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樱跟着一行人完成援助风影的任务后, 不过也才是满树枝叶刚刚开始零落的金秋,那时哪知,等她再回到木叶隐村,时间就已步入到新一年中草木弥生的仲春。
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连前去寻找她的鸣人和佐助都与之错过。
也难怪纲手会因此而大发雷霆。
火之国推行的是一国一村一影的制度体系, 虽然忍者村在这个国家中有着极高的自治权, 可说到底也还是被领主所管辖的一部分。而如今被誉为新时代英雄的鸣人和佐助的名声驰誉在外,两人作为歼灭大筒木意志产物的核心战力, 这四个多月里已经被火之国的领主多次传召,说是要为之表彰。
再不回来的话, 继纲手后, 想说辞想到头疼的人就要变成将上任的波风水门了。
这事说来满是意外。
至少对最初一心只想赶快打败施术者、解除幻术的佐助而言是如此, 他可没想到自己还会见到传说中的六道仙人,也没想到这位忍宗始祖会帮他开启轮回眼, 更没想到会无意间戳穿大筒木一族蓄谋上百年的复活计划。
他和鸣人其实只是想赶紧找到樱的, 哪曾想会顺道拯救忍界。
使用开发并不完善的幻术想要夺得漩涡鸣人体内的九尾,却不慎使两个无端的世界间发生交集,最终还被获得了六道之力的他们打败。
这位运气格外堪忧的敌人,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中晓组织的成员,拥有万花筒写轮眼的面具人。
其真实身份是卡卡西少时的队友、宇智波一族的宇智波带土。
当释放在漩涡鸣人与春野樱身上的瞳术被解除,两边的世界也重归于互不干扰的平行状态。
但消失的樱并没有回来,于是在打倒他们的世界中代表着大筒木意志的真正敌人后,佐助和鸣人就即刻踏上寻找伙伴的旅程。
至于时间差的问题, 和佐助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虽然不清楚是受到路过的哪个时空影响, 但大抵就是他们俩兄弟身上的时间线出现了错乱。
而途中频频在给佐助指歪路的鸣人,被要求揽下全责。
还未完全卸任的纲手双手抱臂道:“不过你们能赶在水门的接任仪式前回来, 这次就先不计较得失了。”
“届时火之国的大名也会到现场,正好你们俩就趁这个机会让他见上一面。”
状态外的鸣人还在慢悠悠地回神:“所以真的是老爸当选上了火影啊。”
说到这个纲手又开始眼冒火星,站在其身后的静音赶紧解释:“其实六代目的最初人选是卡卡西。”
“卡卡西老师?!”
纲手咬牙切齿道:“三十岁才迟迟进入叛逆期的家伙!他突然留下封书信后,就拉上止水一起去寻找销声匿迹的宇智波带土了。”
“啊……那现在的晓组织?”
“解散了,前成员们目前大多行踪不明。”
五岁就从忍校毕业的卡卡西,其实算下来一共也没在学校里念过几天书,那份迟来的逃课意识终于在如今得到苏醒。
宇智波带土终究不过是被谎言而蒙骗的受害者,哪怕既往也已酿下不少祸端,但身为他过去的友人,卡卡西仍然希望可以将之找到并带回村子。那之后的赎罪与否,又或是说要受到什么惩罚,也要等把人绑回来再谈。
而被推出来填补这份缺口的人,正是与春野兆同为三忍自来也之徒的波风水门,此刻的他还处在与纲手交接工作的阶段。
憨态可掬地挠头:“这次实在是没办法推脱。”
“——不管怎么说,一路上大家都辛苦了,这些天就好好休息吧。”
金发的长辈面露出和善的微笑,用着与鸣人如出一辙的蓝眸望向来自异国他乡的甚尔,那里还有股和春野樱很像的、似乎是来自同种力量的温柔。
他说道:“也欢迎甚尔君来到木叶,要玩得开心啊。”-
街道上的人少了很多。
有些年代感的低杆路灯向地面打着明亮的白色光束,将经过它的人影拉得乎长乎短,两道外还有将枝头探向天空的林木,在牵动着来自黑夜中的群星。
还会蓦然地嗅到从经过的谁家中,随风出逃的佳肴芳香。
饥肠辘辘、大呼要饿虚脱的鸣人在途中就与他们早早分别,自来熟的少年也不忘跟甚尔挥手说明天见,还决定到时带他去吃木叶最值得推荐的招牌美味一乐拉面。
三个人留在原地,目送鸣人攀墙跃壁着离开。
樱看向佐助不解道:“所以为什么不现在就一起到一乐?”
明明就在附近。
佐助耸肩:“别试图去理解笨蛋在想什么。”
“那……”樱又来看甚尔,眼神在思考,“既然鸣人说改天去吃,今晚就吃别的吧。”
纠结要吃什么的对话,似乎会发生在每天的每时每刻。就算出现在任何时点中,都不会让习以为常地甚尔感到突兀与违和。
于是只熟络地往下接话:“那回家?”
——家吗?
真正属于樱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是从小就生活在那里面,于是会被七岁正在练习使用各种忍具的樱、被九岁开始尝试模仿菜谱去做饭的樱、被十三岁为研究瞳术而搜集数据的樱……留有不同时段下的烙印。
和禅院那没有生气的住宅肯定有着差别,不,应该是天悬地隔的。
被打理至洁净的屋中,会混杂着草药的苦涩味与并不张扬的皂香,如果有书房或高高架起的书柜,那里面一定被放满了她看过的书籍与卷轴,和朋友、家人们的合照中有着被相框锁住的过往时光,然后整齐地摆在柜面或桌子上……
“啊!”
被提醒到的樱突然惊呼,睁大眼睛说:“糟糕,我家不会已经落满了灰尘吧!”
好严峻的问题。
颇有大难当头的抓狂,但还是带着些许的期冀地推开了表札上刻有“春野”的家门。
迎面扑来的尘埃是如此无情,被来自现实的当头一棒打得措手不及。
“……”
跟上来的佐助见状ⓨⓗ只好说:“不如先去我家。”-
宇智波族的住址要更加靠近村子的外缘。
宽阔的中心主道一路到头,左右勾连着十分传统的武家日式建筑。
值班的两位警务部队成员也都佩戴着忍者护额,内置黑色紧衣,外配墨绿色的锁甲,双臂上都印有宇智波上红下白的团扇家徽。
显然是与佐助和樱都相熟的,见到他们后立刻精神大振,簇拥而上打起招呼。
“这么久没回来,美琴夫人可有的聊你们呢。”
“鸣人都快你们一步。”
“他过来了?”
“刚才咋咋呼呼地就跑了进来,估计已经到族长家喝上热茶了……对了,这位是?”
打趣间,其中一人将好奇地视线移到了同样黑发黑眼的甚尔身上。
樱拍了拍这家伙的后背:“陪我一起来做客的,禅院甚尔。是不是要做个登记?”
“禅院……还真是个没见过的姓氏,名字是‘冬至’的意思吗?”那人翻出用以记录外族人出入的花名册,边问道。
“虽然同音,不过汉字这样写——”
想到些趣事的粉发少女笑吟吟地拿起笔,弯腰去格子内写下甚尔的名字。
认真地写好后,樱将墨笔还给警务部队的成员。
临走时,同族的佐助颔首道:“值班辛苦。”
“非常感谢,小少爷您此番任务也辛苦了!”
“……说过的,敬语这些不需要。”
“是——”
和甚尔想得不太一样。
全部、所有。
前来打开门扇迎接三人的,是佐助的母亲宇智波美琴。
“美琴阿姨,我好想你!”
衣襟前还挂着围裙的美琴拥住钻进她怀中的樱,另一手扶住小儿子的肩膀,同时与甚尔说道:“这位就是鸣人口中的甚尔君吧,小樱多谢你的关照了。”
“不……”
或许是他受到的关照更多才是。
“呵呵不用客气,都赶紧进来吧,鸣人可早就嚷嚷着说饿了。”
还处在懵逼中的甚尔,是被樱给推进的玄关。
随后只见三下五除二就把鞋子脱下的樱,匆匆跑进里屋,喊道:“鸣人,你怎么过来了!”
鸣人的大嗓门也随即传出:“因为回家后发现我老妈不在家的说啦,所以就想着来佐助家蹭顿饭!”
少年用出更大的声音:“佐助,甚尔,美琴阿姨!快进来开饭吧!”
“这家伙真把这当自己家啊。”
佐助喃喃着进屋。
仍留在玄关的美琴从灯光溢出的隔断处徐徐回首,黝黑的眸子随即望来,笑意渐深。
“走吧,不用拘谨。”
“……”
这个村子——
这个村子里的人——
可真是……-
忍界相较于现代,会更像是后者既存历史中的某个时代的节点。
粗陶土锅炖煮的食材基本是大差不差的,金黄酥脆的煎豆腐、煸炒过的洋葱条、被煮制到近乎透明的卷心菜、一些其他的绿叶菜和菌类,以及软嫩的牛肉片与花蛤。
咕咚咕咚——腾起的一股股水汽溜到障子外的庭院,未被点亮的石灯笼立于苔藓和卫矛科的灌木间。
还有直直竖起烧水烟囱的钱汤。
东京澡堂内最是爱描绘的壁画非富士山莫属,站在淋浴区的甚尔想——原来也有不用那个当风景画主角的钱汤啊,话说,这里应该没有富士山吧。
贴满瓷砖的浴室来者不少,因为仍在宇智波族的境内,于是这其间唯有一头金灿灿黄毛的鸣人最为显眼夺目,他像是只因疏忽而混入到乌鸦群中的小黄鸭。
而他本人倒是正懒洋洋地摊在浴槽里。
当看到甚尔进来后,他摩挲一把脸上挂着的水珠,又呼啦呼啦地游了过来。
原本在鸣人身旁,结果因此反倒被蹬了一脸水的佐助怒道:“鸣人,别在这里游泳!”
小黄鸭只当作了耳旁风,满脸谐谑地把住甚尔身侧的瓷砖台阶,亮着蓝蓝的眼睛,询问起来:“那个啊,那个啊,甚尔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樱酱?”
这是什么问题?
对皮肤而言煞是滚烫的热水在浸润着身体,抬眼即是满目的白砖与浓浓的蒸汽。
甚尔不假思索地回复他:“没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吧。”
“哇呜——你很这个嘛!”
不知被戳到哪根脑回路的鸣人狠狠地拍了两下水面,情绪沸腾间,他冲着被溅起的水珠而祸及的甚尔比划起大拇指。
满脸水的甚尔去看坐在对面、刚刚擦完脸的佐助。
“……”
两人无声相视,但眉眼间都写满了“谁来把漩涡鸣人扔出去”这段话。
离开钱汤时,被热水冲洗后的皮肤会呈现成淡淡的红,身上穿着新买下来的浴衣与褐色棉袄,很服帖,完全不比现代的那些高级面料差。
走在晚风中,呼吸着清冷的空气,甚尔才终于觉得浑浊的大脑得到了一丝的清净。
所以是对的吧——
没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咚——”
水满,惊鹿敲击石头的轻响从窗外传来。
缓缓转醒的樱掀开盖在身上的床被,揉着眼睛,下意识地向床侧的地方大跨了一步,可结果却并没有踩到任何榻榻米或其边缘的触感。
迷茫地看向地面。
哦,是回来了。
平日都睡在她脚边的甚尔,昨夜被安排在隔壁的另一间客房里休息。
搔搔乱成一锅粥的头发,走进自带的洗漱间。
离开房间时,樱已经换上了高领的黑色紧衣和长裤,这是她以前留宿在宇智波宅而常穿的衣服。
而耳边恰是传来一阵掣肘相撞的闷响,被一同带动而起的利风声也在飒飒作吟,她大概猜到是谁搞出的动静。
于是开始往着连通庭院的那道缘侧前行,再拉开暂时隔绝着两边空间的障子门向外面看去,先是被眩目的光晕一晃,只见攀附在墙角外的绿色植被上还挂着晶莹的露水,篱笆墙外无云的天空是浅浅透亮的颜色。
如她所料,在庭院中的是那头发一短一长的两兄弟。昨夜因忙于工作而没有跟樱碰上面的鼬也回来了,他正和穿着同样深色短打的佐助对练,两人的后背上皆是宇智波家徽。
吸一口气,是清晨的味道。
束起粉色长发的樱在缘侧坐下,闲来无事地观摩着这场兄弟间的拳脚博弈。
才刚刚看得入了神,就听见沉缓的脚步声在身后的木制走廊内出现,等来者倏然拉开障子,杵着侧颜的樱也有所准备地抬头,向后看过去。
并笑靥如花道:“难得的好觉,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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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餐桌中央的那盘醋酸凉拌小菜备受喜爱, 在吃早饭时几乎被扫食殆尽。
鸣禽歇落在庭院外的石子路上,发出时而短促时而曲折的嘹唳,随后毫无留恋地振翅离开。朝阳已升到外墙以上所能见到的高度,熠熠生辉。
一族之长的宇智波富岳早早地离家去往警务部, 听其言是受到即将而至的火影交接仪式影响, 近来有不少外来客在村内活动, 因此负责维护治安与戒备的警务部压力不小。
虽说处在放假休息中,但根本闲不下来的佐助, 紧跟其佩戴上忍者护额,穿着警务部队的装束, 就一起出了门。
而另一位长辈美琴在庭院里撑起支架, 正捋顺、晾晒着洗后的衣物。
于是此时在缘廊上晒着太阳的就只剩下三人。
鼬背靠墙侧擦拭着怀中的武士刀, 与身前给他检查眼睛的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偶尔目光会拂过倒卧在樱背后的甚尔身上。
看到其凝注少女的视线, 鼬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用手指正扒拉着他泪沟上的眼皮,樱嘟囔说老实点,一番察看后,拉开距离。
满意地说道:“和佐助眼睛的状态差不多,这么说血缘至亲之间交换的结果确实不错,快三年过去了,损耗程度也还是微乎其微。鼬哥,你现在的使用频率是多少?”
他说出个数字。
“有点高诶, 当暗部这么忙?”
跟当下隶属于警务部的佐助和止水不同, 鼬自升为上忍后, 便从始至终都在直接受到火影指挥的暗部中行动,十载过去皆是如此。
话才刚说出口, 樱就在转瞬间想起暗部的特殊性,于是赶紧止住自己前言的问话:“——不好意思,忘了都是要保密的。”
“嘛,只是说忙不忙的话,没关系。”
“……算了,我问的这个问题也像是在说废话。虽然眼睛无碍,但还是适当使用为好。”
樱重新挨到甚尔的身边坐下,以并腿抱膝的姿势,对上后者随意朝向里侧摊放的脚掌,开始闷头比较起两人间的差距。
被她脚趾给蹭痒的甚尔,搬起脚跟顶碰过来。
躲开攻势的少女得意地移开身位,随口聊到别的话题上:“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没和卡卡西老师沆瀣一气跑出村子找人吧。”
鼬轻轻笑起来道:“确实有一部分原因。卡卡西前辈邀请过我,但你也知道暗部的工作不是说能扔下就扔下的。”
“——既然说到这个,小樱。”
“嗯?”
被叫到的樱疑惑地看过去。
“关于带土,你……”鼬在想如何更妥当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面具人宇智波带土,掀起十多年前九尾之乱的人。
还记得这个名字的甚尔,当即敛住眼底的笑,没忍住多看了鼬一眼。
短暂地沉思后,樱才开口说道:“我也不清楚,鼬哥。”
“毕竟我只是我,但在那场事件中受到波及的却不止一个‘春野樱’,所以还是等他真的被卡卡西老师带回来以后,由村子发落吧。”
“这样啊。抱歉,突然提到这件事。”
有些哭笑不得:“不用把我当做孩子似的那么小心啦。”
鼬摇摇头,怀抱着武士刀站起身,等走近两步后,他弯下腰抬手点住小樱的额头。
“就算再长大,也不代表要做到事事坚强。”
随后又冲向甚尔的方向弯起眼,说道:“小樱现在也要试着多去偎傍身边的人,我想那样,甚尔君会开心的。”
思路被跟着带走,樱听此扭头看向甚尔征询:“是这样?”
怎么突然就又变成他最无力招架的真心话环节了。
甚尔将头支开后才回复。
“……嗯。”
樱追着去观察他的表情,等再昂眸时——
“鼬哥你去哪啊?”
走远的鼬笑意不减地回道:“休班结束,该回暗部了。”-
说是出来散步。
离开宇智波族地址后,樱与甚尔穿梭在街巷间,一人咬着一串御手洗团子。
几经数月没踩上过忍鞋,走起路来还有些别扭感,扎起高高马尾辫的樱摇头晃脑地前行着,偶尔还会停下来碾动脚尖,企图让自己赶快适应。
眼看她荡起的发尾就要沾到团子上的甜酱油,甚尔顷刻上前,眼疾手快地把樱举着食物的那只手给抬高了些。
没有意识到险些就要发生什么事的樱,见状把还剩两块的御手洗递过去:“你要吃?”
“……那也不会来抢你的。”
松开掌下握住的手腕,顺道将凑在嘴前的白玉团子推开,甚尔指到还挂在少女肩头的几绺长发。
“差点弄脏。”
“这样啊,”樱在甚尔与自己的头发间梭巡起来,几个来回后她缓缓地了然点头,随后便把手里的团子塞进男人的手里,“那这个就当奖励给甚尔的。”
肯定是因为已经吃饱了,开始借此找由头。
看清现实的甚尔在犹豫要不要揭穿她,无奈地看着手中的御手洗团子,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去抬头看樱。
视线之中,其身后是如丝绦般摇曳着的青绿枝叶,高领黑衣与耀目炎阳都衬得樱的面色如玉,待对上那双亮闪闪的绿眸时,他便无端地陷入哑言无话的状态。
抛开尚不成型的原则只需要一瞬间。
好吧,再吃一百串也可以。
尝到甜头的樱觉得连脚下的忍鞋都习惯和舒适起来了,她仰首瞧着甚尔将御手洗团子都吞食干净,冁然而笑道:“鼬哥说让我多来依靠你,喜欢吗?”
“……”他要怎么回答?
口齿间还留有咀嚼糯米粉团后的模糊口感,以及尚存未去的焦糖酱油的味道。这是哪怕在现代也深受人们喜爱的吃食,甚至有流传颇久的谚语中言“比起绚丽姣妍的樱花,还是能填饱肚子的团子更实在”[1]。
但他果然——
“我会选择花。”
“嗯?”
换了个说法:“如果不是这么甜的食物,我会喜欢。”
樱听后大惊失色:“御手洗团子也算甜的吗?”
甚尔犹豫下道:“或许是我的味觉更敏锐些。”
过分去纠结喜好的偏差只会让对话进入死胡同,樱在表示明白甚尔的这点偏好后,转开了话锋,聊起自己的事情。
“还记得,我最早时跟你说的‘来自火之国木叶隐村的最强忍者’吗?”
收敛住下颚,点了两次头。
“当时说是忍者过家家,倒也没错,那个是还在忍校时,鸣人和佐助给我颁发的头衔。”
闻言,甚尔尝试回忆着昨晚在钱汤时鸣人都跟他扯了些什么事,但对方此起彼伏的话让他摸不准是真是假,只好语焉不详道:“是说体术课都不敢做你的对手……”
“哈哈哈因为当时我已经跟师父在学习怪力了。”
原来那个力道不是天生的啊。
有所发现的甚尔挑动眉弓,等待后话。
樱给他娓娓道来:“我们这个时代,孩子们就读忍校的年纪大概都在七到十二岁,女孩子会发育得早些,所以我有过一段时间还蛮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比同班的同学们都厉害,那个头衔确实是这时候获得的。”
“——后来,就发现身高啊、进步速度啊的那些优势都没了,我不想服输,就只能咬紧牙关硬撑着努力。”
女忍者指向朱红色的火影宅邸上方,落位在最末端的波风水门的石像仍处在修葺的阶段,望着那里感怀道:“感到泄气、沮丧就会跑到上面,往下俯瞰整个村子时心情就会变得不一样。走吧,我带你上去看看风景。”
“等——!?”
被二话不说拦腰抱起的甚尔,风声鹤唳地发出一道短促的低吟。
视线中是一晃而过、无法拼凑成堆的薄云,还有雄赳赳的日光如影随形,刺得他睁不开眼,所以没有人会在白天出现幻觉的吧……
在风中渐渐无语凝噎的甚尔最终选择放弃挣扎,他的手臂起起落落,也还是被拾高去勾住樱单薄的肩背,并还不忘努力地蜷缩起修长的双腿,以减少带给其的负担。
没有什么再能比过此时此刻此景了。
谁也想不到那位在赏金论坛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术师杀手,会有这么一天。
连禅院甚尔本人,都没有想到过。
重获被重力所吸引的实感,甚尔的双脚结结实实地踏在了岩像上,他卸下自己还搭在樱后颈的手掌与小臂。
该做出什么反应都不清楚了,用舌尖顶住牙龈,触碰到人体骨质中最坚硬的牙釉质,虽然说事已至此,但他还是不太想完完全全地善罢甘休。
为证明什么,是要说的:“我自己能上来的。”
这会不会被算做是在嘴硬?
已经张开双臂开始深呼吸的樱扭头侧脸过来,折射光的眸子在狡黠地笑:“啊——下意识就动起来了。”
“这里看起来不错吧。你看,那边就是我家的位置,再往西走就是宇智波的地址。”
再强调下去可能会成为少女眼中真正的好面子鬼,甚尔只好默默地暗示自己:今后终会对一切习以为常。
在被期ⓨⓗ许的注目中走到对方身侧,跟随指尖的方向去看那一栋栋排列成行的屋脊房檐,看云绰树动、看雀逐人走,再悄悄去打眼看樱。
“如果不想离开,我留下来也——”
“不,是我自己决定要离开。”
他没想到樱会如此当机立断地说不,错愕地跟其对视上。
“忍者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追求和平与保护村子、村民们。我和你脚下的这些岩像所代表的,是为了实现这份夙愿而牺牲生命或恪尽职守一生的英雄们,这也就是木叶隐村的火影精神。”
“既然现在我拥有反转术式这份能力,那么至少在高专中、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不想再有同伴牺牲了。”
“——所以,就当是陪我回去吧。”
“甚尔在身边的话,消沉低迷的我就永远可以去倚靠你,是这样吧。”
那沾濡着春晖的话语,热烈而强盛,让甚尔无处闪躲。
他唇齿轻启。
“你尽管来就是。”
“我会一直在。”
33
以是, 两人决定等波风水门的火影接任仪式结束后,就回到现代日本。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甚尔在完全听从樱的安排。他觉得这都没什么可产生分歧的,管他忍界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社会呢, 反正不管待在哪里, 他仅有的需求都不会发生改变——消耗能量, 再去补充能量,甚至比水循环还要稳定。
可这个消息还是让最先得知此事的鸣人, 发出连连的哀嚎。
樱走在前面,率先掀开暖帘, 进入到一乐拉面的店内。
老板手打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只光靠听鸣人仍响在外面的声音就能知道来者是何, 因此看到经常与前者结伴而来的樱也不会意外。
“好久没来了啊小樱,今天要吃什么?”
“三碗味增就行, 两份多加叉烧。”竖起三根手指。
说完, 樱拉着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甚尔落座,又无奈地去看蔫头耷脑地撞开白色暖帘的鸣人。
“太夸张啦。”
金发少年郁郁寡欢地瘫在樱右边的位置,无力地趴在胸前扁窄的长桌上,犹如一根泡发至软烂的面条,虚虚地说:“可是一想到会有很长时间都见不到樱酱,人家就很难过啊。”
翘起二郎腿,怼着下巴正在听两人对话的甚尔,咳嗽了一声。
这种话总不该当着他的面讲吧。
抖抖耳朵, 鸣人猛地将身体坐正, 改口道:“我是说我会想你们两个的。”
那倒也……
败给其浑然天成的单纯, 并且还突然面临起被一视同仁的亲昵,这让甚尔多少有些难以招架, 对此倍感陌生的他,在微妙的表情中向樱寻求支援。
接收到信号的樱噗哧一笑,跟甚尔讲解:“他超爱撒娇。”
“诶——才没有!”
先发出抗议声音的是鸣人本人。
樱没有理,继续说:“如果觉得苦恼,置之不理就好。”
“一点都不好!”
反驳的对白很是没有说服力,连柜台内正切着叉烧的手打大叔都咯咯地笑起来,嘴上跟着感叹道:“鸣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啊。”
从筷筒里抽出木筷,樱一边将之掰开再搓掉上面的倒刺,一边附和:“就是说。如果这样就想当上火影,那可是会累坏行政部的。”
她把打磨得差不多的筷子依次分给鸣人和甚尔,又对前者说道:“大名才不会因为你去哼唧两下就同意拨给村子额外的财政支出。”
“……那岂不是变成我一直没有长进了吗?!”
笑得不可开支,给他出主意:“不过你可以多向鹿丸说说好话,拜托他帮忙。”
还有些不甘心地说:“就没有什么是我自己能做到的?”
樱假意停顿一下,待鸣人被带动得开始坐立不安,才慢悠悠道:“那就只有继续好好修行,让所有敌人都忌惮木叶隐村的漩涡鸣人,以此来保护村子和所有村民。”
“——不过你现在已经做到了,忍界的大英雄。”
“!”
恨不得直接蹦起来的鸣人感动地喊道:“樱酱!”
打一巴掌再给甜枣,脑筋大概是单程线的鸣人显而易见是被樱拿捏地死死的。甚尔也算是知道少女那时不时出现的坏心眼,都是后天从哪里培养出来的了。
他蓦然中感到有想发笑的情绪在,但一时又拿不准——这到底是在笑此时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鸣人,还是在笑此前也同样会被樱看透戏弄的自己。
又或者在触手可及的未来,可能还是会不自察地继续被窥破、逐渐被稀释。
而原来,未来也会变成值得让他期待的。
见好就收,樱开始好声好气地跟鸣人分析:“你早前离村修行的时候,分开的时间更久吧。”
那可是跨度长达三年的作别,甚至还是处在青春期的青少年们发生变化最大的三年,就算一直都有在通信联络,可当她与十六岁的鸣人重逢再见时,依旧会对其成熟不少的模样感到惊讶。
“话是这样说——”
苦恼的少年蹙起眉,但又表达不清楚,于是面目逐渐狰狞,五官也在四处横飞。
樱耐心地提出可行的方案:“可以随时让佐助带你过去。”
“……听起来就很麻烦,比如时机、地点之类的,还只是单方面。”
“我也会想其他的办法解决的。”
“难道说樱酱也要去找六道仙人觉醒轮回眼?”
“那是你和佐助的特例吧。”
“诶,完全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时空间忍术还有很多。既然佐助能靠轮回眼的能力在这两个世界间穿行,就已经证明两边是被允许靠忍术互通的。”
触及知识盲区,鸣人直截了当地放弃思考。
“什么意思啊……”
“等我确定后再告诉你。”
“狡猾!”
手打大叔恰时端出两碗热腾腾的拉面:“大份叉烧来咯。”
心思跟着吃的跑,鸣人双手万岁地举高,捧着嗅起满登登的一大碗拉面。
搅拌起混在浓稠汤汁里的油脂,用着筷子头将搭配在面旁的各种配菜压入其底,让它们吸纳、饱蘸上厚味的高汤。
随后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几秒前的烦闷通通被抛去九霄之外。
将头从碗中支棱起来,鸣人含糊地说道:“不过樱酱说得没错,我确实还要继续努力获得大家的认可,等老爸上任后,我就和好色仙人外出修行。”
樱的那份常规款由甚尔给单手接过再摆在她的身前,少女搅动着面与汤,听此有些好奇。
“还要去妙木山?”
鸣人摇摇头,解释被六道仙人赐予的六道之力,是向下兼容的,其中已包含在开启仙人模式后会产生的力量。
“我只是想再出去看看其他国家中的村子,希望能够更好地去了解忍者和这个世界!”
“……鸣人。”
“怎么?”
“也不是毫无长进嘛。”-
摄取、转运、消化,以及吸收。
进入肠胃道中的食物,正在慢慢地被转化为供机体所需的物质和能量。
恢复朝气的鸣人很快就道别说要去找同期的男生们聚会,几息间就已经跑得远远的。
根本没来得及跟他挥手再见的樱,郁闷道:“他哪来的胃量去继续吃啊?”
再去看甚尔:“还说玖辛奈阿姨今天也在忙,那只好改天去拜访了。”
这个围绕着樱而存在的庞大家庭组织,比基础人数几倍多的禅院还要让他头疼。因为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用冷眼和漠视去打发的,而密集不断的善意要比他所见的任何污秽都更加黏稠,彼时深陷其中的甚尔,才意识到人类的情感竟然会复杂到这种地步。
原来会催生诅咒的负面情绪,并不全都只来源自恶意。
他还是没忍住叹息:“有这么多长辈的吗。”
终于说出来了。
感觉憋在胸口的密布乌云都顿时散去,豁然开朗地有在得到纾解。
甚尔心里清楚的,不管是迟钝热情的鸣人还是寡言沉稳的佐助,亦或是他们的家庭成员,所有都是会被定义为好人的存在,并无一不例外地在向他传达友善。
可他体内负责摄取、消化这些正向能量的消化系统,并不能良好地吸收下全部,效果甚微的过筛路径也在渐渐地被堵塞。
“……我这样是不是很糟糕?”
不想让樱因此失望,但是世上的很多东西都不会像天与咒缚,会在脱离母体后就自然而然地捆绑在他的身上,而事实也证明,他并不擅长应付这些感情。
“辛苦了,看来是有带给甚尔非常大的压力呢。”
被甚尔俯视的少女却没有因此表露出愤慨或悻悻的神情。
“看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也会被提前预知或看破吗?
甚尔不解地想。
呆呆地和樱双目相视,笨拙的他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探索到对方更深处的思绪与情感。
直到他还在下垂的双臂间被骤不及防地挤进一道更加柔软的身躯,所能看到的全部范围无一不被抹粉色给铺天盖地地填充,而其的支配者,正在拥抱他。
伏在肩胛处的双手,存在感格外突出,是只要甚尔轻轻地弯下脖颈,就可以在此刻碰到樱饱满的前额。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还是顺从本能,下意识地搂住对方。
只听到樱用着平缓的语气说:“我知道甚尔已经非常努力了,所以就算不能全部地接受,也是不要紧的。”
“但那都是你的家人吧。”
“甚尔,”樱微微向后侧开些脑袋,被置于甚尔背后的手掌,在有力地托住他难安的心脏,给予着额外的能量,言语肯定地说,“正因为是家人,所以像鸣人那样去胡闹地撒娇,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里不同于禅院,不会有人苛责你非要具备什么,更不会有人要求你必须完成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随着轻笑袭来的,还有樱更加紧实的怀抱,她说:“没关系,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本身就没有固定式。”
“怎么办,好喜欢甚尔哦。”
“?!”
“……突然说?”
甚尔诧异地去看怀里的人。
“不行吗。”
理直气壮,又让他防不胜防。
34
巡逻的时候, 正好有撞到结伴而行的同期们,佐助被喊住。
“刚回来就在工作啊,大帅哥。拜托也像鸣人一样学会偷懒吧。”
“什么,为什么要说到我?”
佐助看着几人问道:“……你们这是?”
耷拉眼皮, 感觉像是被强行绑架在这群人中的鹿丸, 格格不入地回答他:“鸣人和丁次张罗起来的聚餐, 这家伙的精力完全用不没的吗,哈——”
说完就扬手盖在嘴前, 哈气连天的,又哀怨地说:“我可是才下夜班。”
有人在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等一会儿吃上东西就不会再觉得困了, 打起精神鹿丸!”
“真是麻烦。”眼下泛着青黑的鹿丸发起牢骚, 然后重新看回佐助, 进行邀请,“要一块去吗?”
摇头:“改天吧, 擅自离岗不好。”
“假正经!”鸣人做出鬼脸。
什么岁数了还在搞激将法。懒得搭理他。
佐助指着身后的居民道, 示意要继续巡行视察了。
“诶诶,等下——”鹿丸喊道,“井野说再过两天解析班的工作也会暂告一段落,让我通知大家届时一起吃饭,鸣人说樱最近待在你家,记得告诉她这件事。”
“好,我知道了。”
木叶警务部建立于二代火影时期,成员皆由宇智波一族担任, 负责维护村子的治安。连部服的标志都是宇智波家徽, 因此族人们会将这份工作看作被信赖与富有名望的殊荣。
荣辱与共的非本族主义和木叶隐村的火之意志, 守护、爱和传承——
都是儿时一部分梦想的组成。
说着这些仿佛离当下很近又似乎已经在拥有的东西,异色双眼在清晰地看着街道中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种种, 和鸣人追逐打闹在这之中的场景恍如隔日,可说到的童年过往却又是那么遥远。
明明才不到二十岁,人生的路还很遥远,似兆载永劫[1],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那么远,但所谓的梦想与目标竟已被完成至十有八九。
好像在想一些让旁人听到会觉得他在炫耀的事情。
可与自己最要好的两位伙伴都有着各自的向往:一位要成为燃烧自我照亮村子、被他人认可的火影,一位始终坚信学无止境、要永远砥砺前行。
那他呢?
拿着买到的御手洗团子,佐助沐浴着蜜糖色的余晖回到家中。
推开门扉就有看到樱坐在连通着庭院的缘廊上聚精会神地看书,甚尔的影子没看到,但想着那人会习惯粘在前者身旁的模样,便猜测可能是被旁边的障子给挡住。
也如他所料。
将深受兄长喜爱的御手洗交给母亲,其中一部分放在厨房留给因任务性质而常常神出鬼没在家中的宇智波鼬,剩下几串摆进盘子里,浸着晶莹剔透的蜜咖色甜酱油,端到缘侧。
只见穿着褐绿浴衣的甚尔正躺着小憩,不知是否有酣眠,霞光只能照到他的半侧背部,嘴角的那道疤痕在乖乖地向上舒展。不说其他,就单论初见这人时,对方随便往那一站的气场,佐助觉得禅院甚尔还是蛮适合在忍界生活的。
唯独不清楚樱是怎么想的。
弯腰,把盘子放到背靠着木柱的樱的腿侧,佐助也跟着盘腿坐下,轻轻眯起眼睛望向将落未落的夕阳。
“怎么办,今天有带着甚尔吃过呢。”
没有把头从书页的字里行间移开,保持着阅读的姿势,樱淡淡说道。
“那就都给妈妈和哥哥。”
反正他是不会吃的。
伴着翻书声,樱开口:“不要这么抗拒甜食嘛,那可是来自幸福的味道。”
“强人所难。”
“也是,毕竟佐助是从小吃生日蛋糕都像在吞毒药的家伙。”
“会闭着眼睛吃红萝卜的人没道理这样评价别人。”
“……这是什么斗嘴大赛?”
樱狐疑地瞟出绿眸。
不久前才说过用激将法幼稚的佐助:“……”
“遇到糟糕的事情了?”
想了下:“也不算。”
宇智波的“不算”就是“有”的意思。
利落地合上书,樱一边将之放到身侧,一边注视起佐助,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说道:“好,说说看吧。”
少年斟酌地抿嘴,目光洒向背肌硕硕的甚尔,像隆起的一座小山。
然后才说:“樱的每个决定,都是如何做出的?”
“说具体些?”
“会留在这边吗?”
“不会哦,因为有更想做的事情。”
“所以像这种事情,都是怎么找到的?”
佐助极度认真地看过去,试图在黑暗中寻觅到突破的光口,他追问道:“可以被选择的路到底在哪里?”
突然间问这种问题啊——
托住两腮的同时,樱也转动起眼珠来思考。
直到片刻后,终于说道:“佐助也还记得吧,初入忍校的那天,有在鸣人家庆祝。”
“说这个……还记得。”他蹙眉不解,等待着樱说下去。
“水门叔叔还亲自做了蛋糕,大家都很开心来着,结果后来我却哭泣不止。”
“你说,这种事不是很奇怪吗?分明相安无事地在一起生活了七年,那之前我更是从没产生过离开鸣人家的想法,可就是突然间,会超级想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他迟疑道:“所以选择甚尔……”
“诶,你还会好奇感情的事情啊!”樱有点意外。
神色不自在的佐助,低头去看盘子里的三色团子,解释道:“多少会想知道你要留在那边的原因吧。”
举手去摸了把甚尔散落的黑发:“会很享受他在房子里等我回去,有种被期待着的感觉,起初是这样子的。”
“——不过我们要回去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啦。感觉说起来会好麻烦,今天就算了。”
笑而明媚的樱:“我是觉得不需要刻意地去追求什么,致使你做出决定的契机总会出现的,鸣人可是决定要外出修行呢,这次跟他结伴到四处看看?也许能受到启发。”
“……我会考虑。”
“太阳都快落下了,你们还在这贪凉,小心感冒。”
怀中抱着条毯子的美琴走出来,嘴上都没念叨完,那毯子就已经盖在了甚尔身上,剩下的一点边角又被美琴给掖到樱的腿上。
“美琴阿姨快来吃团子!”
佐助看着一切。
其实——
说不定前进的道路已早早被决定。[2]-
花了一天的功夫去打扫春野宅,待两人跑去鸣人家蹭了顿饭后,当晚就直接打包入住已收拾干净的家中。
只不过波风宅的三个社交恐怖分子让甚尔非常吃不消。
“所以要这样吗?”樱有些忍俊不禁。
“嗯。”
结果就是把晾在外面晒了全天太阳的床被挨着铺好,而他们在樱的房间里齐齐躺到榻榻米上,还要像着水獭一样,手牵着手准备睡觉。
说着说着就乐出声来:“难道回去以后也要这样挤在公寓的地上?那里的面积可比现在的要小很多。”
甚尔在摩挲她的手指肚,听到短促的笑声后,犹豫地说:“有件事——”
“请讲,有在听。”樱勾勾手指,催道。
“我有让孔时雨甄选房子。”虽然他都快给这事忘在脑后了。
“诶?!”樱倏然弹起上半身,在黑暗中看过来,“什么时候?”
“……你说喜欢茨城县之后。”
噗地一下躺回去,等大脑吸收掉信息后:“好突然。”
“是我太自顾自的——”
“别误会!”
连忙侧过身子去拦住甚尔要说的话,樱语无伦次地解释:“是惊喜!我非常高兴!”
“那太好了。”他有些如释重负。
“有些兴奋地睡不着了。”
“还只是选址阶段,别抱有太高的期待。”
“没准回去的时候就会收到好消息呢。”语气里充满雀跃,又唤道他的名字,“甚尔。”
“在。”
微微侧脸应答着。
与此同时,一道柔软又温暖的触觉就落在甚尔的嘴角。
“!?”
还没来得及做出太多的反应,房间中就已荡漾起樱欲要掩盖羞赧并夹杂着愉快的笑声。
被突袭的甚尔:……
行吧,这下他觉得自己也睡不着了-
说是要一同聚会的那天,樱先去拜访了自己的师父纲手。
这还是要说回她与鸣人浅提到的时空间忍术上面,使用时空间忍术时,施术者可以使自身或物体通过媒介,而实现自由地穿梭于现实空间与异次元空间。
其中最基础的,当属通灵之术,这是所有忍者都可以掌握的忍术。
也有较为特别的存在,如木叶三忍的通灵兽,皆脱离着忍界并拥有自己居住地,其传承之地分别名为妙木山、龙地洞和湿骨林,可以往之通过试炼、学习仙术。
而到达传承之地的方式,就是被与自己签订过契约的通灵兽,通过契约卷轴召唤过去,鸣人便是借此被带到妙木山修行的,其名为逆通灵之术。
“所以你想到的办法是这个?”和樱并肩走在街上的甚尔问道。
“是啊,佐助可以使用轮回眼在两个世界移动,那通灵之术没道理不行。”
樱振振有词:“跟我师父签订契约的活蝓大人也可以使用逆通灵之术。你看,问题一下子就都解决了。”
“听着倒是不难。”
通灵兽在被召唤出来后,便不会再消耗施术者的查克拉,留在外界多长时间都行。
“而且活蝓大人实际上都是湿骨林祖师——蛞蝓仙人的分裂体,能分裂到很小的体型,还可以进行信息的传递。这样只要留下一个分裂体在这边,既能随时回来,也不用担心两边会不方便联络了。”
一些来自异世界的知识在暴涨。
其的条理和逻辑恰到好处,听的甚尔瞠目结舌。
樱说着有些感慨:“如果之前就有签订契约,那我大概能靠逆通灵之术直接就回来了。”
眼皮兀的一跳:“那怎么没……?”
指着自己额头处没有显现的阴封印的位置,樱说道:“之前师父想让我积满阴封印里面的查克拉,所以迟迟没让我和活蝓大人签下通灵之术的契约。”
“召唤时还是会消耗不少查克拉的,师父不许我太去依赖活蝓大人的治疗能力,而是要重视自身的修行,所以咯。”
她摊摊手。
还好——
甚尔长吁一口气ⓨⓗ,深感万幸。
两人找到纲手的地方,是在一家赌坊。
足以见得这位嗜赌如命的长辈,是在任职火影的这几年中被憋坏了,如今卸任并交接完工作,终于是可以常驻在赌坊肆无忌惮地耍骰子。
听到樱的来意,纲手立刻从怀里扔出一柄卷轴。
“早给你准备好了,没事就快走吧,别打扰我享受—看完姐文就来蔻羣物尓四久伶扒一久佴—不是,怎么又输了!”还没说完,纲手就突然地抱头大喊,身前堆满筹码的方桌被她锤得细簌作响。
大手一挥,招呼起方才还险些被自己撵走的樱:“小樱,快来帮我猜两局!”
交给你行不行?樱挤眉弄眼去看甚尔。
大概。
于是身负重任的甚尔就被推到了纲手的对桌,坐下。
“师父,我和鸣人他们还有约,要赶时间。让甚尔跟你玩。”随后又歪头跟后者耳语道,“还记得一乐在哪吧。”
见有点头,樱继续说:“我们就在对面的居酒屋聚会,你跟师父意思意思玩几轮,然后说去找我就行,辛苦了啾——”
到最后,又趁着甚尔毫无防备,而倾身凑上来偷袭了一口。
曲臂在胸前,樱边离开赌坊,边向代替她的甚尔比划出加油的动作。
“……”-
“甚尔!这边!”
当身着浴衣加棉袄的甚尔出现在居酒屋时,随着鸣人的这一道响亮的喊声,即刻间就引起了其中好大的一阵骚动。
他顺其声看到了认识的鸣人和佐助,两人还与几位少年坐在同桌,都各举着酒杯和烧串,对上视线后纷纷跟他点头或招手。
再望向动静最为澎湃的那桌,只见有一团粉球正被坐在她两侧和对面的同龄人们夹击、轮番轰炸着。
然后看到有人趴在樱的耳边嚷起来:“樱,你男人来了!”
“……啊?”
似醉非醉的人抬起脑袋,直勾勾地仰脖,盯住已经走到她们桌前的甚尔。
挥挥手:“甚尔?”
坐在外侧的井野乐得无法自拔,一边笑一边站起来,给彼时软若无骨的樱让出离开的位置,等把人扶到甚尔的背上后,又交代道:“她没事,过一会儿酒精就会随着查克拉的流转,都被代谢掉的。”
再重重地拍向甚尔的肩膀,进行叮嘱:“照顾好她!”
稀里糊涂地驮着人,走在街道上。
樱的长发胡乱地散落在他们俩人的颈间和胸前,脸和脸颊紧紧地贴在一块,随意搭在甚尔肩膀上的双臂时而勾住他的脖子、时而去抱他的头、时而又要伸出手来捏捏他脸上的肉。
“你来接我回家的吗?”
“是。”
“甚尔和师父……谁赢了?”
“好像是五五开。”
“哈哈哈竟然能跟师父做到五五开!”
笑够后,便又开始嘟嘟囔囔地提问题:“有吃饭吗?”
甚尔老实回答:“还没有。”
“那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做。”
酒鬼会不会把厨房给炸掉,这件事有待定夺。
他不太放心地说道:“怎么喝这么多。”
缠在脖颈上的手臂被施了些力道,少女在搂紧后,又把自己的面颊往前凑了凑,微凉的鼻翼划过甚尔的脸,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其实没有喝很多,只是我没有用查克拉稀释那些酒精。难得可以在这边喝酒,太清醒的话岂不是很没意思?”
说这么长一段话还有条有理,可能真的如其所言没有喝多吧。
对酒精抗性极高,从而导致千杯不醉的甚尔对樱的言论深有体会,于是顺其心意的点头表示认同。
“说吧,想吃什么?”
在被樱乐此不彼的追问下,甚尔随口说出个相对酒鬼而言好料理的拉面。
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
随之而来的还有:“我想和甚尔成为家人。”
“——然后一起搬进我们的新家。”
“……那结婚?”
说完这话,即刻反应过来的甚尔,就恨不得当场扇自己几个耳光来清醒、重启下脑子。
他和樱之间到底是谁更像是喝了假酒的?!
“我——”开玩笑的。
“好啊。”未尽的话全被樱给彻彻底底地堵了回去。
她又重复了一次:“那就结婚好了。”
35
……结婚?
如果是在喝醉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 会不会已经被忘记了……
清晨又或更早些,透进屋子里的天色还像是黑夜,甚尔在此时睁眼,耳边恰好有传来小动物掠过屋外窗沿的响动声, 空气中弥漫着还未散尽的睡意。
他扭头去看与自己紧挨着入睡的少女, 酣眠的面容被粉发掩埋, 不过倒是能清晰地听到其匀称又舒缓的呼吸,两人的手仍牵在一起, 指与指交握、掌心如未被拧紧的合盖般上下相贴,正被置于被褥中相互取暖着。
甚尔轻轻地松开手, 又看了眼樱, 才悄声起身。
将厨房灯打开, 吧唧——灯光的亮度驱散走四周的黑暗。
所以真的会去结婚吗?
到区役所填写婚姻届的那种?是这个流程来着的吧……此外还需要准备什么?户籍誊本?还是出生证明?
他根本没有了解过这些。
不,说到底——
在樱睡醒一觉后, 究竟还有没有记ⓨⓗ得这件事才是关键。
手中是在凭借着本能地打开冰箱和启动炉灶, 这些进行时的动作,完全不会妨碍到他当下的胡思乱想,想着,就隐隐去看眼仍布在黑暗中的卧室的方向。
做饭对甚尔而言颇为得心应手,这好比是天生就已经点满数值的一种本能技能,总之需要经手处理、解决的事情似乎都算不上有难度。
突如其来的迷之自信驱使着他单手敲开数个蛋壳,再将被切碎成丁的洋葱和红椒放入其中,在搅动着碗中蛋液混合物的同时, 不忘小火热锅。
“甚尔。”
正欲倒下准备妥当的食材进入锅中时, 那个让他梦魂萦绕的声音也徐徐出现在了身后。
跟随着根植在潜意识中的习惯, 立刻闻声回过头。
此时天边已似有似无地亮出光辉,头顶还处在工作中的灯光在渐渐地被取代, 而眼前的身影也因此是清晰又明朗的,更是衬得那双与甚尔对视的碧眼中毫无浑沌的倦懒。
刺啦——
蛋液混合物被间不容发地下锅。
“在做什么?”用指节在慢慢通发的樱走近,凑到甚尔的身后探头问道。
“玉子烧。”
偏开头,甚尔重新看回锅中的状况,扭动着手腕将滚在其中还尚未凝固的蛋液摊至平整,等距离中心的蛋饼有微微冒泡的迹象后,便从边缘处一点点用铲子卷起,然后再继续往里面倒入碗中剩存的蛋液。
樱认真地注视着全过程,待嗅到弥漫出的肆意香气后,才用手拂过被勾起食欲的肠胃,回神道:“饿了。”
“再等等。”
“还有别的吗?”边问边探头探脑地环顾四周,寻觅起食物。
“茶泡饭和味增汤。”
甚尔顿了下,又说:“没想到这边也有鲑鱼。”
“食材其实都基本差不多啦,区别不过就是忍界只有本土料理。诶,这么说下次回来倒是可以带点咖喱粉或者中华水饺之类的外来食,都做给他们尝尝看。”
那两边结婚的流程或方式会不会也有差异?
……
靠!
意识到自己又去想了什么的甚尔,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不耐地咂舌。
他是那种会对初次游学感到兴奋激动的国小生吗?!
“突然间怎么了?”
听到这毫不掩饰的声响的樱,诧异地攀住甚尔的手臂,绕头看来,问道:“我有哪里说得不对?”
“不是这回事。”
摇头的动作快过语言,但在迅速地否认过后,他又开始感到焦头烂额和力不从心。
有点难以启齿。
直接说好像会显得他很期待这场婚姻……
可他本来就是想跟樱结婚的没错啊!
人类选择去追从、顺应自我的欲望才是活着的本质吧。
将卷成型、冒出轻微蒸汽的玉子烧盛出锅,关上灶具旋钮,甚尔两眼一闭,干脆破罐破摔地说:“昨天说的结婚——”
“哦,”樱幡然顿悟道,“原来是这个。”
她又像定心丸般地说出后话:“我没忘记这件事,也不是开玩笑。”
“那就好。”
那就好。
醒后一直在惦记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方才所展现的兵荒马乱与怯懦皆在瞬间得到瓦解,从困境中脱离的畅意让甚尔在不自觉中扬起嘴角。
腰板都有被稍稍挺直几分。
想迈向春天的心情,刻不容缓。
甚尔碾住脚跟转过身,面朝着樱,凝望着这个时刻都在饱含包容与温柔的人,从那双眼中他可以看到正被关注着的自己,满满的都是他。是开心的吧、是会获得幸福的吧——
于是为其低下头颅与躯壳,将倾注寰宇的怀抱献给对方。
他想,那至少……
至少要——
“我想让你幸福。”
哪怕让他为此付出所有都可以。
柔和似软缎的手臂搂过来,少女踮起脚,紧紧地嵌在甚尔血脉偾张的心口处。
回应道:“已经感到很幸福了啦,甚尔呢?”
“嗯,非常的。”-
三月中旬时,举行了波风水门的火影就任仪式。
硕大的崭新岩像也已竣工,一时间,木叶隐村就变得人满为患。
同期中最是闲散的当属鸣人跟樱,不需当值也没有外出任务的两人带着甚尔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从下往上仰视着立于高台上即将要做出发言的金发长辈。
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场,于是身周的人们也都在热火朝天地互相闲聊,很是嘈杂。
披戴着火影斗笠的波风水门身后,是穿着上忍锁甲的得力亲信鹿丸,火之国的大名,以及五代火影纲手,和因上了年纪而早已退休的三代火影。
有着三忍头衔的自来也和大蛇丸倒是都没有正式现身,这俩人惯是向往自由,也都有着他们各自的独到追求,对这种需要规规矩矩的场面多有抵触,就算不出现也不会让人奇怪。
不过跟钟爱云游四方的自来也又有着不同,大蛇丸想要的是无拘无束地去搞实验研究,如今获得了轮回眼的佐助可谓是正和他的心意。
樱回到村子后,分别前往其的实验室拜访过两次,可皆被拒之门外,且理由无外乎都是——钻研中,勿扰。
再后来,她也懒得跑过去了。
台上的大名正对下面逐渐聚集起来的人们挥手,瞧着心广体胖又气淡神闲。
见状,樱有些好奇地去问鸣人:“你和佐助跟大名见面了吗?”
鸣人双手枕在脑后,目不斜视地回道:“昨天见的。”
“有聊什么?”
“嗯……好像是关于要表彰的头衔叫什么比较好?我和佐助都无所谓的说,所以就扔给鹿丸和老爸去头疼了。”
“不会是用分身术偷偷溜走了吧。”
紧张兮兮地干笑起来,眼神开始乱飘:“啊哈哈哈这个嘛……樱酱千万别跟老爸说啊,要是被传到老妈的耳朵里,我就完了!”
“我觉得水门叔叔的嘴巴可没有你的大,你自己别说漏就万事大吉。”
“唔——”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又贼眉鼠眼地扫荡了一圈四周后,才小声说,“看来英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樱攥起拳头怼过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嘛好嘛,我错了!”
少年连连求饶,一边还绕着圈地去往抱臂看热闹的甚尔身后躲。
“看!”他灵敏地闪过又一个佯攻,赶忙伸手指向上方,急匆匆地说道,“要讲话了要讲话了!”
“嗞——”
他话音才落下两秒,话筒被开启后的短促电流声就紧跟着响了起来,那音浪荡开层云,又随风吹喣起源源不断的青绿新叶。
鸣人将凝聚着憧憬的眸子高高抬起,湛蓝如空又似海,向往满盈。
“我一定会成为火影的,一定!”
如此信誓旦旦地说道。
36
本只是说等波风水门正式就任火影后, 就离开忍界的。
结果一道去鸣人家吃饭时,恰巧有人提起樱的生日是在月底,此话一出,桌上便开始如应斯响地就此挽留要不要多待几天, 大家热热闹闹地给过了。
玖辛奈问:“有要紧的急事吗?”
“没有……吧?”
“没有。”
语气可谓是斩钉截铁的那句, 是出自甚尔之口。
不论现代人, 亦或是来自咒术世家的身份,都让他对年龄有些许敏感, 何况这还是……
遂与投来视线的樱,再次确认道:“我没有其他的事。”
“那就留在这边过生日咯。”樱戳到一块兔子苹果放进嘴里, 看向众人说。
甚尔也是后来才知道, 像三五七或元服礼[1]这些活动和仪式, 在这个没有神道信仰的世界里都是不存在的。说的庆祝,也不过是亲朋好友们聚到一块吃顿饭而已。
现代法律意义上代表着成年的十八岁[2]就此度过, 而在樱得知尽管如此她的年纪依旧是不被允许喝酒的之后, 还是撇嘴郁闷了好半晌。
她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回到现代时,正巧赶上了雨天。
在含糊的天气下,有些感知不清楚在他们离开的这近三周的时间中,东京圈的气温究竟有没有升高,又具体有发生多少变化?
留不住佐助和鸣人,尤其是后者,其自打听了樱决定结婚的消息后, 就一直絮絮叨叨说要准备出发去各地游行、增长见识。或许婚姻的价值在他们眼中, 好比是瞬间会让人脱离“少年人”称呼的飞跃式新征途, 而后便会渐渐地贴近年长、可靠的前辈们。
他只是因此而单纯地认为:如果再不付出行动,会赶不上樱成长为大人的步伐。
终于下定决心的佐助也打算一同上路。
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着, 被打开的电视机中播放着晨间剧,偶尔穿插过一二广告,声音并不大,只是刚刚好传到公寓中的每个角落,被当作了消遣似的背景音。
樱推开厨房与卫生间的窗户开始通风,夹带着潮湿的水汽迎面而来,是凉意浸人的,不过阳台外侧的那扇不行,此时风吹来的方向会让雨丝落到里面的地板上。
在去往忍界前,因归期未定,他们担心放在冰箱冷藏室中的食物会腐坏,所以在当时就有打理过留在其中的食材。如今看,里面只留下了两袋乌冬面、一些腌菜和装在瓶瓶罐罐里的酱料,而经常会用到的鸡蛋、大葱和圆白菜都没有了。
冷冻层里倒是还有些速冻食品和与切块保留的生肉,以及几包蔬菜冻干。
上个月纪真送的那些东西,也早就都被甚尔挑着捡着地吃完了。
还要出门去趟超市和便利店啊……
阖上冰箱,樱走出隔断,在连通着玄关的洋室与阳台间绕过两圈。
她其实看着甚尔的那套可折叠榻榻米有些发愁,近来那人格外地会粘人,在忍界的春野宅倒是还好,至少在地面上铺开的两人被褥还是能挤下的。
但这套公寓可没那么理想的空间让两个人再去一起睡榻榻米。
睡床?
那是起先专门为樱挑选的尺寸,另一位肩宽体大的在上面可躺不开。
把床卖掉……这个提案刚开口就在甚尔那里被直接否决,最后说来说去就成了“还是等搬到新居后再说吧”。
而说到那个两人连影都没见到过的新家——-
孔时雨在近一个月的时间中,都在反复把禅院甚尔这个名字拖出来展开谩骂和诋毁。
短信和电话都联系不上,甚至在登门春野樱的公寓后还是没有成功地找到人。
见鬼!
单是甚尔玩失踪也就算了,反正这人以往都是让他不省心的那货,一年的十二个月里恨不得有十个月都在展示其糟糕透顶的个性,但这次把春野小姐拐走是几个意思?!
在某次去碰运气寻人的时候,他撞见了负责那栋公寓业务的邻居阿婆,老人家说最近都没见到过这对兄妹,随后跟孔时雨猜测他们也许是趁着樱放春假,所以一起出门玩了吧。
等跟这位笑呵呵的老人道别后,还站在公寓门口却倏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孔时雨:?
不是,这俩人对外自称兄妹的啊?
又是看家猫,又是兄妹……
不太能搞清楚你们日本人的性癖下限到底在哪。
再次的碰壁让一言难尽的孔时雨决定放弃,自认已窥探到背后的真相,且狗血剧看多的韩国人仅能想到的可能——
唯有私奔。
真是刺激的人生。
不过骂归骂,猜归猜,甚尔委托他去挑选的房子还是在这期间给买下来了,位于茨城县筑波市的全款无贷一户建,是开发商建好的成品——建壳住宅,尚无软装。
用的是完成有马集团的委托后,打在他账户上的那部份属于甚尔的酬金。顺便说下,找他帮忙的手续费提成一并被囊括在其中,现在那笔钱已是一无所有。
有钱的生意不做白不做,赚甚尔的钱可不会让孔时雨觉得有负罪感。
签下的购房合同放手里掐了小半个月,就在房产证都快被办理妥善的时候,于孔时雨眼前消失颇久的甚尔终于是有了回信。
「房子弄好了?」
打开手机后所显示的来信方姓名,让孔时雨虎躯一震,随后他疾首蹙额地边骂边编辑信息发过去。
「原来你还活着啊」
「只是跟樱出趟门而已。你在哪,把合同和印章给我」
孔时雨翻个白眼。
嘴脸,要不是看在这么些年的交情和钱的份上,谁稀得给他处理保管这些东西。
「别做梦有人会把你的东西随时都带在身上,今天没空,臭小子」
「那明天」
对面马上发来了不容分说的新消息。
“——”
短短几个字,就惹得孔时雨当即道出了句不雅的家乡话。
手机的按键被他按得直作响:「所以这段日子你带着春野小姐去哪了?」
总不能真是私奔吧,那还回来惦记着房子干什么,用甚尔本人姓名和个人印章签下的房产合同,不得被查得河落海干。
「纠正下你的话,是她带我出去」
缓缓打出个问号。
「?」
「见她家里人」
孔时雨:……
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禅院甚尔在嚣张与炫耀的表情-
雨是在晨间剧播放结束时一并停下的。
穿戴整齐的樱站在玄关,手中拿的是刚充满电量恢复工作的手机,慢条斯理地给接收到的各路未读信息回消息,同时等待着正在启动洗衣机洗衣服的甚尔,准备出门。
没过几秒,手脚麻利的甚尔很快就从卫生间里面走了出来,而机械运转的声音也跟着隆隆响起,他三两下地穿上外套,敞着怀。在拿起钥匙放进口袋后,便伸手去牵住樱闲置的另一只手,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公寓。
甚尔漫步在前面,给身后仍在埋头关注手机的樱领路。
不忘出声提醒:“要下台阶了,等会儿再聊。”
非常听劝的少女闻言就把手机揣到衣兜里,快速地向前多迈出两脚来拉近双方间的距离,等与他并肩,再一道踩住公寓的楼梯。
十几级高度的台阶下得很快,到了平缓的街道上后,樱再次掏出手机低头敲字。
倒是清楚她的人缘不错,但这来来回回发不完的短信是不是有些多了?
听着嗡嗡嗡毫不间断、没有疲惫可言的收信提示音,甚尔问道:“在和谁发消息?”
“悟君。”
原来是那个玩心极大的六眼小鬼,听到这个名字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樱如数家珍地又说:“纪真说神社在四月会有例祭举办,要去吗?”
“听你的就好。”
“可能会被悟君拉着继续玩棋牌游戏哦,要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
“反正输的只是游戏代币。”甚尔无动于衷。
这反倒让樱有些惊讶,从手机屏幕前转移出视线望过来:“我还以为你会不满跟悟君玩的,比如埋怨说是在哄孩子。”
“当作成陪你玩不就不一样了。”
“……”
片刻的沉默让甚尔稍有困惑,于是他问道:“怎么?”
“真是有一套啊,甚尔。”
有股不妙的预感,凭借他某种既往的经验而言,当女性这么说话时,常是以反讽或抱怨居多的,所以在犹豫了一下后,追询过去:“我——”
可没想到,去捕捉对方面容的动作会兀的怔住。
因为进入在视野中的并不是想象之中樱愤怒的表情,而是其闪躲的眼神,以及受到注视后在越发绯红润泽的脸颊。?
不是吧?
春野樱究竟是什么可爱到让他需要去用“不可思议”评价的人。
被用手推开,气呼呼的人恫吓道:“不许看了!”
好,反正模样他已经记住,不看就不看。
甚尔听话地别开脸-
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轻易地感到害羞,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在超市里转了大半圈后,樱的大脑还在宕机。
“有那么不能接受吗?”
始作俑者拎着买下的蔬菜鲜果,带着她来到人流涌动的便利店附近,站在一旁问道。
稍作停顿后继续说:“人生总会出现一点始料未及的事情的。”
这样去安慰应该可以起到效果吧。开始编造毫无根据的言论的甚尔谨慎地想着,不过说出的话没有他内心活动中的那般慎重就是了。
“甚尔是指‘猝不及防’?”
为什么要换种说辞来重复他说的话?
甚尔捉摸不透樱此时的想法,只能如履如临地看过去:“大概是这个意思。”
“总会吗……”
“?”
“我决定以牙还牙!”樱突然宣布。
她指向近在咫尺的便利店,字句分明道:“去里面打印婚姻届吧,回家就填!”
37
人生总会出现一点始料未及的事情的。
非常不负责任地说出这句话的, 分明是他本人,结果到头来坐在木桌前看着那张单薄的白纸发愁的,也还是他。
身体夹在木桌与墙壁间,平时都会被忽视的局促感席卷而来, 连体内的器官都开始感觉呼吸困难而蜷缩着, 完完全全就是他此刻状态与心理的写照。
握着被樱递来的笔, 甚尔还是想做出最后的挣揣。
试着好言相劝道:“是不是有点——”
重申一遍,他可以肯定自己是非常想跟樱结婚的, 是发自内心深处最本源的欲望在驱动着这份渴求,但对方这种存疑有赌气情绪在作祟的决定, 是否太不理智了, 至少还是等冷静后再……
“快填。”
樱盘腿坐在他的面前, 以一种不可抗拒的语气,出言斩断了没有道完的犹豫。
有些话说出口就注定是要被屈服的。
……好吧。
反正只要都填满就好了。
无用的抵抗被作罢, 甚尔破罐子破摔地想, 埋头登记起信息。
结果岂料这第一步就险些让他跌个跟头。
“禅院甚尔”这个名字的汉字怎么写来着?[1]想一想,快想一想。去想帮他填写宇智波外族人出入的花名册信息时,被樱写下的字是如何的——
内心凌乱地捂住脸。
所以说啊,突然就说着要填写婚姻届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甚尔:“……原来是这个意思。”
“忽然说什么?”
“‘猝不及防’。”
“即将要成为合法夫妻的诶,就别搞这些文字游戏了。”
最先挑起的人,反而一脸正色地说。
“……”难怪有被说偶尔会变得很霸道。
他指出纰谬:“等等,还缺两个见证人的信息吧。”
樱撩开搭在耳边的头发撇到身后,浑不在意:“拜托孔先生在明天出门前带上印章来充当一个, 另一个就顺道去看下纪真好了, 回来的路上直接到区役所入籍。”
甚尔:“……”
所有都被安排得很彻底。
收敛回目光, 继续勾选和填写起位于他掌心下的这张过分脆弱的薄纸。
只靠这种东西就可以代表一场会延续至永恒又独特的社会关系?
会成为对彼此具有法律义务和责任的夫妻……
将写好后的婚姻届交给樱。
在等待着对方核对的功夫里,甚尔也在撑头打量着自己的未来妻子, 阴雨褪尽时有将自然光引入屋中,于是那白皙的肌肤正被照耀,眼睑下垂在仔细地审查婚姻届中的已填信息,睑缘上有层开扇褶皱,那是内窄外宽的双眼皮痕迹,以及藏在卷翘睫毛下的淡淡翠色,如此流光溢彩。
两人认识的时间甚至不足半年,樱还很年轻,比自己小四岁,才刚刚成年而已,对外的身份也只是将要升学成为三年级毕业班的高校生,或许等到区役所被工作人员核实信息时,都会让其对此感到震惊。
可能已经很少有女性会选择在这个年纪就结婚了,日本少子化、晚婚的趋势连理念老掉牙的禅院都有被波及,否则他的那位扇叔父也不至于在今年年初才会有孩子降生的消息。更何况现在又不流行早婚盛行时期的光源氏计划。
但他有被樱介绍给所有朋友和长辈们认识,不自吹自擂,这里面也还是有多数都对他满意的,两人的关系是被认可的,在听说他们会回来结婚时,也没有人反对——
“嗯?怎么婚后的夫妻姓氏,勾选的是我的?”
樱愕然的声音将他出走的思绪扯回。
回答道:“那个啊,春野甚尔(Haruno·Toji)听起来也不错吧。”
他倒是说得云淡风轻。
“这样忍界的家也不用额外去换表札。”指的是如果樱改姓,那还要再去更改春野宅门前的名牌。
“决定了?”
甚尔秉持着素来的诚实:“是想过很久的事情,决定了。”
“好吧。”
尊重他的想法,又深知他对禅院的厌恶,因此樱只是点点头,便拾起笔去写属于自己的那列信息。
片刻钟后,少女放下笔,再度昂头。
高高扬起嘴角,猝然而至道:“那么提前恭喜你结婚了,甚尔先生。”
“——祝你幸福!”-
翌日,霁天万顷。
被使唤喊来的孔时雨将车停靠在樱公寓外的停车位,人坐在其中,手随意地搭在身前的方向盘上,降下车窗,目视着从远处走出来的两人。
等人一左一右地上车,他紧跟着呼出一口热气,又见薄薄的白色水汽从半掩着的车窗顺风而出。
昨天收到短信说让他带上个人印章时,有些事就已有定论,但他还是会感到此事玄而又玄,尤其是在此刻用内后视镜看到慵懒地瘫在后车座上的甚尔,那种无法言喻的奇怪感就又出现了。
这种家伙到底是如何做到出手稳准狠直接了当就博得女士芳心的?
凭那张脸吗?
或者是在想说人话时,才会说出的那么几句能哄人的甜言蜜语?
阖上窗户,孔时雨选择去问更好说话的樱:“所以,禅院他——”
被甚尔毫不客气地插话:“以后是春野,我要婿入り[2]。”
跟他肩挨着肩的樱,感觉有些不妥,很快地说:“可那样,我和你就都是春野了啊。孔先生还是干脆喊名字吧。”
她说完,就马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写有两种字迹的纸,递给孔时雨,礼貌地说:“麻烦你了,孔先生。”
这也是他来日本这么些年里,头次当别人结婚时的见证人。
默默吐槽后,孔时雨赶紧把态度放端正,等接过婚姻届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已从公文包中翻出电脑,垫在纸下,借着平整外壳的硬度写上自己的信息,再找出提前就放好在车中的个人印章,盖上。
当归还时侧过头,向后面说道:“恭喜了……樱小姐。”
“我想你应该会用的上,所以买了台笔记本电脑作为礼物,在这里——”
孔时雨说着便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拎起一个崭新的电脑包,沉甸甸的,跨过前后座位中的间隔,送到樱的手上。
欣喜不已的樱连忙道谢:“电脑吗?太贵重了孔先生。”
“可以管住禅、甚尔少作妖简直胜过一切,他不用既往的那些简单粗暴的方法折腾人,我也能少亏很多钱。虽然话听着功利,但肺腑之言下,我是相当尊敬樱小姐的。”
被议论的当事人,面不改色地伸脚踹向身前的驾驶位。
有怪声怪调随之响起:“樱小姐还是要三思啊。”
樱被逗得咯咯直笑。
从他们所在的埼玉市走高速就可以直达目的地。
筑波市位于茨城县的南部,贯彻有轴辐式城市结构的建造思想,因此可以直达东京车站,右有茨城空港,交通便利,是茨城县欲要带动其内诸多城市经济发展的纽带中心。
还未被主人莅临的新居,就位于市中心的研究学园地区。
孔时雨带着两人在没有受到装修的二层楼里逛了片晌,不过此时除了能看看大体的房间布局,此外也没什么好多看的。
“就这样吧,”樱作为一锤定音的那个人说道,随后看向身边的甚尔,“有想法吗?”
“什么?”
“比如喜欢哪块区域,或是某个房间希望被用来?”
这种事……
看他眼珠一上瞥就知道后话会是什么了。
樱无趣地挥挥手,止住甚尔的话:“一定是要说‘这种事随便就好’。这可是未来会住的家哦,要上心,要卖力起来,所以还是等我们都经过思考后再讨论这件事吧。”
放出个哑炮的甚尔:……
只好说:“我会认真想的。”
“不过这附近的民居还真不少。”走出一户建的樱感慨道。
紧随其后的孔时雨解释:“这块算是住宅区了,而且这片大多都是独栋住宅。”
按照计划的话,还要再麻烦孔时雨带他们向北直行到笠间市找纪真,考虑到可能还要跟后者唠唠嗑的时间开销,便不打算在这边久留。
在走近汽车,正要打开车门离开时。
“小樱?”
俄顷中,有人在他们的背后喊到樱的名字。
难得的统一,三人纷纷冲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只见那分明是跟他们都相互知晓的犬山和准。
“実日子!”
樱激动地跑上前,抱住对方。
褪下职业装的两人正身着同款运动服,悠闲的样子显然是在散步,而正维持着惊讶神情的犬山用手指着二层住宅,眼看着樱,恍然道:“买下这栋的住户是你们吗?”
她特意用的是“你们”。
回答道:“是啊,之后会搬进来的。你跟准先生也住在筑波吗?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中部靠近笠间的地方定居。”
摸摸她的头,大拇指向后一扬,犬山眉开眼笑道:“这也太巧了,我们家就在对面,主要是我的新工作选在了筑波,也是想通勤方便些。”
“你们现在是要离开?”
“本来还要去找纪真的。”
“本来?”犬山好奇地重复她的话。
“我和甚尔的事情。”
樱侧过身,让对方更方便的看到后面的人,然后在自己和甚尔间比划两个来回。
嗯——
所以?
犬山调侃似地挑眉,灵活的眉头直指甚尔的位置。
“就是,既然已经说到这个。”
少女乖巧地捧出还缺了一个见证人的婚姻届给犬山看,随即又频频眨起眼睛,讨好地说道:“帮下忙。”
38
比樱预定的计划还要顺利。
孔时雨将他们带到目的地后, 手上跟甚尔比划着改天约酒的动作,随后便脚下升烟般溜得飞快,留在路边的樱和甚尔不过眨眼的瞬息,就见其已驾车而去。
可能是因为他们选择来办理手续的日子非常随意, 此时的区役所内也没什么来者。出示已经填好的婚姻届与两人的户籍誊本后, 工作人员审核信息和批准的进度都相当迅速, 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被祝贺起新婚快乐。
“等三个工作日后, 两位的新户籍就会被邮寄上门的,请注意查收信件。”
离开区役所时, 甚至太阳还在正当空。
被光晃得微眯着眼睛, 甚尔看着手中的婚姻届与备份文件, 恍惚中似乎有种脑袋里的水分都被午后的日光全部蒸腾掉的空荡感。
不太真切。
“怎么了,甚尔?”
发现他还愣在原地没有动, 已经走出几步的樱原路返回, 来到其的身侧问道。
“不,只是有些没有实感。”
毕竟不过是几张纸,哪怕心里明白得很——所有的日本夫妻结婚时的流程都是如此,但他依旧在纠结这个永远也纠结不出结果的问题。
于是说:“这样就算结婚了吗?”
樱:“是啊,你现在已经是我法律上的丈夫(だんな)了,”她顿了下,又换个称呼,“是不是喊老公(あなた)比较好。”
“……”
看着甚尔闻言而诧然转变的神情, 樱忍俊不禁道:“老公?好像对甚尔很受用。”
惊慌失措的心脏外是在竭力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皮囊, 呼噜把仿佛在嘴上占据上风就会技高一筹的樱的头, 稍作平息后,甚尔也决定厚颜无耻地接下这句话。
他收起轻飘飘的婚姻届, 揽住樱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没人会不喜欢的。”
会得心应手地说出一些让他抓心挠肺的话,可在某些时候,又会因点点契机而表现出格外的害羞。当然了,到头来总是在感受心痒难揉的家伙都是他。
真是奇特的人。
就算结婚了ⓨⓗ,甚尔也还是要选择这般来形容樱-
发生在四月开端的要事,就是上学。
早先在禅院家生活时并没有接受过义务教育的甚尔,对此颇是上心,不过比起读书,让他看重的应该是樱本人。
撑着碗筷看认真吃饭的樱,提议:“我送你去吧。”
“怎么送?一起坐公交车或电车吗?高专的位置是不通这些的。”
甚尔言简意赅地说:“我开车。”
樱不解地含住筷子,迟疑道:“甚尔开车?”
理所当然地点头。
“你什么时候学的啊?”明明平时都只是在她眼皮子下晃荡。
“在上个月跟买房的决定同时进行的。”
突然佩服起这人的执行力,樱放下筷子,又问:“那驾驶证和车?”
“都没有。”
“?”
他说的煞有其事:“还没报名技能测试就去忍界了,车的话租一辆就好。”
什么啊……
听此后的樱哭笑不得起来,杵着额头和甚尔对视,抑制住短促的笑声,希望能就此打消面前这位法律意识较为淡薄的人的危险想法。
她说:“我觉得,还是要遵守法律法规的。否则感觉咱们可能会在到达高专前,就先被带到警察局喝茶。”
“而且我自己过去很方便的。”
毕竟是生活在法治社会下,也没办法脱离出去的甚尔做出妥协。
穿上定制的高专校服,少女重新变作回非术师眼中就读宗教学校的准御神子。
出发前,提鞋的樱扭头跟身后的人说道:“下午倒是可以去看看家具,有时间吗?”
“有。”
“那等我回来。”-
摇身一变咒术高专三年级的插班生后,樱所想象的学生日常:跟着辅助监督外出祓除诅咒,或在校学习诅咒相关的知识与参加升学考试所需的普通学科。
而实际上的情况——
在不授课的时间,她依旧被安排待在校医室。
樱:?
摸不着头脑地问向夜蛾:“为什么啊?”
“持有反转术式的术师是需要被保护的重点对象,大多数情况下当然不会让你参加出行任务。”
“……你也说了是‘大多数情况’,而且我不需要被保护。”
“暴露过多信息给外界的话,容易造成恐慌,到那时高专会很难保下你。”
“不是吧,”樱理解出他藏在话中的意思,极度无语地说,“上面那些人,是不是太紧张了?”
“这也是纪真最初的建议,所以早先才说不会将你的事情|事无巨细地通通上报。能觉醒反转术式算是个意外,这样好比灵光一现的开窍在术师群体里也称不上少见,但如果你再展现出其他的……”
他叮嘱起来:“以后在学校里也尽量不要去使用忍术为好。”
“好苛刻的要求。”
感觉受到了不小的约束,樱不爽地咂舌:“我才只和准先生出去执行过一次任务。”
而且上次连诅咒的影子都没见到。
夜蛾板起脸,皱眉道:“要不是那个诅咒是特级,还听说普通的术师拿它没辙,是有所顾及任务的危险程度,否则哪会就那样让你跟着去的。”
“……”
你这样说,只会让她更清晰地明白——单挑了那个特级怨灵的甚尔很强。
仅此而已啊!
“我有点后悔,现在还能退学吗?”
“那这个特级咒具我就只能放回忌库了。”夜蛾语气平淡地拉开抽屉,给樱展示其中的黑色麻绳。
“?!”
“给我。”
态度立马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进退自如的樱伸手过去,曲起手指示意。
她就算不在这里上学,也还是会在医务室做医师的,反正本质上没差别,那不如先把咒具拿到手,以防不备。
“不用想得太糟糕,既然校长会同意把黑绳交给你,那证明在今后还是有被批准外出的可能的。”
“好好,视情况而定,没错吧。”
画饼惨遭失败的夜蛾:“……”
轻咳嗓子,转移开话题:“沿着外面那排向西的红色鸟居走,终点就是新校舍。”
被特级怨灵夷为平地的区域都已被扩建成了操场,校舍跑进了更深入群山的内部,四周葱绿的林海不绝,还有些枝头上冒有颜色淡淡的花苞。
也不清楚要往房间里安置什么东西好,现在她应该都会选择回到公寓里住的。在和甚尔沟通后,两人就决定工作日时继续留在埼玉县的公寓里,方便她赶来高专,等筑波的房子装修好,那么其余的时候就会去那边,这样的来来往往大概要持续到从高专毕业。
其实从整体上看这个时间也不算久,关于那栋一户建,他们所预期的装修工期就不会低于四个月,而这期间也有的忙,甚尔还要移交房产的所有权,而新的房产证也需要等半个月。
准备入住新家的前一周,又要到区役所办理旧住址的转出手续,然后再根据新住址去修改户籍信息与户籍誊本。
林林总总就会额外地花出去等待的小半个月。
……
现代社会下的规则真是让人觉得麻烦。
樱坐在单调的宿舍里发呆,无所事事地想着最近要着手准备的事情。
总不能当甩手掌柜全让甚尔一个人去跑前跑后,而且那人无欲无求的摆烂态度多少会让樱担心起房子的最终效果,大概收到个只有卧室、厨房和浴室被装修的成品都不会感到意外。
希望高专这边不要太忙。
现在看来,开学的首日似乎没有要紧的事。
另外四个跟她算是成为同级生的男生们也都没有出没在高专里,现二年级中已无学员。而因为学校的特殊性,入学是会被早早定下的,这届一年级的新生似乎有两位,其中就有樱早已认识的庵歌姬——
“樱小姐!”
朝气十足的少女说到就到,此刻正站在樱大敞着的宿舍室门外招手。
同时又向着所在的走廊前方喊道:“冥冥小姐,这边这边!”
“嘛,直接喊单字就好。”另一道声音如此回复着,钻入耳中的音量随着其距离的拉近而渐渐增大与清晰。
“好久不见,樱小姐,看气色您近来的身体似乎很不错。”
不知怎么就将她体弱的观念给根深蒂固下来了。
樱走上前,手握住木制的门框,欲要跟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的歌姬解释上次见面时的状态是事出有因。
正斟酌要如何去简单明了地把事情讲清楚,谁知这半点功夫里,站在她身前的歌姬就已经招呼起自己的同级生。
并如此说道:“冥小姐,这位是东京高专的在校医师——春野樱小姐。不过她的身体不太好,如果被一同派出去执行任务,还是要我们多加照顾才行。”
“……”
有点让人郁闷啊,这孩子。
啼笑皆非的樱:“歌姬,是有人让你这么说的吗?”
歌姬爽快地点头道:“是纪真小姐嘱托我来高专上学后,别忘记关照您的。”
她紧接着介绍起身边的白发少女:“冥冥,我的同学。”
好吧。
虽然不清楚纪真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又有多少曲解和实际在其中,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事到如今,也只能别无选择地收下这份“多加照顾”。
“樱小姐,我们正打算到新宿的商业街逛逛,要一起去吗?”
摇摇头:“改天吧,我下午要和老公去买东西。”
歌姬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咦,您什么时候结婚的?!”
“就在上周。”樱谈笑自若道,“他人你也见过的,那次和我一起去神社的那位。”
“但是也太年轻了诶,您才比我大两三岁吧——”
“歌姬,”眼见有将要就此展开冗长对话的征兆,站在旁边合眼而立的冥冥突然出声道,“再不走就要耽误辅助监督的时间了。”
“啊,差点忘记!”
歌姬捂住脸,又急匆匆地跑出两米远,回首跟樱道别,“我们先走了,回见!”
仍行若无事的冥冥,面带微笑与樱不紧不慢地说:“真期待与樱小姐在未来的合作呢。”
“那么,我也就先行离开了。”
随后跟上走远。
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校舍长廊。
樱:总感觉接下来的一年都消停不下来了。
39
祝与咒, 是平等的情绪。
之祝愿可以诞生神明,之诅咒亦能滋生灾祸。
而当人类的思想与言语被倾注情感时,皆会形成祝或咒的束缚。不但会束缚自己,也会束缚别人。
今年东京的樱花并未受到久经不散的寒潮影响, 坚毅地做到了如期绽放。商人最是会趁热打铁, 一时间, 与赏樱或樱花有关的各种宣传广告被贴至商铺店外,生机盎然的景气十足。
而名字中冠有此花的少女, 招呼甚尔一同凑到窗边,两人头挨着头, 去看街道上那些堆簇在野蛮枝桠间的团团粉色。
他听到樱说:“等花凋谢时, 气温就会彻底暖和起来呢。”
“也许就能换掉冬季的高专校服了。”
凋谢?
看着这样的春景突然谈起这个, 听起来似乎不像是樱会说的话。
被摇摇脑袋,从其他角度予以诉说:“逝去, 也意味着新生。不是有跟你讲过么, 忍村的火之意志——木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就是指的这个。”
“看到的是已然败落的樱花,但实际上它早早就在期待冬雪的润泽了。”
樱扭过头,半侧的脸贴近透明的玻璃窗,言笑晏晏。
与他对视道:“这样说,春野甚尔的这个名字,真的很不错。”
送来春的冬,与盼望冬的春, 在此相遇。
是以, 甚尔会一厢情愿地默许, 默许自己已经成为了被祝福的人-
野猫难养,家猫难防。
——新手上路的樱对此结论感触颇深。
伴着朝阳睁开眼时, 她会被搂在一个热烘烘的怀里,那是连清晨的冷冽都能战胜的温度。
好挤。
近在咫尺的甚尔也会跟随着樱别扭的动作而同时苏醒,掀开还没有驱走睡意的眼皮,他的头离开枕头边缘下挪,更加紧紧地搂过来,恐有脱漏。
宛如在抱着什么玩具布偶,牢牢不放的架势,仿佛是要把蓄满在其中的棉花压实。又或可以将两人比作泛用在建筑上凹凸咬合的榫卯结构,正相连吻合着。
被迫封印在床上的樱:“如果要这样做,早先就同意把床卖掉啦。”
蹬鼻子上脸才是猫行为的最好诠释。
好比全然不顾她的牢骚,与此同时还要伸伸拦腰的甚尔,然后向后一仰,丝滑地翻身下床,又踩着半边的拖鞋尾巴啪嗒啪嗒走向洗漱室。
顺势起身的樱紧随其后跟上,没用力地踹了两脚过去以作警示,再接过甚尔递来的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嘴里。
两人在四四方方的镜子里对视着,樱道:“所以还是一起打地铺吧。”
“过阵子雨季会潮的。”
“那你不也睡在地上吗?”
“所以先让你提前适应之后我偶尔的串门。”
“?”
樱觉得这件事必须严肃地对待,洗漱过后便一路追着甚尔来到厨房的门外,看着黑毛乱糟糟地炸起的家伙在其中忙前忙后。
她分析着利弊:“你看,两个人挤在那么点地方根本睡不踏实。”
“一觉睡到天亮?”
睡眠质量良好,真的睁眼即天亮的樱:“……”
要不是这个公寓的面积放不开长超过一米八的双人床!
将沏好的豆奶递到她的面前,甚尔用双手箍在樱的掌外虚虚地合起来,让后者捧住外壁温热的杯子,又屈指过来敲敲脑壳儿。
因身高的差距两人的脸离得并不近,但樱那写满郁闷的五官在甚尔的眼中又是显得如此的近,他担心樱没有拿稳杯子,因此在继续保持着用手掌撑在杯底的动作。
同时小心地俯下脸,去吻。
直到耳边响起咕噜咕噜的水烧沸的声音,感受到氤氲的水汽开始在厨房间弥漫、扩散。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对吧?”
未来还会有数以千万个。
“耍赖也不是最优解。整天得了便宜还卖乖,猫里猫气的。”
猫里猫气?
说的什么意思。
她瞪眼过来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对上那双璀璨的绿眸,甚尔无奈又忍俊不禁道:“这话又是从哪学的。”
现在高专开了学,两人没有整天待在一块。只要有半天不见,樱的语言系统就会进行个小范围升级,他偶尔都会感觉望尘莫及。
“现在常来医务室串门的是歌姬,当然都是听她讲的咯。”-
2002年4月9日,火曜日。
早上七点二十三分,五条悟压着轱辘,被宗家载到位于东京圈的笠间稻荷神社。
因玩游戏而通宵的他精神萎靡着,满脑袋还忘不了夜里经手的淘金者系列,在车里瘫作了块不成形状的软糕。
利用场景构造的因素去围堵敌人可比吃金子更让他觉得有趣。
说到底咒术界也就是个棱角分明的匣子,出现在里面的术师或诅咒稍有点名气和诡谲,其的信息就会被大肆传播,没有犄角旮旯可去躲藏,是逃都逃不掉的。
有关东京都咒术高专里已招入反转术式使用者的消息,同样不胫而走。
五条家因此炸开了锅,议论该事时,噼里啪啦地就像是在制作爆米花,他们觉得这有关系到神之子,便尤为重视着。
具体表现为——恨不得把春野樱的过往经历扒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其近期已婚的事情都被这帮人抖了个精光。
现代社会信息流通的速度,正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而不断加快,尽管也有为术师们祓除诅咒时的沟通起到部分良性作用。但像这种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被公开术式信息与个人信息的事,也是只多不少的,何况除了术师的问题,一同被加剧的还有非术师间靠网络传播“灵异场所”并去往探险的不良情况。
事物的发展总是伴随着两面性。
这群正八卦的老爷子,此时已将该道理展现地淋漓尽致。
“禅院甚尔?怎么这就被禅院家给捷足先登了?!”
“真是鸡贼啊。”
“这根本就是窃贼行为!无耻!”
都哪跟哪——
两大家向来对立,这一说到禅院,诋毁的话就此起彼伏地如蜘蛛织网般布满整个和室,密密麻麻的让五条悟觉得闹心。
不思进取,只会以家族之势,进行同仇敌忾地打击压制和谗言佞语,而这些以血统为荣的大家族又在构建着同样趋炎附势的咒术界,这些皆是自打他出生起就推在背后的手。
要是什么时候能有足够的力量把这个破匣子轰开就好了。
继想要掌握反转术式后,五条悟在乍然间又萌发出这个新念头。
此等不破不立的做派颇得他心,只不过还未来得及细作思考从哪里开始轰炸,那群宗家们就因突然得知的春野樱与纪真大有交织的事,而致使所聊内容斗转了个大弯。
“纪真那女人也出自禅院家,又在高专工作过,难道是她在其中搭桥?”
五条悟闻此马上就想到印象里纪真看到甚尔的表情,说作是呆若木鸡都不过分。
噗哧笑起来,就那傻样还给樱酱搭桥呢!
“说到底,天与咒缚不过只是禅院的弃子,可以靠悟少爷和纪真以往的交情去接触反转术式。”
“我怎么觉得好像此前有听过反转术式的名字。”
“老糊涂!”
“……春野樱,樱?这个名字是不是有被随行护卫上报过?”
乱糟糟的空间内终于享有短暂的安宁,众人齐齐看向正位的五条悟,想要得知对否。
芜秽咒力在这些人的身上流淌,哪怕五条悟闭上眼睛挂壁不理,也还是会受六眼的影响而将一切知根知底,光是“看”就能通晓有关咒的所有。
不置可否:“我要去参加笠间神社的例祭。”
这还是他头次在提出想要外出时,被那么痛痛快快给答应下来的。
例祭,乃每个神社都会拥有的恒例祭典。
既定的时间各有不同,具体会以其神社中祭祀神明所司掌的能力为根据设立。
人们会依愿望所向,而前往祈求心愿与驱除邪祟。
当穿过象征着神圣界限的注连绳后,被六眼感知到的咒力残秽就会在顷刻间消失殆尽,有神明住持的神社中会流转非比寻常的气韵,这里是少有会让五条悟认为轻松的地方。
瞌睡虫跑走大半。
纪真的神使来引他前往本殿。
双手互插进上身浅葱色羽织的宽阔袖口,亦步亦趋地跟着红狐,看着摇摇摆摆的蓬松尾巴,五条悟问:“这里的狐狸都会‘稻荷火’吗?”
“悟君指的是狐火?”
“都行吧,反正这两个都是游戏王卡片里的效果怪兽卡。”
他又说:“可以跟游戏设定的那样,做到无限复活吗?”
“复活?这样的本事连朝云大人役使的式神都办不到,世上有灵的生物在被彻底毁掉时就都意味着死亡。”
“那神明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妄他被称作神之子。
只及五条悟腰部高的红狐扬起狐头,听其胆大妄为的话语,不怒反笑道:“就算是神明,也只是从人类愿望中诞生的有灵物,当享有某种能力的同时,必然会受到束缚。悟君,世界的规则是公平的。”
“诅咒也算?”
“当然,否则又怎么会被叫做‘咒灵’呢?”
此行参加例祭,未如五条悟所愿拉上大伙儿陪他玩游戏。
纪真说这是一年一度的特别祭典,有正经事要做,因此在等神使说完祓词后,就依次为他们进行了驱除仪式。
驱除仪式分有“祓禊”和“修禊”。
前者是运用“拂拭”的原理去擦净现实的污秽;后者则为“替代”,即用新事物将旧事物的存在抹去。咒术界中祓除诅咒的行为,亦是由前者所演化的。
被喊来的还有他此前没见过的两位术师,是名为犬山和准。
看作势纪真是想给所有友人都来场彻头彻尾的大扫除。
强劲的风会吹过这世上的每个角落,哪怕他只是单单地站在这里,也照旧会被拂过掠起额前的缕缕白发,十三岁的五条悟站在这群比他年长的大人中,与天相连接的眼睛瞳瞳有神,其中倒映的是纪真的身影。
并接受着来自人神的祝福——
“祝君武运昌隆。”
40
在放学的途中有发现两只蝇头。
像鸟儿一样蒙昧地歇在电杆的光缆上, 尽管知道非术师并不能看到咒力的波动与诅咒,但他还是谨慎地选择躲到角落,然后——祓除成功。
可能是五月到来的关系,假期后综合症——或说是俗称的五月病——所导致的负面情绪在节节攀升, 最近会碰到的诅咒数量也因此变得多了起来。
升入国中并不会为生活带来太多的新鲜感, 学校中安排的固定科目虽然有所增加, 但夏油杰自认学好有既定答案的学科是不在话下的,撷取问题中的关键信息再去分析、解答, 按着这个思路逻辑,靠着熟记于心的课本定式就已然可以解决百分之八十的课题。
比如今天生物课上需要制作的洋葱表皮切片标本, 只要记住老师时刻都在重复叮嘱的七步口诀就好, 因此他并没有什么来到人生新坡道的乍然与踌躇。
据说人生有三个坡道:上坡、下坡和没想到。[1]
“杰君?”
才祓除完诅咒, 准备功成身退的夏油杰上提着挂在肩窝的背包,放在里面的课本和文具在咣咣作响, 而正当他摆出自然而然的表情离开安置闲杂物品的小巷时, 有人在旁边出声,且略显诧异。
夏油杰没想到自己会在普通的一个下午、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碰到春野樱。
蝇头的话,应该不算是危险的诅咒吧?
哪怕是两只。
一边顾虑着对方有看到他除灵过程的多少详尽,一边下意识反思起这平平无奇的祓除行为的危险性,绷住头弦与其问好:“春野小姐,许久不见。”
量变引起质变可不是两只蝇头就能轻易做到的伟大突破,而且祓除这种低级诅咒连他降伏的咒灵都用不着扔出来,单是向外释放被有意凝聚的咒力就完全能解决。
嗯, 很安全的。
有了底气, 夏油杰又朝着樱的位置走近不少。
对曾见过的咒术高专学校的制服还有印象, 在看到盘踞在樱领口的金色螺旋纽扣时,感到有点惊讶和更多的豁然大悟。
“原来春野小姐是那个学校的学生啊。”
樱没有提及有关诅咒的事, 反倒是像在唠家常那般,聊起更生活化的话题。
很意外的语气:“国中放学的时间这么早啊。”
“因为在学校参加的部活很轻松。”他更加详细地补充道,“是以兴趣为主的同好会,每周只要上交一篇心得就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一道走在由砖头铺盖的街道上面,夏油杰装作不经意地将视线瞥过去,心想着自己好像是比初见对方时长高不少,此时并肩前进才能发现——居然已经快追到同样的高度了。
也许是咒术师的身体有受到自身咒力日积月累的锤炼,他在同龄人中也会因此显得更高壮。
果然还是会对咒术界感兴趣。
于是试探地问道:“咒术的学校也是如此吗?”
“指部活?没有的哦。当窗或辅助监督发现诅咒的时候,就会联系满足相应条件的学生外出执行任务,其他时候嘛,就是在校内上课学习。”
“满足相应条件?”
樱耐心地讲解:“有些委托人会指定对象,还有就是要参考诅咒级别的危险程度,大部分在校生的等级评定都是三级或二级术师,所以不会派给他们超过自身级别的任务。”
“原来如此。”受教的人点点头,“可以冒昧问下,春野小姐的等级是多少吗?”
“我?”
“是的。”
“我也不清楚诶——因为只被算作是后勤人员,连给我当作摆设的学生证都一直没有做出来。”
杰:……?
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位自称是后勤人员的大姐姐,三个月前才抱着他在天上乱飞来着吧。
轻松抱起五十多公斤的国中生,然后自由跳跃在楼宇间,结果只是后勤吗?到底是真正的咒术界太奇葩,还是他的认知过于浅薄。
看出他的迷惘,樱笑笑道:“别放在心上,这只是个别因素导致的结果。”
马上又说:“还有不用那么见外喊春野小姐啦,叫名字就可以的。”
短暂地犹豫片刻后,夏油杰:“……樱姐?”
“嗯嗯,毕竟不出意外以后会常见面的。”她满意地看过来,同时从拎在手中的购物袋里翻找出一个迷你纸盒,上面满是风铃与红白土佐金的插画装饰,都是象征着夏季的代表物。
才进入五月不久,商家就已经开始在宣扬属于夏天的商品了啊,要是单靠这种行为可以真的做到加速时间就好了,至少让这个时段快点被度过。
看左上角的商标是汉字的“虎”。
迟疑道:“这是……虎屋的羊羹?”
“因为看到有限定款的消息,才特意赶来买的,送给杰君一盒尝尝看,里面是很漂亮的金鱼哦。”
“啊,非常感谢。”夏油杰木木地看着被塞进怀里的点心包装盒,土佐金仿佛是在清澈的水中游泳,随后马上反驳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后知后觉地问道:“刚才说的那个‘常见面’是指?”
站在面前,仍保持着笑容的春野樱,是这样说的。
“只是感觉杰君会有要来高专上学的想法,我没有误会吧。”
那个坡道,在最意想不到的瞬间。
来了-
关于筑波新房装修的近况,进度甚是喜人。
这也多亏有已经在这方面踩过不少坑的犬山夫妻给出建议和帮助,连最近碰面时聊到的话题,都渐渐从诅咒相关,演变成哪个牌子是欺骗人的纸糊材质、哪家家居的味道很大或哪间房要定下什么风格合适。
“风格从简比较好吧,我们俩在这点上的意见还蛮统一的。”
捡出一颗放在果盘中的葡萄,剥着红紫色的葡萄皮,当酸甜的果肉咬在唇齿间时,樱与犬山说道,目光也随之转向了厨房,去看在其中背对着两人的甚尔。
这天是休息日,又赶上气候大好。
樱就事先跟犬山联系好来她家做客,顺便看看这半个月以来的装修进度。
此时的男主人——准正在外面购买犬山提议要吃的新品甜点,还没有回来。而轻车熟路就摸进厨房的甚尔,把跟上去要帮忙的樱给撵了出来,于是樱跟厨房杀手犬山就只能待在客厅啃葡萄。
盘坐于铺有绒毯的木制地板上,脚边是一叠叠的家居手册。
“你俩还真是……”
感叹过后,犬山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几分,将手挡在嘴前,小声地问道:“你们家那么大,就没有想过多留出一间当做子供室吗?”
脸一红:“是说孩子?”
“诶,看样子还完全没想法嘛。不过我也只是提一嘴,最初都装修好也省的后面再折腾,还有就是等你毕业开始工作后,那可是会很忙的。”
樱听着她的夸夸其谈,表现得怔怔地:“这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的劝告?”
犬山顿住,稍作思考后说:“是也不是吧,反正你也知道会忙是肯定的,某种意义上现在的咒术界也是进的少出的多,供不应求已然成为常态。事实如此,也没办法。”
“你和准先生——”
她的话还没说完,犬山就摆摆手说:“单纯我对小孩子头疼,做辅助监督的时候遇到有哭闹的情况就害怕,还是准教我在工装外贴上卡通贴给他们看、去吸引注意力的。哦,后来这个方法还在部分人之间流传起来了。”
“而且,准是在儿童养护设施、也就是孤儿院长大的,双亲主动遗弃。所以他对成为父母也蛮畏惧的。”
“……主动?”
犬山拍拍她,说道:“因为小时候能看到诅咒,而我们的父母辈也都是普通人,可能突然听孩子说能看到奇怪的东西,确实会感到不详吧。”
紧接着不以为然地说:“这不重要啦,你看后面准不也是在读完高专后,就出国留学了,要是没有上高专时攒下的那些学生工资,他可还出不去呢。”
“这么说,我手里的黑绳是不是也多亏于此。”
“纪真肯定没少跟你讲她怎么跟着准出国找到的吧。”
“她说吃吃喝喝的就突然找到了。”
“真有她的——停停,刚才不是在聊子供室吗?”
冲着厨房探头探脑,看到甚尔没有注意到她俩嘀嘀咕咕在聊什么,犬山又降低声音,好奇地催问起来。
沾了果汁的手指碾过纸巾,随后点点放在身后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
樱说:“其实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跟升学相关的。孩子的事,暂时没在计划内。”
“啊?!”
“你的意思是,要考大学?”
面对犬山抬高了音量的震惊,边剥颗葡萄,边说道:“所以想问问准先生这方面的事情,我还蛮想试试看的。”
“有初步选择吗?”
“有的。”樱点起头。
“就是筑波大学的医学院,生命医学和生命科学领域都是名列前茅来着,还有疾病控制医学,而且就在家门口。”
犬山目瞪口呆,良久后,才缓过神来:“没记错的话,是国内前几十的大学吧……去年的偏差值是多少。”
“好像医学院是67。”
“!”
能不能先来救救她。
受到冲击的现代人要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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