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百相,绘制新生(16)
是枝千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太宰治走了。
临走之前, 夏油杰给了一只咒灵给她,微缩版咒灵球,是只特级。还犹如宝可梦大师再世, 非常体贴的,丢出去就能用。
他似乎要留下来和森鸥外商讨什么事, 担心之余, 就把这个东西给她了。
为此,千绘再三安抚夏油杰,保证她不会遇到危险。
话是这么说……
在场的几个人, 包括她最乖巧的中原中也,脸上都是浓厚的不信任。
好像脸上写着‘这个当我已经上过一次了,别想哄我第二次’。
是枝千绘气鼓鼓。
是谁?是谁迫害了她的风评!
是我自己啊, 那没事了。
……千绘心虚地把咒灵球揣进了口袋,老实接受了这份好意。
为了逃避被这样指控般的眼神看着,是枝千绘拉上太宰治,逃也似的离开了首领办公室。
下楼,一路静默。
倒是路过的Mafia成员会震惊地看来几眼, 确认少女身边的是那位太宰干部之后就更是一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模样, 惹得是枝千绘频频回头, 去看那些成员的表情。
是枝千绘从中看见了对身边青年的敬畏,于是问道:“太宰, 平日里很可怕吗?”
她明明把太宰治从小黑泥精养成阳光开朗型了才对。
以前在她面前多乖多可爱一孩子,夏目老师那么慧眼识人的见了都要夸一句懂事,怎么现在被人看着的时候好像他是什么不可名状的诡异生物似的。
太宰治弯眸,“哪有。”
他微微抬眸, 冷厉地扫过一眼路过的Mafia成员,只一眼便收回, 但接下来的路瞬间空了下来,再没人敢打扰。
太宰治握着少女的手,温声说道,“我平常很好的,还交了朋友噢,朋友夸我人还不错。”
“朋友?”
“嗯,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
“坂口,听起来有点耳熟。”是枝千绘边走边想,走出一段距离,才从记忆里找到这么个人,“是种田那边的小辈么?”
“噗。按年龄来算,宁宁大人现在才是年纪小的那个啊。”
太宰治脸上难掩笑意,他握住少女指尖,就这么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些不重要的话题。
“宁宁大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上学,明天不是休假日,还要上课。”
“诶?”太宰治意外地顿了一下,又蓦然弯下眼眸,有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这回可以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那可不一定哦。”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
目的地是千绘要去的横滨私立高中。太宰治抢跑成功拿下一分,但在离开之前,他将该交代给江户川乱步的消息全都交代了。
他们的主要目的已经从“有人将要复活赈早见宁宁”变成了“保护是枝千绘的安全”,该共享的情报,少一句都有可能影响全局。
目的地快要到了,横滨私立高中的大门就在不远处,她口中的朋友也正等在门口,远远地向她招手。
少女迈开步子,小跑过去。樱色编发微扬,几步远后,她又忽然转身,高高举起手,向他扬了扬,面上的笑容似是在喊他一起。
太宰治一怔,慢慢地跟上。
或许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
但他找到她了。
这一次不会放手。
…
四宫辉夜的事情很快就办完了。
根据全能女仆早坂爱的指示,平常难得逛一次街的是枝千绘奉命邀请四宫辉夜一起前往本地的商业街,然后找借口将四宫辉夜和白银御行独处的空间完美的空出来。
找借口途中的少女,抱着四宫辉夜的手臂小声说着什么,双瞳兴奋得闪闪发亮,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被黑发少女羞红着脸颊,低声斥责了几句。
千绘更开心了。少女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松开四宫辉夜,后退好几步,自然地拉着太宰治的手,拉着他一起离开。
太宰治从未见过少女的这一面。
他惊诧地,视线始终紧紧停留在她身上,侧耳倾听是枝千绘的念叨,眉目间含着惬意的温柔。
当是枝千绘兴致勃勃地和四宫辉夜说完再见时,转头一看,正好对上那双柔和的鸢色眼眸。
微风卷过棕黑色发丝,发烧摇晃,明亮的鸢色眼眸里,倒映有她的身影。
太宰治的指节穿过是枝千绘的指节,他若无其事地十指相扣,又格外自然地问道:“接下来想去哪?”
无所事事的千绘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只勉为其难也能算是猫猫的猫:“夏目老师,夏目老师现在还在政府任职吗?我想去见见他。”
见千绘没有拒绝,太宰治的手收得更紧了,他心情很好地回答:“夏目先生的任期已经结束了,现在在他之前位置上的是森先生安排的人。不过夏目先生的影响力……还是如您所愿了。”
成功成为了赈早见宁宁死后替她稳定白道势力的人选,并在森鸥外首领地位稳定之后,再无借口重新插手港口Mafia的事务。
赈早见宁宁,可谓是将未来的每一步都算计到了极致。
包括她自己。
太宰治的眸色暗了暗,主动问道:“要去见见他吗?他现在在武装侦探社。”
千绘点点头。
武装侦探社位于距离港口Mafia较远的街区。
顺路在路上还吃过太宰治推荐的店家,蟹肉饭做得很好吃,听太宰治推荐,这里的咖喱味道也很不错。
抵达武装侦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叮铃铃’
推开门,门框敲响门铃。
正在一楼给咖啡厅老板帮忙的白发少年当即扬起笑容,下意识喊道:“欢迎光……临?”
中岛敦呆愣在原地。
他条件反射般的后撤半步,手里端着托盘上的咖啡水面也在颤抖,紧缩的瞳孔不是害怕,而是——
“喂,你在干什么?”
白发少年身后传来一道不善的声音,那道声音的主人从后面走出来,是名黑色短发,脸颊两侧两缕头发渐变成白色的年轻人,他漆黑墨瞳不耐地看着中岛敦,催促道:“别发呆,快来帮忙。”
此人正是比中岛敦早一段时间加入武装侦探社的‘芥川前辈’。
中岛敦吓了一跳,少年抿着唇,坚持地放下手里的托盘。
他捂着脖子,体内的异能与另一种力量疯狂抗争,钝痛撕裂大脑,金色眼眸的色彩愈来愈亮,瞳仁竖化,兽性逐渐占据理智高位。
不行,再这样下去、
他又会变成伤害人的野兽。
明明、明明之前好不容易有人喜欢他,就是因为这个……
“抱歉,我、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中岛敦仓促地低着头,急匆匆地,就要离开咖啡厅。白发垂下,遮着少年的脸,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直不和是枝千绘对视。
路过那名樱色编发的少女时,却不妨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对不起,我——”
中岛敦下意识出声,对上是枝千绘眼眸的片刻,不知怎么了,却哑然失了声。
他记得这个人。
被当做猫养的那段日子的记忆中岛敦都记得。
尽管是被当做猫,但那段记忆是中岛敦经历过前所未有的温暖,那少女格外珍惜他,会给他梳毛,会带他出去散步,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都是能让中岛敦眷恋的温暖。
但突然有一天,他控制不住自己了。
身为人的记忆直接附着在了老虎身上,直接让他记起来了曾经作为月下白虎杀过人类的全部记忆。
他没忍住,害怕得逃走了。
撞毁阳台,从温暖的地方逃走。
中岛敦害怕白虎的自己会像杀死其他人一样对待那名少女。
尤其是在现在,他看见是枝千绘的第一眼,体内的异能就有了激化反应,这种恐惧愈发膨胀,催动少年迈开腿,逃走。
“没关系,我都知道。”
中岛敦听见那少女对他说,“看来你在这里也过得很好,那也很不错嘛。”
温柔的、像是梳毛时细碎的喃喃细语。
让人不知所措的暖意。
中岛敦眼眶泛红,暴动的异能出乎意料的被压了下去,少年全然没有察觉,只哽咽地垂下头,“嗯。”
她没有讨厌他啊。
太好了。
“不过——”
他又听见那少女语调一转,手放在了他头顶上,“我很想你噢。”
中岛敦脑袋轰然间空白。
他不知怎的,一时上头,主动控制异能,短短片刻,一只毛发雪白,黑色环纹美丽规整的白虎就出现在了是枝千绘面前。
不同于凶兽野性的一面,本应张开獠牙的白虎垂下脑袋,呼噜着蹭了蹭少女的手掌心。
千绘:!
毛绒控狂喜!
白虎呼噜着,被摸着脑袋,忽然猛地胡子一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视线。白虎茫然抬头,环视一圈,又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错觉?
是错觉吧。
白虎懵懂地低下头。
但这回却轮到是枝千绘察觉到了一股视线。
她一抬头,发现看着她的,是不远处一只皮毛光滑细腻的三花猫。
三花猫扬着猫头,一甩猫尾,明明也没有站在很高的位置,但偏偏看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尤其是那双墨润的猫瞳,能从中读出一种诡异的复杂和微妙。
千绘低头看看白虎,抬头看看三花猫。
咳。
她心虚的收了手。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17)
是枝千绘背着手, 目光左瞟右瞟假装没有在三花猫面前撸别的猫猫,一脸无事发生的表情,扬起乖巧的笑容去看夏目漱石。
“老师?”
她还是这么喊。
同样的称呼令夏目漱石呼吸一僵, 三花猫抬起的前肢滞空片刻,好一会儿才放下, 将胸腔那股淤气吐出去。
三花猫低低“喵”了一声。
像是在应和这句话。
危机解除!
是枝千绘喜笑颜开地上前, 抱起了三花猫。
三花猫甩了甩尾巴,这次终究是没有给以下犯上的学生来一下,纵容的阖上眸子, 在少女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是枝千绘在三花猫的指引下上了四楼的武装侦探社。
而楼下,中岛敦则在变回人形之后收到了某人意味不明的视线。
小老虎警觉,打了个哆嗦。
“太宰?”
太宰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看,留有赤铜发色的青年正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位着装干练的黑发女性。出声的正是太宰治之前所说的朋友,织田作之助。
“织田先生!”在吧台后的黑发少年闻声看去,本来沉郁的神色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就连中岛敦也闻声看去。
太宰治双手揣进口袋, 打了个招呼, “哟, 织田作。”
他看见了青年身后的与谢野晶子,问道:“今天出外勤吗?”
“嗯, 和与谢野去了特务科。”织田作之助如实回答。
他身后的正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之一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和他说过几句什么,便拎着自己的东西上楼去了。
织田作之助看向太宰治,“正好,太宰。安吾说, 要是看见你了,就托我问你一件事。”
太宰治伸手邀请他到旁边的咖啡厅卡座坐下。
“你说。”
织田作之助颔首坐下。
他带来的消息是:“安吾问, 非时院两个小时前试图强行介入横滨,被种田长官拦了回去……这件事是不是和港口Mafia有关系。”
太宰治一顿,鸢瞳眯了起来:“非时院?”
…
路过武装侦探社的办公区。今天人不多,出外勤的出外勤,放假的放假,日曜日是适合懒怠的日子,只有国木田独步在认真工作。
他见了来人,还没迎上来,就看见了是枝千绘怀里的三花猫,神色一改,当即引她去了旁边的待客室。
是夏目先生的客人。
眼见青年丝滑地一套待客流程下来,是枝千绘端着新沏的茶感慨道:“这个侦探社比我想象中要要更好一点啊。”
装潢都好上了几个等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平等的给纸片人们留下了许多金钱与权利支持的原因。
夏目漱石解除异能,坐到沙发上。
他冷不丁说了一句:“这是乱步建的侦探社,他建这座侦探社的唯一目标,是找你。”
是枝千绘端着茶杯的手停顿。
夏目漱石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直问道:“现在他找到了,那你呢,你还要走吗?”
夏目漱石这一生都奉献于城市,他见过的事情很多,做过的事情更多,但唯一让他感到懊悔的,只有他的学生,赈早见宁宁。
他没能劝下她。
不仅如此,还为了压制她,设下了江户川乱步那样的枷锁。
亲手杀死最骄傲的学生的老师……
夏目漱石握紧手掌,指尖泛白。脸上却不显,金瞳沉静地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人,在等一个答案。
千绘歪了歪脑袋,没直接回答是否,只说:“老师为什么这么问?”
“你应该知道,最近局势不明。”
夏目漱石:“‘有人将要复活赈早见宁宁’这样传闻背后的目的是窃取「书」,「书」在八年前最后是调动到了港口Mafia手里。”
“如果想从死去的人身上找出她生前的财产,就只能盯紧她遗留的东西,也就是说,港口Mafia最近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注视。”
千绘垂眸,拨弄手里的茶杯,安静听着。
夏目漱石继续道:“特级咒术师夏油杰正面挑衅中原中也,这种情况对局势来说会造成不小的混乱,而在这种情况下——”
“被御前明令遏制的第七王权者在港口Mafia总部展开达摩克利斯之剑,介入这场战斗。”
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种:
分散的注意力会集中到横滨,从而使横滨的局势进一步发酵。
夏目漱石双眸炯炯有神,拄着的拐杖往地上一顿,声音如洪钟。
“你在通过暗示主导这件事,将幕后主使的行动,引向你要做的事情;可能是某种死亡,也可能是某种影响世界格局的动荡,但绝不会脱离你的手掌心。我猜得对吗?宁宁。”
阳光穿过云层,照进室内。
天光拂过少女的樱发,掠过刘海,透进微抬的眼眸,映入一道亮光,仿佛辉煌的浅色水晶,在闪闪发亮。
是枝千绘笑着,点头,竟是一点都不打算否认:“是。”
“果然最懂我的还是老师啊,都不需要见面,就能明白我在做什么。”
少女眉眼弯弯,纯澈的清光在瞳中闪烁,她眼里是切实的笑意,坦然承认了夏目漱石的话。
“你想做什么?”夏目漱石追问,片刻后,他却出乎是枝千绘意料的,追加了一句:“这件事会影响到你的安全吗?”
千绘睁大眼睛:“诶?”
前半句的质询她能理解,后半句的话。她这样做可也是在将横滨拖下水哦?
夏目漱石哼一声:“怎么,老师不能关心学生了?”
“不……这倒没有。”
是枝千绘弯下眼角,“只是很意外。”
她从小见惯尔虞我诈,对此的运用熟练于心,收养她的国常路大觉都对她提防至此,更别提和她各走一方的夏目漱石了。
“你的回答呢,宁宁。”
“你想做什么?”
是枝千绘低下头,看向手中茶杯,水面茶香浮动,倒映着她的面颊。
千绘停顿了好久,好久才缓缓说出一句:
“我打算,完成这个‘复活’。”
变革世界的力量,才能稳定世界本身。
+
是枝千绘下楼的时候,太宰治倚着窗户正在武装侦探社外的长廊上,青年倚着窗户,在打电话。
见她出来了,便扬起手笑着打了声招呼,和电话那边说了句什么,很快挂断了。
“这么快就出来了?”
“被老师赶出来了。”
千绘说,垮着张小脸,吐槽:“我也没有多过分吧。”
不就是打算把自己从坟里扒出来么,别人挖是冒犯,自己挖自己总成吧。
结果夏目漱石听了,脸色不太好,扬手就把她赶出来了,说要找江户川乱步几人商量,让她先别到处乱跑。
富贵险中求啊老师!
就连后进来的与谢野晶子也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那模样,就像她马上要死了似的。
是枝千绘萎靡地被太宰治拉着,上了车。
太宰治不知道她和夏目漱石说了什么,但也没有盲目附和——少女的死亡历历在目,他需要谨慎。
千绘望一眼窗外,问:“这是去哪?”
太宰治:“东京。明天不是要上学吗?”
千绘呆了一下。
“噢,是哦。”
美好假期即将结束。
是枝千绘更加颓靡了。
“然后,夏油君说,他打算让咒术高专的在校生转到你班上负责你的安全。咒术方面,我想更慎重一点也好。”
是枝千绘叹气:“怎么一副稍有不慎我就会死掉的样子啦。”
太宰治弯眸,却蜷起掌心。
他没有回应这句话。
最后只遗留下异能体,消散在阳光下的赈早见宁宁。
连灵魂与存在都奉为赌注,被世界否认的天满宫归蝶。
她的死亡都很有意义。
有意义到,他连挽回都怕是对她的否认。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18)
太宰治在东京也有房产。
不过, 据他自己所说,他还是更喜欢是枝千绘以前在横滨住的那栋别墅,偶尔有时间, 他和江户川乱步中原中也等人还会回去聚聚什么的。
是枝千绘多嘴问了一句聚什么。
青年眼角含着惬意,笑着回答:“还是偶尔会有不长眼的组织想潜入横滨, 我和乱步喜欢在那边讨论计划。中也负责端茶倒水——好吧, 他负责执行计划。”
好的,明白了。
聚着商量怎么灭杀敌方组织。
阳光开朗?
表现给少女看的罢了。
是枝千绘本能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新的临时住址安排得很好,连细节也吻合了是枝千绘的喜好。向四宫辉夜报过平安后, 是枝千绘丝滑的住下,然后连夜补假期作业。
是的,她总不能告诉老师她的作业都被咒灵顺手销毁了吧。
有的人, 背地里运筹帷幄,是个世界变局皆在指尖的大佬;但实际上,该补的假期作业还是得补。
高中生的痛就是这么痛jpg
推开门,是少女挑灯夜战的背影。太宰治端着杯牛奶,敲敲门框示意, 进了门。
太宰治放下杯子, 拉过椅子, 坐在了桌边上。
他垂下眼帘,目光随着摇晃的笔尖虚晃。少女愁苦地皱着眉, 咬住笔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宁宁大人。”
“怎么了?”
“我听说,您不打算回咒术界?”太宰治轻声问道。
他们在背地里讨论的时候考虑过是枝千绘留在咒术高专的安全性,但夏油杰说, 她不打算回去。
【我不想学咒术。】
【我也不需要那些荣誉。】
【如今的咒术界,已经不需要我了。】
已经不需要我了。
她这么说。
这句话打消了太宰治劝她留在横滨的想法。
是枝千绘晃了晃笔尖, “对呀,过去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回去反而才是麻烦……先别急着否认,你清楚这是事实。”
太宰治下意识反驳的话哽在喉头,没说什么。
他含混着声音,“嗯”了一声。
没法否认,无论是赈早见宁宁还是天满宫归蝶,再重回过去的权利层都是极大的震动。
这也是那个“复活”的传闻中,对幕后黑手来说最有利的一部分。
有时候他都要分不清这种“不能回归过去权利层”的情况到底是不是她的计划之一了。
他的宁宁大人,永远都是这么狡猾且现实的啊。
“不用担心我哦。”
是枝千绘松了笔杆,少女眉眼轻快地说着,“我很厉害的。”
明明是很轻松的一句,太宰治却猛地缩了缩瞳孔。
眼前的少女像是数年前他在跟着是枝千绘,前往异能特务课去见夏目漱石的时候的那副模样。那一年她面对与她有同等段位的夏目漱石分毫不让,那么如今,她想挑战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到底是他们所看见的这样真实吗?
还是说……
太宰治阖眸,将这件事按在心底。
+
不管假期过得有多么风生水起,高中生还是要有高中生的样子,要好好读书。
接下来,是枝千绘回到了校园。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枝千绘的自我保护能力其实不需要人担心。
先不提她是个王权者,再说她本人的体术……
这么说吧。
中原中也是她教出来的。
而且在冰帝学园也没人敢霸凌是枝千绘。
怎么说也是非时院正儿八经的大小姐,论背景不输冰帝帝王迹部景吾。两年前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黄金兔子时刻盯着,上下学都有一队黄金兔子看护,就更没人敢招惹她了。
至于咒灵?
当禅院真希被男人们作为放心人选,转学到冰帝学园,成为了少女的同班同学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名看起来柔软无害的少女在十秒内搞定了一只一级咒灵。
过程之利落,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禅院真希见了都要沉默。
禅院真希:……我觉得她甚至可以保护我。
那几个男人究竟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才会在让她来之前再三强调这个人需要保护的?!
“真希?”
是枝千绘疑惑地眨巴眼睛,热情的邀请道:“要去一起吃午饭吗?”
“……去。”
禅院真希瞟了一眼被少女放出的宝可梦咒灵吞噬的一级咒灵,咽了咽口水,将目光放在了眼前可爱柔软的粉毛身上。
这才是真正的反差萌吧。
不愧是传说中的天满宫大人。
禅院真希和是枝千绘去了教学楼外的小花坛,坐在树荫下,分享了各自的饭盒。
午饭是是枝千绘做的,顺手给禅院真希做了一份不一样的,少女的家政课能拿满分,味道很不错。这几天下来禅院真希都感觉自己被喂胖了一点。
据禅院真希观察,这位天满宫大人无论是在什么方面都很完美,文化课程、运动、为人处世……
就像是一种从小培养出来的优雅秉性,无可挑剔的大小姐。
禅院真希咬了一口米饭上的梅子。
就是不知道五条先生和夏油先生能不能拿得下来了。
反正据她这几天的观察。
是枝千绘,实心的。
…
“那是千绘?”
和迹部景吾一起路过的忍足侑士一眼看见了树下的樱发少女,扭头问道:“她最近在忙什么呢,放学很少和你一起了。”
迹部景吾的视线在是枝千绘身边的少女身上滑过,认出了前段时间的转校生,禅院真希。东京咒术院校的学生。
迹部景吾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你不问问?”
“问了,她说不告诉我。”
忍足侑士了然点头。
确实,是枝千绘连迹部景吾都不会告诉的事情,那就是任谁都别想得到答案的秘密了。
迹部景吾走向是枝千绘,忍足侑士也跟了上去。
是枝千绘正和禅院真希聊天呢,一转头,幼驯染近在眼前。迹部景吾的手背放在少女额头上,确认没有复发的情况之后,才收回手。
少年自然地关心道:“今天怎么样?早上看你没什么精神。”
“我很好!”
是枝千绘觉得自己身体倍棒!
迹部景吾盯了她一会儿,脸上那表情,和之前她这么说的时候夏油杰中原中也等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是枝千绘大为震惊。
她的风评什么时候在小景这里也这个样了?!
#怎会如此#
一旁,禅院真希从左边看到右边,又从右边看到左边。
左ⓨⓗ右都看看,再看见忍足侑士那习以为常的磕到了表情,突然领悟了那句幼驯染的意义。
……莫非。
在天满宫大人这里,流行的是青梅竹马战胜天降?!
扎着高马尾的咒术师少女当即拿出手机,敲敲打打将这件事私发给了两位特级咒术师。
总之,不能输啊!
不管是五条还是夏油,总要有一个人把天满宫大人争取回来啊!
是枝千绘没有get到禅院真希的脑回路。
直到迹部景吾走后,她还在震惊于自己的风评大受迫害中。
难道是因为两年前她差点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炸了?
但那不也没炸成吗。
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问题的少女,罕见的陷入了一些自我反思。
持续到放学,是枝千绘得出结论:
接着奏乐接着舞!
…
今天放学是枝千绘回自己家。
非时院的效率相当完美,说三天内就三天内,是枝千绘那被咒灵顺手砸了的小屋还原得连买的漫画都是一模一样的,不得不感慨一声不愧是黄金之王最得力的助手。
放学时间。
学校门口聚着几个好事的学生,远远的,能听见他们讨论的声音。
“好像有点眼熟,前段时间是不是在财经报纸上看见过?”
“不确定,那家集团的现任掌权人不是没露过正脸么。但你别说,看着有点像……”
“……”
可能是出现了什么人,对于冰帝学园来说偶尔出现什么大人物也很正常,是枝千绘和禅院真希不爱凑这些热闹,索性绕开挡路的几个人。
绕过驻足的学生,校门口的景象却让她一愣。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车门上,靠着名身形高大的青年。
他留着一头顺直的银白长发,头上带着顶黑帽子,帽檐压下稍长的刘海,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漆黑的风衣修饰颀长身形,双手插在口袋,叼着根烟,整个人站在那里,无端就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察觉到要找的人出来了,他便微微抬起眼眸,投来目光。
似是冷刃般的视线,青灰色眼底流转着寒光,像是下一秒就会送人归西。只片刻,又啧声,放缓了态度。
他掐了烟,走过来。
银发男人低下头,用冷静的语气压抑心中沉郁,眼眸里深藏着让少女无法理解的炙热,心里似乎翻涌着无数话。
但最终,也只吐出一句低哑的:“我找回你了。”
“松。”
他这么喊着,却又停顿半拍,问了一句其他人都没有过的问题:“或者,我该叫你……千绘?”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19)
“或者我该叫你, 千绘?”
松。
千绘。
——少女睁大眼睛,又恍然弯下眼眸笑了起来。那笑容明快又灿烂,清光流转, 像极了最纯净剔透的蓝海宝石,可仔细瞧了, 还是琴酒熟悉到极点的、祸津般的至恶。
“……罔象女案件, 果然是被人刻意指引的。”
千绘呢喃细语,明亮眼眸里满载谐谑的欢欣,像是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却还是很开心的模样。
她转头对身侧的禅院真希说:“今天有人接我了,真希就先回去吧。”
禅院真希犹豫地望了一眼这个看着就不太好惹的男人,小声问道:“这个人你认识?”
这人看着就很危险, 尤其是那双眼睛,有着杀过人的冷冽,一眼望过来饶是禅院真希这样经常在生死边缘的一级咒术师,也打了个寒噤。
危险。
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千绘答:“认识。放心,我不会跟奇怪的人走的。”
“真的?”
“真的。”
“那好吧。”禅院真希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如果有什么问题, 一定记得发信息告诉我。告诉其他人也可以。”
她再看了琴酒一眼。
禅院真希决定, 这件事还是该给那两位特级咒术师说一声。
“好哦~”
是枝千绘乖巧但不多地扬起笑脸, 送走了禅院真希。
转头再看,周围的学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贵族学府培养出来的学生们素质自然很好, 没有多逗留。
“走么?”
是枝千绘仰头,问道。
她倒是不像那个死别多年乌丸松,轻松欢快得很。琴酒看着,忽地透出声清冷的低笑,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与其说是对变故接受得快, 不如说这种场面在她心里已经有过可能,所以哪怕是琴酒今天干脆地驱车堵在校门口,她也仍能笑着喊他一声“阵”。
乌丸松仍是乌丸松。
改变名字,变成人类,她还是琴酒心里那个诡谲到无人能比拟的小怪物。
是枝千绘不置可否,哼着小调,施施然登上了琴酒的车。
琴酒似是不在意。
但车上路之后,男人还是没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抑着情绪,装作不在意地将话问出了口,“你知道我能找到你?”
距离乌丸松的死亡有多少年了?
五年?六年?琴酒也有些数不清。
他接下了乌丸松的遗产。那少女倒是很懂顶层的交锋和较量,被她拖下水的,FBI、CIA、公安……她调查出来那套囊括了所有Noc的名单上的人都悉数撤离。
乌丸松没有留什么遗言。
琴酒明白这个意思——任由他想做什么,那些金钱、权力都是赠品,她从来不在乎这些。
乌丸松在乎的只有琴酒。
她喜欢的,不喜欢的,她一旦将事情区分开来,去完成她想做的,那么结果就是她本人不会被算在“会存活”的那一部分。
理由很简单,因为乌丸松属于工具一类。
极端的理性,这就是她。
也正如此刻少女的回答:“知道啊,能直呼我名字的信息来源也就那么一两个。”
“而与目前境况最接近的,是罔象女事件吧?明明和里世界没什么关系,却突兀地诞生出咒灵被作为杀人工具,将各个组织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这里。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了。”
是枝千绘哼着小调,欢快极了:“如今里世界发动的动荡和罔象女的过去没多大关系,和罔象女系统本身更不会牵扯什么,但事情就是发生在了罔象女系统上,那就代表——”
“有人在试探着,深藏其中的我呀。”
是谁呢?
谁最忌惮她就是谁了。
是枝千绘弯下眼眸,相当开心这一局她不用被剧本组们摁在观众席上了。
“引出罔象女这个及其好利用的‘工具’,借此,试探里世界即将发生的动荡究竟是哪一个量级。之后再进一步将罔象女的旧案翻出来,摊开在日光下——那么只要前来调查罔象女事件的人,就一定可以看见与罔象女有关的、过去的我。”
是枝千绘扭头看向琴酒,“这就是过程了,我的话没错吧?”
琴酒压着唇角,眉目冷然,一言不发的开着车。
但他清楚,少女的话没有一处错误。
准确得让他烦躁。
琴酒不说话,是枝千绘忽然问了一句:“你要带我去哪?”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分不清现在到了哪里。是枝千绘是个路盲,属于能强行靠问路走到目的地但未必能认路的那一类。
琴酒要是把她带跑了她还真不一定知道怎么回去。
“你住的地方。”
“噢。”
是枝千绘:“我还以为你也会把我带回去呢。”
天知道她在发现江户川乱步直接把她拐回港口Mafia的时候有多震惊,简直就像是猫猫黑化了。——好在没有,乱步还是她可爱的乱步,才不会变成奇怪的黑泥。
琴酒眉头一皱,抓住了是枝千绘话里的一个字,“也?”
什么情况会用‘也’?
那当然是……
前方正好是红绿灯,停了车在线前,琴酒一只手压着方向盘,扭头,面色不善地问道:“……那几个条子也找到你了?”
条子,自然指的是那几个曾经潜伏在乌丸松身边的威士忌。
是枝千绘听出了他话的里的不善,但没懂为什么是这个反应。苍青浅色的瞳孔眨眨,冒出大大的疑惑。
少女老实回答:“你说诸伏先生和降谷先生?他们确实找到我了。”
她点点下颚,不太确定。
“准确来说,应该是意外撞上了?但也确实见面了……”
除了琴酒之外,其他纸片人都是意料之外的见面。
原本,在是枝千绘的设想里,在她的最后一步完成之前一个纸片人都不碰到最好。否则一传十十传百,一个知道了连带着许多人都会知道。
虽然不清楚纸片人再看见她的反应是什么,但凭借对满好感的理解,一定会出现许多理不清的事情。
作为一款事业批,怎么可以被故去旧情绊住脚步,当然要奋斗为事业添砖加瓦啊——但是。
笑死,差不多全遇上了。
而且旁边的琴酒还是直接堵上门来的,连闭着眼睛当死都做不到。
#一只千绘失去了梦想#
“诸伏……降谷……”
琴酒念着,冷笑了一声。
红绿灯过了,他重新发动车。
然后一打方向盘,猛地转向,踩了油门直接往另一条路开去。动作利落得连是枝千绘都没反应过来。
千绘:……??
虽、虽然不认识路,但这个表情、这个架势,绝对不是要送她回家吧?!
车开得很快,从车窗掠进来的风吹动少女编发,是枝千绘费力撇开糊在脸上的发丝,关上车窗,这才去探了一眼琴酒的表情。
不太好看。
像是被人先抢一分的不爽。
于是,千绘试探地喊了一声:“阵?”
琴酒没说话,认真开车。
是枝千绘转了转眼珠,忽地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并仗着满好感度立刻实践:她没有动手打扰开车的人,而是开始花式喊着他的名字。
“阿阵?黑泽阵?琴酒——琴酱——”
喊到最后一个,琴酒的眉头跳了跳。
但也只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见此,是枝千绘故作悲凉地叹了口气,“真的不理我了吗?”
琴酒:“……没有。”
银发男人别开脸,是枝千绘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带你回去看看。那边我翻新过一遍,你不喜欢的都换了。樱花树还留着。”
琴酒指的是乌丸家族在东京的宅邸。
他知道乌丸松不喜欢被拘束在四方宅院里,只是出于身份的意义性,她勉强住下了。导致每天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对着庭院里那棵他们一起种下的樱花树发呆。
“如果你不想去……”
琴酒还有其他备用方案。
他当然不是出于即兴,脑子一热去校门口堵人。
乌丸松有多狡猾他还不知道吗?
想捕捉到她,要耗尽所有耐心,才能让一贯理性的人放松警惕,露出些许破绽来。
但琴酒还没拿出备用方案,是枝千绘就点头了,“回去看看也不错。”
少女感慨道:“反正,除了我之外也没人会记得上世纪的故事了。”
千绘对乌丸松的死亡很满意。
那可是她最擅长的手段,还用死亡躲过了一次旧时代的审讯呢,血赚不亏。
琴酒依旧没说话。
他看着前方的路,纤长的睫毛掩过眸中暗绿,一时之间让人看不出他对少女这番话的反应。
一路安静。
那座宅邸不算很远。
到了地方之后,是枝千绘哪都没看,拉着琴酒就大步直接走向记忆中的位置——她可喜欢庭院里的那棵樱花树了,种下的时候可是弄得她灰头土脸的,还是靠少年黑泽阵搭把手才成功种下。
超级有成就感的漂亮花树!
穿过走廊,犹如穿过狭长走道后忽然眼前一亮,庭院里的樱花树跃入眼帘。
夏季将至,樱花树上一片郁郁葱葱,但惦念的树茁壮成长,没有随着时间消失,这已经很令是枝千绘开心了。
少女下了走廊,开心的向着樱花树去。
琴酒跟在后面,习惯性的,还是落她半步。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问:“乌丸集团你想要就是你的,我不稀罕这种东西。权力对你来说很有用吧?非时院那边一直在盯着你,而且这就只是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是枝千绘的回答一如既往:“我不需要,送给你的了就是你的啦。”
“而且,我拿回来了,你怎么办?”
千绘可不在乎这些东西。
她要是想拿下非时院,早在指挥绿之王比水流挑战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那年就动手了。
琴酒的回答则很简单,“我说过,我的枪永远只会交到你手里,由你驱使。”
千绘回过头,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那表情好像在说,她已经不是乌丸松了,不需要他继续效忠。
被束上项圈的狼该自由了。
琴酒啧舌,俯视近在咫尺的少女,清楚的看见了那双浅色眼瞳中的透彻和干净,又啧一声,“听不懂吗?”
他索性俯下身。
银色长发从肩头滑下,柔顺的发丝在日光下散发浅光,银色的,像上好绢布引人一摸,一下就勾走了少女的注意力。
琴酒扬起唇角,嗓音带着烟气的哑音,如弦乐低沉奏响。
“我说——”
灼热的气息掠过少女耳廓,吐出时隔多年的浓郁感情。用实际行动再次勾回她的注意力。
琴酒看见了少女眼瞳颤了颤。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而是变本加厉地继续说,挑破一切窗户纸:“我和你的组织都属于你,是枝千绘。”
“你该听懂了。”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0)
太近了。
是枝千绘下意识后撤半步, 许是男人吐出的气息太灼热,少女耳尖染上红晕,脸颊也发红。
她睁大眼睛, 夏光透进那双剔透的蓝眼睛里,一晃而过亮眼的惊诧。
“……什么?”
是枝千绘迟疑的, 半是在问。
她不是笨蛋, 也没蠢到连话都听不懂的地步,作为一款点过五条家婚约的剧本组,她很懂得情感的价值。
但让是枝千绘惊讶的是, 琴酒为什么会对她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
他们之间……
有什么会诞生这种感情的契机吗?
一切都应该只是有利于彼此的共赢关系才对啊。
千绘移开视线,眼睫不安的颤动。
无法理解的事情占据了她的全部思考,以往优秀到无人能及的推理能力被揉成一团毛线。
浅瞳触及了琴酒的银色长发, 越是看见,就越是能感受到琴酒的存在。
无法正常思考。
她试图退一步,暂时拉开距离。
需要思考的空间。
可她退一步琴酒就近一步,直至背部被树干抵住。撞得疼了,千绘捂着肩膀回头, 才发现身后是那颗樱花树。
——退无可退了。
琴酒往前, 长臂一展, 揽住少女撞到树的肩膀,动作是罕见的轻, 可他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侵略性如潮水般袭来,让人无处遁逃。
他继续说,步步紧逼。
“我可以重复无数次。”
“但是, 你的回答呢?”
“别装傻,我知道你聪明,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千绘:“……!”
情感被逼至角落,她连呼吸都凝滞了。
微风轻起,吹动树梢。
树叶哗哗作响。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眨眼一样的短暂片刻。
琴酒忽然放开手。
好像他只是真的在揽过她不让她撞到树上去似的。
他退开两步,拉开距离,将手插进口袋,说道:“我会留时间给你思考。”
拉开距离,是枝千绘被阻塞的大脑好不容易才从缺氧中反应过来,就听见琴酒追加的下一句话。
“但是,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了,千绘。”
琴酒抓住重点,再次开口:“如果没明白……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千绘:“——!!”
这个绝对不行!!
脑子已经宕机过一回的少女行动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捂住琴酒的嘴。力度之大,就连琴酒都没防住这一下。
两个人倒在了草地上。
阳光倾泻下来,冷淡的天气被暖光照耀。
倒下瞬间,琴酒下意识扶住了她,就像他一直以来在守在少女身侧那样习以为常的动作。
他抬眸看去,绿眸却蓦然怔愣。
少女此时跪坐在他身上。她看起来全然没有乌丸松向琴酒剖露真心时那副非人的冷漠,手牢牢的捂着琴酒,没有很重的力道,却莫名的,令他没再开口。
她的长发被夏季阳光照拂着。
樱色长发镀上一层暖光。
是枝千绘垂着头,琴酒能很容易看见她的面庞,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不行。”
“不能再说一次。”
千绘抿住嘴唇。
“我……”
少女浓密的眼睫低垂,掩去眼底错乱的流光,她仓促的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喃喃半晌,只吐出嗫嚅两句。
“……我不擅长这种事。”
“真的很不擅长。”
琴酒怔住。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是枝千绘脸上看见这种表情,他见过的少女永远都是将局势控制到分厘不差的诡谲,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模样。像是枝头的花蕾,随风轻扬。
直到撩动发丝拂过手臂,琴酒才反应过来。
他没再说什么。
但琴酒知道,他的话,她听进去了。
那么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让她明白他的想法。就算是达成了。
…
是枝千绘几乎是全程神游天外地被送回了住的公寓。
她倒没有羞赧的红着脸,很镇定的下了车。
但双目放空的样子吧……
显然大脑还在宕机。
#您的拨打的用户现在不在服务区#
公寓还是之前住的公寓,一下车,琴酒就看见了公寓楼下戴着兔子面具的黄金氏族。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去学校门口堵人。
银发男人低啧一声。
他不是很明白是枝千绘为什么一直要受控于非时院。
调查到的资料里,名为是枝千绘的少女两年前开始被黄金之王收养,之后,被强制拘束在御柱塔了好几个月,直到后来才进入冰帝学园,勉强算是有了正常人的生活。
就算黄金之王强权至此,琴酒也不信是枝千绘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男人插在口袋的手无意识点了点枪。
片刻后,他有了决断。
“我送你上去。”
是枝千绘脑袋自发点点:“噢,好。”
#大脑仍未响应.exe#
公寓被修好后,住在这里的仍然是非时院的成员。而且是相当明目张胆的那种,就连进出都是古朴和服+黄金兔子面具,一眼就能看清这个地方的特殊性。
是枝千绘神情自若……
或者说是不在状态地上了楼。
有种大脑宕机的美。
但在有黄金氏族察觉她身边的人并不是非时院有记录的陌生人,想要靠近问询的时候。少女抬眸望去了一眼,只一眼,便硬生生将黄金兔子的脚步钉在原地。没敢再前进半步。
然后千绘继续神游。
琴酒没有错过这一刻的小插曲。
他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是枝千绘。这还是死别重逢后,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少女。
和以前差不多。
连瞳孔中的色泽都和以前相差无几,一样的难以捉摸。要问不一样的话,就是把披散的头发编起来了,不是很流行的发型,却意外的柔和了她身上那股淡漠感。
从整体上来看,没有区别。
琴酒移开目光,却是蹙了蹙眉。
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眼前的少女身上还有更多的迷题没有解开。而这些迷题,正是‘乌丸松’变成‘是枝千绘’的原因。
电梯抵达是枝千绘住的楼层。
再推开家门——
“嗯?”
是枝千绘那宕机的大脑终于重新开机。
放眼望去,她家的客厅坐着一二三四……反正好多个纸片人。多得差不多能坐人的椅子都坐了人,而且全都是她打出过满好感的那些人。
千绘迷茫地眨眨眼。
她扭头看看身后还没进门的琴酒,再看看室内。
室内,占据单人小沙发的江户川乱步对上她的视线,扬起嘴角朝她露出明快的笑容,让是枝千绘更懵了。
等、等会。
脑子刚开机还没反应过来。
——发生什么了?!!
好在,在是枝千绘的CPU彻底归零之前,五条悟主动过来,牵走了呆掉的少女,稍微解释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过程很简单。
就是禅院真希觉得那个在校门口堵人的家伙看起来过于危险,于是在离开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夏油杰,夏油杰当时正在和江户川乱步几人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于是其他人都知道了。
当然,还是那句话,是枝千绘的安全并不需要担心。
他们会过来,还是因为一件在江户川乱步再三考量之后,才敲定的事实:
那位同样被扯进里世界动荡的乌丸松,也是是枝千绘的一部分。
那么这个带走少女的人和他们一样,也是为了和少女相认。
于是,江户川乱步通过禅院真希的描述确定了这个带走少女的人是谁之后,顺手敲定了一项计划:他们得联手向御柱塔施压,从黄金之王身上找到突破口。
倒不是港口Mafia单独完成不了这项壮举。
江户川乱步足够了解是枝千绘。
她敢在黄金之王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那难保黄金之王久病缠身的现状和她没点关系。
多一份力量多一份保障,在场的大家谁都经历过少女那控场到极致的‘完美计划’,PTSD不言而喻。
——当然。
是枝千绘只听见了纸片人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的解释。
至于他们聚集在这里的主要目的……
能瞒还是瞒一下吧。
江户川乱步看着并没有察觉发生了什么的少女,松了口气。
毕竟,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赌桌,那他的宁宁就该是高处漫不经心看着他们在赌桌上用各自手段赢取筹码的庄家。
至今为止,‘复活’事件、‘复活’事件后对「书」的谋求,还有各式各样的阴谋……
她该是一清二楚。
否则又怎会对夏目漱石说出“打算完成这个‘复活’”这样的话。
…
江户川乱步避开是枝千绘,和琴酒捋清了现状。
琴酒沉吟片刻,回答:“可以。”
一方面是他见过江户川乱步,港口Mafia鼎鼎大名的天才军师,头脑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怖;另一方面则是是枝千绘的态度,她显然……显然认识室内的所有人。
更何况江户川乱步还指出了赈早见宁宁、天满宫归蝶、乌丸松三位旧时代之主和是枝千绘的关联性。
同样心系着乌丸松被传出复活传闻的琴酒自然没有拒绝。
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地点头,“很好,那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
接下来是分工。
留下一部分人守在是枝千绘身边,其他人去和黄金之王对线。
在此之前,几人甚至商讨出了让东京咒术院校和冰帝学园整点交换生的路子。禅院真希被派去冰帝的另一个作用就是研究一下可行性,现在,这个方法正式派上用场。
千绘酱喜提满级大佬重返新手村体验卡。
至于在留守人选上,众人几乎没多大异议。
众所周知,一力降十会。
任如何巧言善辩,一拳下去照样会被打晕。
什么?体术很好?
能好过天与咒缚的伏黑甚尔吗?
还是被剧本组一套小连招摁在观众席上的千绘:“……?”
呜哇!纸片人真的造反了!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1)
是枝千绘, 思考人生中ing
左边,是自带cp所以被格外放心的乙骨忧太;右边,是医疗技能点满的家入硝子和与谢野晶子。一边是负责盯梢, 一边则负责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至于对面坐着的……
千绘闭目。
“来,抬手。”
家入硝子看着昔日同窗依旧可爱的粉毛, 想起她的遗憾落幕, 不免神色暗淡,放轻了声音。
就连旁边的与谢野晶子也哄着说道:“测个体温,一会儿就好了。”
是枝千绘:“……嗷。”
怎么连你们也这样!她真不是易碎玻璃人啊!
千绘伸出手, 认命的接过体温计,配合家入硝子和与谢野晶子的全方位体检。因为上次发烧被诸伏景光逮了个现场,于是这件事已经被牢牢记下。
是枝千绘整个人已经咸鱼躺平, 懒得反驳这是王权者的影响了。
绝,这一招实在是绝。
简直是对千绘专攻。
剧本组们合力探讨出来的留守人选分两种。
第一种,是伏黑甚尔这种,这样可以以武力摁住她的。
第二种,是降谷零这种, 这样多少能识破她话术的。
至于从武装侦探社那边调过来的治疗异能的与谢野晶子以及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
真的, 就差把‘生怕她不小心死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千绘也没办法。
打得过, 但不好下手。
靠忽悠,但已经有前车之鉴了。
关键这个PTSD还是来自她, 昧着良心,是枝千绘也不好当面说一句她还有计划没做完。
第一轮检查结束。
对自己的状况很有数的是枝千绘果不其然看见了两名医生诧异的目光。
她选择装死没看见。
家入硝子和与谢野晶子对视一眼,拿着检验单出去讨论了。
于是,室内只剩下了伏黑甚尔和降谷零。
以及算在战力组的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左右看看, 少年惊觉自己疑似电灯泡,连忙离开了室内。
于是室内氛围更奇怪了。
诡异的气氛还没蔓延, 病房门被打开。家入硝子探进头,面色凝重地喊走了降谷零。
眼见专业医生都这个反应,降谷零深呼吸一口气,再三叮嘱是枝千绘他不会走太远,有事记得喊他。就跟着家入硝子出去了。
千绘眨眨眼,头顶冒出问号。
不应该吧。
硝子和晶子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不就是她威兹曼偏差值噌噌上涨对身体状况有点影响么,这王权者的位置卸了就可以了,怎么这个脸色,她又不吓人。
千绘对见面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伏黑甚尔投去视线,却发现他的神色也很糟糕。脸色差极了。
伏黑甚尔坐在靠墙角的位置。
他套着件宽大的外套,黑发顺服地贴在耳侧,发尾沾着些湿气——或者说,浑身上下都沾着点湿气。未擦去的零碎水珠站在睫毛上,从是枝千绘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一张帅气的侧脸。
伏黑甚尔头靠着墙,却撇开脸,面向窗外。姿态很紧绷。
他没和她对视。
从进来开始。
是枝千绘觉得奇怪。
“甚尔?”
喊一声,换来一句低沉的“嗯”。
然后就没了。
“甚尔——”
再喊一句,还是一句“嗯”。
然后也没了。
喊几句都是一样的回答,千绘喊什么都会回应,但每次都是不多不少的应答。
男人心,海底针。
是枝千摇头叹气,食指点着下巴,盯着伏黑甚尔,自发从细节判断起男人的状态。
这幅模样,不像是刚刚听见家入硝子喊走降谷零才开始的,而像是进来之前。不过,甚尔的态度更像是在藏着什么……
千绘松了手。
她猛然翻下病床,径直走向沉默的男人,不给他反应,弯下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不顾他霎时的惊诧,是枝千绘掀开外套,揭开衬衫,顺手按住了作势就要起来的伏黑甚尔。
衬衫下,紧贴着健硕胸膛的是雪白的绷带。
“……你受伤了?”
她没嗅到血腥气,他应该是来之前把血迹冲洗掉了。
是枝千绘追问道:“发生什么了?”
难道是禅院……不、禅院的威胁在天满宫归蝶时代她就清洗掉了,从她给他留下的东西来说,能威胁到伏黑甚尔的东西少之又少。
“甚尔。”
是枝千绘蹙眉,肉眼可见的,气压沉了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了?”
“……”
伏黑甚尔条件反射般的要抬起手去安慰少女,又倏地意识到什么,蜷起手掌,收回了手。
他半是垂下眼帘,这次却没拒绝回答问题:“你……死后,我下葬了你。最近有一批诅咒师,盯上了你的遗体。”
这指的就是有人想复活天满宫归蝶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些人我清理干净了。”
伏黑甚尔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具体情况,转而说道:“那批诅咒师里有些人比较特殊,耗了点精力。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他只是没忍住而已。
他尚且不愿亵渎的神明,在诅咒师眼中就是用来夺取咒术的道具。甚至,会被破坏咒术格局还是天满宫归蝶的理想愿景。
伏黑甚尔又怎么忍得住怒火。
但这些伏黑甚尔不会拿出来脏了少女的耳朵。
他提起嘴角,拿出以前的态度,说,“就是一时不小心着了诅咒师的道,我又不是你,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是枝千绘却是忽地弯眸,笑了一声。
“诅咒师?”
那笑声恣意极了,和伏黑甚尔记忆中的天满宫归蝶完全重合,一样裹挟着他不懂的怪诞,声声尽带谐谑和讽意。
“看来他是还没被关够,这才多久?十年?”
“换算进陪我一起死的深渊里也有上千万年了,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真是——”
是枝千绘蓦然收了声。
少女敛眉,掩盖眼底冷厉光色,指尖轻轻按在绷带上。
她问:“疼吗?”
不等伏黑甚尔回答,她自发转身,“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叫硝子来。”
伏黑甚尔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轻轻往回一带,成功让是枝千绘往他的方向倒了几步。倒进他双手够得着的地方。
“不用。”
他弯下身躯,谨慎又克制地把她揽在怀里,头轻轻搁在少女肩膀上。相比之下火热的胸膛贴了上来,是枝千绘整个人被拢在伏黑甚尔怀里,一时愣了神。
伏黑甚尔微微阖了眼眸,放缓声音,附在她耳边,慢慢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你陪我一会儿,就不疼了。”
灼热的气息吐露,拂过是枝千绘的耳垂。
伏黑甚尔贪婪地汲取着是枝千绘还活着的生机,环住她的双手慢慢缩紧,他的头埋在少女颈肩,低哑着声音,祈求,“别走。”
“一会儿就好。”
是枝千绘怔然。片刻后,她抬起手,放在了伏黑甚尔的发顶,轻轻地按了按。
她放缓了声音,笑道:“像在撒娇呢,甚尔。”
她本来只想缓和一下气氛,却不妨,伏黑甚尔轻轻“嗯”了一声,哑着声音承认了。
“你就当是吧。”
男人半是无意地脱口而出,完全没有成熟稳重成年人的担子:“在喜欢的人面前撒娇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是枝千绘的手僵住。
……等?
等等等等——
这些人是串通好了,一起来烧她脑子的吗!
是枝千绘从伏黑甚尔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身面对他,看见伏黑甚尔表情瞬间,千绘却是没开口了。
伏黑甚尔的状态很糟糕。
指的不是身体上的,更像是心理状态上的脆弱。
他撇开脑袋,千绘便用双手轻轻捧起男人的头,看清了他眼中的沉郁和躲闪。犹如暴风雨下的碧海,被风暴打碎的海面交错着白浪,揉着坚硬与易碎这样矛盾的两种光色。
是枝千绘停顿片刻,明白了伏黑甚尔为什么会这样。
最后下决心动手的是他吧。
杀死‘天满宫归蝶’后,会连带着否认她赌上一切存努力造就的成果。这对她的笨蛋家臣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是枝千绘摸了摸男人的眼角,见伏黑甚尔看向她,便扬起笑容,“甚尔在愧疚我的事吗?”
伏黑甚尔没吭声。
但零碎低迷的状态,显然千绘说对了。
“没关系的啦。两种局面我都设想过,你只是选了当时更好的一种,对我来说,两种结果都一样,所以没关系。”
伏黑甚尔眼眸动了动。
前一种对你来说更有利不是吗。他张了嘴,又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而且……”
是枝千绘捧着伏黑甚尔的脸,将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上,温凉的温度传递过去,霎时间,伏黑甚尔眸子里的色彩晃动。
这样近的距离,他再清晰不过地感受到了浓烈的生机。
正如她在说的。
“我在这里,甚尔。”
千绘拉起伏黑甚尔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明明只是普通的心脏跳动声,却震得伏黑甚尔指尖发麻。
少女笑容灿烂,眼眸明亮,全无旖旎,却又实实在在地告诉他:“你看,有心跳的,是活着的。”
“我在,不会消失了。”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2)
“……”
伏黑甚尔的指尖在颤抖,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把少女拥进怀里,死死地扣紧是枝千绘的后背,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多久没听见这句话了。
十年前?或者更远?
太远了, 漫长的时间让伏黑甚尔都分不清究竟过去了多久,他只记得固执的守着天满宫归蝶, 守着她留下的这个繁荣盛世。
当一个人变成执念压在心底, 人就疯了。
伏黑甚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疯,但他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归蝶。”
“嗯。”
“归蝶。”
“嗯,我在。”
是枝千绘抚着伏黑甚尔的后脑勺, 一声一声地安抚。
室内的气氛很好。
这就苦了门外的学生们。
虎杖悠仁等人围在门口,他们是来送茶点的,不小心听完了全程, 现在正端着茶点在房门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钉崎野蔷薇用手肘戳了戳伏黑惠。
她用眼神暗示:这是你爹,你来决定。
伏黑惠果断推开门。
察觉到有人进来,是枝千绘拍拍伏黑甚尔,示意他该放开了。伏黑甚尔不满地扫了一眼伏黑惠, 暗自磨了磨牙, 还是松开了手。
是枝千绘回头一看, 走近的人正是伏黑惠。
还带来了她最喜欢的甜点心。
“好耶,是我喜欢的, 谢谢惠!”
千绘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走。
黑发少年微微扬起嘴角,“天满宫大人喜欢就好。”
伏黑甚尔:“……”
儿子大了,还是别留在家里了。
是枝千绘看见了虎杖悠仁。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今年咒术高专的一年级新生们见面。
新生一共四个人,虎杖悠仁、伏黑惠、钉崎野蔷薇和吉野顺平, 其中吉野顺平就是之前她在买漫画时碰到的那个,据说还是特招生, 特别有缘分了。
看见虎杖悠仁,就不得不提一句某位诅咒之王。
“宿傩呢?”是枝千绘问。
而提起两面宿傩,苦的就是虎杖悠仁。
粉毛少年苦着脸回答:“他前几天抢了我的身体跑去了岐阜县,我醒来之后就不知道他去哪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回来的。”
关键是他还身无分文,差点就迷失在外面了。
千绘:……太屑了宿傩。
想着宿傩应该是去飞驒灵山净界了,是枝千绘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一千多岁的诅咒了。
总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作为一名名义上的交换生,理论上来说,正经的十七岁女子高中生千绘酱插的是乙骨忧太那一班,算是少年咒术师们的学姐了。
秉着对学姐的关爱,钉崎野蔷薇几人在和少女的交流间,无意识挤开了真正负责保护任务的伏黑甚尔,很是活跃起了沉闷的气氛。
对于喜欢热闹的是枝千绘来说,这让她格外开心。
伏黑甚尔眼眸微抬,看着在少年少女间欢笑的是枝千绘,忽地喊了一声:“归蝶。”
那樱发少女投来目光,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甚尔抿着唇,问:“你知道五条悟他们去做什么了吗?”
“知道啊,要去找国常路先生吧。”
千绘全然不在意地弯下眸子。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快,宛如旧时冬雪,纷纷扬扬,连笑靥都好看极了。
“他们查不出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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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之王氏族核心领地的御柱塔在几刻前接到了拜访申请。
按理说,拜访就拜访,想来拜访黄金之王的人数不胜数,更何况这几位拜访人身份显赫,平均下来都是能撼动一方的人物,来拜访也可以接待。
但问题是——
分开来看,没什么问题。
可把这些人放在一起就很恐怖了。
咒术界的、横滨的,那边那个银色头发不正是乌丸集团这代的掌权人吗,还有,连警方的人都在……
御柱塔下,一向仗势欺人的黄金兔子头一次感受到了被权力压迫的颤栗,被逼得节节后退,不得不让开了通往御柱塔顶层的路。
“诸位……”
“御前大人还在昏迷……”
黄金兔子不断地游说,试图减缓几人的脚步。
但无效。
反而是被眼神威慑,吓得闭上了嘴。
顶层的监控室,随着访客逼近,黄金氏族的几名高层焦急的讨论声愈发吵嚷。
“怎么办?他们快到了。”
“不能拦吗?”
“能是能,但这个架势,一旦他们下定决心要强闯,中原中也夏油杰五条悟……这种级别根本拦不住!”
“问过来意吗?他们打算做什么?”
“问过,但说是为了是枝大人。”
“……什么?”
这个名字一出,黄金氏族的二把手国常路愣住了,连手上拨出去的电话都忘记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脱口而出一句“遭了”。
何止是遭了。
黄金之王昏迷未醒,一旦第七王权爆发,还有谁能压住是枝千绘?而如果一旦压不住,第七王权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爆炸范围又会是多少?
国常路咬咬牙,重新镇定下来指挥局面。
他问:“是枝大人现在在哪里?”
“从定位来看,现在应该是在东京都立咒术院校。核对过,定位信息是真的。”
……也没好到哪去。
国常路凝眉,见打给青之王宗像礼司的电话接通了,立刻向他发去求援。
定位信息是真的不代表是枝千绘的威胁性就小了。几年前绿之王比水流挑战御柱塔,当时是枝千绘也没靠近御柱塔,不也还是指挥绿之王到几乎胜利吗。
“用点手段拖住他们,除了别招惹到之外,能拖多久拖多久。”
幸好,御前大人昏迷前向白银之王传达了消息,如果出了事,不变的第一王权多少还能压住一下场面。
国常路再看了一眼监控显示器上的几人,下定决心。
只是一个,非时院还能拦得住,但这个情况,不管来意是什么,已经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我去把情况告诉威兹曼大人。”
要是事态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就真的要考虑,弑王了。
…
一行人逼近御柱塔顶端。
江户川乱步来之前,特意和夏目漱石商量过从黄金之王身上找突破口的事情该如何执行。
一起来的人不少,可尽管万事俱备,江户川乱步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应该没有哪里疏忽了才对。
伏黑甚尔和降谷零等人在咒术高专守着是枝千绘,森鸥外在外旁观大局,他带着剩下的人直入御柱塔。
从各方面都安排得很紧密,不会出纰漏。
可绿眸青年还是皱着眉,不断在心里反复推倒他找到的线索,却罕见的推理不出像样的答案。
有什么世界之外的东西蒙蔽住了天才的感官。
直到在御柱塔顶层的接待室见到已经准备好接待他们的白银之王阿道夫·威兹曼,江户川乱步才恍然惊觉了什么。
“……宁宁不是没察觉到。”
看着接待室的兔子递来待客茶,江户川乱步喃喃自语。
而是,她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幕,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自然不需要再过多关注。
幕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什么样的东西值得她主动遮掩?
太宰治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件事。
作为负责交涉的那个,太宰治省去了多余的寒暄,径直向白银之王发问——
那经历了数十年岁月却还保持青年模样的王权者惊讶的看向他们。第一句话就让江户川乱步得出结论:他什么都不知道。
“……千绘?”
“啊,你说鸠山那孩子吗?”
阿道夫·威兹曼歉意地说道:“抱歉,我在天上待久了,不知道和她有关的详情。我只是接到中尉、黄金之王的请求,从天上下来,帮他坐镇御柱塔。”
——“可是。”
五条悟扬声打断,“但我听说白银之王已经七十余年没有离开过天空帝国号。那号称再不会踏上土地的王权者是为了什么才从上面下来?”
这话已经像是在呛声了。白发咒术师压住心中的急躁,没把情绪上来了的剩余躁动也一起说出来。
阿道夫·威兹曼怔了怔。
年长却貌美的王权者笑了,“……你很敏锐。”
“告诉你们也可以,我已经从国常路那里听说了你们的态度……向非时院施压,她对你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这样,或许你们能帮到中尉。”
阿道夫·威兹曼扬手,身后的浮屏显示了非时院至今为止对是枝千绘的威兹曼偏差值监控记录。
数据很明显,曲线在逐步上升。
他对这些神色暗沉的男人们说:“你们这个层次身份的人应该了解过王权者的概念。多余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和那孩子有关的部分。”
“王权者越是强盛,威兹曼偏差值波动越是强烈。这一点因王权者的属性而异,而那孩子,是其中最危险和不稳定的一个。”
琴酒蹙眉,捕捉到了阿道夫·威兹曼话里的关键词,忽然联想到了他去堵是枝千绘那天,少女对他说的那番话。
——有人在试探她。
——因为她很‘危险’。
这番话和王权者的事情有关?
白银之王继续在说:“我不清楚她的具体情况。但中尉明确在信里告诉我,以及我对这些数据的研究都表明,第七王权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阿道夫·威兹曼断言道:
“已经破损不堪,在坠落边缘。”
此话一出,满堂皆寂。
江户川乱步放轻了呼吸,猛然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横滨的那个血月的夜晚,鲜血滴落,生命消逝。
而他无力回天。
诸伏景光恍惚了一瞬,他下意识问了一句:“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其实,问出口的时候他就知道结果了。
上一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坠剑的下场历历在目,只不过是有其他力量介入,才没有造成过多破坏而已。
但那已经是触目惊心的灾难了。
而那场灾难的制造者本人,上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更是殒命当场。
中原中也面色沉重极了。不可置信地低喃,“为什么会这样……”
他才刚刚找到她啊。
阿道夫·威兹曼苦笑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没办法回答你们,我手上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中尉昏迷之前也没多说什么。”
夏油杰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那谁有资料?”
白银之王沉默片刻,给出答案。
“我听说之前第七王权者是由一名叫御槌高志的研究人员负责,但是我听说……他已经死了。”
瞬间,江户川乱步按在扶手上的指节发白。
信息链断了。
白银之王的一无所知是第一断,御槌高志的死是第二断。
不出意外,还会有第三断。
他其实明白,按正常逻辑,这样的真相应该在他们解决了里世界动荡带来的危险之后才会浮出水面,他这样做属于抄近道,很容易卡在信息量不足上。
但仅是浅显的部分真相就是这样,那更深层的呢。
他的宁宁……
是枝千绘,究竟在做什么?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3)
第三个线索在绿之王比水流身上。
这个消息是从黄金氏族二把手国常路身上得到的, 那位黄金之王嫡系后裔的氏族凝神看了他们许久,才吐出这个消息。
“绿之王是年轻一代王权者中的佼佼者,力量仅次于御前。数年前, 他曾经挑战过御柱塔,当时和他合作的, 就是是枝大人。”
“那时绿之王突破到了石板前。”
“当年他距离夺取王权者的力量来源仅差分厘。”
国常路说着一段往事。
在场的所有人越听越皱眉。
“绿之王在最后一刻收手了。后来御前问过是枝大人这件事, 是枝大人也承认了,当初是她让绿之王停手的。”
太宰治缓缓握紧掌心,鸢眸发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理由呢?”
“只有御前知道。”
太宰治沉默不语,握紧了手里那本没有封皮的书。
青年阖眸, 半晌才睁开,与江户川乱步对视一眼,得后者肯定,太宰治这才开口,“我们得分一半人去找绿之王, 不管他会说什么, 比水流都是最关键的信息。”
江户川乱步:“我负责绿之王那边, 这边交给太宰。”
琴酒颔首,“Jungle的信息我已经追查到了, 我带路。”
“那我也去吧。”
五条悟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低声交代了句什么,抬头看向江户川乱步:“算战力。我去会会这个什么绿之王,不然他跑了就不好办了。”
江户川乱步点头, 扭头,又深深地看一眼太宰治。
他低声说了句“这边交给你, 记得问”,便和五条悟琴酒一起从速离开了御柱塔。
太宰治眸色不明。
他轻轻“嗯”了一声。
太宰治很安静,留下的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寂静的气氛让阿道夫·威兹曼有些尴尬,刚起身,向一旁的兔子侍者示意这里交给非时院,就见太宰治开了口。
“白银之王……威兹曼阁下。”
鸢眸青年无意识点着手里的书本,喊住准备离开的阿道夫·威兹曼:“能告诉我,御前大人昏迷的原因吗?”
“能将王权者影响到这个地步的东西,应该不多吧?”
只要唤醒黄金之王,一切谜底都可以揭晓。
这就是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兵分两路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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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乱步等人在街角的一家咖啡厅找到了绿之王比水流。
彼时,那位墨绿短发的异瞳青年正在卡座里望着窗外的景色,他穿着件衬衫,装束和调查到的资料里差距很大,完全不像是需要轮椅与拘束衣才能维持生命基础的模样。
几人走近时看见了比水流桌上摆着的茶点。
除了他自己那杯之外,还有三杯。
茶水面微微荡漾,热气未散。
见他们来了,比水流毫不意外地向他们打了声招呼,“初次见面,我是绿之王,比水流。”
比水流看看来人,尽管他知道眼前这几人的身份,青年面上却没有任何畏惧,只弯了弯眼眸,说:“看来没猜错人数啊,请坐。”
江户川乱步毫不客气地落了座:抓住缺失的主语,问:“谁没猜错?”
比水流没有被质问的不满,回答:“你知道是谁。”
“………”
江户川乱步没说话了。
比水流没有沉默。
“我知道你们想来问什么。那么在最开始我也给出我的回答。”
比水流比想象中更明白江户川乱步等人的来意,他说——“你们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真相。”
那青年笑着说,异瞳里的神色异常狂热,“我想要的世界已经达成了,在她的指引下。”
比水流以手抚心,心脏在跳动。而这是理想之外的额外馈赠。
墨绿发青年抿唇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为了保证永恒的理想,这条性命奉于守密也没什么不可以。”
那样子就差直接说宁死不屈了。
“喂,太狂妄了。”
五条悟腾地一下手按在了桌子上,他压抑着急促的怒火,冷笑一声,抓住重点直接发问:“既然这样,那你在这里等我们干什么?”
既然不想回答,那这里蹲他们是什么意思?拖延时间?
“因为。”
比水流的目光从坐在他对面的三人身上逐一掠过,语气里是让人听不懂的感慨。
“我很好奇你们,想见一面。”
这样伟愿完成后的效果,怎么能让人不感到好奇。
“就只打算看一眼?”
琴酒冷声问道。
“是的,就只打算看一眼。看一眼就走。”比水流微微颔首。
他起身瞬间,五条悟对江户川乱步投去了视线,问要不要动手。
“先别动手,还有另一个线索。”江户川乱步摇摇头,抿着下唇,桌下的手机中,是场外的森鸥外发来的新线索。
赤之王的氏族,栉名安娜。
她曾经在御槌高志手下待过。
看着栉名安娜作为权外者实验体的过往,江户川乱步手指愈发收紧,眸中盛绿犹如风暴,一直未停歇。
比水流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他像是真的就是来看一眼一样,向路过的服务员结了账。算是请几人喝了杯咖啡。
临走之前,比水流说:“这件事已经结束了,结局也在最开始敲定。”
“你们改变不了什么。”
“不如好好享受你们得到的权利和自由。无论‘不存在’还是‘存在’,一切都会是既定的事实。”
绿之王离开了。
江户川乱步盯着手机上的信息久久不语,反复咀嚼最后那句模棱两可的‘劝诫’。
忽地,五条悟打破沉寂。
他递出手机,说道:“这是学校那边的消息。硝子给她做了体检,情况……比那个白银之王说的要更危险一点。”
之前诸伏景光在警局遇到的情况还算是不错的,按照阿道夫·威兹曼的预测,少女此刻应该处于坠剑边缘。
至于是为什么会影响到生理状态这一点还不得而知。
江户川乱步收了手机,做下决定。
“走吧,去吠舞罗。”
“正好也能问问赤之王威兹曼偏差值的事情。以非时院的态度来看,宁宁的第七王权,恐怕有问题。”
……
对比起绿之王的从容和预判,赤之王的氏族对三人的到来明显很惊讶。
赤之王氏族二把手草薙出云思忖过后,决定暂停今日HOMRA酒吧的营业。
“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的事情?”
听到问题,草薙出云神色一肃,连一旁的十束多多良也望了过来。
“能问问你们和是枝小姐是什么关系吗?”
五条悟:“你认识她?”
“几年前在「中心」医院见过,当时是去救安娜……”回忆起过去的之前,草薙出云缓和些许,但他仍旧很认真地说道:“事关是枝小姐,这件事我不能随便外传。你们和她是什么关系?”
三人无意间对视一眼。
隐隐约约的,有股诡异的气氛在蔓延。
还是江户川乱步抬声直言,“她之前保护过我。这一次我从白银之王那里得知宁、千绘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快坠落了,我想救她,但信息量不足,所以找到吠舞罗来。”
“……坠剑?”
一道纤细的声音惊讶地附和过来。
江户川乱步看去,发现正是吠舞罗的小公主栉名安娜。
红色哥特裙的女孩听见江户川乱步的话之后没有继续躲开,她从十束多多良身后出来,谨慎地靠了过来。
草薙出云惊讶地看向她,“怎么了安娜?”
银发女孩摇了摇头,“他们可以信任。”
她走到三人面前,仰头,逐一看过江户川乱步、五条悟、琴酒三人,最后似是无意又是好奇地停在了琴酒身上片刻。
栉名安娜扭过头,又跑回草薙出云身后。
“她……和我不一样。”
女孩开了口,过去的阴影重新卷上来,栉名安娜握住草薙出云的手,突然沉默了下去。
草薙出云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客人们露出礼节性的笑容,把栉名安娜护在身后。
他放轻声音,“安娜之前是「中心」医院御槌高志手下的实验体,那家伙想控制一名王权者,折磨过安娜。她不太喜欢这方面的话题,抱歉。”
话落,五条悟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琴酒想起什么,面色更是难看。
草薙出云脸上的表情却是很奇怪,他说:“但是枝小姐和安娜不一样。”
“当时我们去救安娜的时候发现,是枝小姐与其说是受控,不如说,她在和御槌高志合作。”
“后来……”
草薙出云顿了顿。
“后来我们听说,那一任无色之王应该是个新诞生的混沌体,已经被选定的王权者不应该这么容易更换的,而且是枝小姐只是普通人,连权外者都不是。”
草薙出云没有过多揣测,可言下之意好像在说,过去那个少女似乎和御槌高志合谋篡夺了一名王权者。
可是她需要王权者的力量做什么?
从草薙出云的话可以得知,过去的她只是普通人不是吗?又是怎么撑得过那种力量的?
江户川乱步握着挂在脖子上的猫眼石项链,瞳孔空茫。
栉名安娜已经缓过来了,她重新开口,女孩的声音很细,却格外有信服力。
“那些过程我不知道。”
她说:“但是我知道:现任第七王权者的力量可以影响现实。”
“她能将不存在的事物,融入现实当中,让事物成为「存在」的一部分。”
“但是她……”
“但是她得位不正,所以使用力量越多,威兹曼偏差值的波动越会危及生命,直到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是吗?”
江户川乱步迟滞地打断了栉名安娜。绿眸青年坐在沙发上,垂着头,黑色额发扫过眼眸,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握着那颗猫眼石项链。
乱步和过去一样,依旧是第一个猜出谜底的人。
“嗯。”栉名安娜轻轻点头,“是的。”
因为根本就不是德累斯顿石板选中的王权者,所以才会被庞大的力量影响到生理。
疾病缠身,不过如是。
谜底在一点点揭晓。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
……
“她影响了不存在的什么?”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4)
千绘接受了第二轮检查。
降谷零也跟着两位女医生一起进来了。
金发青年不知道从家入硝子和与谢野晶子哪里得知了什么, 面色不太好看,但在对上少女的视线时又下意识地勾起微笑,不让她察觉到什么。
是枝千绘也朝他扬起笑容。
围在病床旁的几人都让开位置, 把病床旁留给了医生。伏黑甚尔走向降谷零,两人在门口低声交谈着什么。
越过硝子和晶子两位医生, 是枝千绘清晰地看见, 随着降谷零的讲述,伏黑甚尔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直到刚刚才被她扒拉起来的心又一次沉到了谷底。
望过来时嘴唇颤动, 碧沉眸色空洞无神。
就好像她快死了一样。
千绘用小被子裹住了自己。
……冤枉啊大人!
已经数次被男人们用这种眼神看着的是枝千绘这下真的有在反思了——可她反思不出来!
她真的不知道哪个环节的问题会被用这种眼神看待!
是枝千绘叹了口气,咕哝两声怪,老实配合医生们的第二轮检查、第三轮检查……直到检查结束, 非常乖巧,从头到尾极为配合。
伏黑甚尔重新走近。
是枝千绘坐在病床边,整个人都被宽厚的影子笼罩。她仰头看去,男人眼里看不清色彩,他好像想说什么, 喉结滚了滚, 也没吐出个所以然来。
眸子沉沉地看了是枝千绘许久, 再开口时,竟听出了一丝颤音。
“检查结果还好吗?”
是枝千绘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看了一眼家入硝子的方向。
检查报告还在医生手里哦?
伏黑甚尔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话里的矛盾点,他沉默了一下,干脆再向前两步,蹲下身, 轻轻交握住少女温凉的手掌。
脉搏在跳动。
正如她说的,她还活着。
但伏黑甚尔哪还敢赌一个模棱两可。
男人收紧掌心, 半垂的眼睫下,眸中碧色如同涛涛海啸,他却压着声音,遏制着自己,不暴露出一丝不安来。
伏黑甚尔放软声音,说:“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这次我们会找到更好的方法。”
是枝千绘刚想说自己有解决方法,就见到了男人脸上决然的坚毅,不给她狡辩的余地。
“……好吧。”
得到回答,伏黑甚尔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
只有千绘一头雾水。
她真的没有要死了,真的!
…
体检的结果没有到是枝千绘手里。
作为没有被告知病情患者,是枝千绘被允许在高专范围内随意走动,但尽量不要离开高专。和她一个年级的几位咒术师这段时间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她的安全,一个特级三个一级,安保程序拉满了。
原本,如此派头,应该会被同班同学敌视一下的。
但是……
“真希同学和是枝很熟吗?”
“嗯,我和真依受到过天满宫的荫庇,能竞选禅院家主地位的资格也是天满宫大人赋予的。”
如上。
无聊,只能撸撸毛茸茸。
于是熊猫收到了来自伏黑甚尔和降谷零的死亡视线,胖达君欲哭无泪地被少女撸毛……手法还挺舒服诶。
熊猫不争气地享受了起来。
然后被伏黑甚尔火速找借口丢去执行任务了。
学校内部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无聊的千绘已经到了祈本里香都能聊上几句的地步。
怎么说天满宫归蝶和五条悟一样,算是乙骨忧太的远亲,抱着长辈心态去看这只咒灵,竟然意外地把咒灵里香聊害羞了。
一度从童年往事聊到什么时候谈婚论嫁。去倒杯水的功夫,乙骨忧太发现自己的辈分嗖嗖往下降,而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女已经成功在里香口中晋级为了‘长辈’,还约定当他们俩的证婚人。
乙骨忧太看着自己递茶杯的手,有种给长辈敬茶的恍惚感。
天满宫大人,恐怖如斯。
大约是看是枝千绘实在是太无聊,终于,降谷零斟酌着问千绘:“有想去的地方吗?附近市区今天有商业活动,可以去看看。”
是枝千绘大喜过望。
她也斟酌着,看向了伏黑甚尔,“我想……去看看我自己。”
她想去看看天满宫归蝶。
伏黑甚尔是唯一一个知道天满宫归蝶下落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遇上诅咒师的原因,想找到天满宫归蝶的遗体,就要先过伏黑甚尔这关。就连是枝千绘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这个要求令伏黑甚尔沉默了很久。
久到是枝千绘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伏黑甚尔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他没拒绝,带着千绘去了。
…
伏黑甚尔将天满宫归蝶葬在了一处安静的山丘。
他本来想寻一个少女喜欢的地方,却发现她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天满宫神社,一生都奉于咒术的天满宫宫司没有自私的喜好,干净得仿佛消失也不会被人发现。
爬上山坡,脚下绿草茵茵,山坡上种着颗樱花树。
可惜已经过了樱花盛开的季节。绿树葱茏,风一吹,树叶簌簌噪响,连带着少女的长发一起吹起。
脚下草尖也随着飘摇。
伏黑甚尔停下了脚步,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眼前的这一幕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那少女转过身,樱发扬起好看的弧度。
额前发丝被吹起,露出双好看的浅瞳,里面正正倒映着他。
“甚尔?”
千绘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不一起来吗?”
伏黑甚尔这才回过神,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手插进裤子口袋,似作慵懒地回答:“来了。”
没关系,她还活着。
这一次他们更早发现了危险,她也不是被架上高台的理想主义者。
只是一个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已。
……
男人站到了是枝千绘身后,陪着她走到树下。
树下没有墓碑,单独的一棵树,是枝千绘看了一圈,发现附近也没有咒力痕迹。
按理说天满宫归蝶带来的庞大咒力体量十年很难完全消除,但这里什么都没有,要是有人路过,就算是个咒术师,也绝对想象不出这里葬着曾经咒术界至高无上的天满宫宫司。
是枝千绘蹲下来,指尖轻轻点了点泥土地面。
没有咒力气息。
倒是通过灵魂上的关联感受到了天满宫归蝶的存在。
十年啊,都化为白骨了吧。
千绘收了手,扭头问向伏黑甚尔:“我听说,有人想复活我?”
男人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是有。”
伏黑甚尔说:“但他们还没找到这里来,部分窥探的诅咒师我也处理掉了。夏油那小鬼倒是说过这件事很麻烦,好像牵扯到了他那个咒灵……”
眼见少女越听越有劲,伏黑甚尔反应过来了,瞬间住口,然后转移话题,“不过没多大事,你不用在意。我们会处理好。”
他怕是枝千绘插手,还强调了两句,“夏油杰已经逮到那个诅咒师的踪迹了,你不用担心,这个传言的源头很快就能掐断。”
还以为某反派支棱起来了的千绘遗憾了。
太菜了,脑花酱。
这传言才几天啊,就要被逮到了。
遗憾于没有乐子,是枝千绘也没再做什么让人提心吊胆的事,看过自己之后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伏黑甚尔敏锐地扫过一眼不远处的树林,树木葱郁,什么都没有。
是自己多心了吗。
伏黑甚尔眉头紧蹙,被是枝千绘拉着,注意力很快转移。
下一个目的地是横滨。
当然,千绘要去的不是港口Mafia,这一趟的目的地是去看看赈早见宁宁。
如果可以的话是枝千绘甚至想去看看乌丸松。
不过还不清楚琴酒怎么处理的后事,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选项。
陪千绘的是伏黑甚尔。
一路上,男人都沉默不语。
感觉纸片人有点emo了,是枝千绘决定哄哄他。少女去路边的奶茶店买了杯甜甜的奶茶,递给伏黑甚尔,希望他能被甜食唤起好心情。
伏黑甚尔拿着奶茶,怔然失笑,“你还是喜欢这种甜口的东西啊。”
千绘咬着吸管,牵着他的手举起来挥了挥,少女心情很好地笑着。
“能补充能量哦,而且甜食也能让人开心!”
他们智商组都很喜欢甜食哒!
毫不谦虚也可ⓨⓗ以自夸一句剧本组的千绘酱骄傲挺胸,活似可爱小鸟。
伏黑甚尔忽地笑了。
他抿了一口奶茶。
“很甜。”
冲淡了一些苦涩。
“是吧?超级推荐这个口味哦!”
千绘心满意足地收到了来自伏黑甚尔的认同,一溜烟,小跑到了前面的点心店
少女扭身,招呼他快跟上来。
伏黑甚尔下意识跨开几步跟上去,忽然后知后觉发现,这不正是约会吗——虽然要去的目的地很奇怪,但过程是约会没错。
那他要不要再进一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呢。
——“甚尔!快来!”
伏黑甚尔恍惚一瞬,忽地勾起嘴角,碧眸在少女的呼唤下升起些许亮色。
“来了。”
面对狡猾的小狐狸,不能太犹豫啊。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5)
点心店的队伍超级长。
伏黑甚尔主动担下了替少女排队的任务。是枝千绘坐在附近的长椅上, 开始看起未回的消息。
这次交换学习的诡异之处被迹部景吾察觉到了,小景发了几句来问她。
是枝千绘老实回答了一部分,但为了不让幼驯染担心, 选择性的隐瞒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再看看其他人。
太宰治给她也发了几条消息,千绘仰头看了一会儿天色, 目测太宰治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御柱塔。
是抽空发的吧?
按线索断层程度, 现在大概在想办法唤醒国常路先生。
千绘逐一点开列表上的消息红点,平等的安抚了所有人。
#论中央空调的自我修养#
最后看的是盟友君的消息。
比水流来信:“他们找到我这里来了,比您说的要更快。特别是您叮嘱过的那名江户川君, 只是对视一眼,就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如果不是离开得够快,恐怕真的要被看出什么了吧。”
绿之王还感慨了一番当时见面的场景, 显然,他并没有现场看起来那么从容。
千绘咬着吸管,对比水流的转述没什么惊讶。
她翻过下一条,继续看。
“他们要去吠舞罗,您当初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下一步该指引他们去获得什么消息?”
千绘喝着奶茶, 没回。
果然, 接下来还有一条消息。
“您之前在横滨展开达摩克利斯之剑显现的事情起效了, 有一批人盯上了您,近期他们会接触您。请小心。”
“以及。”
“似乎有人瞄上了赈早见宁宁的墓地。关东地区聚集了几名武力强盛的异能者, 看情况有强抢的意思。”
是枝千绘垂下眼眸,看着消息,食指无意识点点下颚。
这场混乱本质上是和时间赛跑。
赈早见宁宁的战斗力是超越者级,全盛时期一挑二加一个荒霸吐也能全身而退, 只要控到手,很多麻烦就不用去浪费时间谋划。
想获得更多优势, 抓住各方势力忙碌的空挡很重要。
赈早见宁宁是其中最合适的突破口——作为曾经的里世界暴君,她的名望比天满宫归蝶和乌丸松更有用,一旦重现人间,腥风血雨都是往小了说。
这样想着,千绘感兴趣了一点,提起兴致指挥比水流放出新消息控场。
一边打字,少女一边在想。
按比水流提供的消息,幕后黑手会首先接触无色之王这个介入混乱的王权者。
按她之前的泥头车行为,应该会采取强控的方式。
说起来,本州地区比较好控制的异能者里,有谁适合出其不意的强控来着……
千绘眸光一动。
‘——’
一阵风袭来。
少女扭头瞬间,大雾突起,那雾气有目的性地直冲着她来,顷刻间席卷街区,又似风一样消失。
街上行人只感觉有一阵大风吹过,视线有一瞬间被朦胧,但很快消失了。
伏黑甚尔刚刚从店员手里拿到少女喜欢的甜点心,风声呼啸,他几乎是瞬间就警觉地扭头看去——
长椅上空无一人。
是枝千绘悄然消失。
…
有水声,嘀嗒作响。
从频率判断,是某处年久失修的废弃房屋的概率很高。
等待期间,是枝千绘根据赈早见宁宁时代横滨的地域规划,已经将这个建筑所在的地区猜了个七七八八。
少女无聊地托着下巴,目视唯一的出口。
带她到这里来的人是枝千绘在雾气升起之前已经猜到了:涩泽龙彦,在异能特务课的名单上名列前茅,作为港口Mafia先代首领的她自然有对方的信息。
而背后主使就很明显了。
至于为什么没反抗,那纯属是因为——
这就是她期待已久的乐子啊!
接下来会发生的必然会是和反派君们的拉锯战,你来我往,势均力敌,把战场从里世界暗面上升到世界明面,直到剑指世界根基!
#无聊!我要看见血流成河!#
这不就有点期待感了吗!
是枝千绘数着时间。
在被带到这里来的第十分四十七秒,门外走廊终于传来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在门口停下了。
——开门。
是枝千绘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眼眸一转,不紧不慢地投去目光——
“哦?”
千绘意外地弯了眸子。
“我还以为会先是费奥多尔君进来,没想到是你啊……”
少女呢喃,一字一节地用熟悉到极点的声音,吐出门口这人的名字:“羂、索。”
霎时,彻骨寒意席卷全身,刺得身躯发颤。门口那人几乎是下意识后退半步,被刻入灵魂的死寂惊得失语。
目光在看见门后那名樱发少女的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灵魂在战栗。
羂索再后退半步。
不详预感完全压过了刚刚计划好的审讯思路,羂索经历过一次,那种连思想都被完全控制、误导,整个人连同思考和灵魂都落入陷阱的恐惧。
——他根本不知道无色之王就是天满宫!
她为什么还活着?
还是说,这也是陷阱?
那年冬天发生的事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惧意如潮水般淹没了羂索,这一刻,好不容易遏制下去的创伤重新蔓延上鼻腔,堵塞呼吸,让人绝望。
当初,在伏黑甚尔动手之后,羂索和天满宫归蝶的联系就切断了。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听说了天满宫的死讯,自然是大喜过望,挑选了新的容器蛰伏了起来。
没了天满宫这样聪明到狡猾的阻碍,一切都可以重来。
于是羂索重新布置了自己的计划。
于是他再一次觊觎咒术。
可是,现在他看见了什么?
……这也是,陷阱?
羂索脑中,暂时放弃咒术与异能两大战力都在忙碌的绝佳机会的想法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他又退了半步。
“……”
“……………”
隐藏在他身后的黑发俄罗斯人反应没那么明显,但也是沉默了许久,才蓦地从胸腔中叹出一口浊气。
费奥多尔从阴影下走出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少女话里的问题,用理性勉强压下再一次看见赈早见宁宁的惊愕。
费奥多尔说,但更像是在肯定:“您已经猜出背后动手的人不止一位了啊。”
从全局指挥上来看,本应该更像是魔人的作风。
千绘点点下唇,有问必答似的,说:“天满宫归蝶的复活涉及到了咒术本质的使用。以特级咒术师夏油杰手中被诅咒的特级咒灵覆盖死去的身躯施行复活,这一点对费奥多尔君来说算是术业专攻了。”
“杰的咒灵很特殊,能知道这种程度内幕的,也就羂索一个了。”
费奥多尔抿唇,却是笑了,“仅此而已吗?”
是枝千绘也笑了。
“还有一点是你的目标。谋求改变世界的力量当然不能将目标摆在明面上,也要从其他势力拉几个障眼法——比如,咒术。”
要说还是单人对付港口Mafia太难了。
难到不得不拉几个垫背的。
是枝千绘晃了晃手指,隔着空气点点沉默的老朋友脑花酱,她笑说道:“不过羂索比涩泽君更难操纵一点。”
“导致你们两个现在更像是在合作。对吗?”
千绘猜。
很塑料的合作就是了。
费奥多尔沉默,没有回答。
俄罗斯青年葡色眼眸中一片深邃,望来的目光实在警惕,反倒显得少女不像是那个阶下囚了。
“……涩泽君是很好操纵没错。”
费奥多尔突然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接是枝千绘那句话,而是提起了将是枝千绘带到这里来的人。
负责行动的确实是涩泽龙彦没错。
但谁知道他将涩泽龙彦的目标引向新出现的无色之王之后,涩泽龙彦自发调查带回来的却是这位。
如果费奥多尔知道,他绝不会贸然动手。
……这可是赈早见宁宁啊。
用一场死亡棋局谋划出横滨未来的人。
“看来我们套不出有用的情报了。”
面容清秀的俄罗斯青年弯眸,朝是枝千绘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关上了才打开没几分钟的门。
沉重的铁门再次锁上。
门外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得想办法把她架出去。”
“她不能参与进来。”
“——她必须出局,谁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她已经筹划好的。必须把她送出局。”
……
脚步声凌乱,渐远。
只有还在期待踏踏开的千绘扣出了无数个问号。
等等。
等等啊!!
你们可是反派哦?反派哦!
不要知难而退——她也没有很难啊!
千绘猫猫流泪头。
反派君们一点都不可靠,都想把她摁在观众席上,一点斗志都没有。
果然,还是自己努力吧。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6)
是枝千绘对反派君们报以期望。
所以她稍微等了十几分钟, 却之感觉附近加派的人手更多了,充满了把她困在这里,而不是利用新鲜的“旧时代之主”的灵魂去做点什么的想法。
而且那两位她着重创过的反派君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点没有再争取一下的意思!
千绘:“……”
千绘委屈地团成一团。
她都送上门来了。
甚至都引导诅咒师去发现天满宫归蝶的墓地了, 还让比水流相应指出了各项线索……
愿意和她打的难道真的只有首领宰一个了吗?!
“…………”
——这不行啊。
少女叹了口气,手指扣在桌面, 垂下的眼睫掩过浅眸中沉底的流流清光。
千绘微微阖眸, 眼睫轻颤,却是又叹了口气。
国常路先生就要醒了。
太宰在御柱塔,他肯定会用尽手段唤醒黄金之王。
而国常路先生醒来之后必定会把真相说出来, 届时,得知真相的人会选择什么?
阻止这场计划吗?
不行,绝对不行。
千绘起身, 周遭空气像是融化了一样,随着她的移动而扭曲。第七王权者的王域逐渐扩散,缓慢、不容置喙地侵蚀这栋建筑。
少女抬手,指节微动,力量如同水波般荡开, 令这栋不高的建筑便从外层开始, 向内逐步崩塌。坚硬的水泥墙面化为齑粉、连浇灌的钢筋都一起化为烟灰被风卷起。
就连楼层中的人, 也被席卷着变成了“不存在”。
仅是几分钟,处于城市边缘区域的这栋废弃房屋就消失得彻底, 原本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空地。
威兹曼偏差值突突跳涨。
是枝千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并未对任何事物投去目光。
……
这可是她从最开始就在期待着的、
新的世界啊。
哪怕最后一步是她,也不容许失败。
+
横滨今天很冷清。
赤井秀一穿过小巷的时候,从窄巷的甬道望了一眼大街。人烟稀疏, 来来往往的大多是手持武器的黑西装。才不到一个小时,街上的行人就被清空了。
突如其来的戒严导致今天的行动很不便。
赤井秀一暗自警惕。
横滨这座治外之城对想介入的外来势力一向不友好, 最近里世界风波不断,今天的情况,恐怕是城市里进了什么让港口Mafia高层动怒的老鼠了。
“横滨吗……”
赤井秀一呢喃一句,绿眸扫过远处耸立的五栋大楼。
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
由于戒严的关系,今天的调查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赤井秀一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返回安全屋。
这座城市的法治已经堂而皇之的变成了港口Mafia,一不小心被盯上,恐怕连FBI想把他捞回去都要费很大功夫。
还是谨慎一点更好。
这么想着的青年压低了帽檐,转身,走向阴影更深的另一个巷子。
刚迈入巷口,迎面就从阴影下走出一个人来。
——“咦?”
赤井秀一呼吸一窒。
发出惊诧声的那人睁大眼睛看过来,浅瞳明媚,眼尾满是惊讶。看见他时,本来苦恼的表情都变得轻松起来,那张让赤井秀一如同梦回过去的脸很快从惊讶,变成了笑靥。
……谁?
这个疑问刚出现在赤井秀一脑海里,对面就传来了活泼的声音。
从小巷钻出来的少女开心地喊他:“秀一先生!”
——是松。
那个他杀死的、乌丸松?
赤井秀一的大脑如同振聋发聩一般,忽然有一瞬间的空白,细长的耳鸣划过,久久不能回神。
“呜,太好了。”
“居然在这里能碰到秀一先生,不然我感觉我都要迷失在这里了。”
那少女喜极而泣,扑扑衣服上的灰尘,还抖了抖编发。她望过来,脸上还带着些迷路后的心有余悸,但那双眼睛还是明亮的浅色,其中的信赖和亲昵让赤井秀一恍然。
乌丸松死前也是这样。
她对他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神情。
简直让他怀疑是阴谋、是虚假的都做不到。仅此一眼,他就能确定这就是那个乌丸松。
“秀一先生……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难不成你也迷路了,这就难办了,我只记得几年前的地貌……”
那少女又苦恼了起来,揪着编发发尾,看来几眼,犹豫着在思考什么。一举一动都是正直青春年少的小女孩模样,和记忆里那个凡事都清楚得透彻的乌丸松更加明快。
赤井秀一动了动嘴唇。
被死亡压在心底的情绪重见天日,青年沉默,只是像以往那样,用平缓的语调,慢慢地,尽量平稳地回答:“没有迷路。”
“我只是,很惊讶,也很高兴。”
“松。”
赤井秀一抿去喉口涩意,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我很高兴,你活着。”
仅作为你自己而活着。
这就是他最大的期望了。
…
路遇赤井秀一的最大好处就是,千绘酱喜提导航一名。
七八年时光,城市的地貌多少有些改变。是枝千绘倒是能通过过去的规划强猜她在哪,但架不住她对路况真不熟悉。
特别是街上还没人,长了嘴没地问。
要是没遇上赤井秀一,她就要开王权者的外挂直接抄近路,用两点之间直线最近来解决问题了。
赤井秀一则主动揽下了这个令千绘尤为苦恼的问题。
青年得知缘由,轻快地笑一声,问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去吧。”
是枝千绘眼睛一亮。
少女当即报上目的地,并解释道:“我要去这ⓨⓗ里找一个人,没记错的话他之前投资过这个收藏馆,找不到人去这里应该会有线索。”
她要找的是涩泽龙彦。
原本,去骸砦找人比较合适,但是吧……擂钵街那个小岛,她在好几年前就打沉了。
骸砦现在只能在海底了。
结果现在只能凭本事去推断涩泽龙彦可能在的地方。是枝千绘叹了口气,揪住青年的袖口,对赤井秀一投去期待的目光。
赤井秀一一时怔然。
又蓦地失笑,轻轻颔首,应了句:“好。”
他在手机上查看过地址,看见地点时微微蹙了蹙眉,但也说不上哪里有问题,领着是枝千绘向着她要去的地方进发了。
一路上没几个路人。
街上冷冷清清,只偶尔会有几个黑西装走过。
这只是表面上的,而在咒术师眼里——
百鬼夜行pro plus版正在上演。
是枝千绘哽了一下,她当然看得出来这是因为什么,于是心虚地瞥开目光,闭着眼睛当没看见。
不仅是甚尔,现在大概大家都在找她吧。
可她也没有手机报平安……
被带走之后被搜走了qwq。
没、没关系!
之后她会记得向大家道歉,只要她态度够诚恳,大家说不定就会原谅她一时上头了。
依靠赤井秀一,是枝千绘成功抵达收藏馆。
普一见到这座瑰丽的大型建筑,赤井秀一就想起了横滨这座城市的各项资料,从某个角落,他挖掘出了一个名字。
——涩泽龙彦。
这里是危险异能者涩泽龙彦曾经暂居过的收藏馆。在上一代横滨之主逝世后建成,在此之前很少有人敢潜入横滨。据说,当初涩泽龙彦打算在横滨谋划什么,但还没成功就被港口Mafia镇压了。
逃出之后,这栋收藏馆也就静置了下来。
松来这里做什么?
赤井秀一眉头紧皱,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诡异。
他不由得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嗯?”
已经走近大门的少女诧异回头,不是惊讶,而是没想到赤井秀一的疑惑会来得这么迟。
但对上青年的眸子,是枝千绘明白了,却又懵懂起来。
对乌丸松的信任能达到这种地步吗?
不明白,索性不去思考。
“我在筹谋一件事,现在差一个最后的舞台。”
是枝千绘笑着回答。赤井秀一发现,那少女脸上的笑容,意外的明快,光照拂在她身上,漂亮得惊人,却让赤井秀一心里没由来一慌。
她转身,手掌放在眼前这座华丽收藏馆的大门上。
面对着一环扣一环的盛大计划的末尾,千绘垂下眼眸,浅蓝色彩荒诞至极,是无人可以理解的灿烂辉煌。
女孩呢喃自语:“我想要一个战场作为终结。”
——而此刻的终结,会是新世界的开幕。
一切如她所愿。
包括曾经的死亡。
…
江户川乱步三人赶回了御柱塔,回去的路上他们就接到了消息,是五条悟干脆用术式带另外两个人直接回来的。
他们到时,港口Mafia已经在森鸥外的指挥下戒严横滨,夏油杰也释放咒灵铺满城市——而比他们更激动的是非时院,黄金氏族直接拉响警报,与赶来的青之王宗像礼司一起,发动了全关东的人手找人。
在知情人士眼里,无色之王可比公认不稳定的赤之王更危险。
三人到的时候,太宰治正在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的病房里。
长者睁开眼睛,从昏迷中苏醒,第一眼就看见了急匆匆赶来寻求正确答案的江户川乱步,昏沉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
国常路大觉叹然:“她还是成功了吗……”
江户川乱步仿佛踉跄了一步。
他攥紧了那颗猫眼石项链,颤着眼睫,慢慢阖上眼眸,没再开口。
国常路大觉环视病房内的诸人,他似乎知道他们是来问什么的,没有过多废话,开口的第一句便是:“你们,是不存在的。”
“我是掌管命运的王权者,但我能看见的‘命运’里,没有你们。”
——“至少现在还没有。”
太宰治眸中鸢色惊起一道暗沉的涟漪。
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没有,也就是说,迟早会有。
就像‘不存在’会成为‘存在’。
就像虚妄会变成现实。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7)
“喂, 什么叫命运里没有我们?”
五条悟喝声质问。
无端的不安袭上心头,上一次这样,还是从天元口中得知天满宫归蝶的消逝。
但是他们重逢了不是吗?
一切都可以从新开始。
“……还是说。”
他们以为是奇迹的重逢, 其实是回光返照的绝望?
“就是我说的意思,也是你理解的意思。”国常路大觉根本不给反驳的余地, 直接肯定。
老人缓了口气, 长久的昏迷对身体负担很大,但对此刻的黄金之王来说,更主要的是另一件事。
他问:“是枝千绘呢?”
“……………”
室内沉默了下来。
“果然吗, 你们控制不住她。”国常路大觉却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过多追问。
这话却吸引了琴酒的注意力。
男人眯起眼睛,冷声说道:“你好像知道找到这里来的会是我们, 也知道我们会控制不住她。”
琴酒的话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所有目光倏地,随着他的话集中到了病床上的黄金之王身上。
琴酒:“她说过,罔象女事件是被人刻意指引的,而这个人的目的是在试探她。”
国常路大觉却是直接没有否认, “是, 这个人是我。是我让非时院介入了这场动荡。”
太宰治听了, 若有所思。垂眸凝神须臾,再抬眸看去, 眼中眸色不明。
他明白了黄金之王为什么一睁眼就能明白现状的原因,青年缓缓开口:“利用罔象女的特殊性,将目光集中过去。只要集中到位,届时, 无论是和是枝千绘有关、还是无关的人都有可能在事件当中发现她的身影,从而去接近她。”
“你并不知道会有哪些人接近她, 可你的这个计划也没有顾及过她的安全。你就是要直接把她暴露出来……”
太宰治说着,看国常路大觉的目光忽地变得暗沉了许多。
——“你很忌惮她?”
这样的招数对少女来说是纯粹的恶性曝光,如果先发现这一点的不是他们,那么极有可能让少女暴露在不怀好意的目光下。
甚至有可能危机少女的性命。
黄金之王发出沉闷的哼笑:“忌惮?是你们小看她了。”
“我会躺在这里,绿之王会侵蚀非时院的权利,德累斯顿石板的力量会增强影响世界。一切失控都是拜她——是枝千绘所赐。”
“不要把她当成被保护者。”
“她所做的远比你们想象中更多。”
黄金之王是怎么昏迷的呢。
太宰治从白银之王阿道夫·威兹曼口中得到了关键信息:黄金之王一直在压制德累斯顿石板的力量,但石板力量连续增强,反噬了黄金之王。
为什么增强?
为什么反噬?
——有王权者引出德累斯顿石板中蕴藏的庞大力量,打破旧有平衡,黄金之王压制不住,被反噬。
是谁做的?
答案呼之欲出。
第七王权,是枝千绘。
太宰治手中有「书」,这是赈早见宁宁留下的遗产之一。他借此配合阿道夫·威兹曼,将国常路大觉勉强唤醒。
于是他们得到了窥见真相的机会——在是枝千绘步上更高一层阶梯之后。
“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国常路大觉抬手,示意随侍一旁的兔子。病床缓缓架起,威严的老者半靠着枕头,向面前的几人说道:“接下来的话,你们最好抛开对那孩子的滤镜再听。”
夏油杰投来目光,紫眸沉寂一言未发,持续维持着大量咒灵的行动。他还在找少女的下落。
很显然,这句话对他没用。
可以说,国常路大觉这句提醒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用。
黄金之王已经无力顾及这些细节,事已至此,他只能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以此去告诫他们。
这些人不知道是枝千绘是什么,但国常路大觉很清楚。他就是为此收养的是枝千绘。
“这个世界是一个盛大的戏台。布景、台本、哪怕是演员和观众——”
“都是她亲手铺就。”
黄金之王说着数年以来第七王权者的为所欲为。
“几年前,她伙同绿之王进攻御柱塔,临到头劝绿之王收手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
“她联手了御槌高志,诱杀当时新诞生的无色之王后,在鲜血染就的王权授予中,从德累斯顿石板里取得了影响现实的力量。”
国常路大觉说:“为此,是枝千绘在几月前处理了唯一知道她详细数据的御槌高志。给任何想调查她的人阻碍。”
这就是江户川乱步调查时遇到的信息断层。
“她很危险。”
国常路大觉由衷地说道。
“可是。”
夏油杰缓缓开口。青年唇色发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脆得一触即溃,“王权者更替的折磨和被非时院收监……她为什么会忍受这种屈辱?”
她为什么,愿意一次又一次,持续千百个轮回的接触他,完成他的大义与理想?
“因为这对是枝来说不是屈辱。”
国常路大觉回答,老人叹然,“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不懂人心的怪物,期待所有有趣的事情。于是不惜一切,试探、研究、尝试,再强行将数个世界拉到一起,拼合成新的、更繁杂的世界。”
“被她盯上的你们……”
“若是将死,便赋予活路。”
夏油杰面色惨淡,一言未发。
“若是虚假,便赋予生命。”
太宰治眸色难晦,紧握手中的「书」。
国常路大觉仍在继续:“我不清楚你们所在的世界原本是什么。可能是存在的,也有可能是某个游戏、绘本、甚至是完全虚构的‘不存在’。”
那老人逐一扫视过在场的几人,看见了不可置信的惊诧,看见了猜测被证实的沉默。
国常路大觉却是笑了一声,笑声带着沉怒。他不是这些人,他深刻的明白以是枝千绘的性格,这样做会带来什么。
于是黄金之王抬高声音喝问:“是不是觉得她以一己之力将‘不存在’扭转为‘存在’很有魄力?”
“不。对她来说,这只是好奇和有趣的一部分而已。”
“一旦世界之间发生冲突,世界根本的真相就会暴露在世人面前。那种动乱造成的伤亡——”
“才是她最喜欢的。”
那个成长于尔虞我诈家族里的少女从未在意过人类,她从本心上就是漠视世人的怪物。
她喜欢看人类绝望。
她最喜欢那样极端的情绪。
国常路大觉早在两年前是枝千绘合谋绿之王的时候就有收养她的心思,而这是为了尽可能把她困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可就算是这样,当是枝千绘夺取第七王权的力量后,国常路大觉就开始力不从心了,等惊觉这也是她的算计时,一切都已经开始。
她同意被非时院收监就是为了接近德累斯顿石板。
心思缜密得让人毛骨悚然。
国常路大觉一直寄希望于迹部景吾能困住她,但现在看来,是枝千绘还是是枝千绘,根本不会被改变。
——“但她没有。”
安静室内忽然传出一句反驳。
众人看去,国常路大觉的目光也随着声音撞上了一双藏着灼灼翠光的绿眸。
江户川乱步压抑着否认的怒火,一字一句地反驳道:“但她没有像你说的这样做,也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做!”
“如果她想,她根本不用浪费精力在横滨上。直接把世界粘合在一起不是更符合你的说法吗?”
青年面色苍白,却能洞若观火地道出背后全部细节与谋划:“她最初选择的身份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耗费巨大精力去打造一个城邦、建立一个新的秩序、洗去一道旧的罪恶。这些行为的目的就是为了你口中新世界的秩序。”
“她可以像你说的这样做,但她没有。”江户川乱步咬着牙,脸色苍白。
青年再次强调:“她·没·有。”
赈早见宁宁为何自戕?
因为秩序。
天满宫归蝶为何消逝?
因为秩序。
乌丸松为何同归于尽?
因为秩序。
——因为新世界的稳定,需要她为此付出巨大精力去建设融合的桥梁。
然后抛弃荣耀,欣然死亡。
所以是枝千绘没有打算这样做。
江户川乱步从胸腔吐出一口浊气,他松开攥着项链的手,扬声喊道:“太宰,中也。我们走。”
“如果要执行最后的稳定,她一定需要一个合适的空间、战场,至少是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地方。联系森先生,让他从魔人身上开始调查。”
“魔人是混乱的主谋之一,宁宁不会错失这个棋子,他身上一定会有这个线索……”
——“我找到她了。”
夏油杰忽然开口,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我的咒灵找到她了,在横滨。”
“但是……”
那黑发青年却眸色恍然,不像是找到人的喜悦。
夏油杰喃喃:“但是这股咒力气息……”
不像是身上还缠绕有他的诅咒的是枝千绘。
这股神迹的咒力,更像是——
+
横滨,浓雾笼罩城市。
血色雾霭下,咒灵浩浩荡荡,遍布城市,犹如杀戮遍地的百鬼夜行。
不过,它们的目的是找人。
港口Mafia的人也是。
他们追到了少女的下落,并通知了森鸥外。森鸥外急匆匆赶来,一眼就明白这里是涩泽龙彦的驻地,是枝千绘的下一步就在这里。
他没有犹豫,推开辉煌壮丽的收藏馆大门。
可大门开启后,他望进去的第一眼,就让向来冷静自持的森鸥外彻底愣住了。
他看见了一个人。
樱色编发,黑色风衣。静立在从熹微的灯光下,面容恬静地弯眸微笑。
她发现有人进来,抬起头。
“噢?医生?你来啦?”
…
在建筑上空,一只来寻人的小巧咒灵被一双手捧住,它没有被祓除,而是被轻轻摸了摸还算可爱的绒毛。
少女碰了碰咒灵的额角。
咒灵源于施术者的本能,小心地蹭了蹭少女的掌心。
她好像很喜欢,轻声笑了。
伏黑甚尔注意到了这道声音,或许是声音太熟悉,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攀上墙壁,跳到屋顶。
可上去之后,男人却如遭雷劈般伫立在屋顶上。
浮空的少女注意到了伏黑甚尔,投来目光,看见是他时,瞬时弯眸笑了。
冷风鼓动少女樱色长发与披着的白纱,她的眼里充满神祟的耀金色,拂过咒灵的手指携带丝丝温柔,可手腕滴落鲜血,汇聚成金。
她扬声,声音被风送来。
——“甚尔。”
…
赤井秀一在收藏馆的走廊上见到了一个人。
很漂亮的女孩,像是完美的神造物,樱色长发披散而下,额前刘海掠过眼眸,是双美轮美奂的海蓝宝石般的眼睛,特别好看。
长长的走廊像是那座被烧毁的别馆,她在窗前,和以前一样,在看风景。
听见脚步声,少女扭头看来,眸中喜悦的欢欣一如既往。
“秀一先生,晚上好。”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8)
钟声回荡在雾霭之中。
一声一声敲响, 像是死亡倒计时,萦绕在降谷零耳边。似乎是这栋收藏馆的建筑钟,沉闷得让人心烦意乱, 又锲而不舍的噪响。
这个特殊的雾意外的没有拒绝他和诸伏景光。
但两人此时没心情去在意异能的细节,他们在闯入雾气笼罩的地方时就和其他人失散了, 找到目的地之后更是惊觉这里的诡异。
两人对视一眼, 继续前进。
——‘笃笃’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还没等他们回头,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降谷先生?诸伏先生!”。
诸伏景光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他察觉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微妙之处。
这个声音和是枝千绘不一样。这个声音更刻板,更有机质的沉稳, 更像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诸伏先生?”
又是一声,喊着他的名字。
诸伏景光极度缓慢地转过身。
身体在这一刻格外沉重。在目光触及身后的人之后更是整个僵在了那里。
——乌丸松。
不能称之为‘是枝千绘’。
出现在他眼前的少女,只能称之为‘乌丸松’。
降谷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就要开口,那少女却是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眨眨眼睛,又笑了,“要问我是真是假吗?”
降谷零没回答。
他在心里沉默地回答, 这不可能是真的。
少女也如同知道他们的心声一样说着, “我当然不是真的, 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应该分得出来生者和逝者吧。”
“虽然,我没有生死这样的概念啦。”
她笑着, 竟是自我调侃了一句。
两人的呼吸窒了一瞬间。
诸伏景光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比之前那个少女更像乌丸松的感觉——不,不如说这就是乌丸松的亡魂。
降谷零更是脱口而出地,问出了一句:“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没有什么事吧?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已经显然不用去问。
降谷零何其明白,乌丸松是怎样一个聪明的人。
她想要的什么没有完成?对她最大的了解, 就是明确的知道乌丸松的每一步都有她的意义,哪怕只是单纯出现在某个场合, 背后都有她想要的作用。
果然,那少女听见这个问句之后的第一反应是绽开笑容。
带着些许惊讶,乌丸松感叹道:“我还以为还需要解释点什么呢,不愧是降谷先生,很明白我。”
她开心地笑说:“我在准备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
“是一件很意义的大事,比乌丸松的死还要有意义,——这个计划我本来想设下圈套,让别人一步一步地嗅着诱饵踩进去。旧时代之主的复活本该是放在最后才会暴露出来的目的,却被人从一开始就拿出来做筹码了。”
“可又不是反派君们太疏忽。国常路先生的忌惮、乱步的敏锐、杰的特殊诅咒、阵还找上门来……”
“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意识到我想做的事情,从根源上切断‘复活’这件事了。”
乌丸松念念叨叨地,像是在抱怨,可她脸上却是笑着的,明快的笑容里没有一丝对男人们行动的不满,反而很高兴,高兴有人能和她展开对抗。
诸伏景光听了,却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瞳颤了颤。雨夜、死亡、过往的记忆重新浮上心头,更有黄金之王在御柱塔的那番话明确指出了少女的不稳定,无数担忧如数追连,促使诸伏景光开口,就要追问。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
乌丸松抢在他前面开口。
对上男人诧异的目光,少女笑了,“我还没差劲到同一件事做两遍。所以,这场落幕的终点不会是死亡。”
所以不要担心。
也阻止不了。
一切都会如她所愿。
…
两面宿傩是干脆顺着咒力找过来的。
他去重新换回了自己的身体——他想要的人怎么可能单纯用着虎杖悠仁的身体去掠夺。
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找人。
错过了许多事的两面宿傩完全不打算找个人了解情况,他直冲咒力气息指向的方向,相当干脆的打算直接向少女挑明心意。
可抵达之后,诅咒之王却停下了脚步。迟疑了起来。
他确信他没有找错。
那股神迹般的咒力,只有她一个人会有。
可是……
发生了什么?
两面宿傩面对着眼前的人发怔。
天满宫归蝶走近他,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少女指腹冰冷的触感惊得他一颤,唤回了两面宿傩的神智。宿傩哑着声音问出一句:“……归蝶?”
“是我,怎么了?”
天满宫归蝶的长发被风卷起,拂到两面宿傩身上,白纱轻扬,像极了济世的神明。
而她身前的男人。
则是恶劣的诅咒之王。
神明与怪物,本应该是这样的。
两面宿傩低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问道:“你这又是打算做什么?”
他反手扣住少女纤细的手腕,扬手把她拉近,沉声质问:“又想为了你好奇的那些东西拿自己赌一次?”
两面宿傩恶劣的强调道。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这次我不会放纵你因为那些没意义的东西消失。”
他想着,这回该把小疯子锁起来了,不然转头说不定又为了什么会消失。
忽然,一只手落到两面宿傩脸上。
诅咒之王为这大胆的行径愣了一下。
他感到那指腹描摹着自己的眉眼,划过眼角。轻轻抵在颧骨的眼睛上,凉意透过皮肤传达大脑,两面宿傩诡异地被安抚下来了。又烦躁地啧了一声。
天满宫归蝶无奈地开口了,“什么啊,把我想象成什么了。”
“我还以为平安时代的过去能让你明白我的意图呢。”
两面宿傩没吭声。
他依旧扣着少女的手腕。
“一切过去、我对咒术的研究都是为了现在,宿傩。”
那天满宫归蝶说。
“无论是平安时代的天灾,还是现在的咒术盛典,都是为了今天。”
力量体系之间的融合又怎么可能轻松。
她要交织的是整个世界啊。
她看向两面宿傩,眸中全然是荒诞的喜悦:“接下来是我的期待已久的收获时刻。我还没慷慨到会放弃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独自死去。”
…
乌丸松沿着长廊。
这里大雾弥漫,看不清前路,她倒是脚步松快,像是没看见外面的危险,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她在转角看见了琴酒。
银发青年大约是从另一个方向进来,看见她时愣了一下。
但出乎意料,他反应得很快。
大约是在御柱塔那一行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线索吧。
琴酒面色暗沉,大步上前,说:“我调查到了一件事,有些问题我要问你……”
乌丸松:“是栉名小姐告诉你的事还是国常路先生说的事?”
“……”
琴酒忽地顿了步子,被一句话按在了原地。明明清楚哪怕是诸如江户川乱步那样在里世界赫赫有名的天才也只是她计划里的一环,但琴酒心里就是无端腾起了一股怒气。
乌丸松:“在担心我吗?”
琴酒冷笑反问,“你不需要别人担心,难道不是吗?”
他从被她捡回去开始就没插手过她的事情,如果不是学会了强硬的进入乌丸松的生活,琴酒恐怕连最后得知乌丸松死讯的地点都是在被她提前安排好的国外。
少女眨眨眼睛,迟钝的明白了什么。
“你生气啦?”
琴酒没回话。
脸上的表情一望而知。
乌丸松反而苦恼了,她揪着长发,实在想不出来,只好试探性地问道:“在生气什么?”
琴酒差点被她气笑了。
他的声音罕见的在对少女说话时带上了怒音,几乎是在暴怒边缘还要强压不安,质问道:“你真不知道你做的事会造成什么后果?”
栉名安娜口中影响现实的力量。
黄金之王口中危及世界的逆反王权。
她的行为里,有哪一个有在意过她自己的安危吗——?!
琴酒哪里不知道她很聪明。
包括江户川乱步太宰治等人在内,谁又会不清楚少女的聪慧。但知道她策无遗漏就能压得住心里的惶恐了吗?
“我来的时候都查到了,这个世界是你一手促成。”
“江户川乱步告诉我,既然你的力量来自第七王权,那么目标也理所当然的,会放在达摩克利斯之剑上。”
“而你将要走的最后一步,极大可能就是。”
——“坠剑。”
——“你会死。”
达摩克利斯之剑是个很危险的权利。但对她来说不是。
对少女来说,夺取王权,不过是杀一个王的事情;那么放下王权,也不过是让剑掉下来的事。
她不贪恋这个权利,也没在乎过坠剑的危险。
但别人在意。
琴酒在意。
“我当然知道有这个风险。”
那少女只理所当然地说道:“但只有这样才能达成我的目标,大胆一点也没关系。”
琴酒更无法理解了。
从他调查到的情报来看,是枝千绘过往的经历无愧于国常路大觉一句忌惮。
十五岁只身布下天罗地网猎杀无色之王,就任第七王权者。
十七岁架空黄金之王,与绿之王控制非时院这样的国家命脉。
环环紧扣、层层加码。
她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可又是为了什么才会赌命似的,去冒风险?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做?”
——“你们。”
那少女笑着,眸子的粲然犹如锁定猎物的野兽,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只是单纯地让你们出现在我的世界,那也不过只是手办变成活人一样简单而已,我不喜欢这样。”
“我以为我的意图很明显了。”
“是掠夺啊。”
乌丸松进了一步,仗着男人的不设防,主动步入琴酒的戒备范围。
她的目光似是狩猎时露出的尖牙,从脖颈滑到他心口。
少女说:“我不要单独的‘人’。”
“我要保留你的一切,从人格、记忆、身份、势力;到过去、现在、未来……完整的。”
“我要完整的你们。”
“这很值得,阵。”
她从始至终都是狂妄又偏执的人。
赌一把而已。
又有什么不值得的。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29)
赈早见宁宁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室内空旷, 装潢偏向华丽复古,从遗留的痕迹上看,想来当初涩泽龙彦是有想在横滨做点什么事的。
然后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了。
真惨啊。
少女感慨, 继续慢慢溜达。
她不着急。
她在等人。
第一个重逢的会是谁呢?
少女想着,看见前方迷雾忽然凝滞了下来, 飘浮在空中的雾气像是被一只手往下压似的, 在慢慢下沉。
重力沿着地板攀上少女腿腹,又悄然消失。
——“宁宁大人?”
那个人沙哑地喊着她的名字。
赈早见宁宁的眸色柔和下来,“是中也啊, 你会是比他们更快一点呢。”
她调笑似的说道:“毕竟乱步和太宰再聪明,也不能飞过来嘛。”
“嗯。”
中原中也尽全力忽视眼前少女和死去的赈早见宁宁的相似性,抿住唇, 扬起一个笑容:“所以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赶过来了。”
“我已经能保护您了。”
中原中也忍不住跨出一步,脚下沉淀的雾气被惊得荡开,推起的白浪卷到了赈早见宁宁脚边。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好吗?”
“乱步先生和太宰已经有了眉目, 不一定就要坠剑——我知道您在用龙彦之间在做什么, 无关人员我进一步清理了, 不会有人被波及到——”
少女看着他,仍然笑着。
中原中也慢慢停了下来。他忽地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橘发青年鼻腔漫过涩意,说:“……结果到最后,赋予我一切的还是您啊。”
将他从实验容器里抱出来。
手把手教他人类所需要的一切。
给予他为人的身份、权利,连未来都是无限的可能。
“——尽管这样。”
那青年手中的重力如烈火, 瞬间遍布肉眼可见的全部视野。对待赈早见宁宁,中原中也冷漠不下来, 他只能错开目光,不和她对视。
“我还是会试着阻止您。”
中原中也不想赌。
没人想赌。
赌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黄金之王亲口向他们承认了,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之后会受伤到只有少女本人,他们这些被强行升纬的‘不存在’很安全。
一半的概率。
中原中也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看着。
赈早见宁宁却笑了。
她相当开心,少女悠悠地撤开半步,弯眸笑问道:“有可能打不过我哦,中也。”
“我知道。”
中原中也扬起一个张扬的弧度,“但您教过我,不能坐以待毙,不是吗。”
话落,重力瞬息间锁定了她。
…
“那边打起来了诶。”
天满宫归蝶扭头,可惜视线被大雾遮掩,什么也看不见。
她只好回过头,“你们是约好一起堵我的吗?”
“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有想放弃计划的想法了吗?”五条悟一边说,一边收起墨镜。
嘴上这么问,但他心里早就有了回答。
“当然没有~”
天满宫归蝶用同样的语调回答。
天满宫归蝶歪了歪脑袋,目光拂过青年雪一样白的短发,对上了五条悟的眼睛。
很漂亮,她最喜欢的颜色。
但少女对他的出现很是苦恼。
“其实我没太明白,为什么你们总是不相信我呢?每次都要来问一句为什么,然后试图阻止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结果。”
天满宫归蝶问:“这对你们来说,很难接受吗?”
——“很难。”
五条悟回答得格外果决。
他直直看着少女,逐句追问:“你意识不到吗?还是一直以来你都把感情当做筹码,从来没有正视过别人的好意?归蝶……”
五条悟顿了顿,又说:“既然如此,你把我们拦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少女愣了一下。
“仅仅是怕我们阻止到你的计划?那以你的控场能力,可以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做完你想做的吧?”
“可你没有,为什么?”
“……”
天满宫归蝶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五条悟追问,握拳的手指节发白:“你有把握赌赢,为什么还心软站在这里?”
天满宫归蝶移开了目光。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五条悟所说,她对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坠落蓄谋已久。抢在哪怕是江户川乱步知道真相之前完成想做的事情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届时不会纸片人知道他们曾经是虚假的,他们会一无所知的和她相认。
那她为什么要留一个空隙给他们做出反应呢?
得知真相的权利吗?
还是,真的心软了呢。
“……不知道。”
她不擅长思考情感。
想不出来回答,索性不去想。天满宫归蝶只偏执地抬起手,流流金光从血管中滴落,金色丝线游走身旁。
“反正……”
“我想要的,都会达成。”
…
雾气弥漫,夏油杰扭头,身边刚刚还空无一人的位置,就出现了一名披着白纱的樱发少女。
他没有很惊讶。
只虚虚地别开眼,没去看她手腕上宛如昨日再现的金色。
两人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往前走。
夏油杰:“悟和中原君都失败了吗?”
那少女则唉声叹气地回答:“所以你们果然是合起伙来堵我的是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夏油杰尽可能地语调平和,他说:“就算是江户川乱步那样的聪明也还是迟了一步,想用更安全的方法阻止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只能用武力了。”
“……也是。”
天满宫归蝶点了点头,她对自己的控场能力有信心,很是接受这个说法。
夏油杰侧目,小心地观察了她一眼。
少女身上没有战斗的痕迹。
与其说是五条悟没拦住,不如说像是死而复生后,身上的时间停滞了,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少女身上都不会有太多的痕迹。
少女忽然偏头,望向他。
两人正好撞了个对眼。
天满宫归蝶问:“那你呢?也打算这样?”
夏油杰呼吸微顿:“……不。”
他僵硬地扭过头,和少女错开目光,才把话说完:“不会。”
他做不到对少女举起武器。
也不会去阻止她的计划。
“我来只想问一个问题。”
夏油杰眼睫微颤,缓缓地低了下去,他缓了口气,问:“你记得之前的事情吗?在这个世界之前的,可以称得上是前世……”
“记得。那都是我。”
天满宫归蝶承认道,夏油杰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上。
他听着她解释:“应该是用王权力量渗入世界的时候出了问题吧?之前和太宰……另一个太宰见面的时候也有这种问题。他应该发现了很多。”
少女停顿片刻,扭过头,望进青年紫眸中时愣了愣,像是有些心虚地错开目光:“……不过我不否认,我知道这个状况。”
“为什么?”
夏油杰问:“那些经历数起来也有上千次,你没必要这么做。”
“也没必要一次又一次的……”替他完成理想。
“因为我很好奇啊,杰。”
少女弯眸笑了笑,语气里全是理所当然的喜悦:“我很好奇你的选择。身份、势力、咒力强度……,正好这也是我要做的事情,多停留一段时间对我来说也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天满宫归蝶停下脚步,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些许困惑。
她看向已经下意识走到前面的夏油杰,轻声问出自己一直不理解的那部分疑惑。
“但是……后来的时候,你好像很期望我留下来,但是又在远离我?为什么?”
夏油杰僵硬地停下了。
他沉默着,好久好久没有回答。
“杰?”
少女疑惑出声。
“……没什么。”夏油杰轻声说道。
“只是在想,你真的很不懂这些事情。连理解都很少。”
所以对他格外恩赐的神迹对她来说,也只是一句简单的‘没有关系’‘她能解决’。
绚烂而残忍的偏爱。
这就是天满宫归蝶。
“……?”
少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不懂。
真的没听懂这句话。
“没什么。”夏油杰转过身,朝她露出笑容,轻声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少女蓦然睁大眼睛。
眸中的碎光微动,宛如盛放的烟火。倒映出青年让开的道路,和完全停下的脚步。
她霎时笑了。
“你不会阻止我吗?”
“赌输了可能再也见不了面哦?”
夏油杰摇了摇头。
他的神色很平静,眸中的温柔更是沉溺,夏油杰笑了,笃定地回答:
“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哪怕万劫不复。
…
江户川乱步独自穿梭在收藏馆的走道间。他越是往前走,脚步越是迟缓。
随着走过一个个房间、穿过一个个门廊,到了最中心的庭院时,青年绿眸中的色彩彻底沉了下去。
他完全停下了脚步。
乱步干脆不动了。
“这根本就不是让我们阻止你的机会。”
江户川乱步对着弥漫雾气的庭院开口,一点一点地拆析当前状况:“也不是用来阻拦我们的。”
“出现在我们面前绝不是龙彦之间的异能幻影,你想复活赈早见宁宁、天满宫归蝶和乌丸松是为了力量对冲,以此解决达摩克利斯之剑这部分危机。”
“可你此刻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为了——”
“单纯的重逢,对吗?”
“……”
雾气凌乱了一瞬,没人回答。
“宁宁是笨蛋。”
江户川乱步突然骂道,大声的,声音几乎穿透了浓雾:“大笨蛋!”
“这就是偏爱啊!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为什么就是……”
……不明白啊。
不明白她自己也收到了改变,从不懂人心的美丽怪物,变得好奇,变得越来越在意其他人。
笨蛋宁宁……
依旧没有人回答。
江户川乱步抿着唇,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浊气吐尽后,他才说:“我不阻止你。”
“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了。这场雾就是为达摩克利斯之剑准备的吧?”
“如果不遮住的话,肯定会有人着急,就不能好好重逢。笨蛋宁宁,明明那么聪明,偏偏这件事转不过弯来。”
“而遮住的话——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江户川乱步抬起头,看向雾霭笼罩的天空。
向上千米,天穹之下。
一柄巨大而华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早已滞空许久。
而它的正下方。
是枝千绘在等待最后的重逢。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30)
太宰治是主动绕开赈早见宁宁的。
他和江户川乱步在踏进雾气之后就明白了这里的现状——龙彦之间的各个作用在两个剧本组的头脑风暴下和砂纸差不多, 一戳就破,根本掩瞒不了什么。
他知道赈早见宁宁会在某个地方等他。
太宰治绕开了。
他朝着可能的目的地大步走去,没有一刻犹豫, 速度很快,几乎要甩掉攀在衣摆的雾气, 每一步都坚决无比。
青年的眸子里是无法窥探的深邃。
但他很平静, 没有武力组那样的抗争心理,反倒是比夏油杰还要平和地往前走。
他的脚步逐渐停下。
前面没路了。
无边的浓雾包围了他,太宰治被无形的力量拒在空地前, 往前往后看,全都是望不尽的空茫。
太宰治笑了一声,放开声音说:“这个情况, 看起来不太像全是龙彦之间的作用呢。”
龙彦之间只能分割异能者和普通人,做不到单独把他们筛选进来,更做不到将危险单独揽下,还不波及到他们分毫。
倒有点像是王权者的力量了。
谁知道呢。
也没人回答。
太宰治也不介意,他自顾自说道:“我从黄金之王那里了解过, 他说, 非时院监视你的最重要一点, 就是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范围远超前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但他也不清楚爆炸范围。”
“这一点上我有些猜测。”
“以影响现实为核心作用的力量, 在大范围使用之后,再有坠剑危机,很大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太宰治说着,眼睫颤了颤, 拿着书的手指节发白。
但他面上不显,还是带着微笑, 说:“这么说的话,范围只能是连带着世界一起毁掉吧。”
但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向来策无遗漏。
“……”
太宰治没在意沉默,换了个话题,继续问:“对了,宁宁大人,我有点好奇,龙彦之间除了是用来挡住达摩克利斯之剑之外,还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回少女没再继续安静下去。
她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很是无奈地说道:“稍微清个场,要是绿之王没拦住非时院的兔子,让他们靠近了,我会很困扰的。”
“毕竟,前任青之王的下属善条刚毅还活着,弑过王的人最清楚怎么样以最小的代价消除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带来的危险。”
“……这样啊。”
太宰治呼吸微微放缓,感觉胸腔有什么闷闷,但他还是笑了笑,“一点也不意外这种回答。”
——“还有就是,和你们见一面吧。”
太宰治顿了顿。
他听见是枝千绘说,“你们好像都很在意过去的事情。想着就让你们和对应的人见上一面,认识到这种行为并不危险,之后要是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就不会再像这段时间这么紧张了。”
一时之间,太宰治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该回答她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危险的事情、还是该说这样拙劣的安抚对他们来说根本没用。
又或者,问一句她口中的‘之后’?
脑海中满是无奈和叹然,但太宰治却莫名地问出一句:“好玩吗?”
世界为棋盘,性命为赌注。
这一场升纬‘不存在’的盛大计划,好玩吗?
——“好玩!”
那声音干脆轻灵,他都能想象到少女脸上的笑容该有多么灿烂和自信,明媚笑音如山林间的鸟雀,啁啾欢快极了。
太宰治怔在原地。
许久,他忽地笑了。
这一刻,太宰治突然能体会到另一个自己的心情。
“……好玩,但很难啊。”
太宰治垂下眼眸,轻声喃喃。
日常的通信、在局势上的对擂,每一处都能看见少女毫不遮掩地展露自己本性的模样。
她很喜欢这些,所以恣意张扬,毫不收敛。
这样的张扬吸引到了他。
于是彻夜分析她的各项计划,尽可能在战局指挥上做出十足的游刃有余,一点点用小伎俩得到了是枝千绘不自觉的在意。
但不同的维度就是天堑,更别提是枝千绘眼里根本就没有情感这一选项。
那该如何完成自己的计划呢?
该又怎么让她记住自己,从戏谑人间的怪物,到主动去尝试她无法理解的感情?
那个首领的太宰治做到了。
他成功将神明拉下高台,让怪物挣破泥沼。
——以死亡为代价。
甚至不能当着她的面将计划宣之于口。
因为她会阻止。
因为她想掠夺的,是这份有趣。
想让是枝千绘投来诧异,很难。
难到让太宰治再去看那封和平协议书时,心里的陈杂难以言表。想象不了将跳楼算计进去时的期望。
太宰治弯下眸子,没有就此打住话题,把话接了下去:“接下来要做什么?我猜,和‘复活’有关吧?”
“赈早见宁宁、天满宫归蝶、乌丸松……这些力量都出自你。但如果主动动手意图就太明显了。”太宰治说:“像是本来是打算借别人的手挖出来,但是没想到——”
是枝千绘长长地叹了口气,接话,“没想到乱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去从根本上找解决方法,差点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是这样。”
太宰治了然地点点头,他仰头看向天空,一片蒙雾,看不见什么,但那里应该有着一柄不在规格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问:“那现在呢,接下来是什么步骤?”
回答他的是一句轻快的:
——“当然是坠剑了!”
是枝千绘欢快地说道。
这就涉及她从一开始就布下的细节,少女欢快地回答:“我的力量确实影响到了世界不假,但我本身不是德累斯顿石板选中的王权者,力量用得越多,达摩克利斯之剑越容易坠落。”
太宰治一怔,叹然,顺着她的开心接话,“于是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影响世界的计划完成之后王剑必然坠。”
“那么,这种情况下,世界融合究竟是会成功,还是会随着王权者的力量消失而一起消失。”
“……这就是主动坠剑的理由了吗。”
严丝合缝得无力阻止。
是枝千绘神气地说道:“主动权可是很重要的。”
太宰治莞尔。
他能想象到她的开心。
鸢眸青年善解人意地,挖掘这背后的逻辑和她口中的‘有趣’:
“于是你要做的就是用身份所承载的力量,去对冲达摩克利斯剑坠落带来的风险。用王权陨落彻底肯定这股力量对世界融合和之间的作用。”
“无色之王是七位王权中最特殊的一位,这个位置上的每任王权者力量各不相同。”
“在你之后的王权者,也未必能做到影响存在与现实。”
太宰治忍不住往前一步,却被推了回去。
“这场戏幕你精心挑选了很久,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极致。”
“……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赢得理所当然。”
“对吗。”
从始至终。
从始至终。
他们都是猎物。
太宰治没有得到回答,他被浓雾断隔,被王权力量推拒离开。
是枝千绘低头,看向蜷曲的手心,白皙的,却不知翻覆过多少生命。
少女伸出手,对向夜空之上。
云雾散开些许。
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光辉如最后审判的处刑刀,俯视着利用它力量的人类,冷冽至极。
是枝千绘巧笑嫣然地弯下眸子。
她蓦地一收掌。
王剑便如黑夜中的流星,轰然坠落。
——“是的。”
——“我想要的都会得到。”
她从猎杀王权者开始就没有打算停下脚步。
她怎么可能会输。
…
特异点下的夜空诡异的晴朗。
剧烈的爆炸强势荡开龙彦之间产生的雾气,动荡席卷方圆百里的土地,飞溅的力量更是扩散往全世界。
此刻,爆炸性的震动结束后,就只剩下死寂一般的安静。
——‘嘀嗒’。
有雨水落下来。
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土地上,奇异的是,那些雨滴并不是纯粹的水色。那透明里带着点流流金光,在土地上绽开一个又一个湿痕。
湿痕相连,在地面汇聚成丝,蜿蜒地编织出仿佛生命树脉络般的浅显的丝线。
远在御柱塔的黄金之王猛然抬头。
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代表着改变现实的力量如同庭上法槌,彻底敲响了定音。
——命运被彻底改变了。
新世界。
一切真的如她所愿。
…
…………
是枝千绘没有对地面投去目光。
她脱了力,跪坐在地面上。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脸颊贴着几缕樱发,发尾湿漉漉地附在白皙的脖颈间。她半是仰着头,在看天穹之上的浩瀚夜空。
雨珠凝在浓密的眼睫上。
晶莹剔透,好像闪闪发光的星星。
乍一眼看去,更吸引目光的却是少女的眼睛。
“……成功了。”
夜光随着雨水一起洒下来,拂过湿漉漉的长发、映亮顺着面颊滴落的雨珠,透进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反射出琉璃华光般的璀璨。
以往各种诡谲怪诞的心思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她脸上没什么血色,却满脸笑容,惊喜就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是枝千绘扬起嘴角,眼眸弯弯,眼睫颤动着,掩饰不住内心纯粹又幼稚的开心。
大雨哗啦啦下着,没有乌云。
雨水洗得天空越发干净。
——“成功了。”
新的世界,由无数不存在组成的、新的可能。
全都在这一刻……
是枝千绘忽地噗嗤一声,畅快地笑出来。
那笑音满是轻快和恣意,惊起了日光。远处的天空逐渐染上一层橘红,漆黑夜幕逐渐淡去,透光的浅蓝一点点攀上来。
——天光破晓。
她伸出手,张开五指对向朝阳。
清晨的阳光落在苍白的掌心,明朗的阳光破开雨幕,穿过指缝,斑驳的光照在少女惨白的脸上,又落进浅蓝的眸子里。
折射出的色彩,无限斑斓。
少女弯着眼眸,欢快地对太阳初升的新世界说道:“你好呀。”
你好,新世界。
你好,不存在的你们。
现在属于我了。
从记忆到人格、从过去到未来。
彻彻底底。
——属于我。
后日谈
问:一般王权者侥幸逃过坠剑之后, 身边的亲朋好友会是什么反应?
——答,劫后余生。
是枝千绘有幸体验到了一次全天候都有人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的待遇。一周七天行程安排非常完美,尤其是两位女医生, 家入硝子和与谢野晶子更是干脆和她一起住病房里了,主打一个还喘口气就能救活。
千绘试图狡辩:“我真没事……”
区区达摩克利斯之剑。
要不是她没那兴趣, 德累斯顿石板她都能砸了。
家入硝子用新鲜草莓堵住她的嘴:“我是医生, 听我的。”
千绘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与谢野晶子。
黑色短发上戴着金属蝴蝶发卡的女性露出核善的微笑,说:“我赞同家入小姐的说法。”
同样是面对医生,当初面对森鸥外能一口一句话术的千绘酱此刻——
张开嘴, 咬住了家入硝子递来的草莓,然后用小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乖乖巧巧地‘哦’一声, “好的,我知道了。”
她还没忘了自己是半路主动被人拐走的。
对、对不起嘛qwq。
可是她的计划都到最激动人心的一步了,那不得梭.哈一把直接一步到位吗!
要不是乱步他们追得太紧,她还想试试更有趣的,暗地引导马甲们的复活呢!
与谢野晶子眼见少女好似蚕宝宝越来越团成一个球, 打岔:“要吃橘子吗?砂糖橘, 红叶小姐刚刚让镜花送过来的。”
是枝千绘扭头, 欢快地回答:“要!”
开心的模样,全然忘记了刚才还在复盘的心思呢。
…
迹部景吾是在结束之后才得到消息的, 等他匆匆赶往横滨的医院,是枝千绘正好从脱力中恢复过来。
可爱银渐层、不是,是中岛敦来看她的时候还给她带了甜口的可丽饼,味道一级棒!
然后转头就看见了面色不愉的幼驯染。
千绘:……遭了。
要坠剑这件事忘记给小景做基本的心理建设了!
就在是枝千绘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 却见迹部景吾叹了口气。
“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了。”
景大少爷这么说, 却在着急之下,连一贯的张扬自称都变了。
他坐到病床边,碰了碰少女的手。
温度正常。
摸约是没了王权者的力量影响,原本那个健康活泼的少女又回来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告诉我你想处理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你没说过会用这种方法。”
“但我应该发现的。”
“因为千绘很喜欢这种事情啊。”
是枝千绘发现,少年的指尖微微颤抖,那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还停留在指尖,他大约也是意识到了,便默默收回了手,和她错开目光。
千绘:……!
救!不要用这种自责的表情啊!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千绘酱受到了真伤!
“……我不会了。”
是枝千绘继续团成一团,承诺道:“真的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迹部景吾摸了摸她的脑袋,但是没有说话。
笑死,他还不懂他的幼驯染吗?
一件事论一件事,想做别的什么,又是另一件事。
他的幼驯染就是这点太难捉摸。
迹部景吾:“唉。”
千绘:你别叹气啊!!
她收敛一点还不行吗!!
…
是枝千绘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院。
倒不是她真病了,而是因为某些鲜为人知的王权者坠剑事件,这中间的手续是相当的长。
她本来是打算自己解决的。
但被森鸥外带头,然后其他几位跟进,从她手里接过来后续事件。
据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绿之王递来消息,非时院对她的监护权被彻底取消,只剩下一个国常路大觉和她的领养祖孙关系。
就这件事,也随时可以取消。
绿之王还感慨,哪怕第七王权卸任了,是枝千绘手里能调动的力量还是很多。
看了看最近男人们欲言又止的目光,千绘猜他们大概是在想问这件事。
不过,最先问的另有其人。
是少女一位久违的老朋友——黄金兔子小姐。
她是来检测是枝千绘身上的第七王权残余力量的,确认少女的第七王权真的卸任之后,居然没有很惊讶,而是平静的接受了。
其态度令轮到今天陪护的太宰治侧目。
另一边的两面宿傩倒是不在乎。
“是枝大人,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兔子小姐替是枝千绘梳着头,一点一点捋顺发生,温声问道:“御前大人的意思是,非时院会为您消除外界的窥探,即使您离开了御柱塔也不会有人打扰到您。”
“但是,您还未成年。”
是的,做下创世伟业的少女她,十七岁,未成年。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法定监护人。
是枝千绘沉默,目光小心的瞟了一眼旁边的太宰治和两面宿傩。
然后迅速收回。
倒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后续。
但是,她原本的打算可能会唤起一些男人们的PTSD。
——是的,她原本打算继续留在非时院操纵黄金之王的势力接着奏乐接着舞。
她都把局势推到这个地步了,存活的反派君还尚在活动当中,既然如此……
接着乐啊还愣着干什么!
不过现在……
是枝千绘把脑袋埋进了怀里的抱枕里。
#随它吧,回头已没有办法#
两面宿傩见状,挑眉,过去挥开人类,接手了帮少女编发的重任。
发带他还留着呢。
总要物归原主啊。
是枝千绘一动不动,任由两面宿傩给她编头发。
——‘笃笃’。
有人敲门。
是枝千绘还沉溺在哀叹之余,瞄着地面的余光突然被一个人挡住了。
抬头一看,入目的是双老成持重的耀耀金瞳。
“老师?”
是夏目漱石。
“嗯。”
夏目漱石应答,扫了一眼兔子小姐,对是枝千绘说,“我和御前商量过了,你之后挂在我名下,不用再受非时院掣肘。”
千绘瞬间扭头去看太宰治。
不用猜,肯定是他们的讨论结果。
青年则是回以微笑,像是知道她心里在哀叹什么一样,鸢眸柔和,温声诱哄:“夏目先生手里的权利都是您赋予的,想拿来玩比架空非时院更简单哦。”
……千绘心动了。
说白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乐子人行为,被谁收养都无所谓。
少女犹豫着,点下了头。
老师嘛,四舍五入也是长辈了。
被夏目漱石收养也不亏。
得到应允,太宰治和夏目漱石对视一眼,悠哉地在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计划通√
交给夏目漱石的话,至少以后再发生什么不会再出现信息断层了。
…
出院之后的行程,当然是继续上学。
面对周围朋友的担忧,少女满脸平静,笑着应付了人际关系,平平无奇的回归校园生活。
第七王权的事和她是枝千绘有什么关系jpg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真正的千绘酱已经开始再次疏通地下情报网络——她要围观反派智斗热血漫主角!
然后。
费奥多尔对您关闭了情报网。
羂索拒绝了您的访问。
……
就算是隔着比水流这层,让他去探查消息,都被狠狠防备了。
“我大概是被默认是您的拥趸了吧。”比水流说,“不止他们,就连港口Mafia那些势力,好像也是这么默认的。”
千绘枯萎了。
她也没想到反派君对她防备至此,更没想到纸片人们的PTSD如此严重,这回属于是踩了自己的坑。
千绘叹了口气。
不乐jpg
…
暑假将近的时候,三方在晚香堂展开了一次会谈。
哦,不对,是四方。
当是枝千绘看见走进晚香堂的幼驯染时,表情别提多震惊了。
会谈内容是因第七王权坠剑而暂时被压下去的里世界动荡,尽管很明显这是某人期待的乐子,但安全着想,所有剧本组在此齐聚一堂,打算彻底解决问题。
是枝千绘环视一圈,为这恐怖的配置震惊几秒,然后迅速打开手机,打算留恋一张。
打开屏幕时,她愣了一下,忽地笑了笑。
中原中也走过去,刚想开口,就发现令少女忍俊不禁的——手机屏保上的图片是他。
戴着尖筒彩帽的橘发少年恣意桀骜,笑容意气风发。
是和旗会聚会时那张照片。
中原中也霎时柔和了眸色,“这张照片还在啊。”
“我拍得很好看嘛,当然要留恋下来了!”千绘理所当然的说道。
少女兴致勃勃地冲同样靠近的江户川乱步问:“要开始了吗?”
那绿眸青年朝她扬起笑容,乖巧地回答:“开始了。”
“那我……”
江户川乱步不等她说完,就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了最上座的位置。
乱步按住她的肩膀,让是枝千绘坐下,“你坐这里就好了。”
是枝千绘迟疑地看了一眼现场。
这是个长桌,类似港口Mafia干部会议那样的长桌。男人们也没按势力划分坐,反而更像是智力和武力的划分,齐齐整整的分列两边。
这么一看,反而是她这个单独一边的人比较奇怪了。
是枝千绘突然悟了什么,“等等你不会是打算……”
“是的。”
江户川乱步欣然承认,“这个局面,你负责坐庄才是最优解。”
谁知道至今为止,还有多少是在她的计划之中呢?
于是,他们不谋而合的和反派方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偶尔也只单纯围观一下吧。”
才反应过来自己坐上了ban位的千绘:?
番外·变成毛茸茸的第一天。
伏黑甚尔路过巷口。
他被一道细微的猫叫声吸引了。
那叫声很细, 而且挺陌生,细听之下,不像是城市里会有的宠物种类。
伏黑甚尔本来不打算去看的。
猫而已, 他又不喜欢养小动物,烹饪的动物内脏他倒是喜欢。
但不知道为什么, 突发奇想地一转身, 就走进了雨巷。
雨巷光色昏暗,乍一眼看不清什么,细细密密的雨腾起水雾, 又遮挡视线。
没有咒灵,难不成是埋伏?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想着。他没怎么在意,上前两步, 打算看个清楚。
但拨开水雾之后,伏黑甚尔却诧异地挑了挑眉。
巷子窄小的水泥地上有一滩血水。
新鲜的血液,脚印仓促地往另一个方向去,大约是连只猫都打不赢,逃走了。而剩下的被雨水一溅, 逐渐晕开, 染红了半条走道。想从这里过去就难免会沾上血。
地面上散落有麻袋和捕捉工具。
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 那里有只猫。
没见过的品种。
那只猫蹲在血地上,优雅地舐去前爪毛毛上的血水, 见伏黑甚尔走近,睨来一眼,又转过头继续慢条斯理地清理爪子上的毛。
这时,伏黑甚尔没主动靠近。
他看着那只猫的模样, 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猫的毛色偏白,身上花纹是黑色的, 大大小小的斑点状看起来有些像是狸花猫,但它肩上的黑色斑纹、脚以及尾巴上的黑色环形纹路看起来和狸花猫却不一样。
它的眼睛是蓝色的。
很浅的蓝色,圆润的猫瞳在抬头看来时被天光映亮,看起来好像是上好的海蓝宝石,格外纯澈好看。
伏黑甚尔绝对不会错认这双眼睛。
他试探性地靠近了一步。
“……千绘?”
千绘猫不会说话。
千绘猫看着他。
千绘猫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理他。但也没转身逃走,也没像对待脚下的非法人士一样给他来一爪子。
于是伏黑甚尔又试探性地再近一步。
这回,千绘猫动了。
她纵身一跳,惊人的弹跳力越过地上积蓄染开的血水,轻巧地落到伏黑甚尔身边,仰着小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
伏黑甚尔蹲下身。
和猫对视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巷子的血迹——这么小的身躯,能打得过成年人类?
“喵。”
千绘猫叫了一声。
伏黑甚尔刚回头,就见一道黑影蹿了上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接,那只猫却灵巧的绕过他,直接一下跳到了他怀里。
然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个哈欠,一甩尾巴,盘着身体就这么躺下了。
伏黑甚尔:“……”
行吧,不用确认了。
除了他恶劣的小姑娘,还有谁会这么理直气壮的这样?
他低低笑了一声,一只手揽住猫,另一只手撑着雨伞,转身离开了巷子。
一路静谧。
回到家,伏黑甚尔先是给夏油杰丢了条信息去。
让咒术师来看看,别是被什么诡异的咒灵诅咒了。
以是枝千绘的咒术造诣……她在之前他们的担忧里尝试过单挑五条悟,虽然卸了王权力量之后没打赢,但也是一般特级咒灵招惹不起的存在了。
那还是纯粹一对一正面单挑的情况。
算上她擅长的小花招,五条悟未必赢得了。
但是。
不妨碍他担心。
伏黑甚尔发完信息,把手机一丢扔到沙发上。千绘猫此时在他肩头,把他当猫爬架一样,半个身子倚着脑袋,贴着伏黑甚尔的脸,刚刚和他一起在看手机。
短毛扫过脸颊皮肤,有些毛茸茸的刺痒。见伏黑甚尔丢开手机,千绘猫不满地扫了他一尾巴,
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
伏黑甚尔伸出手,小心地去抱。
这回猫没拒绝,被他揣进了怀里。伏黑甚尔大大松了口气,他也不确定是枝千绘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连思维模式都完全变成猫,那他恐怕按不住。
伏黑甚尔去浴室放了盆温水。
他留意到千绘猫身上还有点血迹,想着就算是变成猫了,是枝千绘也是爱干净的那个,打算拿毛巾给她擦擦。
千绘猫跟着跳上了盥洗台,扭过头,倒着脑袋去看出水的地方,奇怪的喵了一声。
这个时候又很像是真的猫了。
“算了……”
伏黑甚尔叹了口气。
“不猜了,就当你是真的完全变成猫了吧。”
鬼知道她有几分是在演。
伏黑甚尔自认不属于智商组,也就干脆不去猜聪明人的想法了。不管到底是真猫假猫,只要她没事就行。
千绘猫扭头瞅了他一眼。
什么也没喵。
伏黑甚尔拧干热毛巾,向猫招了招手。千绘猫纵身跳到他腿上,伸展一下四肢,就地一趴,享受着天与暴君的服务。
千绘猫很舒服地呼噜了好一会儿,尾巴乱晃,伏黑甚尔好大抑制力才忍住没去摸一下。
确认身上没伤,擦干净毛,千绘猫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最后跳上了餐桌。
伏黑甚尔意会到了她的意思。
他倒是会做饭,但他不会做猫饭,更不确定千绘猫吃哪一种。
犹豫了一会儿,他决定两种都做。
不过猫饭得现学。
男人大咧咧的把千绘猫抄进怀里,去沙发上坐下,说:“等会儿吧,等夏油杰过来。得去买菜。”
伏黑甚尔这个时候倒是有点想念自己那在学校读书的便宜儿子了,至少机会不用留给夏油杰那小子。
不过没办法,现在只有夏油杰这一个选项,另一个就是五条悟。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那次,所有人都患上了严重的PTSD,但凡出了什么状况,绝对不能放任是枝千绘一个人四处溜达。
“喵呜。”
千绘猫好像听懂了伏黑甚尔没说的那部分,很无辜地喵了一声。
伏黑甚尔看着猫咪无辜的浅色眼睛,没忍住,摸了一把它毛茸茸的脑袋。
被甩了一尾巴。
猫用爪子把被撸炸的毛顺了回去。
真的,很难确认她到底有没有身为人类的意识。
伏黑甚尔腹诽。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眯,望了一眼丢到一边的手机。
屏幕是亮的,大概是夏油杰在得到消息之后又追问了很多,他没理会,等着打算一会儿一起说。
但他现在突然意识了一件事。
男人看向千绘猫,试探性地开口,“如果你还要保持这个样子一段时间……”
“要住下来吗?”
伏黑·从来没养过小动物·养儿子差不多等于放生·甚尔面不改色地说:“我会养猫,能照顾好你。”
…
夏油杰来得很快。
他是用咒灵过来的,直接从半空中落地,跳进了伏黑甚尔家的院子里,拉开门就进来了。
伏黑甚尔刚和千绘猫打好了关系,一扭头就看见了夏油杰,抱着千绘猫的手是一点也不松,扬声:“哟,来了。”
大有一副“这是我先找到的你别想抢”的味道。
夏油杰也看见了他怀里的猫咪。
喵咪看见他,甩甩尾巴,喵了一声,摸约是在打招呼,低声呼噜,心情很好的样子。
然后伏黑甚尔就看着夏油杰不知道是对上了哪个电波,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笑了笑,“没事就好。”
伏黑甚尔:“?”
宁也变成谜语人了?
他干脆放开手里的千绘猫,朝夏油杰扬起下巴,问道:“什么情况?说一下。”
夏油杰走近蹲下来和落到沙发上舔毛的千绘猫对视。
很有咒术师的样子,还起了几个祓除的术式。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不确定,我没看出诅咒的痕迹,也不是术式相关。咒术方面……没有察觉到其他诅咒师的咒力侵蚀。”
夏油杰沉吟,取了个折中的方法:“让悟来一趟吧。”
他的咒术造诣也不低,但保险起见,夏油杰决定还是喊拥有六眼的五条悟来一趟。
伏黑甚尔看着给五条悟发消息的黑发咒术师,不知怎的,哼笑一声。
千绘猫耳朵抖了抖,疑惑的看向伏黑甚尔,圆润的猫瞳透着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笑。
“没什么。”
男人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宽大的手掌压了压猫猫脑袋,“就是感觉,你要是交给这小子,他保证会纵容你。”
千绘猫大概是听懂了,气哼哼地喵了一声,甩了伏黑甚尔一尾巴。
伏黑甚尔收回手。
反正在这一点上,他宁可信两面宿傩也不信夏油杰。
千绘猫不理他了。
千绘猫到夏油杰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到正面,蹲下,冲夏油杰喵了一声。
夏油杰蹲下身,半跪在地毯上,指节碰了碰猫耳,“什么事?”
在他蹲下之后,确认落地点稳定,千绘猫趁夏油杰一时不察瞬间起跳,轻松蹿到了他肩上。
喜提第二个猫爬架的千绘猫试探着往上爬了爬,仗着身量小和有一个丸子头作为支撑,勉强团在了夏油杰脑袋上。
再一看伏黑甚尔的表情,显然猫也尝试爬过他,但大概率是失败了。
夏油杰:“……”
夏油杰叹了口气。
有点像猫,但不多。
很难判断她到底有没有记忆。
夏油杰若无其事地顶着猫站起来,“再用术式检查一遍吧。”
“……啧,行。”
伏黑甚尔双手环胸,表情不太好看地点了头。
夏油杰检索咒力痕迹的时候,伏黑甚尔调查了一下千绘猫的品种,结论是:
黑足猫。
濒危,很刑。
他看着搜索出来的“能撂倒一头长颈鹿”、“攻击比它们体型大四倍的跳羚”、“捕猎成功率是猎豹的六倍,狮子的三倍”等词汇,陷入了沉默。
别人变猫顶多什么三花缅因布偶,她倒好,全球最危险猫咪top 1。
伏黑甚尔扭头问夏油杰:“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了吗?”
“没有。”
夏油杰回答:“咒术检查的结果和之前一致,应该不是咒术方面的问题。”
“悟快到了,等会让他看一眼。”
伏黑甚尔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他挪过去,从夏油杰手上举起千绘猫,高举过头,放在灯光底下看了一会儿。
挺可爱的,看着也不怎么危险啊。
戴上滤镜的甚尔君完全忘记了最开始的雨巷,开始怀疑搜索的真实性jpg。
…
五条悟来的时候倒是走了正门。
那白发咒术师大咧咧地蹲在沙发面前,盯着千绘猫看了很久,苍蓝眼眸从头到尾地打量一遍,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伏黑甚尔问:“什么情况?”
五条悟晃了晃脑袋,先是回答:“没什么大事,六眼看过了,没什么危险,过段时间就好了。”
说着,突然话题一收,按下墨镜,又凑近了一点。
如此举措令在场另外两人紧张了起来,夏油杰刚和伏黑甚尔对上视线,本来是打算商量怎么解决。结果再一低头。
五条悟不见了。
扭头一看,千绘猫也不见了。
此情此景可以得出结论:五条悟这小子确认没事之后,趁他俩不注意——
揣着猫跑了!
番外·变成毛茸茸的第二天
千绘猫喵了喵。
她蹲在五条悟肩膀上, 冲着五条悟顺路捞的咒专学生,尤其看向了伏黑惠,像是在问他发生了什么。
伏黑惠和猫对视半晌。
片刻后, 他确定了。
他那笨蛋老爹被人弯道超车了。
于是他拿起手机,在猫意外的配合下, 给她拍了好几张。
点击笨蛋老爹的联系栏。
发送jpg
虎杖悠仁向五条悟解释现状:“这边的少年院里出现了特级咒灵, 这个任务由乙骨前辈负责,他还没到,那只咒灵就冲出来了!”
一年级们则是来向前辈学习的。
因为下一届姊妹校交流会就要开始了, 听说那边的咒术师资质不低,于是一年级们决定努力学习一下乙骨前辈的风采。
结果半路出了岔子。
现在,一年级们老老实实地鞠躬感谢路过顺手的五条先生。
五条悟没在高专当老师。
他家族事务都忙不过来呢, 学校的制度早在天满宫归蝶时代就被安排好了,五条悟自然不需要亲自下场。
最多会在重大事情上和夏油杰出席一下吧。
于是就有了五条悟好为人师——
他拉着学生们去打特级。
他给他们展示了一把领域展开。
活似‘你已经学会了一加一,现在我们开始解奥数题吧’的奇怪场面出现了!
展开领域的五条悟摘下了墨镜。
他得意洋洋地看向蹲在他肩上的猫咪。青年白发张扬,脸上的笑容一如十八岁那样恣意桀骜,说:“这可是最强的领域哦~”
千绘猫扭过身。
在学生们惊讶于特级咒术师的强大之处时, 猫咪却大胆地凑过脑袋, 猫瞳对上了白发青年的苍色眼眸。
猫抬起前肢, 软软的肉垫按在了五条悟那双璀璨的眼睛上。
青年下意识阖上了眼眸。
隔着眼皮,能感受到温热的触感, 没有很重的力气,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轻触感。
爪子动了动,绒毛扫过皮肤,五条悟敏感地颤了颤眼睫。
「无量空处」在一点点消退。
到最后, 只剩下空茫的天空。
学生们看着被一只猫按下领域展开的白发特级,面面相觑。
伏黑惠冷静地多拍了一张发给他的笨蛋老爹。
“喵~”
千绘猫放下前肢, 抓着青年的衣服往下滑。五条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抱她。
猫的尾巴从他臂弯垂下。
晃来晃去,卷成不同的弧度。
心情很好的样子。
五条悟蓦地笑了。
青年面上满是明快,清朗的笑音从喉间洋溢,恣意极了。
他冲学生们丢下一句“我走了~你们加油~”,就愉快地闪身离开了这里。
……
但等夏油杰和伏黑甚尔追上五条悟的时候,却没看见那只很刑的猫咪。
五条悟一脸不爽地说:“两面宿傩来了。”
千绘猫被美食诱哄走了。
…
两面宿傩盯着这个只手就能捧住的小猫,看着她不亦乐乎地尝尝这个,试试那个,问道:“你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诅咒之王他是一点都不信是枝千绘会无缘无故变成这幅模样。
就算是意外他也不信。
千绘猫受到质疑,抬头看向他,甩甩尾巴,无辜地喵了一下。
满脸可爱弱小还无助。
两面宿傩:“……行。”
很有当初那个巫女满世界乱跑研究咒术的精神。
宿傩没继续问这个问题了。只在千绘猫吃饱喝足美滋滋躺下之后,问了一句:“你接下来要去哪?”
千绘猫顿时开心的喵了一声。
深谙乐子人本性的诅咒之王的举措得到了猫咪的开心贴贴。
——千绘猫乘坐诅咒之王特快,抵达了米花町!
…
刚下班,诸伏景光发现自己的车旁边站在个人。
很眼熟的家伙,眼熟到——
“黑麦?”
赤井秀一远远地看了过来,低头和什么说了句什么,没怎么打招呼,径直转身离开了。
诸伏景光疑惑上前。
他看见,赤井秀一刚才说话的方向——引擎盖上蹲着只猫。
猫优哉游哉地在舔毛。
诸伏景光:“?”
一时之间,诸伏景光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赤井秀一为什么会在他的车旁边,也没明白他为什么会和一只猫说话。
他决定先下班。
想着这附近也有野生猫咪,诸伏景光没太在意,启动车之后动物会自己跳开。
诸伏景光打开车门。
他发现,猫跟着跳了下来,然后一溜烟蹿上了副驾驶,鸠占鹊巢似的安然蹲下。
刚才那股不对劲重新出现。
诸伏景光谨慎坐上车,然后就看见猫咪就支棱起上半身,开始划拉车上导航。
三下两下就定了位。
诸伏景光:这猫好像人。
不,这猫就是人吧?
警官先生想了一圈非自然现象,最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千绘?”
千绘猫乖巧地:“喵呜~”
虽然没听懂,但诸伏景光就是能莫名确认,这只猫就是是枝千绘。
他抱起猫咪,眉头轻蹙:“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最近是枝千绘一直在横滨那边,按理说,横滨方面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千绘猫用肉垫拍了拍导航。
“要去这里吗?”诸伏景光低头问道,千绘猫点点猫脑袋,趴下了。
诸伏景光无奈,只好发动汽车,开向了目的地。
抵达目的地,诸伏景光发现,千绘猫要去的地方,是降谷零的工作地点。
降谷零看见了抱猫的好友,迎出来,“怎么到我这里来了,hiro?有什么事吗?”
他看向诸伏景光怀里的猫:“你养猫了?还是黑足猫……不对,这是……千绘?”
降谷零屈指碰了碰猫耳朵,耳朵抖了抖,千绘猫呼噜着扭开脑袋,又纵身一跳,落进了降谷零怀里。
猫在他怀里四处嗅了嗅。
不知道在干什么。
降谷零对诸伏景光投去疑惑的目光。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也不清楚她在干什么。
也是下班时间了,两人一合计,决定先回去,然后联系咒术方或者异能方问问情况。
猫听见了。
千绘猫小眼睛一转,瞄准近处的院墙,嗖的一下就从降谷零怀里蹿出去。
与众不同的惊人弹跳力让她顺利落到墙头上,千绘猫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来,优雅地舔了舔毛。
然后转身迤迤然走掉了。
颇有种就是过来看看自己养的人类还活着吗的感觉。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视一眼,决定将这件事发进小群里。
虽然不知道千绘在干什么,总之先通知一下。
…
夜深。
琴酒再抽出空来看手机里那个小群的信息的时候刚回安全屋,正顺手将大衣外套挂在衣架上。
他明天还有其他事,打算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
琴酒刚打开手机,就看见里99+的消息栏,不由得心下一顿。
这是他们这些‘纸片人’在得知真相之后背着是枝千绘拉的小群,聊的消息也大部分是和少女有关的。上次这么多信息还是江户川乱步试图速通那次。
琴酒眉目冷了不少,但点进去一看——
【伏黑甚尔】:千绘不知道什么情况变成猫了,看见的都注意一下,长这个样[图片jpg]
【夏目漱石】:?!
【太宰治】下载了图片。
【夏油杰】下载了图片。
【江户川乱步】下载了图片。
……
【五条悟】:你甚至还拍了照?我都没拍着!
【五条悟】:不对,照片上露出的那只手是我吧?
【伏黑甚尔】:惠拍的,还有其他的照片,但是——
【伏黑甚尔】:不给你看。
【五条悟】:……你等着。
……
【诸伏景光】:我也看见她了,她好像在有意识的在找我们有什么事。找到我的时候让我带她去找了zero。
【降谷零】:现在她在谁那儿?
【江户川乱步】:大概在找下一个人吧。
琴酒点开了伏黑甚尔发的那张照片。
白底黑纹,仅看外表不像成年猫,倒是有点幼猫的感觉,蓝眼睛格外好看,一眨不眨地望着镜头,就像是在看着屏幕外的他一样……
琴酒放下手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银发青年正前方的地板上就蹲着一只猫。
和照片一模一样。
猫的动作很轻巧,饶是敏锐的杀手都没察觉到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蹲在地板上,尾巴扫到身前,挡住了前爪,见琴酒看过来,乖巧地喵呜一声。
琴酒:“……”
还真应了江户川乱步那句‘大概是在找下一个人’。
琴酒收起手机。
他没拍照发进群里,决定先私心藏一晚上。
银发青年蹲下身,刚伸出手,猫就靠过来,嗅了嗅他的指尖。
猫咪鼻头软软的,生疏的触感划过指腹,带着点温热。琴酒倏地垂眸,一把将猫抱起来,反身走向书房。
“喵?”
千绘猫仰头。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青年的下颚,她抬起爪子,往上够了够,没够着,倒是抓到了几缕垂下的银色发丝。
琴酒没拦着。
他只在回房间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然后把千绘猫放在了床上,进了浴室。
等琴酒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千绘猫已经把脑袋钻进了被窝,形似鸵鸟,一副放弃思考的样子。
银发青年嘴角扬起不可察的弧度。
他抱起猫,把她放在了枕头上,然后什么也没多说,干脆利落地闭上眼。
“睡了。”
千绘猫:“……喵嗷。”
番外·变成毛茸茸?给我变毛茸茸!
千绘猫睁开眼, 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鸢色眼眸。
“噢~醒了。”
太宰治慢悠悠地收回放在千绘猫背上的手,对琴酒说:“人间失格暂时不起效。是不是异能的作用还有待商榷, 不排除是什么特别的异能道具的作用。”
他们此时在武装侦探社。
千绘猫左右瞧了瞧。今天侦探社的人不多,大部分社员似乎都在出外勤, 不远处, 一名黑色长发的少女拿着小鱼干小心靠近,试图摸摸猫猫。
千绘猫咬住小鱼干。
得到芥川银的投喂x1
琴酒听了太宰治的话,眉头一跳, 抓住重点直问道:“我记得她最近这段时间在横滨,这几天她都和谁在一起?”
太宰治:“夏目先生。千绘说是找他有事,没记错, 这几天和夏目漱石去了异能特务课。”
按理说,夏目漱石自带长辈加成,也是能提前预知风险的人,不会造成现状才对。
琴酒记起了聊天群里夏目漱石的反应。
很惊讶,然后就没了下文。
太宰治显然也记起来了, 他拿出手机, “我去问问。”
琴酒则看向了猫。
在两人谈话期间, 千绘猫已经被中岛敦认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同属猫科的原因, 白发少年好像能听懂千绘猫在说什么似的,一人一猫蹲在墙角窃窃私语。
中岛敦听到了什么,惊讶地站起来。
少年反应过来,又蹲下, 局促地小声问道:“这样不好吧?”
“喵呜!”
千绘猫一锤定音般的喵喵道。
“我试试……”
中岛敦鼓起勇气,抱起了千绘猫。
白发少年走到了窗边。他靠近窗户的那一瞬间, 太宰治霎时看过来,吓得中岛敦差点没抱住猫。
千绘猫劝慰道:“喵嗷。”
中岛敦欲哭无泪:“话是这么说……”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一只手推开了窗户。
——然后他当着琴酒和太宰治的面,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等两人赶到窗边再去看的时候,武装侦探社门前的空地上并没有出现高空坠落的惨剧。
空地上出现了两只猫。
啊不对,是一只白虎和一只猫。
千绘猫趴在白虎脑袋上,扬着小脑袋,颐指气使地喵喵叫,指挥中岛敦出发!
“……他们要去哪?”
“按乱步先生的推测,会去港口Mafia总部见见剩下的人吧。”
“?她又在打算什么?”
“不知道,但夏目先生应该是知情的。”
中岛敦正在城市小巷里穿梭。
为了不引起恐慌,他尽量挑人少的小路走。
幸好他在武装侦探社工作了这么久之后对横滨的地貌还算了解,没有因千绘猫的一顿瞎指挥而迷路。很快,就靠近了港口Mafia总部的方向。
“——你是,侦探社那边的?”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中岛敦猛地一个刹车,才没在转弯的时候撞上墙。白虎转头一看,背后悬浮着名周身泛着红光的橘发青年。
中原中也落了地。
在确认这只在城市里乱窜还直冲港口Mafia总部的白虎就是江户川乱步名下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之后,才堪堪收了重力。
他问:“你在干什么?”
中原中也打量着局促变回人类的白发少年,想着他毕竟是武装侦探社的人,语气放缓和了不少,“没事就不要在城市里变成老虎乱跑,这几天有点事还在处理当中,容易被误伤。”
少年一听更局促了,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没有、我是在带千绘小姐去港口Mafia。”
中原中也听了他的话下意识打量了他一眼。
他没看见是枝千绘的身影,倒是看见了一只……猫?
那只猫就在中岛敦怀里,被手臂挡着,乍一眼看去,正好对上了双猫瞳。和伏黑甚尔发的照片一模一样。
如果没有什么奇怪的隐身的话,中岛敦口中指的就是这只猫了。
“喵~”
猫冲他叫了一声。
中原中也沉默。
中原中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叹了口气,说:“把她交给我吧,正好我要回去述职。”
…
中原中也抱着千绘猫回港口Mafia总部后,没找见太宰治。
本想着试一下是不是人间失格能解决的范围,但找不到人,中原中也又去找了江户川乱步,江户川乱步也不在。
听下属说,是去异能特务课了。
饶了一圈没找到个懂情况的剧本组,中原中也干脆上了楼,去了顶层。
森鸥外正在工作,一抬头就看见中原中也抱了只猫进来。
短短片刻,他就对应上了群聊天里指的事情,忽地笑了一下。旁边的爱丽丝没理会他,喊着‘好可爱’小跑过来,举起猫猫,放在脸颊边贴贴。
千绘猫也蹭蹭金发小萝莉,一人一猫可开心了。
中原中也看向森鸥外:“森先生,这……”
森鸥外摇了摇头。
“乱步君已经去找夏目先生了,放心吧中也,过了夏目先生的手的事情,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
中原中也放下心来。
青年干部开始专注工作,述职的时候,那只猫似乎也在听的样子,小眼神半是留在说工作的中原中也身上,时不时还在关键处点点脑袋。小小一只猫,硬是看出了先代首领的风范。
森鸥外莞尔,没有点破。
中原中也离开之后,千绘猫跳上了办公桌,在桌上四处转了转,看着处理得差不多了的文件,确认了什么,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森鸥外忍俊不禁,他轻轻划过猫的背脊,语气放缓许多,“来视察的吗?您觉得我做得怎么样呢?”
这样庞大的财产出自赈早见宁宁,是少女给予了他傲骨和追寻野心的资格和权力。
森鸥外期待一声认可,只是他不会主动去问。
此刻,面对一只猫,却不怎的能问出口了。
千绘猫扬起脑袋,伸出前肢。森鸥外下意识屈身,靠近了猫爪,又蓦地反应过来,怔愣于自己对少女意图的了解程度。
几乎不用语言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啊。
千绘猫拍了拍他的眉心,“喵~喵!”
听不懂,但森鸥外却出乎意料的明白了她的意思,紫红色的眸子溢出些许失笑意味,“这样啊,我明白了。”
千绘猫神气地再拍拍森鸥外放在桌上的手背,像是在说这是她盖棺定论的继承者之类的话。
不过喵言喵语的,大概只有中岛敦能听懂了。
…
江户川乱步从特务课回来的时候,没有直接来首领办公室,而是差人递了消息,说让森鸥外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虽然没明说,但森鸥外猜得到,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让他带着千绘猫去。
黑发首领稍加思忖,看向已经窜上书架的千绘猫,大概猜出了点什么,“您之前去特务课做什么了?”
千绘猫一僵。
千绘猫若无其事地从书架上跳下来,甩甩尾巴,很是乖巧地喵呜一声。
森鸥外看不出来什么。
只好抱起猫,先去了江户川乱步的办公室。
江户川干部的办公室在另一座楼。
一路上,抱猫的首领得到了不少成员的诧异目光。好在首领大人非常有威严,没有传出什么窃窃私语。
在江户川干部办公室前的长廊,千绘猫从森鸥外怀里跳下来,一只猫率先走在了前面。
森鸥外挑眉。
他总感觉江户川乱步是发现了什么,而传话的时候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细节,所以千绘猫现在才会是这个反应。
千绘猫溜进了办公室内。
森鸥外则是在门口停了一会儿,问门口的守卫江户川乱步回来时的模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守卫一头雾水,老实回答:“没有,首领。江户川干部回来的时候很正常。”
森鸥外望了一眼办公室大门。
首领大人无奈地扬起嘴角——好吧,他确实不懂天才们之间的同调,硬猜还不如直接去问。
森鸥外推开门,进入了办公室。
入目是空旷的办公室景象,室内装潢很有江户川乱步的风格,零食与文件共存,桌上还摆着几本侦探小说,书架旁边单独开辟了一个玻璃柜,里面放着金平糖罐子之类的东西……
但是,让森鸥外震惊的不是这些。
而是——
“喵、……喵??”
森首领喵震惊地看向自己。抬起手、不对,从猫的角度来说,这是前爪。
森鸥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猫??
再抬头一看,樱发少女正半蹲在他面前,满脸雀跃地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然后高兴地回头喊道:“成功了,不愧是我亲自试过的,这样果然有效诶!”
森猫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刚刚在守卫口中还是正常的江户川干部根本不在室内。取而代之的是只正推着颗玻璃珠过来的绿眼金吉拉,绿眼猫猫被摸摸脑袋,舒服的呼噜了起来。
森鸥外记得,江户川乱步从伏黑甚尔那里得到消息并没有多久。
去异能特务课也是几个小时前才决定的。
短时间内同步上是枝千绘的脑回路,该说不愧是江户川乱步吗。
“……喵。”
行吧。
森猫猫老成的叹了口气,被抱了起来。
是枝千绘则是无比开怀地扬起笑容。
左拥森猫猫,右抱乱步猫猫,仿佛走上人生巅峰,少女快乐地做下决定:“我要都试一遍!”
她要成为有猫的人!一天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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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啦——’
刺耳的电流音刺痛所有人的耳膜, 嗡鸣声太大,震得脑袋生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太宰治。
倒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人体构造,而是有个特别的东西落到他手里了——太宰治拿着「书」。
但他的目光却没有第一时间投向这个拥有改变世界力量的许愿机。青年下意识地环视周围, 确认情况。
太宰治眯起了眼睛。
“这里……”
很奇怪。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打量着这个场面。
卷入「书」阴谋的绝大部分人都在这里, 明明前一刻他们还在「大指令」的争夺中你死我活, 这一刻却能诡异的坐在一起。
太宰治周围一圈都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夏目漱石都在。
中岛敦揉着被刺痛的耳朵坐立不安,连问身边的红衣少女:“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他上一刻才刚从大仓烨子那里得到真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靠谱的泉镜花冷静道:“别着急, 大家都在。”
国木田独步的大手按在了白发少年头顶,本来严肃的他暂且缓和了面容,“敦, 别担心,我们都在。”
中岛敦慢慢平静下来。
他刚刚脱离局势紧促的战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被安抚过后,这才谨慎地打量周围——
“这里是哪?”
这里是哪?
这是个好回答又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从表面上来看。
这里应该是个电影院
有序摆放的单人沙发、人手一个摆放水果零食饮料的小桌,那沙发甚至体贴的可以调整高度, 累了躺下都可以。
但就他们来此之前的情况说, 就很奇怪了。
“嗯?”
中原中也环视周围一圈, 诧异道:“天人五衰呢?解决了?”
而且,他刚刚不是还在默尔索假扮吸血鬼吗?
“现在的情况, 完全未知啊。”
坐在中原中也附近的森鸥外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优雅从容,脸上的神情丝毫不变,始终带着微笑。
森鸥外看了看周围。
除了中原中也之外, 尾崎红叶等人也都在。不远处正是武装侦探社的座位区,挨得很近。
不过令森鸥外瞩目的却是另外的区域。
异能特务课的几位也在。
还有位出乎意料的嘉宾。
魔人费奥多尔。
他身边是天人五衰的诸位, 似乎和武装侦探社、港口Mafia这样的区划一样,被归为了一个单独的类型。
森鸥外抬了抬手。
他发现他的异能,爱丽丝无法出现在他身边。
森鸥外若有所思地收回放在天人五衰身上的目光,低声喃喃:“能做到在战斗白热化的情况下把所有人都拉到同一个空间,还限制彼此的行动防止打斗……”
那么是观察过他们之间的仇怨呢,还是单纯就是有武力限制呢?
值得思考。
‘滋——’
这一回的电磁流声音小了很多。
太宰治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犹如电影院才有的巨大荧幕。发出声音的好像就是它。
荧幕白躁闪烁。
他想:大约,戏剧还没开幕?
太宰治扭头去问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区域的江户川乱步:“乱步先生有什么头绪吗?”
穿着侦探服饰的武装侦探社支柱摇了摇头,眯眯眼未曾睁开,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这个空间很奇怪,和坡的异能不一样,而且……”
“来这里的人恐怕不止我们。”
江户川乱步意有所指的挑起下巴,示意太宰治转头。
一转头,太宰治就明白了,江户川乱步口中的‘我们’指的不是‘武装侦探社’。
他指的是整个群体。
几米之外的距离,出现的是完全没见过的一些人。
那些人也发现了他们。
但比起这边的情况,虎杖悠仁更在意的是——“五条老师?!七海海?!!”
“还有大家……”
好像涉谷事变从未发生过一样,虎杖悠仁看见了熟悉的人们,大家都还活着,没有伤口,也没有死去。
再看一眼自己。
两面宿傩不在他身上。
伏黑惠也看向了自己。
重新以自己的视角看见世界,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
少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啧舌声,扭头看去,却发现了那个和他很像的男人。
伏黑甚尔收回了目光,一言未发。
五条悟双手环胸,着重看了看自己的学生们。
很好,一个不缺。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但现状就是这样,只能慢慢试探……
“久违的见面啊,杰。”
五条悟扬起嘴角,朝着和他坐在一排的那个黑发诅咒师说。
六眼无比确认地看见,没有被占据大脑,也没有被奇怪的东西操纵,这是他的挚友。
“是啊。”
夏油杰也同样扬起笑容,“好久不见,悟。算得上重逢吧。”
五条悟掩去复杂,一转头,却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远处摆着个特殊的席位。
两面宿傩也在,他也是特殊席位,但没五条悟看见的这个特殊——是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只玻璃鱼缸,缸里放着颗脑花。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反正它就在那里了,诸多沙发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颗缸中之脑花,十分突兀且显眼。
“……?”
五条悟本来还有的那点怒火突然灭了一半。
好怪,再看一眼。
已经确认七海建人还活着并且活蹦乱跳的虎杖悠仁松了口气,重新看向了白发教师。
“五条老师……”
“是悠仁啊。”
五条悟笑了。
虽然被限制了活动区域,不能按着学生的肩膀拍拍他的后背,但白发教师仍然铿锵有力地回应道:“辛苦了,悠仁。”
虎杖悠仁一愣。
少年眼眶红了些许,涉谷战争开始之后的疲惫和自责仿佛被冲刷了不少,虎杖悠仁重重点头:“嗯!”
“五条老师。”
又有一个声音在喊,五条悟转头一看,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的乙骨忧太。
不过他不是来寻求安慰的,年轻的特级咒术师对现状似乎有些线索。
乙骨忧太说:“当时在对阵两面宿傩,具体情况没有太看清楚,但是……”
“我很确定,在时间静止之前,宿傩的空间斩下来的那一瞬间,最先破碎的是天空。”
宛如神话中的天际坍塌,听忧太的描述,又有点像是世界坍塌之类的。
五条悟若有所思。
“难道是被什么力量介入了?”
可是,又是谁能做到终止涉谷战局,强行将所有人、包括没听说过的存在也拖到这里来的呢?
六眼术师看向了不远处那些不认识的人。
那些人可不是咒术师啊。
同样发现出现状况的不止咒术方。
还有一波人也反应过来了。
第三个区划里,降谷零瞳孔颤颤,诧异地看向旁边座位的人:“hiro?”
诸伏景光还在看自己的手掌,他记得前一秒他明明是在天台上和黑麦对峙才对……
他抬起头,迟疑地回了一句“zero”。
然后发现他的挚友表情怪怪的,眼眶微红,尤其是像掩饰着扭头时,一眼又看见伊达航等人之后就更哽咽了。
诸伏景光一扭头,看见了萩原研二正在安抚松田阵平。
诸伏景光突然能理解降谷零的反应了。
大约……他没离开那个天台吧。
青年警官叹息一声,刚要对降谷零开口说点什么,目光就瞟到了不远处的座位上。
他看见了琴酒。
贝尔摩德在琴酒附近,金发女郎很快接受了突如其来的现实,正在和琴酒说着什么。
黑麦……赤井秀一则是被安排到了另一边,似乎有意为之的,暴露身份的FBI和组织成员拉开了距离。
幕后的人,诡异的有种贴心。
‘哗啦——’
荧幕突然躁动了起来,白屏闪烁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堆出三个节目。
从缩略图封面看,分别对应了出现在这里的三方。
但缩略图出来之后,荧幕就没动静了。
太宰治若有所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
他谨慎地戳了一下第一个,小图片是港口Mafia总部五栋大楼的那个节目,果不其然——
荧幕闪烁,画面切换,天色灰暗的横滨出现在大荧幕上,旁白陆续响起:
「和平演变之下,没有硝烟的战场才是最考验人心的关键。」
「那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而只是开始的结束。我们会承受误解,我们会遭受反抗,但我们不会停下步伐。」
「理想城计划定将成功。」
“……呀。”
森鸥外轻笑一声,他叹这句话:“真是不得了的野心。”
屏幕定格在横滨上空。
从建筑的不同,他能确认这里是很多年前的横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说出这种话,可不是不得了的野心吗。
太宰治翻了翻书页。
他刚刚只是盲猜一把这本「书」可能可以遥控频道。没想到真的是个遥控器。
有点像是某个人的恶趣味似的。
那么就让他看看,能用这样的句子作为开场白的戏剧,究竟会上演什么吧。
+
【血,满目疮痍,血腥四溅。
放眼望去皆是刺眼的腥红,尸体堆满街道,犹如战争绞肉机一般,死亡遍布横滨。
一处战场。
大约是战斗的胜利者已经奠定了,人群跪了一地,拜服或恐惧战栗地低下头。
唯一站在的是名年轻的女孩。
那少女垂眸含笑,眸中微光流转,对这样的血腥场景不甚在意。
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怒火中烧,但一切的不服从,都在她抬眸那一瞬间销声匿迹,卑如蝼蚁地,变成恭维和胆怯来。
下属恭敬地上前,弯下腰:“首领,不服从的那批已经清理完毕,您的指示已经全部传达到位了。”
“赈早见宁宁!你这个暴君——”
话未尽,人头落地。
少女不甚在意地移开目光,接过下属递来的手帕,擦去指尖鲜血:“继续。”
下属颤了颤,继续禀报事务。
下属说,对面已经投降了,而他是来请示是否要继续动手,将所有参与势力全部清缴。
港口Mafia极度好战,向来都是赶尽杀绝。
他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那年轻的少女首领却蹙了蹙眉,面色有些泛白,她反常地说道:
“签了吧。”
说完,便离开了战场。】
+
如此血腥的开幕,就连刚刚从涉谷战场脱身的钉崎野蔷薇都皱了皱眉头。
她问旁边的虎杖悠仁,“你听说过横滨发生过这件事吗?”
虎杖悠仁想了想,摇头:“没有,会不会是我们出生之前发生的?或者小时候,你看他们用的电子器械都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
钉崎野蔷薇觉得有道理。
身为旁观者,她还没明白这个画面具体发生的事情。
横滨那边却很明白。
“这是,港口Mafia?”
国木田独步惊诧极了,他仅听说过十多年前的横滨混战,却没有具体见识过那个年代。
而从语言和前置旁边的各种细节判断,这摸约不是现任森首领这一代发生的事情,那就只有……
“这个叫赈早见宁宁的人,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港口Mafia先代首领?”
那个暴戾的,以百姓性命取乐的黑夜暴君?
“不,不是。”太宰治摇了摇头,“我见过先代,她在最基础的性别就对不上,应该是其他情况。”
“继续看吧,总有解释的。”
太宰治说着,屈指点在「书」的扉页,眉头微蹙,看了一眼咒术那边的座位。
他刚刚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天空破碎’这样和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相关的线索。
太宰治记得,这边也发生了同样的天空破碎。
很短暂,他也不能肯定。
家入硝子叼着烟。
作为医师,她和远处的与谢野晶子不约而同地作出同样的判断:“她中毒了。”
这边,与谢野晶子断言:“是被下毒的。”
为什么能断言呢?
因为手法她在熟悉不过了。
与谢野晶子厌恶地瞥了一眼港口Mafia方向。
那边,熊猫听了家入硝子的话有些疑惑,“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谁能给她下毒?”
这个问题很快就被揭晓。
画面推进,投降书签订,代表了暂时的和平。和平之下,悄然发生着什么。
+
【有人进入了首领房间。
是名私人医生。
“首领,您醒了。”
私人医生说着,半跪在地毯上,低头垂下眼眸,任由脸侧的发丝垂落扫过耳畔。
但那副虔诚的姿态下,究竟是忠诚还是野心,完全不可知。
赈早见宁宁俯视着他,捻着指尖的杯柄,冷淡又洞悉一切的目光扫过地毯上的那人。
少女扬起唇角,笑容嫣然莫测,忽然问了一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森医生。”】
+
诸伏景光眉心微蹙。
他听出了这句话里暗含的威胁。不过,让他不适的是赈早见宁宁的作风,相对来说,过于残暴和血腥了。
哪怕是战争年代……
不,正是因为战争年代,才会诞生这样的人么。
蓝眸青年咀嚼着刚才听见的那个词。
暴君。
只希望不会是涂炭生灵的人。
江户川乱步头一回陷入了长久的思考,“这是,陷阱?不对,圈套,很多圈套层叠在一起,她的目的……”
好多,好杂
她的目的错开了,所以信息断层分析不出来。
“乱步先生?”谷崎润一郎眼见名侦探连眼睛都睁开了,不免谨慎地关心了一声。
江户川乱步从小桌上挑了份棉花糖,糖分充实大脑,名侦探鼓囊着腮帮子,回答:“线索不够,分析不了这背后的目的。”
“但能定论,他踩进陷阱了。”
首个出现在荧幕上的森鸥外听了,依旧保持微笑。
心中却暗自纳罕。
他也察觉到了这句话是句威胁,惊心于这个充满风暴的开局的同时,又有些好奇接下来会怎么发展了。
这位少女首领和先代首领完全不一样。
先代首领的恐怖之处是写在明面上的除了杀就是杀,而赈早见宁宁,她不仅杀伐果断,还给予人一种恐怖的掌控感。
如果如江户川乱步所说‘他踩进了陷阱’,那么……
他有可能是被随手丢弃的棋子?
真惨啊。
森鸥外面色平和,大脑理性推断一切,却不免多看了两眼赈早见宁宁。他还记得荧幕上对她的介绍。
最霸权的里世界之主。
港口Mafia首领。
而这个‘森鸥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无权无势的私人医生。
那么,接下来‘他’会是什么?
发动新战争的借口?
发泄怒火的对象?
左不过一句死亡。
反正,一个背叛的下属的死亡,不值一提,不是吗?
森鸥外吐出一口气。
他对荧幕上自己的命运持观望态度。只是有点遗憾,自己的退场居然这么早啊。
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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