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褚太君的躯体倒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
褚家的定海神针,皇后的外祖母,皇帝亲封的褚老太君就这么死了。
看着母亲尸首分离的躯体, 满地流淌的献血,褚二爷弯着腰大吐特吐,似乎要把心肝肺一起吐出来。
他踉跄地后退,跌坐在地上, 恐惧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你杀了母亲, 你杀了她”褚二爷看着萧沫,像是看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痛哭道,“为什么,她是你的长辈啊?”
何至于此啊, 就为了几个贱婢, 要了母亲的命。
娇艳秀致的少女淡漠无情地立在台阶上, 视死尸如无物, 仿佛刚才杀的不是一个乡君,而是一只鸡似的。
“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长辈吗?”萧沫轻蔑地吐出几个字, “我嫌恶心。”
“公主,你, 你”褚二爷悲愤难言, 忍不住发出吼叫, “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就算你是公主,就可以随意杀掉朝廷赦封的乡君吗?”
“王法?我想大概是没有的吧。 ”萧沫冷冷地凝视他, “否则,你们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让这么多青春正好的女子命葬于此?”
“殉葬?褚宏他又算什么东西, 配吗?”萧沫胸口是止不住的怒火,“这么想让人陪葬,她自己怎么不吊死下去陪孙子?自己找死就算了,凭什么让那么多无辜的人赔上性命?一个老臭腐朽之人,却害死了十几条人命,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犹不能赎其罪。”
那怎么一样,他母亲可是褚太君 ,那些侍妾只是可以随意践踏转卖的玩意儿,褚二爷想辩驳,然而恐惧让他死死咬出唇,不敢说出来。
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萧沫嘲讽地勾了勾唇:“你有意见?”
褚二爷疯狂地摇头。
萧沫再问:“觉得委屈?”
褚二爷再次害怕地摇头。
“如果你觉得她们卑贱,活该被人白白杀死,那么,你们在我这个公主眼里一样卑贱。既然如此我杀了你母亲,你不该有怨。”
都是以地位论尊卑,没得只有你们高高在上能杀别人,轮到自己被杀,就大喊‘王法’何在。
萧沫不后悔自己杀了褚老太君,这么恶毒的人。
如果世上没有公理正义,那就以强权对抗强权,以暴制暴,求一个公平公道。
没人可制约她,没人可杀她伏法,那么就自己来。
萧沫总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生而为人,有些人似乎天生血液就是冷的,对自己同类残忍如斯,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他人的生命。
“公主!”韩重元默默上前,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过去,让她擦拭手上沾到的血迹,“公主息怒,不要气坏了身体。”
他真的心疼小公主,看得出她是气疯了。
褚二爷看着平淡无事状站在一起的男女,心里气苦地快撅过去了。
他老娘死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报仇,褚家何时如此憋屈过啊。
“公主,韩统领,你们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疑惑的询问声传来。
萧沫低头漫不经心地擦手,闻言转头看去,就见人群外礼部侍郎栗子瑜不知何时到了。
在他不远处是秦嬷嬷,正忐忑不安地看向这里。
“栗大人!”韩重元眯了眯眼,示意锦衣卫散开,让人过来。
栗子瑜一无所知地挂着温文尔雅的笑走上前,才要踏上台阶,视线猛地撞上一个怒目圆睁的头颅,他心脏一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栗子瑜冷汗直冒,脸色发白地问道。
在他身后的秦嬷嬷则是惊叫出声:“老太君?”
秦嬷嬷自然认识褚太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尸首:“是谁,是谁干的,是谁杀了老太君?”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外祖母啊,皇后母亲早逝,褚太君曾亲自教养过皇后几年,因此皇后非常重视褚太君,对褚家多有优待,甚至不惜求了皇帝破格封了乡君。
然而她现在看到了什么,一向养尊处优的老太君,竟然就这么惨烈地尸首分离地躺在地上。
秦嬷嬷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是怕的。
栗子瑜捂着胸口,屏住呼吸,尽量不去看地上。
闻言,他难掩诧异:“褚太君?”
褚二爷像是有了勇气,落泪道:“家母是被公主所杀,请栗大人,秦嬷嬷上禀皇上,皇后,为家母做主啊!”
他是认识栗子瑜,秦嬷嬷的。
“公主,太君是皇后娘娘的外祖母,对娘娘有恩,你怎么可以杀她?”秦嬷嬷气愤的质问。
在杨柳镇外停留时,秦嬷嬷就曾犹豫是否告知公主有亲戚在此,代皇后前去请安,只是想到公主性格桀骜不恭,就犹豫不决。
没想到转眼间,公主家竟然杀了老太君。
栗子瑜眼神闪了闪。
他神情复杂地看向萧沫,语气严厉:“公主何故妄杀乡君,岂不知人伦孝道?”
不谈尊卑,光是褚太君是皇后的外祖母,她就是公主的长辈,萧沫的所作所为难免为人诟病。
而且公主没有生杀大权,除非皇帝下旨,怎么可以随意杀死朝廷赦封的乡君?
萧沫倦怠地垂下眼皮,小心地卷起手帕。
韩重元转身面对栗子瑜:“栗大人有所不知,褚太君丧心病狂,竟然一气杀死十一名女子为褚家死去的孙子陪葬。要知道自太祖皇帝起,就下旨废除殉葬之举,实因为殉葬残害民生,有伤天和。试问褚太君何德何能,视太祖皇帝旨意为无物,滥杀无辜?”
他微微一笑:“公主之所以杀褚太君,乃是干冒天下大不韪为民除害,大义灭亲。”
栗子瑜含笑看了他一眼:“韩统领好口才,然而国家自有法度,若褚太君有罪,应交有司论其刑赏,由陛下裁断,岂能容公主私自杀人?”
萧沫忽然开口:“栗大人,褚太君是否有罪?”
栗子瑜迟疑了一下,回答:“按律,有罪。”
但是,法律不外乎人情,只要没人告发,就无事。
萧沫再问:“交给衙门,褚太君是否会为十一条枉死的人命偿命?”
栗子瑜默不作声,只要有皇后求情,大概轻拿轻放,绝不会让褚太君死。
萧沫淡淡道:“不会对吗?这就是我杀她的理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有人说我做错了,尽管可以来找我的麻烦,所有的责任,我一力承担。”
她的视线扫过栗子瑜等人,扫过缩着脖子的褚二爷,扫过门后的庭院深深,沉声道:“不仅是褚太君,包括褚家的每一个人,若是他们欠下了人命债,一个也别想逃脱,全都给我拿命来还。”
“褚太君我敢杀 ,褚家其他人我一样敢杀。从今日起,彻查褚家在杨柳镇违法犯罪之事,凡受害百姓皆可前来本公主处申诉冤情,只要罪证确凿,必然严惩不贷,绝不饶恕。”
褚太君就是最好的例子,给全镇的百姓看,公主是真的敢杀褚家人,是真的可以为百姓做主。
栗子瑜听了脸色一变。
而褚二爷则是全身瘫软在地,身子抖个不停,心里冒出‘完了’的绝望念头。
褚家院子里一处墙角,褚琛和褚瑞自知道褚太君被砍了头后,就一直躲着不敢露面,真怕自己也被萧沫一气之下杀了。
如今听到萧沫的话,褚琛脸色发白:“公主这是非要褚家于死地,什么仇什么怨?”
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啊,公主却为了区区不相干的贱民对褚家赶尽杀绝。
褚家在杨柳镇横行霸道多年,犯下的罪行累累,连他们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了。如果那些受害者拼着命不要跟公主告状,他们有几个头也不够砍的。
“三哥,怎么办?”褚瑞恐惧地抓着他的衣角,“逃,我们逃吧?”
褚琛苦笑:“别傻了,能逃哪里去?”
褚瑞天真地道:“我们逃去京城,找皇后娘娘做主啊!”
褚琛怨恨地道:“你没看到锦衣卫站在公主一边吗?他们守着褚家,我们出得去吗?”
褚瑞抽了下鼻子:“我不想死,不想被砍头。父亲呢,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褚琛一拉他:“走,我们快回去告诉大哥。”
褚昀一向主意多,说不定有办法。
褚家人心惶惶,甚至没有人想起来收敛褚太君的尸首。
萧沫看了一眼那些侍妾的尸体,道:“我想她们不会想留在褚家,带走吧,好好置办她们的后事。”
韩重元低声道:“放心,我会让人办妥。”
栗子瑜面色不渝地上前:“公主,此举万万不妥,夏朝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请交由衙门处理,不要插手。”
萧沫看了他一眼:“如果衙门有用,褚家不会鱼肉百姓多年。如果当官的为百姓做主,何须我杀人?我说可以就可以,不服就给我憋着。”
说罢,甩袖而去。
栗子瑜气得差点维持不住风度。
岂有此理,大逆不道!
她只是一个公主,不是太子。就是太子,没有皇帝的允许,也不敢擅自杀了皇后亲属。
从来没有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栗子瑜心里真的厌恶上了没有规矩的公主。
第82章
萧沫一路纵马飞驰, 不知不觉到了郊外的一条小河旁。
河水清澈,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蔚蓝的天空,让人心中的郁气稍解。
下了马, 她走到河岸边坐下,凝视着水光粼粼的河水发呆。
韩重元带着人追上来,见到的就是少女落寞的身影。
让跟上来的两个锦衣卫远远守着,韩重元下马走了过去。
“公主!”男人喊她。
萧沫早就知道他跟上来了, 她抬头委屈巴巴地喊了声:“韩某!”
少女郁闷可怜的样子, 跟之前一刀砍了褚太君首级的冷酷简直判若两人,韩重元轻轻笑了。
他在一旁蹲了下来, 像哄孩子似地摩挲少女柔嫩的脸颊,果然手下凉凉的肌肤主动凑上来蹭蹭,熟悉的撒娇感。
“公主这是怎么了, 朝廷赦封的乡君都杀了, 还是不开心吗?”他低低道。
萧沫抿了抿唇:“可是有那么多人因为她死了。”
那些女人本可以活着, 有更长的人生要走, 然而就差这么一点,自己没有救下她们,让人以这么残忍的方式死去。
即使自己杀了褚老太君, 也救不回她们的命。
韩重元眯了眯眼,不喜欢小公主为不相干的人不开心:“可是如果没有公主, 她们死了也是白死, 死后还要殉葬地下, 公主为她们做得已经够多了。”
这是事实,这片大地上每时每刻都有悲惨的事上演, 却不会都有好运遇上公主。
萧沫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耷拉着, 叹息道:“要是再没有人为她们报仇,那也太可怜了。”
大概是因为练武的关系,萧沫自小就很向往快意恩仇的生活,所谓纵马江湖,一剑荡平天下不平事,豪情万丈。
她并不是厌恶权贵特权阶层,而是厌恶他们明明享有比常人高人一等的权力富贵,却不是向上发展高级的无害的享乐方式,而是偏偏通过践踏,伤害不如他们的底层人物来满足低等恶劣的趣味。
即使在现代的法律制度下,仍然有恶人罪犯通过各种手段逃脱惩罚逍遥法外,只余受害者痛苦终身,有仇不能报。
更何况是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当对上强权时,有时弱者真的是无能为力。如果没有人帮忙 ,连复仇都是一种奢望 ,那真的太痛苦太绝望了。
因为理解这种悲哀,所以才会更愤怒。
萧沫抬起头,凝视男人,眼神里有着坚定:“如果褚家真的恶贯满盈,罪恶滔天,我是不会让他们活着的,谁来救都不行,皇后不行,皇帝更不行。”
韩重元轻声笑了:“没关系,你想杀就杀吧,我帮你!”
萧沫眨眨眼,挪了挪身子靠近他,抓着男人的手指绕啊绕:“韩某已经帮了我很多,只是,你不怕被我连累吗?”
如果没有韩重元带着锦衣卫帮忙寻找证据,萧沫大概会闯入褚家对着每个人暴力逼供,等证实确有其事后,再将人都杀了。
但是比起这种手段,她还是更愿意将褚家所犯的事大白于天下,然后再光明正大地杀了他们。
只是如此一来,皇帝一定对韩重元这个锦衣卫统领大发雷霆,说不定会迁怒冷落他。
说来,她只是想找个可以贴贴的恋人而已,并未付出什么。倒是韩重元,可是冒着得罪皇帝仕途夭折的风险,这让萧沫稍稍有点心虚。
“原来公主是担心会连累韩某,”韩重元挑了挑眉头,反握住少女的手抓在手心里,幽邃的眼眸里含着微光,“世间的规矩千千万,韩某也不过是俗世中的一员,随泼逐流,得过且过。然而何其有幸得遇公主,公主心之所向,就是韩某心之所愿。只要公主能得偿所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公主,韩某此生已心许公主,只要公主不弃,其余不过身外物而已。”他唇角微微翘起,眼眸深处带着一丝狡猾,“所以,公主会一直喜欢韩某的吧?”
“韩某,”萧沫被这情话感动了,没想到韩重元对自己这么深情,她赌咒发誓,信誓旦旦地道,“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放心,若是皇帝要对付你,我就闯进皇宫威胁他,若是敢动你一下,我绝对让他痛苦得怀疑人生。”
当皇帝的一般特别惜命,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不会对付韩重元的。
韩重元闷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有感动到。
在萧沫离开后,栗子瑜怒气冲冲地转身回驿馆。
无法无天,胆大包天,公主以为她是谁啊,竟敢越过皇帝私自处置褚家?
他要写奏折,他要参公主一本,将她的恶劣行径公诸于朝堂。
这样没有规矩的公主,非得好好教化一番不可,否则和亲了也是给大夏朝丢人。
秦嬷嬷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身后,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因为跟栗子瑜同路,所以一起前来褚家拜访,竟会碰到褚太君惨死的场面,这要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啊?
“栗大人,栗大人,你可一定要阻止公主,褚家人不能动啊!”秦嬷嬷急得流泪。
要是褚家人真的被公主杀光了,自己还有生路吗?皇后一定会怪她没有约束好公主的。
天啊,自己这趟真是太倒霉了,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一定拒了这次的差事。
栗子瑜严肃地道:“秦嬷嬷放心,本官这就回去写折子上奏陛下,公主无法无天,本官是无能为力了。让圣上下旨,派一个能管住她的人来吧!”
还有锦衣卫统领韩重元,为虎作伥,也参他一本。
反正文官和锦衣卫相看相厌,参就是了!
栗子瑜回去就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公主如何如何跋扈恣睢’的词语,然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他是绝不会让皇帝将褚太君之死的罪责怪到自己头上的。
嘤嘤嘤!!!
苗千户头疼地看着身边一直哭泣的女人,郁闷地搔着头:“哎,你别哭了!”
房二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救下她们了,姐妹们死得好惨啊!”
如果不是她运气好,自己也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苗千户脸色铁青,提起这事也是吐血,自己跑得够快了,却赶不上褚家杀人的速度,褚家人太毒了。
他脸色阴沉地道:“那就为她们报仇。没听到公主说的吗?凡是受到褚家迫害身怀冤屈者,只要向公主申冤,就会查清事实还他们公道。”
房二娘抹了把连,泪眼模糊地道:“公主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会为百姓主持公道?”
苗千户嗤了一声:“公主连褚太君都杀了,你说呢?”
房二娘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好,我要回家,我要告诉身边的每一个人,公主是青天大老爷,她要为杨柳镇百姓主持公道了,大家都来揭发褚家的罪行。”
苗千户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快回家吧!”
现在锦衣卫的人手严重不足,除了派出去查探证据的,还要分出人手守着褚家严禁他们出府,苗千户是忙得分身乏术,真不想身边再跟着一个女人了。
关于萧沫的宣言也慢慢在杨柳镇的街头巷尾流传开来了。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个引天罚惩罚珉王的公主就在杨柳镇上,说要为百姓做主,凡是有冤屈可以向公主申诉,定会惩罚凶手?”
“真的假的?难道褚家人公主都敢动吗?”有人质疑。
“真的,褚家的那位老太君知道吧?她被公主砍了头了。公主连褚太君都杀了,更何况是褚家其他人,有冤屈的快去公主前面喊冤。”
人们纷纷奔走相告,激动而隐秘地谈论着这件事。
柳青因为伤势一直昏睡,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老大夫神情轻松地在柜台上处理药材,见她醒来乐呵呵地上前扶她:“柳姑娘醒了。”
柳青环顾四周,急切地问道:“人呢?”
她还不知道之前发生在医馆里的刺杀,更不知道萧沫的身份。
老大夫安抚她:“别急,别急,你刚醒体弱,先吃些东西,喝了药再说。”
柳青耐着性子喝完药,才问道:“大夫,恩人们呢,他们走了吗?”
老大夫笑呵呵地道:“没走,他们就在镇上的客栈呢。柳姑娘,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柳青疑惑:“什么人?”
老大夫激动地道:“正是你要找的公主。”
老大夫将她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还有公主将褚太君杀了的事。
“褚家势大,即使公主杀了褚太君,言明会为褚家戕害的人做主,但是大家还是半信半疑,惧于褚家的势力不敢露面喊冤。”老大夫道,“但是这都是暂时的,相信褚家早晚会迎来末路。”
柳青站了起来。
老大夫忙扶住她:“柳姑娘。”
柳青撑着桌子喘气道:“我要去写状纸,做第一个状告褚家的人。别人不信,我信公主。柳家灭门之仇,该是褚家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她不但恨褚宏,更恨褚家,没有褚家家风不正在褚宏背后撑腰,他怎么敢如此毫无人性杀人满门?
一个褚宏就能偿还灭门之罪了吗?不,她要整个褚家陪葬。
萧沫所居的客栈前,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告状之人,为褚家的覆灭按下了倒计时。
而在杨柳镇外,几匹快马正飞驰如电朝镇上赶。
第83章
褚家就像是只贪婪残忍的巨兽, 死死压在杨柳镇百姓的头上。
如今,哪怕它被砍去了一只脚,然而只要没有彻底的倒下, 依然让人戒慎恐惧得不敢上前复仇。
今天终于有人踏出了第一步。
柳青手执状纸跪在了公主停驻的客栈门前,状告褚家褚宏纵仆行凶,打死她一家四口,火烧柳家毁尸灭迹, 将她强抢入府纳为侍妾。
柳青甚至毫不讳言自己杀了褚宏的事, 朝廷没有为她做主,官府没有为她主持公道, 律法虚设,财狼当道,那她为自己求一个公道想办法报仇有什么错?
若是有错, 也是这个世道的错。
杨柳镇的百姓越聚越多, 他们默默无声地盯着客栈大门, 眼神里是压抑的焦灼, 期待,渴望,就像是一滩死水等待着点燃火焰。
锦衣卫从门口走出, 肃立两旁维持秩序,苗千户几个大步上前扶起柳青。
柳青踉跄的站起, 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后。
萧沫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口, 她徐徐朝柳青走去, 韩重元一身黑色麒麟服跟在身后。
众人眼里只看得到那娇艳如花,神情清冷悲悯似仙人的小公主, 她一步步走来,然后伸出一双白玉无瑕的手, 接过了柳青手里的状纸。
“状纸我接了,”萧沫严肃地道,“褚宏已死,你还有何冤屈?”
柳青抬起头,迎着公主鼓励的眼神,大声道:“褚宏死了,可是褚家还没有倒。民女要状告褚家纵子作恶,告当日帮着褚宏杀了民女家人的凶仆,他们助纣为虐,求公主做主。”
她说着就要跪下。
萧沫伸手拦住了她,看着柳青的眼里有着欣赏,她喜欢对方坚韧不拔绝不屈服的性子,在这个时代的女性中无疑是罕见的。
环视周围一圈,萧沫低眉颔首:“公道自在人心,褚家多行不义必自毙。本公主有言在先,只要证据确凿,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褚家人,说话算数。”
周围顿时发出嗡嗡的声响,公主说的是真的吗?连天皇老子都不怕的褚家人,真的会受到审判吗?
韩重元挑了挑眉,眼神看了少女一眼,返身带上人上马直奔褚家。
小公主要做的事,他当然是全力以赴帮她达成。
褚家。
三日之内,府上连死了两位主子,褚家上下人心惶惶。
褚老太君的尸首还是褚府管家收敛的,同褚宏一起放置在了灵堂上。
一向繁盛热闹的褚家,如今安静窒息如坟墓。即使府里有白事,也是大门紧闭,本来要上门吊唁的客人也不敢上门来,而是驻足观望。
褚太君的后事凄凉若斯,让人不胜唏嘘。
褚家外面则是巡逻监视的锦衣卫,不许人进出褚家,每日的物资采购也是让人送到门口递进去。
凡是想向外求助的褚家人,他们的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褚家几个能主事的人都聚在褚昀的卧室,满脸菜色,几天都没有好好梳洗了。
褚昀只有一只眼露在外面,另外一只眼上蒙着白布,隐隐有血迹渗出。脸色发青,完好的左眼布满阴鸷,就像是一只陷入牢笼的困兽。
等待着屠刀掉下来的过程是最痛苦难熬的,褚瑞抓着头发,不住地低吼:“怎么办,怎么办?父亲为什么还不回来?再等下去,公主是不是要把我们都抓起来杀了,不如,我们冲出去,逃吧!”
这时管家冲了进来,惊慌地道:“二老爷,少爷,不好了,锦衣卫进来抓人了。
褚昀猛地抬起眼,朝管家看去。
韩重元既然带着人过来褚家,自然早有准备,一早查清楚了柳青一家灭门的前因后果。
他迈进褚家,按着找到的证据,不紧不慢地将当日跟着褚宏参与柳家灭门案的仆从、护卫等一一抓捕。
待褚二爷等人扶着褚昀匆匆赶到前院时,见到的就是锦衣卫带着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镇中最大客栈前面的空地上,迅速地垒起一个简单的高台。
所有参与过柳家灭门案的人,除了已死的褚宏,都跪在了高台上。
对着辩无可辩的证据,他们承认了当初自己犯下的罪行,而后当着全镇百姓的面,被砍下了头颅。
恐怖染血的首级在地上翻滚,人群先是鸦雀无声,接着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啜泣,越来越多的人哭了起来。
如果说褚家人是首恶,那听从他们行事的人就是帮凶,平日没少在镇中狐假虎威,横行霸道,今天他们亲眼看见这些曾经耀武扬威欺压自己的恶奴死了。
“我,草民有冤情,状告褚家褚二爷!”一个衣衫褴褛满脸皱纹,断了一只腿的乞丐拄着一个棍子,涕泪交加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扔开棍子跪下,“这个畜生 ,他害死了草民的妻子,还害死了草民的一双儿女,求公主为草民做主。”
来人姓徐,曾经是褚家铺上的一名掌柜,只是因为妻子生得貌美,就被褚二爷设计贪污陷害入狱。
等他出来后,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因为反抗不从,被褚二爷掐死,自己的一双儿女因为失去了父母庇护,在寒冷的冬天被活活冻死。
徐掌柜出来后更是被打断了一条腿,只能充当乞丐苟且偷生。
他知道褚家势大,原以为报仇无望,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要为被害死的妻子和儿女报仇。
看着凄惨落魄的徐掌柜,萧沫眼膜暗沉,她再次从客栈大堂里走出来,亲手扶起他:“若是证据确凿,本公主亲自砍下褚二的人头。”
这一次,萧沫没有留下,而是跟着韩重元一起前往褚家。
锦衣卫的去而复返,惊得褚家上下人仰马翻,只是这次不是无关紧要的下人,而是褚二爷褚彬。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褚二爷像条狗似地被人拖着出了褚家。
褚昀咬紧了牙关,像条恶犬似地狠狠盯着锦衣卫,挣扎着一起跟了过去。
到了现在,他还是存着一丝奢望,难道公主真的敢不经帝后允许,堂而皇之地屠戮褚家人吗?
萧沫负手立在褚家大门前,大部队跟着她从客栈转移到了这里。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等待褚二爷的下场,这将证明公主说的话是真是假,也关系着接下来更多的受害者会不会勇敢地站出来指证其他褚家人的恶行。
韩重元亲自出马将人带走审问,飞快地找来证人证据,证明徐掌柜所言非虚,褚二的罪行属实。
熬不过酷刑的褚二爷,对着摆着面前的证据,欲哭无泪地签字画押认罪。
他被锦衣卫拖了回来,扔在了萧沫面前。
褚二挣扎地喊道:“公主,我们是亲戚,是一家人啊。皇后娘娘是我的表妹,你不能杀我啊!”
萧沫这时才撇了他一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还不是王子呢,可真是会做梦。而且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对所有子民一视同仁,怎么会为了你这么个杀人犯徇私枉法?”她轻声道,“可不要玷污了皇后娘娘的名声哦!”
褚二爷怄得要吐血,疯狂嘶吼:“那你等皇后娘娘的旨意啊,把我关起来押送京城啊,你不能杀我!”
“浪费时间,好有,养着你不用花粮食吗?”萧沫伸出手,这次韩重元亲自抽出自己的绣春刀放到了她的手心——别用别人的刀了。
握刀在手,萧沫的气势为之一变,就在她要砍下时,突然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儒雅斯文的栗子瑜挥开人群而来,怒视萧沫道:“公主真的要杀了他吗?不说他是褚家人,若皇后闻之必然大怒。还有,公主此举乃是僭越,他所犯何罪,公主又有何权利杀他?”
栗子瑜不想萧沫如此猖狂悖逆,杀了一个褚太君不够,竟然真的要对褚家其他人动手。
萧沫冷笑了一声,将褚二爷签字认罪的供纸放在他眼前:“看到了吗?因他一人,死了几条人命,这就是他该死的证据。你问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杀了他?有何权力?栗大人,他奸污人害死人命的时候不见你出来阻止;他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时候不见你出来阻止;他拿着皇后名头肆无忌惮的时候,不见你出来阻止,到我要杀了他你偏跳出来阻止。”
萧沫喝道:“我为什么杀他,就是怕有些人拿权势背景说话非要保下他。什么皇亲国戚,什么皇后娘娘,不拿百姓当人看,他们也配坐在高位,享受着天下人的供奉?”
栗子瑜脸色青青白白,被气得发抖,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狂悖不尊的话,是真的没将帝皇朝廷放在眼里,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你,你,”栗子瑜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沫拨开他,冷冷地凝视瘫在地上的褚二爷:“人,今天我是非杀不可。就当是本公主替皇帝清理蛀虫了,不用客气。”
话落,她疾快无比地挥出一刀 。
褚二爷错愕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头颅已经高高飞向了空中。
汹涌的献血喷溅而出,洒了栗子瑜一身。
直面褚二爷被斩首,他眼皮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底下目睹了一切的人群里,渐渐传出了欢呼声。
而褚昀他们,早已面若死灰,呆若木鸡。
下一个,是不是轮到他们了?
第84章
淅淅沥沥, 热液打湿了脚面,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胆子最小的褚瑞吓尿了。
“大哥,大哥, ”他脸上似哭非哭,颤抖着嘴唇,“我不想死,救我, 快想办法救我啊!”
人为刀狙的时候, 对案板上的鱼肉何尝有一丝怜悯;当轮到他人执刀,境遇反转, 才能体会弱者的悲哀恐惧。
世间事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褚昀完好的眼眸赤红,他咬着牙死死压住反胃的呕吐感, 一字一句地道:“关门!”
仆人们压着恐惧手忙脚乱地关上大门, 也将褚二爷的尸首关在了门外。
透过渐渐合拢的缝隙, 韩重元不经意地和褚昀怨毒憎恨的独眼对上, 直到大门隔绝了对方的身影。
穷途末路之人,犹妄想作困兽之斗,啧!
发出一声冷嗤, 韩重元平静地垂下眸,扫过地上晕倒的栗子瑜, 吩咐道:“送栗大人回去!”
没有人在乎栗子瑜的倒下, 当萧沫一刀砍下褚家二老爷的人头, 众人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冤屈被点燃了,他们疯狂地向前拥。
“我, 我有冤要诉,我要控告褚家大少爷, 曾设计谋害”
“草民要告褚家三少,他”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像是被解开了束缚在身上的缰绳,不断的有人大声控诉褚家的罪恶行径,控诉自己的委屈。
他们不但要告褚家人,还要告褚家宗族,他们仗着褚家的势坏事同样没少干。
这么多人告状,自然要一一记录下来,再查证清楚真假。有证据就抓了人砍头,没有证据的话,就先放到一边慢慢查。
萧沫要的是将褚家的罪恶袒露在阳光之下,证明他们是死有余辜,杀得光明正大。
否则,她暗地里潜入褚家一把杀个干净,何必费这个劲。
这也不是一时三刻就可以办成的事,韩重元让苗千户留下了处理此事,自己先护送萧沫返回客栈。
柳青则是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帮忙,她迫不及待地要看证据确凿后,褚家倾覆的那一天。
将人送到客栈,韩重元还有其他的事要忙,简单交代了几句,掉头就要离开。
萧沫忙喊住他:“韩某,我也要去!”
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好无聊啊。
看着萧沫期盼的小眼神,韩重元几乎不用思考,当即点头同意。
这世上有公主不能去的地方吗?必须没有。
萧沫立即笑颜如花,星眸漂亮得惑人心魄。
韩重元接下来的目标是查抄褚昀名下的赌坊和青楼。
这两处地方最是藏污纳秽,黑暗血腥之所,不知埋葬了多少尸骨和冤魂。
如今褚家大厦将倾,人心惶惶,那些赌坊的管事和打手正是六神无主之际,又找不到人做主,对锦衣卫的围剿毫无反抗之力。
在锦衣卫的审讯手段下,轻而易举地交出了赌坊里的账本,还有一本记录了赌坊用哪些伎俩和勾当引诱目标染上赌瘾,献出全部家产的秘密手册。
手册里记下了有人委托赌坊设计对手,故意派打手将人打死的;也有故意引着人赌红眼卖儿卖女 ,卖掉妻子的;也有赌坊如何追回被赢去的银子,而派人追杀的事例,种种不堪不一而足。
赌坊干的坏事都被记录了下来,厚厚的一本看得令人咋舌,触目惊心。
薄薄的一册手纸,上面全是足以立案的刑事案件。
如果交到县衙,够忙个一年两年的。
萧沫翻着册子,那些沾上赌的人固然可恨,但是赌坊故意设计引诱人染上赌博更是可恨。
而赌坊的获利更是惊人。
这么大的利益,褚家就是再霸道,一家也是吃不下的,韩重元要找的是隐藏在褚家背后的人脉和关系。
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是锦衣卫精通和擅长的,萧沫索性丢开不看了。
接下来是青楼,青楼自然也被查封了,里面有些是人贩子掳掠来的女人,其中更有因不愿接客等被打死的,又是一番处理安置。
不过韩重元没在青楼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按照铁鹰的手下交待,他们手里绑来的幼童很多,大都被交易给了一个人。而交易方是谁,只有铁鹰一人知道。
韩重元怀疑铁鹰就是褚家暗地里培养的,专门做贩卖妇女儿童的勾当。
而掳掠来的妇女儿童都被褚家拿来利用,安置在自己的青楼下贩卖皮肉生意。
但是现在青楼里的人数和铁鹰手下交待的对不上,很显然他们流向了其他地方。
而掌握那些人的去向和人数的或许只有主持此事的人知道。
那些女人和幼童会被拿来干什么,见怪了人心鬼蜮的韩重元自然能猜到几分,无非是有利用价值,拿来讨好某些人。
这张通过人质构织的网,网中的人和褚家必然利益相连。
如今公主搞掉褚家,那些人说不得暗中恨上了公主。
韩重元可容不得别人仇视公主,他要做的是弄到名单,将这些人握在手心里才能放心。
在锦衣卫封锁查抄褚家产业时,一双含着恨意的眼睛隐秘地注视着这一切,而后默默地消失在杨柳镇。
镇外驿馆。
栗子瑜被送回醒来后,就处于暴怒的状态中,差点连温文尔雅的风度都维持不住。
“目无君父,不守礼法,骄横恣睢,野蛮狂妄,”栗子瑜嘴里狂骂,摊开白纸奋笔疾书。
他要重重地参上一本,从来没有见过公主当街执刀杀人,不将朝廷官员放在眼里的,简直岂有此理,不堪为嫡公主。
果然是乡下愚夫愚妇教养的,哪里比得上帝后精心教养出来的明珠公主,合该她代嫁和亲北狄,也只有这么野蛮的公主才适合在草原在活下去,而不是皮娇肉嫩的明珠公主。
饱受惊吓深感耻辱的栗子瑜,恨不得将萧沫批判得一无是处。
“东翁,”季常清匆匆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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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哦,是什么人啊?”栗子瑜收拾狂怒的心情,勉力维持住儒雅的风度,伸出手道,“拿来,本官看看。”
等信纸展开,栗子瑜立即将纸合上,脸色变了变。
“东翁?”季常清疑惑地看着他。
栗子瑜皱了下眉,问道:“送信的人呢?”
“就在外面。”
栗子瑜摸了摸胡子道:“是那位故人,本官前日拜访不在,他今日回来了,邀本官见面。”
他沉吟地道:“常清,你跟本官一起去见见他。”
俩人出了驿馆,在前方不远处,有一青衣小帽的仆人垂手而立,见着栗子瑜立即迎了上来。
“栗大人,我家主人想请您前去做客,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他微微躬身,旁边果然停着一辆普通马车。
对方似乎笃定栗子瑜会去,果然,栗子瑜沉吟了一下,带着季常清上了马车。
马车在路上不知绕了多久,就在马车里的栗子瑜坐得昏昏欲睡,正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停下了。
“栗大人,到地方了,请!”
栗子瑜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只见自己正处于一座幽静的山谷中,前方一座雅致小巧的庄园,大门敞开。
栗子瑜犹豫了会,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庄园,里面别有洞天,只觉到处清香异常,令人心旷神怡。
沿着一条碎石小径,来到了一处亭子,里面有一人正背向他而坐,俩小童在一旁服侍。
栗子瑜站在十几米远处没有动,而是先打发了季常清跟着人离开。
似乎听到了动静,那人转过身来,朗声笑道:“栗大人来了,褚某有失远迎。”
栗子瑜勉强笑了一下,却不走近,而是立在原地道:“褚兄,真的是你。”
那人赫然就是褚家家主,褚牧。
他接到传信就往回赶,没想到等着自己的却是老母亲被表妹所生的嫡公主一刀砍了首级的消息。
而就在今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惨死于嫡公主刀下,褚府被团团围困,只等着尘埃落定,满门覆灭。
褚牧没有商人的市侩之气,相反他身形高大,面容方正,看着就是豪爽大气之人。然而他现在双眸血红蕴含恨意,就像是一只等着扑下山噬人的野兽,令人窒息。
“栗大人,上次我们相见还是在京城,谁能想到久别重逢却是如斯境遇,不如上前来喝一杯?”褚牧扯了扯唇,摊手邀请。
栗子瑜不动:“唉,褚兄,褚家的事非我所愿,本官也是无能为力。今日来见褚兄,是想劝你节哀顺变,如今褚家眼下有危难,不如早早上京,去求一求皇后娘娘下旨解围?”
褚牧眼神动了动,出声道:“栗大人莫非是嫌弃褚某无好物待客,清风,明月,你们俩个亲自去请栗大人过来。”
“是!”异口同声的清脆嗓音响起。
褚牧身边的俩小童动了,栗子瑜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到他们身上。
就见俩个童儿不过七八岁年纪,竟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皮肤雪白,眼眸乌黑,笑起来一人一个酒窝,不过一个在左脸,一个在右脸,像是彼此照镜子似的。
身段纤瘦,行走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上前来一人一边拉栗子瑜的手。
栗子瑜只觉心头一酥,想离开的步子就怎么也迈不动了。
褚牧玩味一笑。
第85章
身下如小羊羔般随自己掌控的幼小躯体, 那细细一手可扼在掌心的脖子,尖利细幼的童声,还有漂亮含着泪水的大眼睛, 无不在刺激着栗子瑜的神经。
这一刻他脱下了斯文儒雅的表皮,彻底释放心里的兽性宣泄丑恶的欲望,眼前晃动的画面让他生出了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仿佛能俯瞰世间为所欲为。
直到身下的躯体变得冰冷, 粘腻的触感让人生厌, 栗子瑜混浊的眼神才一点点恢复清明。
血腥味直冲鼻腔,片刻前可爱灵动的幼童一死一伤, 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栗子瑜丢开抓在手里的幼童,丑陋的面容重新披上温和有礼的外皮, 慢条斯理地下了床榻。
似乎知道里面已经结束, 有仆人贴心地敲门, 引他到旁边沐浴, 连干净的衣袍都准备齐全,对床上的惨状视而不见。
重新穿好衣服,栗子瑜理了理袖子, 轻叹一声,要是没了褚牧, 真的有点可惜啊!
推开门走出去, 褚牧还呆在原地, 凉亭的石桌上已经倒好了两杯酒。
这次栗子瑜没有矫情,径自上前在他对面落座, 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栗子瑜语重心长地道:“褚兄啊褚兄, 听本官一句劝,速速离去赶往京城求皇后娘娘庇佑,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留下来找死呢?”
嫡公主摆明了要和褚家过不去,连褚太君都杀了,还怕多杀一个褚家家主吗?
她都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了,其他褚家人或许还有一丝活路,褚牧这个褚家家主首当其冲,必然是对方要杀的第一人。
栗子瑜这也是被侍候得舒服了,想到以前褚牧的好处,真心诚意地劝他。
褚牧阴阴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地墩在桌上,杯底立即四分五裂。
他的眼眸赤红,戾气四溢:“我倒是能逃,但是我几个儿子呢,已经死了一个,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剩下的都去送死,然后看着满门覆灭?还有杀母之仇,若是放着仇人不报仇,那是枉为人子,来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她老人家?那个小畜生,欺人太甚,栗大人,褚某不甘心啊!”
杀母杀弟之仇,他恨不得吃萧沫的肉啃她的骨头。
栗子瑜难掩同情,叹气道:“唉,可是她是公主,仗着锦衣卫撑腰,本官是劝了又劝,又何曾将本官放在眼里过?”
栗子瑜不管底下藏着何等龌蹉的本性,在人前一向伪装得很好,高风亮节受人敬仰,萧沫的轻视同样让他不快。
褚牧厉声道:“那小畜生和褚家已经是生死仇人,褚某说句实话,不是她死就是我亡,褚某此次定要除了她为家人报仇。”
栗子瑜大惊失色道:“这可不行啊,她可是公主,是帝后特意下旨迎回的嫡公主,杀她可是株连九族的事,褚兄,你可千万干不得啊!”
栗子瑜虽然暗恨萧沫粗莽不逊,到底是文人,对皇权还是敬畏的,无论如何不敢对公主动手。
“如何使不得?她不死,褚家就要亡了,既然她待褚家无情,那只能先送她去死一死了。”褚牧阴鸷的眯眼。
栗子瑜有些后悔留下来了,他可不想扯进诛杀公主的事件中,断了自己的仕途。
他苦口婆心的相劝:“都是亲戚,何至于搞成这般,本官这就回去拦住公主动手,褚兄千万不要冲动啊!”
他起身欲走。
‘咚’,褚牧一拳砸在石桌上,厉声道,“既然她不将褚家当亲戚,褚家又何必顾念血脉情分。栗大人,褚某已经决定了。”
他的眸子深处泛起疯狂:“只是,此事还需栗大人助我一臂之力,合计杀了那小畜生。”
栗子瑜脸上的表情有些勉强:“褚兄说笑了,此次就当本官没来过,我什么也不知道,告辞。”
看着栗子瑜避之不及的神情,褚牧松弛地向后仰了仰身子,幽幽道:“听说那小畜生嫉恶如仇,连珉王都死在她手上。若是知道了栗大人喜好幼童,手上人命无数,你说她会不会也一样杀了栗大人呢?”
他慢条斯理地盯着栗子瑜,像是毒蛇盯上了猎物:“栗大人,我成功了,褚家活,你也能重新堂而皇之地站在朝堂上。若我失败了,没有了褚家,那就休怪褚家保不住你的秘密了!”
栗子瑜身子一僵,怒视褚牧:“褚兄你,,你为何要害我?”
褚牧狂笑:“哈哈哈,要怪就去怪公主那个小贱人吧!”
褚牧身为皇商,搜罗各地奇珍异宝供奉皇室,常年四处游走。
他暗中豢养培植铁鹰,掳来美貌少女和幼童,在地方开设青楼和隐秘场所,供贪恋美色和特殊癖好的官员富豪取乐,彼此勾连,既赚得了金钱,又结交了人脉,也方便他取得奇珍异宝交差。
包括在京城,他也为一批爱好上不得台面的提供特殊服务,栗子瑜就是其中的一员。
栗子瑜此次路过杨柳镇,还耐不住心痒主动出门拜访褚牧,只是对方提前几天出门去了。
如今面对褚牧的威胁,栗子瑜身上冒出一身冷汗,他可不想身败名裂。
看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丧心病狂,见不得人。
栗子瑜不敢去考验一旦被萧沫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当下颓然跌回位子:“唉,你到底要本官怎么做?”
看栗子瑜妥协,褚牧唇角扯出诡异的笑容:“栗大人,看开些,我们不过是一丘之貉,我要死了你也逃不过。而且,褚某要大人做的事也很简单,只需要你先写一封信。”
栗子瑜诧异:“只是一封信?”
褚牧颔首:“一封信。”
镇子里。
萧沫对外宣告,等查清褚家一干人的罪行后,将在三天后先行处决褚昀等首恶之人。
因为仗着褚家势为非作歹的人太多了,锦衣卫要查探事实要花费许多时间,不得不一批批来。
为此苗千户带着人先守在了褚府外面,谨防里面的人狗急跳墙弄出事来。
至于赌坊手册记录下的违法犯罪之事,本来应该交由本地县衙查明执行,但是韩重元查探下得知县令是褚家的儿女亲家,本身为官不正,所以决定交由上一级的州府衙门处理。
萧沫没有意见,这本来是官府衙门的事,若是放着然锦衣卫来,怕是要花上一年半载尚不够。
凡事不能尽善尽美没有遗憾,她只能尽力做到多少是多少。
而更让她苦恼的是目前留在青楼里女人的去留问题。
除了被掳掠贩卖的,也有被家人卖进青楼,以及自卖自身的。
萧沫不歧视青楼女子,在古代社会大多数都是身不由己,当然也不排除自愿卖身进来的。
在封建社会,百姓活得难,女人更是艰难,能让自己活下来最重要。
有一部分人不想改变,愿意继续留在青楼。
而被掳来的女子中,她们不想留在青楼,可是已经失了清白,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萧沫召集了这一部分人,对那些失了希望寻死觅活的人,首先鼓励她们鼓起勇气继续生活。被送进青楼不是她们的错,贞洁只不过是世道强加于女人的镣铐。男女同样为人,若女子讲究贞洁,难道男人的身体就不需要贞洁?可是那么多男人婚前和人有染,或□□眠花卧柳,也没见他们失了贞洁就去死啊。
何况她们是受害者,更是无辜,只要不把贞洁当回事,贞洁就束缚不了你。
对于那些渴望想回家,却又怕被家人嫌弃的姑娘,鼓励她们可以先写信试探一番,如果家人接受她们回去,到时会派人亲自送她们归家。
若是不想回家或是无家可归的人,则是商议接下来如何生存的问题。
到时会从褚家的钱财中拿出一部分补偿她们,萧沫提了几点建议,然后发动每个人开动脑筋群策群力讨论自己的出路。
让每个人都参与进来,大家一起认真地想办法为自己的生存想办法,提出问题解决问题。
看着那些女子脸上渐渐多了生气,每个人都在为将来而积极努力的样子,真好!
栗子瑜的信就在这时被送到萧沫手上,送信的是他的门客季常清。
季常清一身狼狈,哭丧着脸求助:“公主不好了,我家大人被山匪绑走了,求公主一定要救救我家大人啊!”
萧沫茫然了一会,她几天没有回镇外的驿馆,还真不知道竟然有山匪从驿馆里绑走了朝廷官员。
虽然和栗子瑜关系不大融洽,但是萧沫也理解栗子瑜作为古代的文人官员自有其立场,彼此只有观念不合,还没有到结仇的地步,当然不想看到人出事。
这时韩重元也赶到了,俩人相视一眼,打开了那封信。
里面是栗子瑜的亲笔签名,字迹潦草,赫然写着自己被苍耳山的匪徒绑架了,对方要求萧沫和韩重元亲自前往苍耳山交赎金,否则就杀了他。
季常清一把跪下,磕头哀求道:“公主,韩统领,你们可一定要救救我就大人啊,小人求你们了!”
她疑惑地看向韩重元,所以苍耳山在哪里,对方又为什么绑架栗子瑜,要求他们前去救人?
萧沫鼓了鼓嘴,真是的,是不是当自己好欺负啊!
第86章
好嚣张的山匪。
送上这么一封信恶意满满的信, 指明让萧沫和韩重元俩人前去救人,明摆着是不怀好意。
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就这么笃定他们会主动踏入陷阱, 如他们的愿?
萧沫又仔细问了季常清事情经过,原来栗子瑜带着他出门散心,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山匪绑架,对方只放了他回来报信。
季常清苦着脸催促:“公主, 韩统领, 他们要求二位今天之内赶到苍耳山,一定要尽快动身啊, 要不然东翁就没命了!”
韩重元漫不经心地收起信,相较季常清溢于言表的着急,他对栗子瑜的被绑就显得无动于衷。
男人的视线专注地看向萧沫:“公主意下如何?”
他对栗子瑜漠不关心, 只在乎萧沫的安危, 既然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 又怎么可能愿意让萧沫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涉险。
而且, 他冷酷地想,从尊卑上来论,公主是君, 栗子瑜是臣,没有为了臣子而让公主亲自冒险前往救人的。
一介礼部侍郎, 死了就死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 重要的是萧沫的意愿。
萧沫自然是要救人的, 总不能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山匪害死啊。
她歪了歪头,手指轻点下巴, 疑惑地道:“救当然要救,我只是好奇苍耳山在哪里, 他们和本公主有什么恩怨,为何非要让我们去那里不可?”
让季常清先退下,韩重元拿来本县地图,又请教了本地百姓,才知道苍耳山在邻县杨林县境内,距杨柳镇五十里远。
听说苍耳山上常年盘踞着一伙杀人如麻的山匪,打劫过往行人商客,凶残异常,官府几次剿匪都无功而返。
这次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越过杨林县来绑架栗子瑜,还点名让萧沫和韩重元亲自过去老巢。
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他们。
萧沫若有所思:“难道是想调虎离山?”
她最近最大的动作就是三日后公示褚昀等的罪行,将他们当众砍头伏法。若是有人不想褚昀等死,会不会想把她引开做些什么?
俗话说的好,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谁也不知道褚家还藏着什么后手。再说,褚家还有一位至今未归的家主褚牧,他又会不会藏在暗中搞些手脚呢?保不准都是褚家在搞鬼。
想了想,萧沫道:“这样吧,锦衣卫的人手留下以防万一,我们少带些人去苍耳山伺机救人。”
之所以这么说,是萧沫有信心不管对方设下什么陷阱,自己都有能力护着韩重元他们全身而退。
韩重元挑眉:“公主想好了?”
萧沫看了下四周没人,立刻跳进男人怀里,可可爱爱地蹭蹭他:“韩某你是不是怕了,要是害怕就说出来,我不会笑你的哦!”
熟门熟路地接住少女,韩重元眼眸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这几日忙忙碌碌,他们好久没有机会这么亲近过。
他嗓音低沉地道:“怕,到时公主记得保护好韩某,韩某的身家性命都在公主手上。”
那意有所指的话语让萧沫怔了怔,心脏麻了一下,那种好像不管自己做什么男人都会不顾一切相随的感觉 ,自己好喜欢怎么办?
作为在现世唯一建立亲密关系的人,萧沫喜欢对方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以自己为中心事事依从,彼此紧密地绑在一起,这会让她有踏实感,不会觉得在这个世界漂浮不定。
她喜滋滋地保证:“好的呢,韩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既然萧沫决定好了,当下找来苗千户商议,让他小心看好褚家人,一切等他们从苍耳山回来再说。
苍耳山离着杨柳镇有五十里,若他们骑快马的话,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抵达。
当下不再迟疑,抽调了十名人手,一行人出动赶往苍耳山。
苍耳山上。
山顶的一处隐秘棚子里,栗子瑜焦躁地走来走去,不时驻足眺望山脚下。
棚子里褚牧大马金刀地坐着,气定神闲,只有阴鸷的眼眸才透露出心中的不平静。
栗子瑜叹气道:“本官不明白,褚兄为什么一定非要带上我,就不能让本官留在杨柳镇吗?”
褚牧眼珠动了一下,呵呵一笑:“栗大人可是非常重要的人选,当然要在场了,因为你会是见证人。”
“见证人?”栗子瑜疑惑。
褚牧眯了眯眼:“亲眼见证嫡公主的死期,证明她是死于山匪之手,与他人无关。”
栗子瑜焦躁地大步上前,逼问道:“事到如今,褚兄莫非还要瞒着我不成,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要如何送公主去死?”
最重要的是事后如何脱身,让他能清清白白毫发无伤地重返朝堂?
褚牧嗤笑一声,而后伸臂一指脚下郁郁葱葱的山林,抬头道:“栗大人可知道这山林中有什么?”
“什么?”栗子瑜狐疑地眯眼打量茂密幽深的山体,猜测,“是苍耳山的山匪,他们是你的人?”
除了苍耳山的山匪原本就是跟褚牧一伙的,如今对方想借着山匪来杀人,栗子瑜想不出其他的。
“哈哈哈,区区几个山匪而已,褚某还真不放在眼里,又怎能拿指望他们去对付公主呢?”他眼里泄露出一丝得意,轻声道,“是兵啊,是大夏朝的士兵。用护卫大夏皇朝的士兵,去对付皇室血脉,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猖狂地笑了。
栗子瑜退后一步,脸色都白了,颤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此地怎么会有军队在?”
褚牧笑声一敛,阴沉着脸道:“不妨实话告诉你,苍耳山的匪徒早在一天前就被剿灭了,如今这里只有兵,没有匪。”
褚牧想要报仇雪恨至萧沫于死地,但是他也不想落个诛灭九族的下场。皇后娘娘或许对褚家有感情,但褚家到底不是承恩公府,跟皇后隔了一层,就算求情也是有限的。
说到底,就是仇他要报,荣华富贵他也想要,嫡公主必须死,但是要死在其他人手上,跟褚家不能扯上丝毫关系。
在路上得到萧沫诛杀褚太君的消息后,褚牧就预感不妙,派人去联系了守备将军路元龙。
拜他四处经营所致,褚牧手里有路元龙的把柄,对方贪污军响,纵兵行凶,更曾醉酒随意殴打平民致死,而后毁尸灭迹。
路元龙不想他交出证据,落个杀头下场的话,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正好苍耳山上山匪为患,本地县令曾几次请命军中派人来剿匪,按照褚牧的计划,路元龙以剿匪之名提前一步暗中将山上的匪徒清缴,而后藏匿山中。
而他则将萧沫等引到苍耳山,让路元龙趁机杀了对方,然后将罪名推到苍耳山匪徒身上。
再然后,当然是路元龙装作晚来一步杀光害死嫡公主的‘山匪’,顺便救出礼部侍郎栗子瑜。
栗子瑜就是活生生的‘证人’,他亲眼目睹一切,公主为救自己奔赴苍耳山,可惜不幸死在匪徒手上,自己侥幸被赶来剿匪的路元龙救出。
这一切都是巧合,是公主自己时运不济,除了栗子瑜和路元龙可能会受到惩罚,跟褚家没有丝毫牵扯。
这么一来,不仅能解除杨柳镇中褚家的危机,更是为褚太君和褚二爷报了仇,还彻底将路元龙和栗子瑜跟褚家绑在了一起。
不想落个谋害当朝公主的罪名,他们只有咬死是山匪所为的事实。
就算将来真相败露,也是路元龙的锅,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为了一切逼真,他才将栗子瑜带上苍耳山。
而用路元龙,也是他对萧沫心存顾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底牌,用上百个士兵总不可能再失手吧?
栗子瑜听得冷汗潸潸,脸色苍白。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质疑道:“可是你怎么确定公主会冒险前来救人,万一他们不肯来呢?”
褚牧冷笑了一声:“褚某不做没有把握之事,观那小畜生行事,假仁假义,好为人出头。栗大人既然落入险境,她怎么会不来,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见死不救吗?而小畜生一动,韩重元必然随行。”
而且说不定他们以为自己的目标是救出褚府里的家人,必将大部分人手留在杨柳镇以防万一,正好方便了自己行事。
不得不说褚牧不愧是褚家家主,深谋远虑诡计多端,在算计人心上有一手,方方面面都被他算到了。
那么,他会如愿吗?
褚牧所在地最高,方圆几里一览无余,他注视着远处小道上驰来的几匹马,语气凌厉:“来了!”
山林隐秘的潜伏处,身披铠甲,身形壮硕似山的守备将军路元龙同时呼出一口气:来了!
他阴沉地擦拭着手里的弓箭,在他周围一圈隐藏着同样挽弓搭箭的士兵,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走入视线范围。
除了少数几个绝对心腹,没人知道将亡于箭下的会是当朝嫡公主,他们会以为对方是山匪的同伙,自己杀的是敌人。
当公主死的那一刻,所有人会成为‘凶手’,不想被朝廷清算,大家将自觉自发地保守这个秘密。
当所有人都成为‘同谋者’,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这是他设计好的‘谋杀’,却将会是上百士兵心里认定的‘误杀’。
‘嘎嘎’,无形的杀机惊起一群乌鸦,从众人头顶掠过。
第87章
山脚下, 萧沫停马驻足,仰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惊鸟。
不远处树林茂盛的苍耳山沉寂无声,静悄悄地好像除了他们的到来, 空无一人。
前面是一条崎岖不平的山道,蜿蜒通向山谷深处,似乎在等着他们踏足。
韩重元扯着缰绳,眼眸微眯:“鬼鬼祟祟, 连个人影也没有, 依本统领看没有必要冒险。公主,不如我们还是走吧!”
萧沫踢了踢马腹, 似乎有些意动。
这时候前方传来脚步声,一道人影出现在山道尽头,朝着萧沫他们而来。
来人在离着十几步处就停下, 他飞快地打量了萧沫一眼, 视线扫过后面骑在马上执盾带刀的十名锦衣卫, 垂手肃立:“栗大人就在山上, 各位想救人的话就随我来吧。”
萧沫眨了下眼,轻扬手里的马鞭:“好啊,你带路吧。”
一行人跟着来人踢踢踏踏地走在山道上, 大概走了一刻钟后,到了一处拐角。
等转过弯, 前方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就像是从狭窄的瓶颈到了膨胀的瓶身, 道路变得能容纳二十几人并排而走,两旁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 风一吹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
萧沫屏息凝神,以武者的敏锐轻易察觉到了树林深处凌乱的气息, 还有混杂其中的淡淡血腥气。
领路的人停下,指着前方尽头清晰可见通往山顶的羊肠小道,飞快地道:“接下来不需要小人领路了,从这里过去,栗大人就在山顶等着公主相救。请各位下马,留下武器,然后亲自上山。”
萧沫轻笑了声,斜睨他道:“你看我们是不是傻,连栗大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自卸武器,万一,”她扫了两边树影重重的幽暗处,“万一要是有人躲在林子里对着我们乱箭齐射,那岂不是连跑都不能跑?”
来人颤了一下,勉强道:“公主多虑了,我们老大有事要亲自和公主商谈,只是拿栗大人做个引子,又怎么敢伤害天家公主呢?绝无此事。”
萧沫撇了撇嘴:“本公主亲自前来,是诚心想救人,那么你们是不是也该表示下,让我们看一看栗大人,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你们手上,到底是死是活?没有见到栗大人,我们不走。”
见萧沫骑着马纹丝不动,连带着韩重元等也一动不动,大有一言不合掉头就走的架势,来人眼底暗暗有了急色,绝对不能让公主离开,否则计划就失败了。
他擦了把冷汗,无奈发出信号招来同伙,让对方速速转告萧沫的要求。
山顶上,褚牧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正好对那处开阔平坦的山道一览无余,而对方却看不到他。只要萧沫带着人走上去,到时他会亲眼看着仇人被箭雨射成千疮百孔的样子,凄惨死去。
这是他专门为萧沫设置的死法,可惜,只差一点点了。
听完手下气喘吁吁的汇报,他一扬手道:“是褚某小看了公主,既然如此,就委屈栗大人走一趟吧!”
栗子瑜脸色铁青,他以为自己端坐高台看戏就好,没想到还需要在公主面前露面。
然而决定权根本不在他手上,栗子瑜只好以人质的模样,被褚牧的手下佯装夹持在手里,出现在萧沫面前。
双方各在开阔处的两端,彼此隔着上百米远遥遥对视。
萧沫朝他挥了下手,活泼地大喊:“栗大人,你还好吗?”
栗子瑜脖子上架着一把刀,他脸色难看地出声:“公主,求公主救命!”
带路的人连忙道:“公主看到了,栗大人就在前面,请你们下马过去吧!”
萧沫和韩重元对视一眼,俩人下了马,身后的锦衣卫也随之下马。
来人提醒道:“还有放下武器。”
萧沫不耐地道:“没有武器,他们拿什么保护我?就栗大人的命是命,本公主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再啰嗦,不救了,我们走!”
来人哑口无言,深怕萧沫真的骑马走人,那主人的计划就落空了。
他憋屈地不敢再提要求,倒退着就要离开:“路就在前方,公主自行过去就是,小人先告退!”
然而韩重元出手一把抓住他,将人丢给身后的锦衣卫:“急什么,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就陪我们走到底吧。”
不!!!
领路人无声尖叫,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那条路上,那条路上危险,自己会没命的。
韩重元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什么,不愿意?”
领路人打了个冷颤,想到主人报仇的计划,他紧紧咬住牙关闭上了嘴。
韩重元作了个手势,十名锦衣卫立即手持盾牌分散在两侧,将萧沫等三人护在中间,警惕地朝尽头走去。
他在来之前探查过苍耳山上的土匪人数,据说不超过二十名,盾牌就是为了防止山匪射箭而准备的。
然而他低估了褚牧的丧心病狂,不是二十个,而是多了将近十倍的人数,还是精于射箭的士兵。
当萧沫一行人走了一半时,隐藏在暗处的路元龙让人封堵住前后通道,确保他们无路可逃,然后死死盯着目标下令:“放箭!”
‘嗖嗖嗖’,那是夺命的箭声,来自道路两旁的树林中,如飞蝗如雨滴,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让人避无可避。
韩重元的脸色变了:“架盾牌,保护公主。”
他毫不犹豫地将领路人抛了出去,对方拔步就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马上迎来了无情的箭雨,惨叫着倒下,身上插满了箭矢。
第一次的攻击更像是试探,叮叮咚咚地打在围拢合起的盾牌上,被轻易地挡住。
韩重元护住萧沫,挥刀挡开头顶掠过的箭,眉头紧蹙:“人数不对,起码有一百弓箭手。”
他惊疑不定,要知道好的弓箭手是要花时间培养训练出来的,而且弓箭这类兵器也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苍耳山哪来的这么多弓箭手?
萧沫运起内劲护体,推开盾牌站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道路旁的树木上,似乎能见到隐约的武器光芒在林间闪烁。
她沉声道:“不止,应该是更多。”
突然,萧沫厉声道:“听我的,把盾牌一边五个并排放下,等我让你们放手就放手。”
他们就十个盾牌,时间一长绝对挡不住箭阵的攻击。
锦衣卫还在茫然,韩重元已经下令:“听公主的。”
十张盾牌列成两排,一左一右,萧沫站在中间伸出双手撘在上边,施展出《天霜心经》。
“放手。”
在众人惊骇的视线中,只见盾牌上先是冒出寒气,而后冰霜凝结,再迅速地向外扩展,一层透明的冰层出现。而且它还在不断的生长扩张,直到把一排盾牌全都连结起来,连地面都结了厚厚的冰,将盾牌固定住。接着冰层沿着盾牌顶不断地向上延伸,再延伸,眨眼间就长出了三米高的冰墙。
‘嚓嚓嚓’,第二波箭雨如期而至,却都被两侧厚厚的冰墙挡住了,徒劳无力地掉在地上。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路元龙突兀地站了起来,顾不得暴露自己。
他使劲地擦了擦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凭空出现的冰墙。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现在不是快到夏天了吗,哪来的冰?
因为太过奇异不可思议,士兵都忘了射箭,都呆呆地看着眼前好似闪烁着光芒的冰墙。
“天佑公主,上苍保佑,公主千岁千千岁!”被护在两堵冰墙之间的锦衣卫们则是满眼的敬畏兴奋,齐齐跪地口呼千岁。
天啊,他们竟然有幸亲自见证神迹的诞生,太幸运了!
韩重元则是脸上闪过一丝忧色,他没忘记每次萧沫施展过后都会昏迷不醒的事,当下紧紧盯着少女。
萧沫安抚地朝他一笑,如今自己可是突破地第三层,不说冰封十里,区区方寸之间施展功法根本就是小意思。
“韩某,等我!”留下一句话,萧沫飞身而起,越过冰墙朝左侧的密林间飞去。
山顶的褚牧同样惊骇非常,他本想等着看萧沫受万箭穿心而死,却眼睁睁地看着冰墙拔地而起,将利箭挡住了。
如果不从高处射箭,箭矢根本射不透冰墙。
“不可能,这是假的,假的。”褚牧挥着手,神情变得癫狂,“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仙,也不会有天罚,都是假的,骗人的。”
没有亲眼所见,都当是愚民胡编乱造出来的故事,他们从来就没有真地相信过珉王受天罚而死一事啊!
路元龙就见一名少女如大鹰在半空中滑翔而过,落在了一颗大树上。
她脚尖轻踩树梢,仿佛轻如无物,身姿飘渺有如姑射仙子,一双妙目清凌凌地朝自己射来。
路元龙打了个冷颤,慌张地下令:“射箭,快,朝上面射箭!”
有人下意识地听从命令,有人则是胆小地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唯恐自己得罪了神仙。
挥手挡开箭矢,萧沫露出一抹微笑:“抓到你了!”
擒贼先擒王,萧沫朝着路元龙俯冲而下,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
第88章
冰冷彻骨, 极致的冰寒。
当致命处落入少女手里,路元龙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从少女澄澈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自己脖子上有冰晶在蔓延, 即将窜入自己的衣领下。
那一瞬间路元龙想到了传闻中珉王的死法,不,他绝对不能落得珉王一样的下场,背负着受天罚而死的烙印, 沦为世人谈论的话柄, 还牵连自己家人蒙受耻辱。
恐惧促使他挥剑砍向萧沫的头颅,杀了她, 杀了这个怪物,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萧沫挑了下眉,也不知怎么弄得, 路元龙的剑一下自己就到了她手里, 然后反手就刺入对方的大腿。
‘啊’, 随着一声惨叫, 路元龙踉跄着跪倒在地,长剑刺穿了他的左大腿,剑尖透骨而出, 一颤一颤地在空气中滴着血。
萧沫看着眼前低下的头颅,满意地颔首:“这姿势舒服多了。”
刚才对方太高了, 搞得她还要踮着脚, 一点也不威风。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敢动手,众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一下子失去了言语。
萧沫星眸一转,扫过场上的士兵, 而后低头看向路元龙,轻声细语地道:“你是什么人啊,为何要杀本公主呢?”
冷,好冷,脖子皮肤下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路元龙转了转眼珠,作惊讶状:“公主?本将要杀的是苍耳山的匪寇同伙,怎么会是公主呢?误会,是卑职弄错了,求公主给卑职一个解释的机会,呃,”他发出一声痛呼。
萧沫狠狠扼紧了他的脖子,生气了:“狡辩。你就算不认识我,锦衣卫的着装打扮总认识吧,而且,你见过哪个山匪能拿着军中盾牌武器的?明明是故意的。”
哼,当自己很好骗吗?
她抬眼扫向周围聚拢的士兵:“你们呢,跟他是一伙的吗?”
几个知道真相的路元龙心腹手下心虚又害怕,对着如此诡异的一幕,一时束手无策,不知道该上前救人还是继续刺杀公主,沉默无语。
倒是身后不知情的士兵们,纷纷道:“你真的是公主吗?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什么也不知道啊。”
他们以为杀的是山匪同伙,当然是顶头上司怎么吩咐怎么做,若是知道杀的目标是公主,他们大抵是不敢的。
萧沫打量这些人,眯眼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先放下手中武器,退到一边,等候处置。”
小兵们迟疑了一下,丢下了手中兵器,倒是路元龙的几个心腹手下迟疑着,焦急地看向他。
路元龙听着身后叮叮当当兵器丢下的声音,知道再等下去自己迟早是死路一条,当下厉声喝道:“不要信她的话,行刺公主是死罪,她不会放过我们的。不想死就立即动手杀了她,本将军保你们不死,快动手啊,还等什么?”
他疯狂地大声命令,催促手下动手。
路元龙的心腹手下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路元龙完了,作为知情者的他们难道逃得过吗?
当即心一狠,十几人拔剑朝萧沫冲去。
萧沫脸色阴沉下来,她冷酷地拔出路元龙大腿上的剑,任对方血流如注,惨呼一声倒下。
手指灵巧地挽了个剑花,萧沫迎了上去。这一刻的她就像是个杀神,还是个好看的杀神,一剑一招如蝴蝶穿花,绚烂多姿。她灵动的身影犹如跳舞般,穿梭在敌人之中,一个甩手侧身间,就带走一条人命。
这是超脱整个世界的武道功法,他们从来不知道还可以这么杀人,令人目眩神迷,更是惧意深深,心肝俱颤。
当萧沫收剑横在胸前,全身纤尘不染,而动手的那十几名士兵却轰然倒下,横尸当场。
淡淡扫过全场,她相当有礼貌地问了一句:“还有谁?”
她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有脑子灵活的士兵立即跪下求饶,带着某些盲从的士兵全都跪下了。
路元龙颓然地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完了。这么多人都不是公主一个人的对手,他到底给自己找了个什么可怕地敌人?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该答应褚牧趟这趟浑水的。
这时候韩重元带着人绕过冰墙赶过来了,解决了左侧的士兵,右侧的自然也不成问题。
几乎是顷刻间局势逆转,形势分明。
栗子瑜本来躲在人后面,偷偷看着萧沫和韩重元的下场,却不妨看到让他一辈子忘不掉的场面。
这一刻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浩然正气可敌鬼神,都被抛在了脑后,他眼里只有那拔地而起的冰墙。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太荒唐了,栗子瑜不断地摇头,“一个女人,难道真的得到了苍天眷顾?”
他不断地后退,心里充满了恐惧,甚至顾不得看下去,催着下人带自己离开:“快,快走。”
可是前路有萧沫他们,他只能往山顶逃。
山顶上,褚牧须发凌乱,双眸赤红,状若癫狂。
“贱人,贱人,贱人!!!”他狠狠地咒骂着,骂萧沫,骂老天爷无眼。
从小跟着褚牧一起长大的心腹亲随流泪跪地道:“老爷我们快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逃出去才能想办法救大少爷他们啊!”
褚牧被狂怒冲昏的理智恢复了清明,他粗喘了口气,狠狠咬牙道:“走,离开这里。”
山匪有给自己预留的山后小路,有备无患,褚牧自然掌握了下山的退路,当下不再迟疑带着人掉头就走。
于是等栗子瑜气喘吁吁地重新回到山顶的时候,入眼的是人去楼空,什么人也没有。
他当即瘫软在地。
另一边下山的隐秘小道上,褚牧带着剩下的几个亲随闷头往下赶。
突然,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他紧张地回头,蓦然睁大眼,指着上面道:“老,老爷,她,她追过来了!”
褚牧仓皇回头,就看到茂密的树林上空,有一人如飞鸟掠过枝头,正疾速无比地朝下飞来。
她的脚尖踩在树梢上,每一次跃起,脚下的柔韧的树枝都会反弹,像是在送她一程之力。
他们听到的是风的声音。
褚牧目眦欲裂,心脏瞬间缩成一团,他久违地感受到了恐惧地味道。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害怕过了。
他掉转头,开始不顾一切地疯狂逃窜,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游刃有余。
萧沫眼睛一亮,她已经看到了那几个极速移动的黑点。
想逃,没门!
她在褚牧等人身后落下,指尖缠绕着红线的绣花针飞出缠住他们的脚,针尖刺入他们的肉。
‘啊’,褚牧惨叫一声向前扑倒。
双脚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被拉着不断倒退,褚牧惊恐地伸出双手去抓地上的杂草,任凭养尊处优保养出来的手指被磨破皮,沾染了泥土。
萧沫将人拖到面前一脚踩住,微弯下腰身,亲切地打了个招呼:“我从未谋面的表舅,第一次见面,你好啊!”
褚牧狼狈地抬头瞪着眼前可恶地笑脸,胸口再也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次苍耳山一行,萧沫可谓是收获满满,抓到了一直在外的褚家家主褚牧,带着两百士兵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杨柳镇。
褚府。
褚昀从未想过坐以待毙,特别是知道三天后可能就是自己死期,就一直谋划着组织家丁和护卫冲出去,自己好趁乱逃脱。
但是这天早上他收到了一张纸条,纸条是夹在每日送来的菜里送进来的,然后被厨房发现呈到了他面前。
纸条是褚牧写得,上面写着让他耐心等候,自己已经想到办法除掉公主,不日就会有好消息,让他们稍安勿躁。
褚琛和褚瑞欣喜不已,拿着纸条如看至宝:“真的是父亲写的,我认得父亲的笔迹。父亲果然没有放弃我们,他在想办法。”
褚瑞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嘟囔道:“太好了,只是父亲怎么没写什么时候才得救,我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每天数着日子等待死亡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担惊受怕的褚瑞都快要疯了。
褚昀收起纸条,然后放在水杯里侵浸湿,毁尸灭迹。
他环顾一下四周道:“大家都知道了,父亲一直在想办法救我们,所以接下来耐心等着,别自己吓自己了。”
众人一致点头,喜滋滋地想,有爹真好。
褚家一干男丁才放松心情洗了个澡,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没想到等下午时,府门外看守的锦衣卫人数一下子变多了,看守得更严密。
褚琛和褚瑞忙赶到自家大哥房里,忐忑不安地道:“出什么事了,不会是父亲被发现了吧?”
褚昀也有些不安,被刺瞎眼睛,还有亲眼目睹褚二爷的惨烈死法,让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褚家大少也变得畏惧胆小起来。
他撑住场子道:“不要胡说,未必是父亲,也许是有了别的变故。”
虽然如此,但是褚家人再也没有心情干别得了,一直守在褚昀的房间里不动,好像这样更有安全感似的。
等到黄昏时分,褚昀也熬不住了,正待打发大家散去,忽然管家急匆匆冲了进来报信:大门被敲响了。
褚昀用眼罩遮住了瞎眼,被人扶着往府门口赶去。
面对被敲得砰砰作响的大门,他咬牙下令:“开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门刚开启,门外就丢进一样东西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
苗千户虚着眼斜睨他们,冷声道:“奉公主殿下令,送你们一家团聚。”
褚昀打了个激灵,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推开仆人走了过去,翻开那人的身体,一张熟悉的脸庞暴露在视野里。
褚昀大惊失色:“父亲!”
……
父亲?
褚琛和褚瑞茫然对视,露出似哭非哭的神情,连父亲都被关进来了,这下真的完了。
褚家还有逃命的希望吗?
第89章
黄昏时分, 沉寂已久的镇外驿馆迎来了久违的沸腾——公主殿下回来了。
被留守在驿馆内的秦嬷嬷等人激动地迎了出来。
曾几何时,他们将她当作代替明珠公主和亲塞外的牺牲品,蔑视轻忽, 视嫡公主如无物。
然而随着萧沫崭露头角,显神迹,灭珉王,名声越来越盛, 却越来越不需要他们了。
如今嫡公主在杨柳镇搞得天翻地覆, 风生水起,又是诛杀褚太君, 又是围困褚家,又是三天后清算褚家人,明摆着根本不将皇帝的旨意和皇后的颜面放在眼里, 而他们却呆在驿馆里提心吊胆, 惶恐不安。
他们根本到不了公主身边, 被完完全全地忽略了。
此刻驿馆里灯火通明, 亮得惊人。
萧沫走在最前头,她抬手虚虚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懒懒地耷拉着眼皮。
秦嬷嬷带着人蹲身行礼, 恭谨而局促:“恭迎公主回来,给公主请安。”
萧沫敷衍地挥了下手:“安, 安, 大家没事都散了吧。”
栗子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被一名锦衣卫揪住衣领一路拖了进去,狼狈的姿态让沿途的人目瞪口呆。
他简直是羞愤欲死, 眼睛紧紧闭着,恨不得自己昏过去, 也省的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他礼部侍郎的威严,名声和颜面都在此刻荡然无存。
秦嬷嬷等都用诧异地目光看着这一幕,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锦衣卫如此对待他。
栗子瑜带在身边的亲随心腹欲上前询问,却被横眉竖目的锦衣卫抽刀挡在了外面。
驿馆里当然没有专门审讯的场所,但这难不倒锦衣卫,他们各施所能,很快就整理出一间简单的审讯室,将人丢了进去。
韩重元看着少女倦怠涩然的眉眼,微微欠身,低低道:“公主累了,不如我让人安排饭菜,公主用过先休息一下如何?”
其实他是忧虑萧沫的身体,不知道她施展了这么大威力的功法,会不会给身体带来影响?
萧沫展颜一笑,很喜欢男朋友的关心,她点头:“好啊,不过韩某你陪我一起用餐吧!”
舍不得和男朋友分开。
韩重元扫了下四周,周边都是自己人,他也不怕被他们看到自己和公主的亲密,当下含笑道:“公主有令,韩某恭敬不如从命。”
俩人亲亲密密地用了晚餐,韩重元要去见栗子瑜,想跟男朋友多呆一些时候的萧沫也跟了过去。
粗糙布置的审讯室里,两根长长的铁链从房梁上垂下,穿过栗子瑜的锁骨将人吊起。他低垂着头有气无力,身上血迹斑斑,俨然经过了一场酷刑。
房间里的气氛阴森,恐怖,几名锦衣卫小旗面无表情地摆弄刑具。
房门被推开,见到萧沫和韩重元的身影,他们立即躬身行礼,只是视线忍不住狂热地偷偷看向萧沫。
公主好彪悍,好神奇,怪不得连统领大人都对公主俯首帖耳,亲眼目睹公主施展的‘神迹’,他们都想跪下顶礼膜拜了。
栗子瑜面前摆了一张方桌,韩重元拉开椅子先服侍萧沫坐下,自己才在下首大马金刀地落座。
他没有看栗子瑜一眼,而是先端起茶壶给萧沫倒了一杯茶,见她对眼前情景没有露出不适,才放松了神情。
俩人的动静惊醒了吊在半空中的栗子瑜,他抬起肿胀的眼皮,看到他们顿时激动地晃动身子,质问道:“公主,韩统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本官到底犯了何罪,让人用刑于我?”
他涕泪交加道:“被掳非本官所愿,公主,韩统领却如此辱我,真当朝廷没有王法,任你们为所欲为吗?”
萧沫垂下眼皮乖乖地喝茶,根本懒得看他一眼。
韩重元却冷嗤一声,薄唇刻薄地勾起:“栗大人当真不知道原因吗?”
栗子瑜迟疑了一下,眼里闪过心虚,随即神情坚定地道:“不知,本官是无辜的。”
“栗大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韩重元挑了下眉,下令,“把人带上来。”
“是。”
一名锦衣卫离开,但是很快又带着一个人回来,将他丢到了栗子瑜脚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栗子瑜垂下视线,惊疑不定地打量蜷缩起来的狼狈身影:“常青,你是季常清?”
季常清艰难地抬起,他显然也受过一番刑,当下苦笑道:“大人,是小人。”
栗子瑜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
“韩统领这是什么意思,常清是本官的门客,他做错了什么?”栗子瑜不安地道。
韩重元站了起来,踱步到栗子瑜面前,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座山要压垮他:“栗大人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还是当锦衣卫都是吃白饭的,你说什么信什么?哼,一封信就想诱公主和本统领前去苍耳山。什么被绑,难道不是栗大人和褚牧合谋刺杀公主和本统领?”
栗子瑜心一跳,立即狡辩:“绝无此事,冤枉!”
他心砰砰跳得厉害,冷汗直冒,韩重元发现了什么,还是褚牧出卖了自己?
韩重元幽冷地盯着他,像是条阴毒的蛇:“本统领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怎么刚好绑匪就找上了栗大人呢?所以本统领就查了查。”
褚牧计划仓促,行事自然有疏漏,很容易就被锦衣卫发现破绽。
而后锦衣卫审讯了季常清,对方撑不住就招了,透露了栗子瑜和褚牧见过面,在哪里见面的情况。
锦衣卫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找到了褚牧招待栗子瑜的庄园处,在那里发现了还没有处理的幼童尸体,再拷问季常清,就知道了褚牧和栗子瑜之间的勾当。
他嗤笑了声:“好一个礼部侍郎,从前装得道貌岸然,底下却是何等龌蹉。”
萧沫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她的眼神从未如此冰冷过,凡是对着孩子出手的人渣,全都死有余辜。
她冷声道:“坦陈你的罪行,认罪签字画押。否则,不但让你受千刀万剐之刑,还用天罚之刑将你冻成冰块,展示在人前受万人唾骂,遗臭万年。要哪一种,你自己选吧?”
栗子瑜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想起来那凭空出现熠熠生辉的冰墙,如果自己被冻成冰块,展览在人前,那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他跟珉王一样受苍天厌弃从而降下天罚,那真真的是遗臭万年,还要连累家族都抬不起头来。
这对于习惯了道貌岸安伪装自己的栗子瑜来说,简直是最可怕的事,如果不是注重名声,他也不会把自己憋得变态了。
季常清流泪道:“东翁对不起,小人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栗子瑜颓然地闭上眼:“我认罪,我认罪。”
韩重元眼里闪过讽刺,让锦衣卫摊开白纸记下栗子瑜种种虐死幼童的罪行,以及和褚牧的交易细节,然后让人签字画押。
萧沫越听越是恶心,一刀砍了栗子瑜的头都是便宜他了。
她勾了勾手指,让韩重元靠近,天真而残忍地道:“韩某,就这么处死太便宜他了,割了他的祸根,让他当个太监吧,算是先为那些孩子出口气。”
韩重元眉心抽了一下,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萧沫偏了偏头,疑惑地道:“是锦衣卫不会这门手艺吗?要不,我来,”她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韩重元忙按住她,轻声细语道:“这种脏活何须公主动手,放心,锦衣卫愿为公主效劳。”
栗子瑜在后面听得肝胆俱颤,厉声喊道:“不许,本官已经认罪,你们不能如此侮辱于我。”
萧沫淡淡斜睨他一眼:“对人才是侮辱,你是人吗?”不过一牲畜尔。
“还有褚牧这个混蛋,”萧沫蹙起眉头,她之前下手还是太轻了些。
韩重元轻声道:“公主放心,诏狱的十八般酷刑,会一一用在他身上的,绝不会让公主失望。”
还有三天的时间,足够陪褚牧慢慢玩。
他会把褚牧肚里的东西都挖出来的。
韩重元说到做到,他亲自动手,当着褚家人的面活剐了褚牧,露出半边惨生生的骨架。不仅彻底打断了褚牧的骨头,让他声声求饶,更是吓得褚家人当场尿出来,吐得一塌糊涂,心气全无。
褚家人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萧沫是定要他们付出代价的。
三天后。
在镇子的中心搭起了高台,褚牧,褚昀,褚琛等人被押着跪在那里,一起的还有栗子瑜,路元龙以及其他已经查出实证的褚家族人。
全镇的百姓似乎都到了台下,他们之中有饱受褚家欺凌的受害者,有被褚家掳掠来的青楼□□,有幼童,有乞丐。
他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默默聆听着上面锦衣卫大声宣读着每个人的罪行,然后将他们认罪签字的白纸一一展示,供人观看。
上面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染了无辜人的鲜血。
褚昀茫然地看着下面冷漠仇视自己的百姓,犹如在梦中,自己真的要被砍头了,要死了。
等将他们的罪行读完,锦衣卫一一按下他们的头颅,刀光一闪,首级纷纷落地。
第90章
“刀下留人!”
远远的几匹骏马穿过人群疾速朝镇中心驰来, 马上的骑士高声叫嚷着。
百姓们还来不及为恶人伏诛而喜悦,就因为突然来到的不速之客而隐隐骚动,俱都担忧地注视前方。
在台上监督的萧沫转过身, 扬了扬眉,立在原地不动。
韩重元则是飞快来到她身后,凝目打量那几个从马上下来的人,目光停在为首之人的红色官袍上, 提醒道:“应该是本地知府蔡少杰。”
蔡少杰出身官宦之家, 背景深厚,娶的妻子也是书香门第出身, 不到四十已经主政一方,算得上是能干有为。
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褚家人脑袋狰狞地滚落在台上, 似乎在诉说着他们的不甘怨恨。
蔡少杰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胸口起伏了几下, 才一掀袍子上了高台。
目光一扫, 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惬意负手而立,发如乌云,眸如点漆的娇媚少女。
在满地血污残尸中, 她明明脆弱如温室中娇嫩的花朵,却又那般云淡风轻,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无足轻重。
除了公主, 还有谁能轻描淡写地下令将褚家人斩首?
蔡少杰大踏步走上前, 忍着气行礼:“下官宣州知府见过公主。”
萧沫歪头微笑了一下:“蔡知府你刚才马上喊着是什么,本公主没有听见?”
唉哟, 她发现自己现在是越来越习惯用‘本公主’自称了,听上去就气势非凡。
蔡少杰胸膛起伏了一下, 一字一句道:“下官喊的是‘刀下留人’!”
“哦,那你喊迟了,人已经都杀完了。”萧沫无所谓地笑笑。
蔡少杰忍着不适打量了一地的尸体,质问道:“敢问公主,他们是怎么得罪公主了,让你无视朝廷法度擅杀褚家男丁?还有栗大人,路守备,他们可是朝廷命官,公主缘何擅杀?是不是以后公主想杀谁就杀谁,万事任尔施为?”
蔡少杰本来也没将萧沫这位嫡公主放在眼里,不管是不是皇家血脉,都不过是女流之辈罢了,能影响什么?
他也听说过珉王之死,还有谣传的嫡公主有天罚之能,只是都被蔡少杰嗤之以鼻,认为是以讹传讹,人为编造出来的罢了。
毕竟只要没有亲眼所见,这帮自诩高贵的读书人,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小女子能得天独厚受上天眷顾,拥有天罚之能呢?
只不过珉王自己无能,遭了人算计罢了。
萧沫途径宣府他知道,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韩重元将本县县令和褚家勾结的证据送到他手上,同时他还得到了褚太君已经死于萧沫之手的消息,这才晓得萧沫竟是要对褚家大开杀戒,当下不顾一切地赶来阻止。
不过,他还是迟了一步。
蔡少杰没有将褚家人看在眼里,要不是看在皇后的份上,谁知道褚家是谁?但他震惊不满的是萧沫肆意妄为的态度,丝毫不将朝廷法度和规矩放在眼里,破坏践踏了官场的规则。
简而言之,也就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我杀他们,自然是因为他们该杀。他们得罪的也不是我,而是众多无辜百姓。”萧沫微微转过头道,“韩统领,将证据和他们签字画押的供词给蔡大人。”
韩重元上前一步,薄唇微勾:“蔡大人,本统领送上的东西看了吗?还有的是人等着蔡大人杀头,不用急。”
说着,递上厚厚的罪证。
见是韩重元,蔡少杰眼里本能地闪过一丝忌惮和厌恶——鹰犬。
他接过来,匆匆翻看过,脸色越来越黑。
若是罪证是真的,那褚家犯了法的男人连砍三次头都是够的。还有,没想到一向表现得高风亮节的栗子瑜竟然私下嗜好虐杀幼童。还有路元龙,一介守备,竟然和褚牧勾结在了一起。
合上册子,蔡少杰脸色很不好:“就算如此 ,也应当交由本府,再由本府上陈朝廷后再处置。公主怎么能擅自做主,私设法场杀人。”
萧沫不在意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本公主就是故意要先斩后奏。”
蔡少杰不悦:“这是为何?”
“怕有人徇私枉法,视律法如无物饶了他们的狗命,所以,本公主牺牲自己亲自监督,送他们一程。”她毫不讳言地道。
蔡少杰被梗了一下,他不能说不会有这种可能,只是气愤地道:“公主如此目中无人,肆意妄为,难道你不怕陛下怪罪吗?”
“不怕,如果他是明君,就该知道这些人该杀,本公主可是替他铲除毒瘤,该谢我才是,除非,”她转了下眼珠,“他是个糊涂皇帝。唉,终究是本公主担下了所有,即使不得皇帝喜欢也认了。”她装模作样地叹气。
没想到堂堂公主竟然这样没脸没皮的,蔡少杰一时气得呆住了,竟然敢骂皇帝糊涂。
“蔡大人,”韩重元上前一步,将萧沫挡在身后,“你来得正好,褚家还有许多不法之事需要查实,就交给你来处理,不要累着公主了。”
这几天眼见萧沫马不停蹄地奔波忙碌,韩重元都觉得心疼了,正好抓人干活,公主就在一旁站着威慑人就行了。
“怎么?”蔡少杰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是来查案的。
萧沫怀疑地盯着他:“蔡大人不愿意,莫非你与褚家也有牵连不成?实话告诉你,本公主不介意亲手杀一个贪赃枉法的知府哦。”
少女阴冷一笑,就像是无害的花朵突然露出了吃人的獠牙,蔡少杰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不,不,本官跟褚家毫无关系。”他矢口否认。
蔡少杰背景深厚,根本看不上一个褚家。为了政绩升官,他也不屑于让自己的官场履历蒙上污点,为官还算清白。
但是褚牧善于交际卖好,每年都会送上厚厚的礼物,现在为了证明自己和褚家不是一路人,蔡少杰少不得要努力办事。
萧沫笑得无害:“好啊,本公主会盯着蔡大人的,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蔡少杰擦了把被吓出来的冷汗,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怎么倒成了为公主收尾善后的了?
褚家之事不是简单杀了几个男人就能了结的,他所得的不义之财是不是要清理出来?伤害的人是不是要补偿,怎么补偿?褚家的女眷亲属有没有沾染不法之事?
韩重元由褚牧口中挖出来的那些有见不得人癖好的官员富商等名单,交了一份给蔡少杰,由他出面接洽解救那些还活着的孩子,锦衣卫从旁协助。
另外,韩重元写了一份折子并褚牧提供的官员名单,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皇帝案头。
皇帝之前下旨限期一个月让韩重元护送公主上京,如今连钦差都被砍了头了,旨意是彻底废了。
韩重元少不得要借这份名单安抚下皇帝,毕竟他知道皇帝私底下有多么厌恶那些肃立朝堂,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士人,能撕下他们道貌岸然的表皮,想必皇帝一定很高兴。
萧沫也没有彻底放手不管,她最关心还是那些底层弱势女子如何在这个朝代安身立命的问题,希望能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地活着,还要活得好。
其实也可以按照她先前在齐州府那样办,但是却没有一个可以性情坚韧担待得起重任的女性来管理,本来她属意柳青,但是柳青却跪求说想跟在她身边。
杨柳镇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柳青不想再留在这块伤心地。她想跟在公主身边报答她,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变得和公主一样强大,以后能帮助各地受到欺辱的姐妹,那就更好了。
萧沫不喜欢勉强人,而且也着实喜欢柳青的性格,摸了她的骨骼也很适合练武,就起了将人带着身边教她练武的心思。
她觉得以前想得简单了,凭自己一个人能帮得了多少人?就算她留下的只是一本适合女子才能学的功法,也防不了可能有男人从小训练无知的女孩子来为自己谋利。
但是如果有许许多多个柳青代替自己在外面行走,不仅能救助更多弱势无助的人,还能巡查各地,以防留下的功法被人利用。
镇中心的高台上每天都有人头落地,不仅有男人,也有褚家借势害人的女人。
整个杨柳镇的风气为之一清,大家都欢欣鼓舞地看着压在头上的褚家倒塌了,对萧沫更是感激不尽。
她‘神女’的名声在韩重元有意的推波助澜下越传越广,慢慢地在向外扩散,越来越多的夏朝人知道出了一位能为民做主连皇亲国戚犯法都敢杀的公主。
百姓可不管她只是没有生杀之权的公主,也不管她是不是冒犯皇权,不遵圣旨,他们只知道盼望着真有这么一位公主存在,在自己遇到不幸的时候,得到她主持公道。
从来百姓命如草芥,生死操之于人,有冤难诉,要不然千百年来人们何以对‘包青天’等清官如此推崇,还不是因为稀有罕见吗?
京城。
栗子瑜的奏折一路快马加鞭,十天后终于送上了皇帝的案头。
皇帝看了大惊失色,怎么,公主竟然砍了褚老太君的头?
那可是皇后的亲外祖母啊,她怎么敢的?
皇帝当即下旨斥责公主大胆狂妄 ,让她速速滚进京城受罚。
然而圣旨才刚刚送出去没几天,皇帝害怕担心皇后知道了伤心生气,一直拖着不敢告诉她褚太君被自己亲生女儿杀了,就又收到了公主欲杀褚家满门的奏折。
皇帝都快气糊涂了,自己那个养在外面的女儿到底在想什么啊?她是不是要把朕和皇后气死。
他一连下了几道圣旨,让太监速速赶往宣府,一定要保下褚家,不许公主动手。
但是,圣旨还没出京城呢,宣府知府和韩重元送来的奏折一起到了。
皇帝先打开了宣府知府蔡少杰的折子,只看一眼,他就被气得脸色铁青:迟了,褚牧并几个儿子都死了。
完了,自己要怎么和皇后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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