女只是点头,没有过多反应。
见此,诸星大跟着自我介绍,面带笑意:“我是诸星大。很高兴见到你,乌丸小姐。”
“我是绿川光。”诸伏景光看着衣着单薄的少女,略微提醒道:“现在还是春天,温度比较低,乌丸小姐要不要先进室内去再聊天?冷风吹太多会生病的哦。”
是枝千绘眨一下眼睛,久违的受到纸片人的关心,回应:“没关系,我不会生病。”
她问:“代号不也报一下吗?我知道你们是组织的人。”
三人神色一紧。
他们本来想在接下来的话题里带过和组织相关的部分,直接顺势以保镖的身份接近这位大小姐。毕竟,就像安室透说的那样,组织内部现在尤为混乱,在确认情报之前,最好不要轻易站队。
但没想到她居然直截了当地戳破了这一层。
还是说,她在诱导他们站队?
三位间谍不约而同地思考起得失来,如果到了真的要站队的那一天,是身份不明的乌丸松更值得深入调查,还是在内斗中有了明确优势的朗姆方更值得卧底?
但如果这么思考的话,乌丸松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不仅能道破他们的代号,第一时间知道朗姆的指令,疑似处于被朗姆敌视的位置上……
能和组织二把手朗姆作对,如果是组织内成员,身份至少是干部往上。
总不会。
是Boss本人吧?
只是问了个普通问题的千绘看了看纸片人们的表情,总感觉他们脑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向纸片人们报上姓名之后,是枝千绘领着新鲜的三名卧底过来、但是还没卧底成功就被戳破身份的保镖出门了。
她准备在银发绿眸的某人回来之前先去处理掉昨天的乐子人行为的痕迹,至少到时候被指指点点的时候能狡辩两句。
……虽然阵也不会对她指指点点啦。
但是,千绘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被漂亮纸片人无声沉默地盯着她也是会心虚的!
而且还是她捡回来一手培养到这个地步,堪称心腹级,什么乐子人黑历史都记得的漂亮纸片人!
…
陪同大小姐出行的短暂空隙,安室透收到了之前禀告给朗姆之后,一直没有得到回信的消息。
昨天他斟酌许久,秉着任务里那句‘随时禀报异动’,以及乌丸松的反应,最后还是将少女一口道破他代号这件事报了上去。
他想试探一下两边的关系到底如何。
现在,安室透收到了新的指令。
手机里的短信信件上赫然写着:【除你之外的两个人,苏格兰和黑麦,有一个是她安插进来的卧底,找出这个人,先杀了他。】
安室透握紧了手机。
……不可能会是hiro。
那么,是诸星大?
弗兰肯斯坦;普罗米修斯(5)
很快安室透就发现收到朗姆消息的不止他一个。
在抵达乌丸松要去的地方, 下车之后,安室透收到了诸伏景光悄悄的手势暗号。从发小那里得到消息,诸伏景光也接到了类似的指令, 都是一样的‘找出卧底,杀了卧底’。
插空对了一下情报之后发现, 指令都差不多, 只是把其中的‘苏格兰’、‘黑麦’调换成了‘黑麦’和‘波本’。
安室透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离间吗……”
安室透的目光看向了接近乌丸松,三言两语就和少女拉近关系的诸星大,看着青年黑发披散的背影, 浅蓝的瞳孔藏了些许思考。
黑麦那里应该也会有一份同样的指令。
这种命令如果放在三个心思各异的组织成员中间,应该很容易就能勾起彼此之间互相的警惕心。
想到这里,金发青年揉了揉额角。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hiro对一下手里的情报了。
+
到了公司大楼之后, 是枝千绘很快无聊了下来。
收拾乐子人痕迹用不了多少时间,她一向擅长借刀杀人。昨天晚上那场戏幕里如果安室透没有出现,那么她安排的两位管理层对头会有一方的贪婪因为另一方的猜忌而命葬当场。
然后通过这件事,能削弱一层朗姆方的影响力,间接性再砍一刀集权性已经被她瓦解得连情报都需要别人告知的Boss。
千绘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 撑着脸颊, 不断地转着椅子, 望着背后窗外的景色,听秘书帮她处理保镖们的就任形式流程。
做给其他人看的, 所以稍微安排得完整了一些。
顺便,假公济私一下,养养纸片人。
“佣金这方面……”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威士忌们看着各自手里的合同,很是震惊了一下。
而旁边的秘书却一脸平静, 甚至在听说他们和普通的保镖不同,会负责一些近身工作时, 更加认真的推荐他们签下合同了。
但是——
作为人均打两份工的外来间谍,三个人都有足够的活动经费,但在面对是枝千绘连看都没看直接塞过来的第三份工资时,本就是卧底来的威士忌们突然感觉良心不安了起来。
尽管他们的身份还没卧底成功就被戳破了。
但怎么说,他们接到的命令里有一句‘随时动手杀了她’啊!
(被迫)惦记别人性命还拿人家钱,多么人渣的行为。
“这是工资。”
是枝千绘说,她又想了想,想起上一次拿下整个薨星宫忌库都没包养下伏黑甚尔的先例之后,坚持地再加一句:“我手下的人都是这样的,这样才算是卧底成功。”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吐槽她光明正大的说出他们是对家派来的卧底这件事。
但既然少女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是拂了她的面子。
“有好多个零诶。”
诸伏景光看着合同上的数字,感叹。
安室透: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被挚友cue了一下。
诸星大倒是很自然的融入了他的新身份,男人顺畅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假名,交给是枝千绘的时候,顺道问了句:“乌丸小姐每天的行程怎么安排?除了白天的出行之外,晚上呢?”
好像他真的融入了新设定一样,是大小姐强大又可靠的保镖。
偏偏那小姑娘好像很吃这一套,开开心心地就说起来了。
安室透:呵。
算盘珠子都快蹦到他脸上来了。
诸星大一偏头就看见了波本那意有所指的假笑,他同样回以假笑,“拿了钱总要做点什么,你说对吧?安室透君?”
“当然了。”波本拖着调子回敬,笑容满面:“这是理所当然的。诸星大君。”
两个人目光交锋,犹如火花带闪电。
一旁的诸伏景光俨然已经习惯了这样互相阴阳怪气的气氛。
他在签好自己那份有很多个零的高额佣金合同之后,从中越过莱伊和波本,将纸张放到了是枝千绘面前。
面对少女,棕发青年脸上是温和的笑容,暗蓝色的眼里也带着柔和,他伸出手,诸伏景光对是枝千绘说道:“那么,请多指教了,乌丸小姐。”
他没有拒绝包养诶!
是枝千绘眼睛一亮,双手一起握住了诸伏景光的手:“好的!”
少女欢快的声音宛如树上黄鹂,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不那么虚假的笑容,眼里色泽淡到空洞的蓝色也神采奕奕起来:“请多指教!”
棕发青年的猫眼睁圆了一瞬。
握住他的手纤细中带着些冷意,没什么茧子,柔软细腻,是双养尊处优、属于大小姐的手;蓦然间,诸伏景光的神色更柔和了。
“嗯,好啊。”
诸星大&安室透:?
好啊,你小子。
趁着机会直接越塔偷水晶是吧。
…
保镖们就这么愉快的正式上任成功了。
尽管完全不知道乌丸松留下他们的意图是什么,但揣着糊涂装糊涂,三个人也还是把戏继续演了下去。
很快,很快啊。
三个人就明白为什么秘书在听说他们还会负责一些近身工作的时候会那么大力推荐他们签下这个合同了。
作为原本行业被精挑细选的优秀经营,安室透,绿川光、诸星大三个人在之前不说是卷王吧,至少也是十分勤奋刻苦的人才了,优秀评价拿到手软的那种。
但乌丸松,好似可以以内卷之神入列八百万神明一样,文件处理速度令人已经不能说是拜服了。
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恐怖如斯四个字。
而他们,堂堂里世界组织的优秀狙击手/情报员,则在如此高效的行动下,被秘书指挥得团团转,整理文件、端送茶水、来来回回很是感觉到了高额佣金下真正要付出的劳动力。
突然感觉那么高的佣金拿着……还是很对不起良心。
毕竟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乌丸财团能在乌丸松手上还能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完全是靠她肝出来的啊。
三个小时之前,诸星大是这么感慨的。
三个小时之后,诸伏景光看着将要划过凌晨的时针,以及面露困倦的同事,陷入了一些纠结当中。
他们是上午来的。
在昨天波本接到乌丸松的邀请之后,他们一大早就集合前往了乌丸宅邸,抵达乌丸财团大楼的时候也不过上午十点。
中午由秘书带他们去了公司的食堂体验过了顶级财团的午餐之后,下午,乌丸松仍然还在办公室里,都没见她吃过午饭。晚饭就更别想了,诸伏景光出去简单地和安室透对了一下基本情报,回来之后,乌丸松手边只多出了一杯咖啡。
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啊。
再这样下去,乌丸小姐的身体也会垮掉的吧。
诸伏景光还记得,她的手很冷,身体看着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思前想后,诸伏景光决定开口。
“诶?”
樱发少女对这样的提醒有点诧异,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去看时钟,“忘记你们还需要休息了……”
“习惯这样了,抱歉。”
是枝千绘遗憾地放下钢笔,作为玩家的她面对明显困倦的纸片人的好心提醒,选择乖巧点头,下次还敢。
毕竟,这次的身份比前两个好使多了。
简直堪称人形超级计算机,不自觉就爆肝了一下,然后就忘记了纸片人还是需要吃饭睡觉的了qwq
是枝千绘瞟开目光,不去和过来帮她拿东西的安室透对视。
安室透帮忙整理文件的手一顿。
他没有错过少女话里的字眼。
习惯。
她这样地位的企业家,就算是习惯熬夜,也不该不顾及自己的状况才对。难道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青年的眸色暗了暗,将这个猜测藏在心里。
他说:“先回去吧。”
是枝千绘忍痛放弃手里正在安排的拱火人项目。
少女内心呐喊:
我的乐子——
诸伏景光给她披上从秘书那里拿来的外衣,对着少女弯弯眼眸,温说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解决也来得及。”
千绘:纸片人好耶!
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了办公室。
安室透肩负了开车的任务。
汽车出了车库,刚驶进马路,忽然极速刹车的刺耳声划过夜空,三个男人瞬间警觉地抬头,透过车窗玻璃,他们看见一辆面包车正从前方岔路口直直冲过来。
如同暴雷般滚动的轮胎声刺耳极了,有丰富经验的几人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噢。”
倒是乌丸松慢了半拍,她好像没意识到这是危险的预兆,但又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说道:“昨天的事果然还没结束呢。”
太好了。
她的乐子还能继续诶。
千绘眉眼弯了下来,眸中有笑意跃然而上。
眼看着面包车车窗打开后,有拿着枪的人探出身来,安室透根本来不及听是枝千绘说了什么,一脚踩进油门,汽车轮胎当即滚动起来,车在安室透猛打方向盘下立刻掉头转向。
“那是什么?”诸伏景光坐在后排,就在是枝千绘身边,他听见了,一面拿出手枪观察外面的情况,一面抬高声音问她。
“仇杀。”
少女的声音在汽车高速行驶带来的风噪中十分平静,她脸上没有一丝惊惶,好像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到在每一次都能熟练的拿出应对方法,乌丸松笑着,反过来还能安慰他们。
“山上先生原本就和我的祖父有过节,他会选择成为我的助力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中,他更不喜欢对面。敌人的敌人可能是朋友,那么当敌人消失之后,这个朋友就未必还能是朋友了。”
“而且,在我这个位置的大多数人都懂得‘要成就伟业,不可慈悲行事’的道理。”
她说,声音里的理性冷静得让三人浑身冰冷,想象不出来这种话会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
“现在把我扔下车,他们不会对你们动手。”
“没必要和掺进这趟浑水,从某些角度来说,这也是完成了你们的任务。没有关系哦,我不会怪你们的。”
弗兰肯斯坦;普罗米修斯(6)
车内的氛围硬生生凝滞了下来。
诸星大打开手枪保险栓的手顿了顿, 忽地,伸出手压在少女头顶,用力地揉了揉:“这样说, 那你也太小看我们了。”
他看向驾驶位的安室透,压着声音喊了一声“波本”。
“啊, 我当然知道。”
波本回答, 他低喝一声‘坐稳了!’,猛地拉动变速杆,一脚油门踩到底。
汽车引擎声发出巨大的咆哮嗡鸣, 在凌晨的街道马路上奔驰,夜间稀少的车流量无法给后面追逐的面包车带来阻挡,只能加大马力试图甩掉这些人。
数道带着火色的流光从后方追上来, 子弹击碎后视镜,碎玻璃从侧窗飞溅进来,闪躲不及时,少女抬起的手腕上被碎片划出一条不算深的伤口。
腥红中带点透明的血瞬间就渗出来。
摸摸伤口,指尖沾了滴血。
诸星大在观察形式的余光里, 看见少女用指腹抹开那滴血珠, 她的表情安静得诡异, 看着指尖的眸子里透着丝好奇,指尖摩擦着, 很快指腹一片红色。
她在干什么?
不容诸星大走神,已经抓住了后方大概形势的诸伏景光已经缩回身位,青年眉头凝重得几乎皱到了一起,告诉队友:“是自动步.枪, 他们怎么敢光明正大在东京的大街上用制式武器杀人?”
“还不是因为最近国内的形式。”诸星大低啧一声,贴近车窗, 侧头观察外面的情况,找准空隙还击。
他话里带着些冷意。
“我们这个组织可是个相当历史悠久的大型组织,在整个世界的阴暗面都是数一数二的顶尖水平。内部动荡的主要舞台放在任何一个国家,给社会带来的生态混乱都可想而知。”
“鬼知道上层到底是在争什么。”
说到这里,诸星大也皱起眉头,望向外面,咬着牙说道:“但这种情况还是影响太过了。”
远超过了一个犯罪集团的影响力度。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拉丁美洲国家的夜晚,比那边也就好在白天的制度面前还看得过去。
‘——!’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瞬间,诸星大被向内拉动了一下,但从后车窗飞驰而入的子弹还是擦着他的侧脸划了过去,险险截断脸侧几根乌黑的长发。子弹后又击中前面的挡风玻璃,留下一个洞穿豁口和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纹。
背部撞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紧张的占据令肾上腺素飙升刺激大脑,不需片刻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诸星大后知后觉。坐在后排,在他和苏格兰中间的只有那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樱发大小姐。
刚刚拉了他一把是她?
诸星大回过头,果然看见的就是乌丸松。
晃动的车厢内,少女樱发披散,手腕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她不以为意,见他扭头,向他眨眨眼睛,说:“要小心?”
诸星大愣了一下。
后方的面包车依旧穷追不舍,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平日里看起来更温润的诸伏景光眉宇间也不免带上些许狠戾。
“要是有杀伤力更大点的武器就好了。”
他说。
可惜因为今天只是去见任务目标,两名行动组的狙击手都没带上自己的武器,只带了把枪,还是为了隐蔽性的小型手枪。
如果是威力更大一点的,哪怕不是狙,也能试试打爆前车轮甩掉这些人。
可惜了。
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狙击.枪的话,车上有一把。”
是枝千绘突然ⓨⓗ出声。
激烈的追逐战里好似玻璃瓶子里的珠子一样,就差在诸伏景光和诸星大之间滚来滚去的少女默默抓住前面的座椅保持稳定。在诸星大和诸伏景光诧异的目光下,她指指放在后侧的那个黑色、好像礼盒一样的盒子。
好似阿拉丁神灯一般,她说:“你们可以拿去试试。”
没有多余时间疑惑财团大小姐车上为什么会有狙击.枪这种东西。诸伏景光和诸星大对视一眼,前者立刻去拿枪,后者则抬手协助拉开天窗,反身去压制火力。
掀开盒子,入目的是一支制作精良到不去确认型号就能看出价格不菲的狙击枪,诸伏景光再扫一眼,身为狙击手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型号的价格,再加上配套的物件,贵得令人啧舌。
看盒子包装,应该还是送人的礼物。
“苏格兰!”
驾驶座的安室透察觉到了挚友的意图,默契地低喝一声,准确地判断出了适合近距离开枪的时机:“前面转弯!”
诸伏景光当即将狙击枪拿出来,来不及精准调试,直接子弹上膛,顺着诸星大帮忙打开的天窗钻出去。
是枝千绘瞬间戳了系统的截图功能。
可以预见,接下来一定是一套十分丝滑的顶级配合:
诸星大压制着对面的火力,给队友争取时间。
分岔路口近在眼前,擦着最后一刻,安室透猛打方向盘,刹那间,整个车身就像甩出去了一样,后车胎在水泥路面上碾出刺耳的摩擦声,以几乎完美的弧度飘移转进路口。
追逐着的面包车来不及转向,只堪堪转过弯,闯入逆行车道。
上半身贴伏在车顶的诸伏景光隐没在浓厚的夜色下,转弯入岔路口的时间,面包车里的人丢失视野,火力停了片刻。
他抓住了这个空隙。
夜风不断掠动深棕色的发丝,暗蓝瞳孔透过视镜,瞄准了拐进路口之后,出现在视镜范围内的面包车车轮。
诸伏景光沉下呼吸。
狂乱的风噪在耳边撕响。
扣动扳机瞬间,子弹裹挟着呼啸的风蹿出去。
紧接着,面包车前车胎爆炸,车身失去控制,瞬间向前倾倒,顺着下坡路,整个车都翻向了半空,一头撞向了路边的电线杆。
声音响彻大街。
路边的房屋瞬间有的亮起了灯光。
见状,安室透没有多逗留,再踩油门,扬长而去。
他留了个心眼,准备稍后给风见裕也发条信息,让公安那边留意一下这件事里面到底都有哪些人被牵扯了进来。
这种追杀力度,看样子不会是简单的仇杀。
…
确认再没有其他追击者之后,安室透开车的速度放缓了不少。
是枝千绘扶着脑袋,感觉自己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但不得不佩服安室透的车技,十分有动作大片的暴力美感。
从车顶天窗下来,诸伏景光惊奇地收起手里的狙击枪,只是用了一次,意外的非常好用,颇有些爱不释手,“这把枪不错。”
“你喜欢送你好了。”
是枝千绘说,对没有拒绝包养的纸片人充满爱心,并在心里diss了一下笨蛋甚尔。
收到礼物就要当面表示感谢嘛!
“诶?这个礼盒,不是拿来送人的吗?”诸伏景光诧异,就要拒绝,就被是枝千绘打断了。
少女连着盒子一起塞进了诸伏景光手里,强调着‘送你了’。
她解释道:“这是礼物的其中一个选项,还有很多其他款式。”
“他不太喜欢我的审美。我准备的还有其他款式类型让他自己挑,这只是其中一个。”
千绘气哼哼地鼓起腮帮子,数数过去的游戏,居然只有绿眼猫猫乱步和白毛猫猫五条悟接受她的酷炫审美,会欣赏她的炫彩镭射装扮。
太过分了!
闪闪亮的涂装多好看啊!
诸伏景光没get到里面那层意思。他只以为是大小姐非常有钱,连送人的礼物都准备了很多不同的选项,犹豫之下打算再拒绝,但一抬眸,就看见樱发少女期许的目光,蓝瞳熠熠,好像在期望收到礼物的人能夸夸她。
诸伏景光莞尔。
“好吧。”
“多谢大小姐了。”
是枝千绘:!
是枝千绘:纸片人好耶!!
三番两次都有被纵容到的玩家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诸伏景光没有拒绝她的礼物,那她是不是可以再整点炫彩涂装的?就像某些战地游戏里那样,花里胡哨好似彩笔的涂装!
看着少女欢欣的笑靥,诸伏景光也不禁笑了笑,当他转头,一眼就从车内后视镜看见了波本脸上的表情,发小的眼里充满揶揄。
安室透:你小子,是不是背着我向萩原进修过了?
再一转头,诸星大的眼里也满是唏嘘。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你们两什么时候统一战线了?!
诡异的气氛令诸伏景光迅速收拾好新到手的狙击.枪,用无视拒收这些揶揄,目光触及到是枝千绘手上的血痕。
诸星大也注意到了,“先回去再处理吧,外面不安全。”
给大小姐当保镖的第一天就上演了一场速度与激情,再想到朗姆那意味不明的指示。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的精彩。
+
回到乌丸宅时,已经过了凌晨。
让管家安排了保镖先生们的住所,推拒了纸片人的帮忙,是枝千绘自己拎着医药箱回去了卧室。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痛失了一种恋爱游戏的亲昵情景的玩家今天心情非常好!
三瓶威士忌都有给她加好感度!
虽然三个人涨的好感度加起来连二十都没有,但那也是涨了。
少女在和式屋子外间的长廊上坐下,对着室外的月色,优哉游哉地处理手腕的伤口。
稳健地用镊子挑去玻璃渣,少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只止了血,没消毒,只是单纯挑去异物,刚准备去拿桌上的绷带随便包扎一下,就有人先她一步拿走了那卷绷带。
那个高大的身影背着月光,在她旁边坐下来,熟稔地把她的手拽过来,抖开绷带。
千绘毫不意外地扬起笑容,“欢迎回来,阵。”
“……”男人没说话。
他叼着根烟,烟已经短了大半截,显然是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
绷带一圈一圈的缠好,尽管琴酒心里有数正常的医疗对她没有作用,但他还是帮着是枝千绘把受了伤的样子做上。
银发男人抬眸望了她一眼。
看见那副任何人看了都会夸一句明媚可爱外表,青灰色的眸子里带了些嘲弄,语气不善地压低了声音:“你这次计划要用到的就是他们三个?”
“对,他们比想象中好用诶!”
是枝千绘说,反手,大不敬似的摘掉了琴酒头上的黑色宽檐帽。
摘去宽檐帽后,披散的银发在月光下愈发漂亮,犹如银河般顺滑的绢布,十分勾引人伸手一摸。
千绘也这么做了。
罕见的,在组织内向来以冷厉杀人不眨眼而威名赫赫的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呵了一声,问她:“他们里面真有你安插的卧底,那你看中的废物都被反向安排过来了还想做什么?被朗姆挑出来之后当着你的面杀了吗?”
千绘迟钝的察觉,她的纸片人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自己好像没做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是枝千绘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绷带思考半晌,还是确信自己没做什么让琴酒心情不好的事情。
一定是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她顺着话题为自己找补一下:“这种局面也在意料之中啦。”
“不如说,混乱才是更有趣的阶梯。这次机会说不定能让我看中的卧底再深入一层呢。”是枝千绘弯眸,皓月辉光映入瞳中,映亮扭曲与诡谲,琴酒习以为常地在她眼里看见了非人的荒诞和喜悦。
男人没说话,盯着她的手腕。
“说起卧底。”
想起这件事,是枝千绘就叹气。
“要不是你太过分了,我都想把你安插过去,心腹级别的成员反水虽然不能让他信服,但是……”
是枝千绘轻声哼笑,尾调好似谐谑曲般欢愉:“在别的方面作用倒是很不错哦。”
——“不可能。”
琴酒一口反驳。男人吐出一口烟雾,低哑的声音含着对外人的不屑和怒意,他扫走廊月光下的少女,她低垂的羽睫带着明快的弧度,眸中清光粼粼,是让他烦躁的荒诞快意。
“我没兴趣给别人做事。”
琴酒啧一声,移开目光,吐出一句磁沉的低吟:“我的枪永远只会交到你手里。”
弗兰肯斯坦;普罗米修斯(7)
是枝千绘绕着指尖的银发, 丝绸般微凉的发丝在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抬抬手指,又顺滑地落下去。听见男人的话, 千绘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才说你太过分了。”
“要不是你当初直接动手,我还能和朗姆再拉扯一会儿, 也不会这么快架空祖父。”
琴酒坐在木质地板上, 就在少女身边,被她挑起发丝无聊地就差编个麻花辫出来的时候,组织顶尖杀手纹丝不动, 态度堪称纵容。
反正从小时候这家伙把他捡回去的时候就是这样,这么多年琴酒都习惯了,懒得管了。
但在听见少女的抱怨时, 银发男人还是睨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乐在其中。”
是枝千绘没有被戳穿心思的羞赧,她反而很开心的认下了。
“是嘛,是吧。”
“多——有——趣——啊——”
琴酒没理。
他重新点了根烟, 目光再次掠过少女手腕上的洁白绷带。琴酒顿了顿, 从唇间逸出的烟雾撩过男人俊秀的面容, 月下,青灰色眸子一时之间变得晦暗难明起来。
“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之前我不会被你再支到国外去。有事就说, 别总是说那种模棱两可的句子,我又不是你需要戒备的人。”
说到这里,琴酒的眼睛警惕地眯了起来。他看向是枝千绘,这可是在他这里有很多有前科的家伙:“还是说, 你要做什么连我都要一起瞒着的事?”
谜语人千绘酱受到了直球一击!
“呵。”
琴酒冷笑,没有错过这一瞬间的呆滞。
他还能不了解乌丸松吗。
在听见她说朗姆会向威士忌小组发下一个指令的时候, 他就知道了这场闹剧十有八.九就是乌丸松一手挑起的。
在人心测试题上,她的答卷一向是满分。
他没有紧抓着这一点不放,敏锐的top kill还察觉到了另一件事:“波本、苏格兰、黑麦;他们三个里面既然有朗姆要调查的卧底,那朗姆肯定会安排一个他信得过的人在中间盯着。”
“这个人的任务恐怕才是真正的‘接近’你、监控你的行程。”
琴酒眉目间闪过一丝冷厉。
是枝千绘没有否认琴酒的话。她盘着腿,手肘搁在膝盖上,没受伤的那只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自己养的漂亮银发纸片人好似名侦探一样推理。
她评价道:“听起来有种三瓶威士忌里,塞了朗姆那边一瓶卧底和我这边也一瓶卧底的奇怪既视感诶。”
琴酒扫了她一眼:“这不就是你喜欢的东西吗?”
千绘:“诶嘿。”
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过——”
樱发少女拖长尾调,巧笑嫣然的眸子里倒映着一抹清亮的银色,月光披在她身上,犹如辉夜姬的羽衣,透着似神的纯净。
可骨子里又藏着好似祸津般的恶意。
“今天的追杀不是这个人报的消息哦。”她说。
一句话止住了从刚刚琴酒出现开始,就对威士忌组们散发着的微妙杀意和恶意。
“不是?”
“不是,今天的事单算。”
琴酒掐了烟。
他不否认他心情差是因为今晚这件事。
琴酒知道乌丸松是个什么性格。
往小了说是拱火乐子人,往大了说,可以毫不谦虚地称其为一切事态发生的幕后黑手;她热衷参与事情的发展,经常性连自己都可以用作戏剧的一部分。
合理推算,今晚这场仇杀极有可能是她自己一手推动的,再阴谋论一点,指不定还是她为了算计某些人故意露出的破绽。
他这么早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再晚回来两天指不定人都没了。
望着嬉皮笑脸完全没怎么把安全放在心上的少女,琴酒收了收手指,他捡起了是枝千绘放到一边的宽檐帽,沉声说道:“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也懒得问。但是,我想知道一个问题。”
他戴上宽檐帽,压低帽檐,掩去青灰色瞳中暗含的杀意。
“到底谁是朗姆那边派过来盯着你的真正卧底?”
…
安室透在走廊上看见了一同留宿在大小姐家里的诸星大。
留有乌黑长发的男人站在拐角处,这个有利看更多完结文来企鹅裙妖儿巫妖四要撕药而视角能第一时间发现有没有人靠近。安室透刚出现在诸星大视野里,就见他收了手机,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走吧,我也接到新指令了。”
威士忌小组迟来的组会终于召开了。
心照不宣的三人都没提起彼此收到的上一份‘卧底’的指令,这次他们要讨论的是来自上层的最新消息。
朗姆让他们窃取一份乌丸松密藏的资料。
诸星大:“但是没说会藏在哪里,有可能在这个宅子里,也有可能在她的公司。”
“只说了文件类型吗……”
诸伏景光一边擦着新到手的狙击.枪配件,头疼地看着新任务,切身实地的体会到了高层们的谜语人性质。
安室透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青年沉思半晌,叹了口气:“这一点确实很麻烦,只能从乌丸松本身下手了。”
“看来要先从拉近关系开始了。”
趁着现在直接去少女的书房翻肯定是不行的,一来乌丸宅邸和她的公司他们不熟悉,二来他们已经在乌丸松那里过了明路,出了问题肯定会被第一个怀疑。
“说起拉近关系……”
诸星大举荐了诸伏景光:“不如让苏格兰去,我看那位大小姐对他很感兴趣,贵重的礼物说送就送。说不定今后的活动资金也有着落了。”
突然被cue的诸伏景光擦着枪管的手顿住。
看向安室透,发现挚友眼里略有赞同,在点头附议,诸伏景光连忙否认,“等等,这只是感谢的礼物,刚才她也有让管家给你们送来礼物吧?!”
这个倒是真的。
为表示感谢,大小姐让管家给另外两人也送上了礼物,宛如端水大师一样,和诸伏景光手里的那支昂贵的狙击.枪价格相差不大。
诸星大想起她拉他那一把时那句‘要小心’。
安室透想起她在宴会上宛如放弃乐子一样,将解决方法的选择权交给他的遗憾表情。
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她到底对谁更好一点。
气氛沉默了一下,男人之间奇怪的胜负欲使三个人默契的揭过了这个话题。
但不管怎么样,上面的指令还是要完成的。
就算他们的身份被乌丸松开始就直接挑破了,那他们在组织里也还是隶属于朗姆那一方的成员,除非叛逃到对面去,否则该做的任务还是要做。
三人潦草的商量了一下方法。
最终,决定从公司方面入手。大小姐对他们警惕性不高,白天帮忙搬运的文件里有不少都是机密性很高的文件,运气好说不定就能找到朗姆要的那一份。
同时,拉近关系这点也要跟上。
威士忌小组成员接近乌丸松的目的,仍旧是最初的【接近、监视,以及随时禀报异动,并在下一个指令到达之后动手杀了她】。
当然,计划书是一回事,怎么执行就又是一回事了。
什么时候真的动手刺杀乌丸松,那就要看情况了。谁没事干活那么积极干什么。
散会之后。
安室透喊住了最先离开的诸星大。
他问:“刚刚在走廊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朗姆的离间计下来的时候安室透就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如果上面想摘出他们三个之间的卧底,那为了防止串通,他们之间就必定会有一个人作为监督。
这个人可能才是真正派过来执行潜伏任务的成员。
而诸星大……
他从一开始就在主动接近乌丸松,很值得让人怀疑。
闻言,诸星大插进口袋的手一顿,针织帽青年冷然笑着,头也没回。
“做你也做过的事情。”
“别忘了,波本。我们是朗姆手下的人。”
安室透望着他的背影,许久,直到诸星大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蓦地勾起嘴角,呢喃似的回答起诸星大最后那句话。
“……是吗。”
“不一定呢。”
+
第二天,美好的一天从早上八点开始上班开始。
今天的行程比昨天轻松多了,没有奇怪的凶杀事件,也没有速度与激情般的飙车大赛。只有三位帅气堪比男模的保镖陪着财团大小姐上下班,中途还去了一趟警局,就昨晚发生的事件做了一次笔录。
是枝千绘优哉游哉。
可惜去警局的时候没有碰到什么黑色卷毛,只有警察先生客气的询问。
做完笔录,告诉两名没什么宾至如归的喜悦反而十分紧张的假酒昨天晚上那条街的监控录像她有好好处理掉,警局这条没能触发新纸片人的支线任务也结束了。
陪是枝千绘来警局的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双双松了口气。
他们差点就要给风见裕也传消息让他帮忙消除监控录像了。
追逐战里一枪射爆轮胎,看起来非常美国大片,但是放在需要保密活动的间谍行业那可就是犯了大忌。
乌丸松……大小姐在在这些事情上倒是格外细心呢。
诸伏景光弯眸,神色略带柔和。
而此时,热衷于收集纸片人CG的玩家则美美点开了昨天晚上录下的威士忌组默契到行云流水的丝滑小连招。
波本开车、黑麦压火力、苏格兰狙击。
好耶!不愧是她养的纸片人!这个CG也十分帅气!
弗兰肯斯坦;普罗米修斯(8)
最先和乌丸松打好关系的, 出乎意料是诸星大。
才小半个月,那个留着乌黑长发、喜欢带着针织帽的青年就成功登堂入室,少女对他的称呼也从客客气气的‘诸星大’变成了欢快的‘诸星先生!’。
威士忌小组们一般是两个人一起, 交班担任大小姐的保镖;彼此都默契的留出了一个人的空缺去调查情报。
但偶尔,波本和黑麦一起当保镖的时候, 看见诸星大不经意间关切的小动作, 以及少女怔然后又露出的明媚笑颜,安室透都会感叹一句:这家伙骗小女生的手段真熟练啊。
诸星大当然听见了,他选择无视。
笑死, 也不知道是谁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在套近乎,他们三个谁都带点虚情假意,都是冲着接近乌丸松来的。
尤其是你波本。
不知道是谁背地里还暗戳戳给朗姆上报消息, 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半斤八两,他们仨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针织帽青年拿着医疗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今天是他和苏格兰担任保镖。
苏格兰学了一手泡咖啡的技术,大小姐非常喜欢, 每次都会来一杯方糖拉满的甜口咖啡。现在他就去茶水间了, 午休时间, 办公室里只剩下乌丸松一个人。
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诸星大推开门。
大小姐和诸星大在FBI情报网里见过的那些富翁们不太一样,她似乎尤为热衷这些商业事务, 不贪图享乐,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成天泡在办公室里,浑然是个事业狂的形象。
从波本那不知道可不可靠的信息里, 诸星大了解了一些与少女有关的过去。
——是一个完美到失真的大小姐。
“诸星先生?”
樱发少女罕见的没有在工作,她手边摆着一本书, 显然是工作的闲暇之余在划水,见到诸星大进来,还拿着医疗箱,眨了眨眼睛,无奈似的勾起嘴角。
“我的伤没事啦,再过几天就好了。”
她手腕上还绑着绷带,洁白的绷带缠住纤细的手腕,本就没什么血色的人更加冷清。她浑身的颜色本来就很浅,再添上一份白,这样更显得凄清。
诸星大顺手带上门。
面对受伤还嘴硬的乌丸松,诸星大这几天也摸清楚了她的软肋,他将医疗箱放在矮桌上,一面打开医疗箱,一面说道:“我认为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这种程度的划伤可能会留疤。松小姐……”
青年拿出绷带,面上带着微笑,学着她平常的语调,说道:“还是不要讳疾忌医?”
是枝千绘:……
琴酒都没这么跟她说过话!
她气势汹汹地抱着她的书挪过去,到沙发边坐下。
少女窝成一团,像只伞帽艳丽带毒的圆滚滚小蘑菇,藏在草丛里,盯着青年额侧垂下来的那绺黑发半晌,才伸出手,让诸星大把手腕上的绷带再换一次。
诸星大忍俊不禁,差点忘了眼前是个具体身份仍未摸清楚的重要人物。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微凉的温度让诸星大怔然。
针织帽青年若无其事地小心揭开是枝千绘手腕上的绷带,像是随口提起一句般问道:“你没有私人医生吗?不去医院,也应该让医生看看。”
这种级别的财阀,医生和律师都是单独服务,按理说,乌丸松也该有才对。
可从那个宅邸到这个公司,诸星大收集到的信息里都很少有乌丸松私人相关的,绝大多数都是公务上的事情,好像她的个人生活完全没有一样。
这很奇怪。
乌丸松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怎么可能清心寡欲到没有个人喜好;就算没有个人喜好,衣食住行生老病死这种基础也该有人照看。
“我不会生病。这种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那少女回答,平淡的声音里透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任性,但更多的却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棱两可。
她坐在诸星大旁边,披散的樱发从背上滑落,一直落到沙发上,蜿蜒出清浅的弧度。
少女垂着头,回答他的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抱过来的那本书上,从诸星大的角度,能看见少□□秀的侧脸弧度,羽睫轻颤,美如春樱。
就着距离,诸星大发现,她的眼里眼里大部分时候空洞机质的浅色,就像没有感情但会有情绪的机器,只偶尔在看见他们时,会焕发出滴点光彩。
就像文学小说里大小姐枯燥的世界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平民一样。
诸星大想,但很快就抿掉了这个可笑的想法。
顺着她的视线,诸星大看见了她在看的书。
书上有一句被钢笔画了下划线的英语长句,诸星大顺着轻声念出口,“‘他的心灵逐渐堕落,对人类的敌意越来越强烈。’……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
“对,我最喜欢的书。很好看。”
是枝千绘点头,少见的没有看那些花里胡哨的浪漫言情,少女弯了弯眸子,指腹划过纸面,含着笑意带过一句:“很有趣。”
诸星大没有过多在意。
他仔细地拆掉了是枝千绘手腕上的绷带,前段时间得知少女没有去过医院之后,敏锐地就这件事接近了大小姐,诚然将这件事当成了两个人拉近关系的纽带。
绷带拆掉之后,诸星大面上不显,心里确实松了口气。
纤细的手腕皮肤光滑细腻,伤口恢复得很缓慢,但至少也在恢复,总比第一次看见那样再深一点就和割腕自杀没区别的伤口要好。
诸星大从医疗箱拿出镊子,用沾了酒精的棉球擦去少女伤口周围渗出来的血迹,感觉到她缩了缩手,青年的动作不自觉放轻了很多。
身上藏着无数秘密的少女近在眼前。
纤弱的手腕就握在自己手里。
她究竟在组织里扮演着什么角色、朗姆为什么会针对她下达那样矛盾的指令、这场据传各国势力纷纷下水的混乱幕后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
最后,他是不是也会将手铐戴在这双手上,向她说着米兰达警告,将她缉拿归案呢?
诸星大垂下眼睫,掩饰下沉绿瞳孔里对秘密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伤口感觉怎么样?”
是枝千绘一顿。
玩家迅速思考怎么回答。
她这具身体具备神经传导回路,本质上是有痛觉这一概念的。但之前她嫌痛觉拉低了布局的速度,就关掉了痛觉。
也就导致她现在虽然能有基本触觉,但这个‘感觉怎么样’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枝千绘试探性地回答:“不痛。”
诸星大看了一眼还没愈合的伤口。说实话,要诸星大来说,这种伤至少要去医院缝个两针才算治疗,仅靠药物恢复得出奇的慢……这样的伤口真的能归入不痛的范围吗?
他不确定:“真的?”
见此,千绘肯定的回答:“真的。”
樱发少女信誓旦旦地说,好像她根本没受伤一样。
果然是任性的大小姐啊。
诸星大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
「赤井秀一好感度+3。」
猝不及防地一下系统提示音,是枝千绘条件反射地去观察纸片人的微表情,发现——
心情挺开心的结果才给她+3好感度?
吝啬!
千绘在心里狠狠的嘀咕一句。
但再看一眼另外两个纸片人:诸伏景光和安室透,诸伏景光还好说,他比安室透高点。
而安室透……
半个月了,从认识开始到现在,给她加的好感度不到三十:)
明明表面上改口叫了松小姐,十分体贴入微地照顾着她,微笑着各种帮忙,但背地里好感度那是和挤牙膏似的令人摇头。
颇有种当初见到小太宰时的感觉。
一样的难攻略和让搞难懂。
但是枝千绘不在乎。
她心情美好地接到了苏格兰递来的咖啡,温润的青年泡茶手艺一流,不输同样拥有这项手艺的森鸥外和夏油杰!是枝千绘心情更美好了。
心情美好的玩家美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准备继续自己的其他小支线任务,权当没看见苏格兰进来之后和黑麦的眼神和手势交流。
大概是不在场的波本找到了什么吧。
千绘无所谓地想着。
威士忌们是朗姆指派来的,他们要找的东西就是朗姆要的东西,这个逻辑链下,是枝千绘完全可以靠推理猜出最近这几天纸片人们蓄意接近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格兰和黑麦在悄声对话,是枝千绘等了一会儿,体贴地等他们把暗号打完,才装作刚刚想起什么的样子,说道:“对了,两位。”
“过段时间我要在黄昏别馆宴请乌丸财团的商业合作者。那个地方对我的家族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但最近的情况你们也看见啦,安保方面还是很让人头疼。”
少女唉声叹气,为前段时间的事情头疼不已。
她期许地看向诸伏·公安·景光和诸星·FBI·大,很是郑重地问道:“我可以把安保方面的事情交给你们吗?”
“预算随便花,我不差钱。”
多来点公安和FBI探员也没关系。
本身,这一整场戏剧,就是她在借外面的刀,杀任何和与她作对的人。
弗兰肯斯坦;普罗米修斯(9)
久违地站在黄昏别馆大门前。
这座城堡般的别墅隐藏在山林之间, 有着维多利亚式的对称风格,高大的塔楼、墙面上的石雕与尖拱屋顶;石砖墙壁上覆着一层藤蔓类植物,风霜带给了它许多历史的痕迹。
是枝千绘围观自己的下属配合纸片人指挥别墅的调度, 作为大小姐的她自然不用亲自下场指挥——好吧,还是她懒, 培养出来的NPC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这种小事划个水怎么了!
千绘理直气壮地偷懒去了。
重新走过这栋别墅的长廊, 女佣们来来往往地准备即将要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具点心,只有是枝千绘,她还在抱着她那本还没看完的《弗兰肯斯坦》优哉游哉地溜达。
这里是她继承的大别墅。
作为东道主, 她提前半天抵达了这里。
下午,她以乌丸财团法理继承人身份邀请的各地名流才会抵达,现在她还能摸会儿鱼。
虽然——
会给人一种奇怪的既视感吧。
四十年前这里发生的命案也差不多事这个配置。
是枝千绘站在二楼长廊的巨大窗户边, 透过玻璃,望着楼下花园里指挥安保的纸片人们。
诸星大正在和诸伏景光交涉。
纸片人们非常靠谱的安排好了这次宴会的安保流程,从宾客抵达到秩序维持,连周围的山林都有请人清扫过一遍,将有危险的动物都驱逐了。
靠谱得令人落泪。
说不定还安插了一些日本公安或者FBI当安保, 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松小姐?”
是枝千绘回头, 一眼入目的就是青年那头浅淡的金发。
安室透一袭黑色风衣而来, 晚春的时节还有些冷,内搭是件白色高领毛衣。青年一手插兜, 踏过花纹繁复的长廊地毯,款款而来,乍一看比她这个东道主更有气势。
“不去休息一会儿吗?”金发黑皮青年视线掠过千绘的手腕,他说:“按照请帖上的时间, 大部分客人会在下午才到。”
千绘欣然回答:“好哦,等会我就去休息。”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信赖, 她看着他,安室透从那双一直都很空泛的瞳孔里看出了些许亲近:“这里的事情就麻烦安室先生了,有不清楚的事情可以去找主管问问!”
欢快,活泼。
非人感之外的亲昵。
安室透停顿了一会儿。
他望了一眼楼下的队友,放在口袋里的手收紧,青年低低应了一声。
是枝千绘:“那么,我先……”
“松小姐。”
安室透扬声喊住了少女。
是枝千绘转了一半的身停住,疑惑地向纸片人投去目光,却发现安室透的表情分外凝重,如同雾天海洋般的瞳中沉着审视和冷肃。
“有件事,我认为现在再问也不迟。松小姐能回答我吗?”
少女似是没看见他的严肃一样,歪歪脑袋,如瀑的樱发从肩膀滑落,依旧是平淡的腔调,说着:“请说?”
她的语调很平静。
平静得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
甚至是期望的,蓝瞳里溢出些许微光。
饶是安室透,在这样的态度下也不禁犹豫起自己到底该不该将问题问出口。
“你允许卧底留在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朗姆命令他们诛杀乌丸松的卧底。
——那么为了贯彻这一指令,他们三个人之间必定会有朗姆的眼线。
三个人里,有两个处于绝对的敌对地位。
犹如红与黑。
如果少女一无所知,安室透会认为她或许会是有可能被牵连进去的普通人;但偏偏,她一口道破了他们的代号。
纵观因组织内部斗争而牵连了无数势力的混乱,她到底站在哪一边?
是想平息这场混血腥的红;
还是搅乱血腥的黑?
安室透不知道。
但他想知道答案。
空旷的别墅长廊,穹顶高吊,花纹繁复的地毯从一端绵延到另一端,灰暗的天光从巨大的复古花窗透进来,给少女的樱发铺上一层朦胧的光。
今天的天气不算特别好,阳光不强。
那少女弯了弯眼眸。
没什么感情的笑容,却给安室透一种发自内心的欢愉,好像他问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回答了安室透的问题。
“是为了真相,安室先生。”
“真相太过于珍贵,我只好用谎言来为其保驾护航了。”
安室透一时之间愣住了。
说实话,他没理解这谜语一样的句子。让安室透愣住的是少女脸上的笑容。此一刻的乌丸松就像是被躯壳束缚的灿灿灵魂,尽管漂亮的翅膀被锁链捆绑,但心依旧振翅翱翔。
和之前的虚伪不一样,是很漂亮的笑容。
安室透想起了那份从乌丸松家那偌大的宅邸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份资料文件……
安室透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软。
乌丸松身份不明,单凭那份文件确定不了什么,更何况文件也不完整。身为肩负了重要任务的公安,安室透该做的应该是抓住每一个机会,完成自己的任务。
但偶尔,看见生活在温室里的少女对着外面的世界露出新奇的笑容时,安室透有那么一瞬间的迟滞。
……乌丸松。
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让他觉得极度危险,日常中又迷迷糊糊好似晒着太阳的小鸟般欢欣。
那个光鲜亮丽宛如大小姐,在过去的资料记录里却伤痕累累。
安室透有时候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怜悯太多了,才会升起异样的关心。
“安室先生?”
安室透从思考中回神,他不动声色,哪怕脑海被无数思绪搅乱,面上也是保持着波本微笑,点头回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千绘眨眨眼睛。
她悟了,指不定对面也是个聪明的剧本组,既然如此,面对剧本组,是枝千绘也不能落下风,她浅浅颔首,同样说了一句:“安室先生知道就好。”
两个神秘主义者完成了一次平凡的交谈。
平凡到回到在别墅的房间之后复盘的时候,是枝千绘都怀疑自己抛出的线索是不是太隐晦了。安室透不是因为找到了她准备好的线索才来问的,而是出于最基本的怀疑。
不然他怎么只问一句。
你们是卧底诶!卧底!
趁着机会多套两句话啊!
眼前放着这么大一个秘密,一看就知道和组织高层有关系的财阀大小姐,不多问两句套点情报吗!
是枝千绘坐在飘窗上,揽着只枕头,双手陷入软乎乎的布料里,将上半身的重心丧气似的压在了枕头上。
眺望别墅外的山林树木,少女陷入了一些谜语人对自己谜语质量的怀疑。
…
下午,宾客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以乌丸财团的名义举行的这场宴会目的一大堆,玩家死性不改,心思盘根错节宛如千年老树,包括但不限于和自家产业抢权当拱火人等等,主打一个老谋深算。
接待宾客时,是枝千绘见到了意料之中的客人。
少女从诸星大身边走过,越过其他待客的人,迎了上去。
“枡山先生?好久不见。”
威斯忌们注意到了这个动向。
“那是谁?”
“枡山宪三,财经界有名的人物,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和乌丸财团有商业合作……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前他就和乌丸财团断交了。”
波本眉头微蹙,发现了乌丸松出乎他情报的态度。
她对那个枡山宪三是笑脸相迎的。
“显然现在的情况和你记忆里有些出入。”
黑麦说,他顿了顿,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或者,枡山宪三是因为另一个原因和松小姐断交,而现在又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来。”
三人再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什么。
乌丸松这种顶级财团的继承人都和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汽车公司董事长枡山宪三也是组织的成员也就不足以为奇了。
三人顿时拉高了警惕心,谨慎观察每一位宾客。
而是枝千绘,则在会见代号皮斯科的枡山宪三时,在他身后见到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千绘停顿了一下。
她没像在对安室透一样直接指名点姓道破人家代号。
皮斯科、爱尔兰,单是摆在明面上的成员就出现了两个。
都属于她要清缴的旧时代成员。背地里或许那些追随旧主的代号成员也有不少为这次的事情潜入了进来,,眼下的情况,堪称钓鱼大成功。
是枝千绘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在人群里找一下说不定还能看见贝尔摩德——那可是知道乌丸松秘密的人,这次的事情她一定会参与!
接待完宾客之后,是枝千绘美滋滋回去卧室,准备换件晚上宴会要穿的正式礼服,美滋滋地开始她的下一阶段计划。
打开门,室内一片漆黑。
再打开灯——
飘窗边出现了一只野生琴酒!
是枝千绘关灯。
再开灯,并没有随着关灯消失的银发青年冷冷地丢来一句:“无聊。”
千绘毫不在意纸片人的冷脸,关上门,这才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室内安静下来。
琴酒直接开口,他带来了消息:“贝尔摩德潜进来了。”
是枝千绘点头,接话:“嗯,我还看见皮斯科和爱尔兰了,背后的其他成员应该也有不少。看来我把地址选在这里让他们着急了。”
“果然之前的小花招勾引到他们了。”少女眉眼弯弯,尾调上扬,好似没有空军的钓鱼佬。
“那你呢?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琴酒说,他的声音很安静,安静到冷厉——至少是枝千绘听见的是这样。
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清琴酒压低的帽檐下的表情,只能从语言判断:
“你打算又让我看着你自毁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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