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

    40

    玛门带着那恶魔出了门, 找了一个没人的巷子,这才放了手。外面的大路上是不是传来几声兴奋的嚎叫声。抛开这些群魔乱舞,玛门就着夜色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个恶魔一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故人, 终于浮现在脑海当中。

    “阿斯莫德, 是你吗?”玛门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说句实话他也是怕了他了。刚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一定要把贝利亚拍死在地上的其实, 实在是有点吓人。

    阿斯莫德冷哼一声, 看着面前这个怂在脸上虎在心里的男人,嘴上越来越酸:“欸呦喂哎呦喂!听听, 你听听,刚才还冷冰冰地凶人家呢。这会儿变卦了, 嗯?”

    他这双凤眼一眯, 玛门顿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之前为了拿到他的镰刀, 也是刀山火海走过来的,不管面对什么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咳,真的是你啊。”玛门憨笑着挠了挠头,手背轻轻碰了碰阿斯莫德的胳膊, 有些羞涩,“内什么……你知道的俺20年没回去了。”

    “嗯哼,所以就在外面浪得忘了小爷我了呗。我在你心里不重要了呗, 当初说得那些话就是堆屁话了呗。呵,玛门我算是看透你了。小爷我在你这儿就是个破鞋呗,你多风流啊,那小伙子长得多标志啊。哈。”阿斯莫德也不看他,说得话依旧酸溜溜的, 听得玛门浑身难受。

    玛门讨好似的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怎么能这么说, 俺怎么会忘了你……乖,别气了。给哥哥看看最近瘦了没有。”玛门趁着他不注意,一把将人拽到怀里。

    阿斯莫德被撞得脸颊一下就红了一块儿。他是恶魔里少有的类人族,本来皮肤就比较细嫩,玛门这结实的身板随便碰他一下都要红。阿斯莫德佯装生气地锤了下玛门的胸膛,说:“哼,瘦了又怎么样,你人又不在身边,哪有人可怜我啊。”

    一说到这个,玛门脸色也有些难看。阿斯莫德在家的日子如何,他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他心疼地吻了吻阿斯莫德的发顶,轻声问:“你一个人来王城,累不累?”

    阿斯莫德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有些倔强地扬起下巴,说:“我在家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来这里的路才几步?你要是心疼我,以后就别把我一个人丢下。嗯?”

    “好,都听你的。”玛门爱怜地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碰了碰他的嘴角。

    两个人久别重逢,这会儿刚闹完别扭正式要好好亲昵一会儿的时候。突然一阵刻意的咳嗽声传了过来。“咳咳,那边那俩!出来,扫黄了。”

    萨麦尔又是一脸不爽地单手插着兜,领子大开着,手里拎着的夜灯打在玛门的背上,晃得阿斯莫德有些睁不开眼。他不舒服地揉了揉眼睛,被玛门注意到了。

    玛门一手轻轻握着阿斯莫德的手背,一边帮阿斯莫德挡住了强光。“萨麦尔阁下?”

    “诶哟是你小子啊。大半夜的怎么跑这么个地方私会来了,之前我看你带在身边的那几个不是这样啊?”萨麦尔晃着手里的灯,一边摇了摇头,“你们小年轻真是精力旺盛。走了走了,赶紧出来。”

    玛门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一口,就被阿斯莫德一拳打在了肚子上。“咳咳,阿斯莫德你听我说!”

    “滚!好你个玛门,我他妈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给爷老实交代!”阿斯莫德连着一脚就踢了过去,气势汹汹的让玛门恨不得过去掐死萨麦尔。这没事儿瞎说什么呢!

    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萨麦尔露出了一副功德圆满的微笑。

    别西卜在他身边有些不明所以。“哇你跟玛门这么熟的吗,他有几个伴儿你都知道了?”别西卜对玛门的印象全都来自路西法这段时间传回来的讯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人。没想到他原来玩得这么开啊?

    萨麦尔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他哪儿来的伴儿啊。顶多有人陪他喝个酒,就是个酒友而已。”

    “哇萨麦尔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是这种人?”别西卜瞪大了眼睛,夸张地仿佛第一次见到萨麦尔,“那你骗他做什么啊,王城什么时候开始扫黄了?”

    “当然没有。”萨麦尔领着别西卜进了一家昨天刚刚开业的魔物餐厅,解释道,“就是见不得他们在我眼前腻歪。”

    别西卜往嘴里丢了一块儿糖,眨了眨眼。“他们腻歪他们的,好像没挨着我们啥事儿啊。你看,人家都找了一个根本没人会看的地方腻歪去了,你这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萨麦尔一边听着他的碎碎念,一边往他嘴里又塞了一块开胃的饼干。“怎么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一边又顺手帮他把嘴角的饼干屑抹掉。

    “啧。那小子的对象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在地狱的背景大着呢。前两天刚把一个魔柱打成重伤跑来了王城。”萨麦尔抿了口酒,看着面前没心没肺吃东西的别西卜心里又有点憋气。

    “嚯,厉害了!”别西卜就着萨麦尔的杯子就喝了一口,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说,“他们这生意到底还做不做了,我的酒呢,怎么就不给我上啊。”

    萨麦尔皱了皱眉,轻声训斥道:“小孩子喝什么酒。我没让他们给你准备。”

    “哇你这就过分了吧!我怎么就小孩子了啊,我好歹也是根正苗红的炽天使啊,哪来的小孩子一说。”

    “行了吧,贝利亚都比你看着成熟。”

    “萨麦尔我警告你,不可以一踩一捧。小心我不理你了。”别西卜一脸严肃地盯着萨麦尔,这事关他自己的尊严。

    “好好好,你是大人了。那成熟的别西卜大人是不是可以老老实实来上班了?”萨麦尔勾了勾嘴角,支着下巴朝别西卜挑了挑眉。

    别西卜清了清嗓子,一脸正义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萨麦尔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向别西卜的眼神别有深意。要不然说羡慕玛门呢,阿斯莫德这么个贵公子为了他特意大老远跑过来了。自己家这个天天就守在身边都不开窍。

    带孩子太难了。

    ·

    第二天贝利亚起了一个大早。这是他正式成年的第一天,还没有适应自己身体变化的贝利亚有些尴尬地泡在水池子里面。昨天路西法殿下是怎么教他收翅膀来的?

    呼——吸——呼——吸——。

    要冷静,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

    贝利亚身后的八只黑翅膀在身后一颤一颤的,终于被收了起来。贝利亚有些无力地趴在浴缸的边上,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回事哦,明明昨天出来的时候有好好把翅膀收起来,怎么一觉起来就这个样子了呢?

    原来成年后的日子这么麻烦啊。

    自己心愿都已经达成了的贝利亚拨了拨浴缸里的水,现在突然就失去了努力工作的动力呢。受洗之前不觉得,现在怎么就有点睡不醒了呢。

    贝利亚把身子浸在水里,手腕上还带着昨天路西法送给他的那对护腕。

    路西法叮嘱他说,这对护腕贴身带着就好,不要收到储物空间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贝利亚向来路西法说冬绝不往西,当然乖乖听话了。

    昨天在路西法的面前心情大喜大悲过了几次过山车,贝利亚其实还没有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这对护腕。

    说是“懒惰”,贝利亚感觉这对护腕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套上去之后严丝合缝刚好符合他的手形,而且就算带着爷不会感到有什么异物在手上。要不是贝利亚自己在盯着手腕看,他可能自己都会忽视手上的这对无价之宝。

    的确是这样的。地狱的七大魔器,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贝利亚轻抚着手上这两只银白色的护腕,就像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殿下,是您自己说的已经当我是大人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像个大人一样对你抱有些别的想法了呢。”贝利亚呢喃着,将整个人都浸入了水中。

    他需要冷静一下。

    贝利亚踩着点来签了到,没想到在这个王城权力的中心地带,看到了昨天被“老情人”拐走的兄弟——玛门。

    玛门一看就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等他转过脸,贝利亚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乌青的眼眶和渗着血的嘴角,看得出来玛门昨天晚上过的并不是很太平。

    贝利亚忍着笑,和玛门打了招呼,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早前路西法委托萨麦尔好好照顾贝利亚,但是这两人不太合拍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路西法的面子,萨麦尔肯定会给,所以干脆丢给下面看着带,只要不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随便做什么都好。

    于是,在一种母爱泛滥的天使身边,贝利亚基本上都是被留在内城处理文件,偶尔还会额比别西卜叫过去加个餐。只不过每次被萨麦尔撞到的时候他的脸色都会更难看几分。看透了大人的人心险恶,贝利亚一边吃着别西卜推过来的蛋糕,一边默默唾弃大人们无聊的爱情故事。

    人就在身边这么久了还追不到手,不是废物是什么?

    贝利亚怀着期待的心情,敲响了路西法办公室的门。他才不会成为第二个萨麦尔。

    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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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利亚满心欢喜地推开了门, 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怎么回事,之前那只该死的黑猫,怎么又跑到路西法殿下腿上去了?这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妖怪!

    黑猫敏锐地察觉到了贝利亚不善的目光, 结果一看贝利亚手腕上的那对护腕, 又默默趴了回去。算了算了, 美人都愿意让子上腿了, 还要什么自行车。

    就这样, 它在贝利亚的眼皮子底下,坐起来, 又卧回去。中间夹杂着的一分迷茫两分恐慌三分惊讶四分轻蔑,贝利亚全都看在眼里。

    他本来还想说写什么, 但是这时, 路西法的一个抬眸让他暂时放下了那些阴暗暴虐的想法。没关系, 他不急在一时。这些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他迟早要收拾干净。

    贝利亚规规矩矩地和路西法问了安。今天是他来上任的第一天,也是正式成为路西法副官的第一天。怀着一颗期待的心情,贝利亚坐在了自己的桌前,但是在下一秒, 就忍不住想要掀桌子走人。

    他的桌上已经堆积了厚厚几堆书卷了,大到城主们的动向,小到鸡毛蒜皮的零碎小事, 全部一股脑地对在这里。难怪萨麦尔那么心甘情愿地让他来到路西法身边,之前明明就是一个恶婆婆!

    贝利亚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助地抬起头。“殿下……”声音还有点委屈。

    这会儿路西法难得清闲,懒洋洋地撩起了眼皮。他一手支着额头,一手随意地撸着那只黑猫, 倒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了。

    “怎么?”路西法打量着满脸纠结的贝利亚。

    贝利亚和路西法对视了几秒,缓缓伸手摸了摸鼻子。“殿下, 这些文件需要我怎么怎么做?”

    “嗯——这个啊。”路西法靠着椅子,rua了一把猫猫头,“没什么,文件分类,特别需要交给我做决定的内容,整理出来给我。剩下的按照内容交给萨麦尔。”

    “好!”贝利亚眉眼弯了弯,挺直了腰杆准备开始表现一下自己的敬业。害,没有入职培训又怎么样,他一定可以的!

    路西法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被它不耐烦地甩开。黑猫刚准备喵喵喵叫几声抗议,就看到路西法阴沉的眼神。之前的叫声卡在嗓子眼里变成了呜咽。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路西法得到了那顶王冠,他的脾气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

    它只是一只弱小可怜的小猫咪。无数次反抗失败的故事告诉它,路西法这个人和它中间有一层厚厚的壁。就算它拼尽全力,也伤不到路西法半点。

    黑猫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又卧了回去。是美人没错,可惜这朵花带毒啊。

    路西法轻轻吐了一口气,收回了手。他支着下巴,看着桌上的那封急报,眼神越发阴沉。

    那群魔柱,这会儿果然忍不住了。

    路西法回来的消息应该还没有来得及被传出去。他一边思索着怎么把这群贪心的魔柱一并收服,一边又有些头疼。这样总是把萨麦尔留在城里,似乎让他肩上的担子过于重了一些。

    想到这里,路西法把桌上那张让人头疼的羊皮纸收了起来。他一手托着猫,举到眼前。

    黑猫:?没招你没惹你,干啥?

    路西法勾了勾嘴角,眼里有些不怀好意。“说起来,别西卜和萨麦尔两个人,这会儿正缺个趁手兵器。”

    黑猫听了这话,吓得飞机耳都出来了。“哇你醒一醒,魔器是那么好拿的吗?不行不行,我才不干。”笑话,这几个魔器就是它最后的依仗了,全都送出去,它的力量就需要寄托于这个七个主人了!

    一年前它刚被一个小混蛋抢了“色/欲”,几天前它又一下失去了“傲慢”和“懒惰”,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可能!想都别想!

    黑猫的耳朵颤了颤,警惕地盯着路西法,一双金色的猫眼眯成了一条缝。就算这是路西法,他也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原则的!

    他可是一个有原则的魔器守护者!

    路西法和它无声地对峙着,微微勾起嘴角。他对另外两件魔器志在必得。

    贝利亚很讨厌这种枯燥的重复性工作,处理了三份文件之后就偷偷用了一个小魔法,让文件去到自己该去的地方。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路西法笑得“温和”,不由心里有些泛酸。

    猫有什么好,有他可爱吗?他还有用!

    继续

    42

    黑猫不安定地叫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叫声让路西法烦躁地揉了揉耳朵, 一个眼神扫过去,黑猫立刻怂了。怂归怂,原则不能变!不能就这样被美色所迷惑!

    贝利亚眨了眨眼, 露出一个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直勾勾地盯着黑猫, 语气温和地问路西法:“殿下, 需要我帮您解忧吗?”

    路西法偏头看了看他, 思索了一下, 手一挥,黑猫又忍不住尖叫一声, 从天上飞到了贝利亚的腿上。“帮我看着他。我有点变得事要办。”路西法理了理衣领,起身拿起了桌上的一个小盒子。

    “好的。殿下什么时候回来?”贝利亚想也不想地就捂住了黑猫的嘴, 不让它再发出那些烦人的尖叫。这里是路西法专门处理工作的地方, 如果他们总要有个熟悉业务的人留在这里。

    路西法一边走, 一边身体又缩小成了孩童的模样,看得贝利亚也是一愣。

    他跳上了贝利亚的桌子,面对面地和贝利亚对视着。变成了幼天使的路西法脸颊圆润了不少,看上去比之前几次熟稔不少。而且贝利亚眼睁睁地看着路西法自己把身体缩小, 不像是诅咒的样子。难不成……

    “殿下您可以控制身体变小了?”贝利亚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法术,殿下已经弄成了?

    路西法微微点了点头。说来还是这趟游历带来的意外之喜。

    “剩余的魔器, 我有意让萨麦尔去拿到,在那之前,我需要让下面的魔柱都老是呆在自己的城里。如果有关于他们动向的文件,就点亮这块石头,我会收到消息。”说着, 路西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上面有一块泛着幽蓝光芒的白色晶石。

    贝利亚一看便了然了。这是几位炽天使们研究出来的通讯石, 路西法的手上就有一枚相似的戒指。这种石头的联络对象有局限性,需要两人的石头同时被附魔,才能保证通讯的正常开启。

    在路西法身边三年多的时间,他早就想要拥有路西法的戒指了。如今,他总算是得偿所愿。

    贝利亚手激动得有些颤抖,他接过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路西法想了想,揉了揉贝利亚的头顶。“不要偷懒。”说完,就跳下了桌子,啪嗒啪嗒地飞了出去。

    虽然贝利亚不明白为什么路西法要维持这个身体,但是作为路西法的头号迷弟,他相信路西法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贝利亚美滋滋地挥挥手,把门窗都关好,站了起来。

    黑猫随着他的动作摔到了地上。它作为动物的直觉告诉他,贝利亚现在要搞事情。黑猫警惕地远离了贝利亚几步,他要做什么?

    贝利亚没有理会这只只会添乱的猫,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他果然最烦这种文字工作了。刚才路西法在这里的时候,他没好意思搞,但是现在人不在了,那就不用憋着了。

    既然能用法术,何必非要自己来处理这些东西呢?

    贝利亚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无声的风从他的脚底盘旋着升起,将他桌子上的文件尽数卷起。刹那间,整个屋子里都飞满了杂乱无章的羊皮纸。

    他优雅地挥舞着双手,就像一个指挥家一般,让所有无序的羊皮纸整整齐齐地排列起来。黑猫在角落里暗暗吸了一口气,他在地狱见过不少黑魔法师,无不是仗着自己的黑魔法大肆屠杀。

    黑魔法,对于地狱的生物来说,每一个都是致命的凶器。

    贝利亚是它见过的第一个,拿黑魔法……给工作偷懒的。

    黑猫有些无语地看着贝利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凡有名一些的魔法师,绝对不会浪费的自己的魔力搞这些事情。但是贝利亚,显然是个不走寻常路的。黑猫暗暗羡慕了一下贝利亚这庞大的魔力。

    难怪路西法会愿意把那对护腕给他。贝利亚的确是最适合这副护腕的人选。

    贝利亚看着自己面前像是长了腿的文件,微微勾起了嘴角。他放松地坐回了椅子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翘到了桌子上。贝利亚轻轻打了个哈欠,就看什么时候符合路西法殿下的文件回出现了。

    等着等着,贝利亚渐渐有些困了。他揉了揉眼睛,正打算趁着这会儿睡一觉。谁知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咣——”的一声被人推开了,因为用力过猛,门板一下摔在墙上被反弹了回来。

    “路西你在吗!路西……贝利亚?你怎么还在这里睡觉?”原本兴冲冲的声音,在看到贝利亚之后突然拐了一个弯,带上了不满。

    萨麦尔的声音就像是天使学院的上课钟,一下子就让贝利亚清醒了回来。贝利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面前拧着眉的萨麦尔,觉得有些尴尬。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他进来了……好不容易把工作处理完休息一下啊。

    “萨麦尔殿下。”贝利亚恭恭敬敬地问了安。还好还好,之前的文件都已经处理完了,萨麦尔也没办法说什么。

    “哼,我要是不来这一趟,估计路西还会以为你是个多守规矩的天使呢。”萨麦尔冷哼一声,有些不屑。“成年第一天就这个样子,贝利亚,你胆子不小啊。”

    萨麦尔叉着腰,一脸“我可算抓到你小尾巴”的表情,走近了贝利亚。他在桌上随手拎起几摞文件,嗤笑一声。“整理个资料都这副模样,以后怎么交给你更重要的任务做啊。”

    贝利亚这时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资料已经按照要求整理完成。”

    “你在逗我?”萨麦尔瞪大了眼睛他才不相信,“路西这里的文件少说两个月没有清理过,你一个早上整理完了?”

    萨麦尔狐疑看了看贝利亚表情,感觉他又不像是在说谎。

    他将手里的资料翻了一圈,嗯,是归类过的,而且按照递交日期由远及近整理好了。

    贝利亚看着萨麦尔,默默把手背了回去。手上还抓着一只晕死过去的猫。

    “嚯。”萨麦尔终于翻完了所有的文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小子有点能耐啊。”

    他叹了口气,朝贝利亚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贝利亚有些不知所措地过来了,一下被萨麦尔揽住了肩膀。

    他蜕变之后身体又抽高了一些。饶是如此,萨麦尔整个人靠在他身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腰一弯。“殿下?”

    “行吧,是我看错了。”萨麦尔凑在贝利亚身边,问,“来,老问题。路西又去哪儿了。”

    “这个……可是路西法殿下走之前,说是去找您了。”贝利亚挠了挠头,也不好把萨麦尔的手打开,只能用着力把自己撑起来。“殿下应该是要去找您谈魔器的事情。”

    萨麦尔点点头,说:“魔器啊……你手上那是什么?”萨麦尔一低头,就看到贝利亚作收无名指上的那个戒指。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他也没和贝利亚客气,一只手从贝利亚申签穿过去把他的手握了起来。萨麦尔多眼尖一个人,一下就认出来这是路西法的戒指。

    “呃……是路西法殿下早上给我用来联系殿下的。”贝利亚觉得这个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头忍不住往外偏了偏。

    “他倒是舍得。”萨麦尔嘟囔了一句。

    还没等再说什么,就听到别西卜在门口突然来了一句:“咦,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萨麦尔猛地把人推开,惊恐地看着别西卜。只见那人正抱着个孩子,眼角乌青的眨着眼睛。

    “别西卜/殿下?!”萨麦尔和贝利亚两个人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慌。可别是误会了什么吧?

    王冠

    43

    别西卜原本有些颓废的脸上, 突然冒出了金光。之前被路西法修理一顿的那点不满也没了,眼睛里写满了“看好戏”这三个大字。

    笑话,他认识了萨麦尔这么多年, 可是头一次看到他和谁有什么密切接触。“萨麦尔你可以啊。该说贝利亚不愧是路西教出来的人吗, 萨麦尔这么难搞的人都被征服了?啧啧啧。”别西卜说着还对萨麦尔眨眨眼, 天真得可爱, “老萨啊, 这就是你不对了啊。怎么能在人家工作的时候来打扰呢。你这叫啥,办公室恋情?”

    “我没……”萨麦尔面对别西卜一张嘴就停不下来这个特质很是无奈, 刚想解释,又被别西卜怀里的路西法打断了。

    “萨麦尔, 我还以为你讨厌贝利亚呢。之前我还在担忧你们两个合不来可该怎么办。之前看贝利亚那么不顺眼, 原来是闹别扭?”路西法这副揄揶的眼神让萨麦尔的耳根一下就红了起来。这可太尴尬了。

    最主要的是, 连贝利亚这个混小子,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在三双各怀心事的注视下,萨麦尔终于忍不住怒吼了一声。“够了!我怎么可能看上他?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怎么样。”路西法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这会儿他也不装小孩子了, 直接从别西卜的怀里跳下来变回看原身向萨麦尔走来。他的双眸紧紧盯着萨麦尔,顿时让萨麦尔后背都绷紧了。“怎么,嫌弃我交出来的学生?我路西法的学生配不上你?”

    路西法的双眼一眯, 就是平时没心没肺向来只看热闹的别西卜都知道,这话可不能再说下去了。路西法这么骄傲的人,贝利亚这娃,可是他废了好大心血培养出来的啊。别西卜收回了之前那些看戏的笑,有些为萨麦尔担心。

    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 这点还是知道的。

    眼看着路西法身边的气场不对,萨麦尔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 路西你不能这么污蔑我啊!话不能乱讲的。”萨麦尔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把地上堆好的文件一脚踢散了。

    这漫天棕黄的牛皮纸,看得贝利亚差点哭出来。

    嗯,白做了。

    路西法缓缓拿下把头顶上的这张羊皮纸拿下来,看着萨麦尔笑得暧昧。贝利亚眼里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他这一笑,让萨麦尔吞了口口水。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只是想来找找路西法的啊!

    ·

    在鸡飞狗跳结束之后,萨麦尔、别西卜终于和路西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准备好好谈一谈。

    贝利亚按照路西法的吩咐,将准备好的茶点一一送了过来。看这个架势,三人这个会谈,应该不会很快就结束。

    把东西准备完,路西法却没有急着让他走,反倒是让他搬了张椅子,过来旁听。萨麦尔捧着茶杯,狐疑地扫了他一i眼,却又被路西法瞪了回去。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要吃人呢。

    萨麦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这位同伴的想法,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一旁没心没肺的别西卜往嘴里又丢了块儿饼干。他们的修罗场,和他别西卜又有什么关系?

    终于,路西法开口了。

    “我们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一起谈事情了。”说着,眼神中还透着些无奈。

    萨麦尔把被子放回去,深深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吗,从堕天之后,你是不是就闹一次失踪。要不是会受到你传来的通讯,我都不敢说你还在地狱。”

    别西卜在一旁附和着点点头。有些含糊不清地说:“你都不知道,你一走,萨麦尔天天跟我发脾气。吓人!”

    “我什么时候和你发过脾气?”萨麦尔可不想接这个锅。好家伙,萨麦尔凶谁都没有凶过他别西卜,怎么造谣张嘴就来了呢?

    “切,敢做不敢当。”有路西法在身边,别西卜颇有些有恃无恐,一边往路西法身边靠了靠,一边和萨麦尔打着嘴炮,“你对我的冷暴力明明更严重好不好。”

    “哈?你个小白眼狼我平时白疼你了。”一说起这个,萨麦尔就有些心酸,明明平时好事儿都没有落下他别西卜,怎么在他嘴里,就是冷暴力了?崽子白疼了。

    “行了,你们两个要扯皮,改天我们专门谈。今天我回来,有意见很重要的事情。”路西法揉了揉额角,这两个人一旦碰上,话就停不下来。共事这么久,路西法一听到他们吵就头疼。他们在别人面前吵起来永远没有停下来一说。

    萨麦尔和别西卜两人齐齐捂住了嘴巴,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当然还是正事重要些。

    路西法见两人消停了,便转头问贝利亚:“那只猫呢?”

    “猫?”萨麦尔和别西卜齐齐转头看向贝利亚,只见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只通体漆黑的奶猫。

    “我还以为地狱这种环境不会有猫存活下来呢。”别西卜看着这只猫,心里有些痒痒,忍不住想要伸手逗逗他。结果怎么也没有想到,黑猫趁他一个不注意就要咬他。还是贝利亚眼疾手快捏住了它的后脖颈,保住了别西卜白嫩的手。

    “这么凶?”萨麦尔挑了挑眉,随即又转头看向路西法,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养猫了?这一身黑毛,别说,还真适合你。”

    路西法摆了摆手,原本正喵喵喵叫着要给这个不尊敬自己的炽天使好看的黑猫,立刻安静了下来。爪子都缩了回去。“喵呜?”

    “魔器,你们应该知道了吧?”路西法没有理会那只突然紧张起来的猫,转而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同伴。

    相处了这么久,路西法的意思,两人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你知道魔器的下落了?”别西卜突然瞪圆了眼睛,“哇路西,你之前宴请七十二魔柱的时候还说没有下落想要合作呢,这才过去多久。”

    路西法轻笑着,反问他:“两个月,你觉得我会为了什么东西跑出去两个月?”

    一听到这两个月,贝利亚的手猛地收紧了。昨天在浴室看到的那一幕,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些骇人。如果不是为了他,殿下何至于多浪费一个月的时间呢?

    被他按在怀里的黑猫受不了这个压迫,也顾不上什么忌惮路西法如何如何他,挣扎中在贝利亚脸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脸上吃痛,贝利亚这才清醒过来。一抬眼就看到路西法微怒的眼睛。“抱歉,殿下。我走神了。”

    “不是你的错。”路西法向贝利亚伸了手,说,“把它递过来吧。到底也算是只魔兽,对你来说压制他还是有些危险。”

    贝利亚愣了愣,把猫递了过去。

    萨麦尔在路西法和贝利亚之间扫视了一圈,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奇怪。说不上来的诡异。

    他和别西卜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路西法一手按住猫,一手将自己头顶的王冠取了下来,放在二人面前。刚才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忽略过去了。

    别西卜一眼就认出了王冠底座上的那两个字。

    傲慢。

    如果不细看,还以为是什么装饰的花纹,也就是别西卜一向对文字很敏感,这才辨认出来。

    那边的萨麦尔还在不明所以时,别西卜已经激动得拍起了桌子。“路西,我在杂谈上看到过!这是不是那个,拥有了之后身上就不会留下任何伤疤的王冠?”

    别西卜的眼睛闪着金光,一旁的萨麦尔听了,却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怎么感觉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怎么会呢!”别西卜一巴掌拍到萨麦尔的背上,把人打得趔趄了一下,“不会留伤疤,当然是因为根本不会受伤了啊!”

    回归

    44

    不同于萨麦尔, 别西卜对这些存在于神话的东西向来很感兴趣。还在天堂的时候,他就在收集各种类型的传说。由他主持编纂的《在那遥远的地狱》曾蝉联数十年书籍销量冠军。别西卜恋恋不舍地把王冠还给路西法的手上,一扭脸, 就发现了贝利亚手上那对似乎是特意露出来的护腕。

    贝利亚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手腕上那对银色的镯子不经意地朝着别西卜闪了闪。

    路西法的余光瞥到了贝利亚的小心思, 心里忍不住发笑。小孩子脾气。

    果然, 别西卜看得两眼放光, 一把抓过贝利亚的手,把人还拉了一个趔趄。“不是吧不是吧!不是说魔器很不好找的吗, 我的好路西你从哪里搞来的?”别西卜亮晶晶的眼神让萨麦尔有一些不开心。为什么别西卜就没有对自己露出过这种表情?这小子倒是占了便宜了。

    贝利亚这双护腕不好摘下来,别西卜也没有难为他。就是像个变|态一样抓着他的手不放。刚才对路西法的东西, 给他八个胆子都不敢这么乱摸, 但是贝利亚就不一样了。

    看着贝利亚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 路西法终于开口了。“行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贝利亚这会儿红着脸想自己求助的样子有些可爱,路西法连带着说话都带上了笑意。

    听了这话,别西卜立刻松开了贝利亚, 一脸讨好地凑到了路西法面前。“嘿嘿嘿,路西,你知道的, 我这个人吧没什么太多的追求,就是喜欢收集点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吧,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突然找到这几个玩意儿的。”

    路西法也没有再卖关子,招了招手,那只黑猫温顺地哒哒哒哒跑过来。一边蹭着路西法的手, 一边委屈巴巴地喵喵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贝利亚那里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这是它对路西法管用的办法,过去两个月里它和玛门就是这般结下的梁子。

    但是这一次, 路西法没有再理会它的小心思,而是直接捏着它的后颈皮放到了别西卜的手里。“别装了,人我帮你找到了,自己看着办吧。”路西法点了点桌子,黑猫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来两把钥匙。

    “这是另外两件魔器‘暴怒’和‘贪食’的钥匙。现在离这两件魔器出现还有半年的时间,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路西法的声音带着些蛊惑,连萨麦尔表情都有些松动的了。

    “好兄弟,不愧是你!”别西卜一拍桌子随手拿起了一把钥匙,一边猛地拍了拍萨麦尔的背,“听路西法的没错的,走着走着。你不是说自己的武器也该换新了吗?嘿嘿我查过了,贪食暴怒这两个理由绝对有你喜欢的。”说着还不忘朝萨麦尔抛了个媚眼。

    萨麦尔云里雾里地接过了钥匙,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就浸泡在迷茫和混乱之中。

    但是别西卜和路西总不至于坑自己吧。大概。

    这件事情处理完了,路西法看着两个人扯皮闹腾了一会儿,这才让贝利亚把整理出来的“要务”文件送了过来。

    这边的打闹声渐渐停了下来,两人的注意力一同被贝利亚的动作吸引了。

    “悬浮术?”别西卜到底还是见多识广,立刻注意到了哪里不太一样。别西卜瞥到了路西法一脸习以为常的浅笑,顿时对贝利亚心生敬意。“小伙子不错嘛。”

    “嗯哼。”路西法拍了拍贝利亚的肩膀,那孩子更加挺直了胸膛。“我在回来的路上,顺道抽了两座城混进去转了一圈。结果实在是让我有些不安心。”

    别西卜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把面前的羊皮纸推远了些。“所以——?”

    “所以?”萨麦尔不知为何,跟着屏住了呼吸。

    路西法笑着眯了眯眼,说:“我决定带人去亲自探访一番。城主们的态度从上一次宴会上大家也看得很清楚了,魔器究竟代表了什么,我想两位应该也能猜到?现在我们已经占领了王城,那当然也得守得住不是。”

    黑猫有些沮丧地缩了回去。行吧,路西法是真的连条底裤都不想留给我了。

    魔器

    45

    —一个月后—

    路西法坐在看着面前高高耸立的日奴塔城大门, 默默拉上了帽子。身后叽叽喳喳吵了一路的贝利亚和阿斯莫德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不甘心地扭开了头。

    吵归吵,闹归闹, 该做正事的时候还是不能马虎大意的。路西法一路上没有干涉两个人“交流感情”, 但是没有人会觉得路西法真的喜欢看着他们一直吵下去。

    贝利亚虽然还是很不愿意这个来路不明的恶魔跟着一起前来, 只是碍于眼下马上就要进城, 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 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要带着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一起出来。

    阿斯莫德同样恨恨地削了贝利亚一眼,想不明白为什么玛门养的这个小白脸也要跟过来。他能干点什么?一看就是个拖后腿的。好家伙, 缠着自己男人不放就算了,怎么连路西法都不放过?这个小妖精到底是哪里吸引人了。阿斯莫德一路上就没有给过贝利亚正脸一直维持着自己自认高冷的侧颜。论钓男人, 他阿斯莫德就没有输过。

    “路西法大人, 您打算怎么进城?”阿斯莫德看了看紧紧封锁的大门, 鼓起勇气站在了路西法的身边。

    日奴塔城拥有七十二座魔城里最严密的防守,这几十米高的城墙还悬挂着参照弗迦罗原型建造的雕像。巨狼赤红的双眸虎视眈眈地盯着门前站立的三个人,就算知道这只是一个雕像,也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奈何面前站着的三位, 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怕的人。阿斯莫德自幼在地狱里摸爬滚打,什么东西没见过。为了争一口气差点死在四大魔柱之首的巴尔脚下。还是被路过的路西菲尔救下,才有了今天的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手里握着他的鞭子, 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在失去玛门的那段日子里,他好不容易拥有的光明和温暖再一次消失了。路西法的随手一救,让他些年牢牢记住了路西法的恩情。否则,他也不会在好不容易夺权成功之后,再次铤而走险来到王城。

    贝利亚不知道阿斯莫德和路西法过去的事情, 但是那晚阿斯莫德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攻击自己的事情,直接让阿斯莫德进了自己的黑名单。贝利亚有些不高兴地把阿斯莫德拉开, 挤到了路西法的身边,在宽大的衣袍下面握了握拳。

    “殿下已经有主意了?”贝利亚轻轻靠在路西法身边,声音都变得柔和了些。原本,这可以是他和路西法殿下好好交流感情的机会的。

    “嗯。”日奴塔城的确不好凭借三个人硬闯,但是正如贝利亚说的,路西法已经想好了法子。他当然不能像萨麦尔那样大张旗鼓地递过来外交贴,想要无声无息地混进去,虽然有些难度,但是对于路西法来说并不是做不到的。

    七十二座魔城的城墙里都堆砌着数不尽的骸骨,对造物的气息很是敏感。这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上空飞行侵入魔城。这传承了将近万年的壁垒,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去的。但是正门处,还是有机会让他们偷偷溜进去的。

    这就不得不说到路西法为贝利亚寻来的这件魔器了。这副护腕看似平平无奇,但是实际上可以按照主人的意愿掩盖任何气息。放在别的时候,这个功能看起来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但是这个时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助力。路西法的幻形术在整个世界无人能敌,他看上的就是这一点。

    路西法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计划,一瞬间,阿斯莫德看向贝利亚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拿到了懒惰?”阿斯莫德的声音有些颤抖,实在是没有想通为什么这个人……这么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堕天使,在来了地狱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可以拿到那件性格诡异的魔器。

    贝利亚点点头,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古银的护腕依旧暗淡无光,但是阿斯莫德还是认出了上面的标记。

    是七宗罪的认主标记。

    阿斯莫德的眼神变得有些难看了。鬼知道他当初为了手里的这根鞭子,究竟费了多少心力。阿斯莫德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说:“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为了魔器差点丢了命,你来了地狱不到一年,凭什么就被认主了。”拿到魔器本就不容易,但是真正拥有了魔器的人都知道,最难的那步,在于认主。

    若是魔器不愿被这个主人使用,当场就会进行反噬。阿斯莫德看贝利亚这个熟练的样子,早就不是第一次用这对护腕了。连魔器都认可了这个小子吗。

    见贝利亚还是不解,他把手里那根长鞭的把手露了出来。

    “Luxuria(色|欲)”。

    路西法看着他的鞭子,一点也不意外。贝利亚则是难以相信的瞳孔微颤,他缓缓抬起了头,对上了阿斯莫德那双讥讽的眸子。

    “地狱里是个魔就知道玛门拿到了贪婪之镰。而我,作为他的爱人,当然不能扯他的后腿。”阿斯莫德一说到玛门,眼神就不自觉的温柔了下来。他微微扬起头,身上成年累月留下的伤疤从领口隐隐约约漏了出来。原本长相阴柔的阿斯莫德,本就和伤疤格格不入。

    原本贝利亚对他的那些猜想,在一瞬间都消失殆尽了。

    能凭自己的实力拿到魔器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是个依靠着玛门生长的菟丝花。

    贝利亚收起了之前对阿斯莫德的偏见,或许他们两个人,还需要一个机会把误会解开。

    阿斯莫德收回了手,向路西法点点头。

    这两个人之前的矛盾,路西法略有耳闻。这次出行特意带着阿斯莫德,就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好好培养一下感情。毕竟以后要一起共事的日子还长着呢。

    前进

    46

    日奴塔城的城门, 在平日只有晨昏两次交替时会开放一刻钟,留给城内的人出入流通。但是这个流通不是任谁都拥有的权力。弗迦罗最怕有别人来抢自己的臣民奴隶,所以但凡是得到机会出城的, 都是他信得过的心腹。这也就导致了城内的各类交易几乎都被弗迦罗牢牢把控在手中。

    底层的恶魔根本没有机会出城得到他们需要的一切素材。

    不是没有人反抗过, 只是弗迦罗对于日奴塔城的臣民来说, 实在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而且弗迦罗手下数不尽的心腹和子嗣, 被更优质的资源喂养得身强体壮, 比起这群瘦弱的臣民,简直就不是可以拿来对比的。地狱的原住民们不管换到哪座魔城, 生活在本质上是不会有什么差别的。

    地狱本身就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诸如玛门、阿斯莫德这般的天赋和能力并存的恶魔们,能够与魔柱们一战, 生活自然显得轻松了许多。

    这一点, 贝利亚在奴提城就曾经体会过。若不是自己当时果断地先压制住巴巴托斯, 在奴提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混杂在一众脸色颓废的恶魔中,贝利亚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独自在地狱求生的那段日子。

    贝利亚悄悄望着路西法的背影, 暗自庆幸。他和那群恶魔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曾得到过世界最强的教导,让他拥有了不输给魔柱的强大实力。

    想到这里,贝利亚瞥了身边的阿斯莫德一眼。这个家伙从进了城之后, 脸上就怪怪的。之前的偏见争执都因为自己手上的这对护腕告了一段落。这位高傲的雄孔雀难得的一路沉默着,存在感低得吓人。

    敏锐如贝利亚,这一路上几次感受不到阿斯莫德的存在。没有这对懒惰的保护,阿斯莫德还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反常。

    每一座魔城中出来的恶魔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场, 七十二座魔城再加上被称为地狱绿洲的王城,对于贝利亚来说, 他可以轻易地辨别出来恶魔身上不同的气场。这种气场在他面前就是独特的气息,从身体的表现出来的一点一滴汇聚出来。就像是王城里的恶魔,总要比其他魔城里的住民要多一丝高傲。

    但是现在,阿斯莫德几乎要和周围融为了一体。

    路西法对这些虽然不如贝利亚一般敏锐,但是多少能感受到阿斯莫德身上有些不对劲。但是现在周围人多,实在不是一个商量事情的好时机。于是,他给两人使了个眼色,加快了脚步。

    很快,一行三人就来到了萨麦尔提前为他们准备下的安全屋里。

    萨麦尔之前借着“外交”的幌子,提前在七十二魔城中安插了眼线。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这群恶魔,在有机会的时候,就会慢慢渗入自己的势力。距离路西法堕天才过去不过一年的时间,在百废待兴的地狱能又这样的进展,已经足以看出萨麦尔的工作能力。

    天堂没能留住这位炽天使,本身就是他们的损失。

    路西法打量了一番萨麦尔提前布置好的临时住所,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外面看,这里不过是一个破旧的草屋,混杂在周围的贫民窟中一点也不显得突兀。但是推开门之后,几乎是照着路西法的喜好被布置的整整齐齐,就仿佛是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

    刚才一直神游海外不在状态的阿斯莫德也是被眼前的房间被震撼到了。他实际接触这群堕天使的时间并不长,之前只是单纯的崇拜路西法此人,对其他两位堕天而来的炽天使了解并不多。要不是看在玛门和路西法的面子上,他怎么也不会和堕天使们搅和在一起。

    就算之前被路西法通知过,在日奴塔城内有萨麦尔安排好的“安全屋”,他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一年的时间,重建王城的事情几乎都是由萨麦尔出面处理的,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来扩展外面的“业务”呢?安排个草棚就不错了。

    这里可是日奴塔城啊!

    四处都是弗迦罗的眼线,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暗藏的手下抓走严惩深至处决。曾经年少的阿斯莫德没少在这里吃苦头。以至于他一踏入日奴塔城,整个人都不太正常了。

    过去的阴影还笼罩在他的心里,这些阴云还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就算他是被色|欲认证的主人又如何呢?在日奴塔城里的阿斯莫德,依旧是那个差点被折磨致死的少年。

    “还好吗?”路西法的声音打断了阿斯莫德的沉思,优雅如大提琴的声音就像是沉入了池塘中的石子,在阿斯莫德的心里荡起了涟漪。

    一直在观察着路西法的贝利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阿斯莫德。几乎是下意识地,贝利亚侧身挡住了阿斯莫德回望路西法的视线。

    殿下的好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阿斯莫德笑着摇了摇头,向路西法微微欠了欠身,又恢复了那副魅惑众生的模样。他搭着贝利亚的肩膀,撩着他的头发有些蛊惑地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小弟弟啊,你这个段位对我还是有点太低了呢。”

    贝利亚耳尖一红,要不是路西法殿下现在正看着这边,他都想一个过肩摔把人扔出去了。

    见多了世面的阿斯莫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风情万种地坐在了路西法身边,还不忘朝着贝利亚挑衅地挑了挑眉。

    路西法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为什么贝利亚突然又炸了毛。

    明明这孩子也不是什么那么容易生气的类型啊。

    看着贝利亚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冷静下来,路西法觉得有些想不通-

    天堂·水晶天神殿-

    “吾神。”米迦勒毕恭毕敬地向耶和华行了礼。地狱忙着建立新的秩序,天堂同样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这是这一年来米迦勒第五次见到耶和华,他眼下的乌青着实让耶和华也吃了一惊。

    “起来吧。这一年,你辛苦了。”耶和华依旧坐在他的御座之上,微微抬了抬手,隔空扶着米迦勒的手肘把人带了起来。

    米迦勒温和地笑了笑,就像过去所有的日子里一样,就像是不知道生气和抱怨为何物一般,任劳任怨地工作着。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天使长,在路西斐尔的光辉之下,鲜少被人记起。米迦勒是耶和华创造的第二位炽天使,原本,他是一位不比路西菲尔逊色的炽天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米迦勒渐渐习惯了隐藏在路西菲尔的光芒之下,失去了自己的个性。

    那时目光一直停留在路西菲尔身上的耶和华,甚至都未曾察觉到这些变化。直到有一天,耶和华察觉到天堂变得不一样了。

    那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其实早在千年前就留下了灾祸的引子。

    耶和华一边听着米迦勒的汇报,一边反省着。他是神又如何,终究不是万能的。

    巫师

    47

    所有的意外都是命中注定。贝利亚远远看着那个大张旗鼓骑着龙进城的巴巴托斯, 心里如是想着。

    巴巴托斯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根据他们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弗迦罗这个人,本身和其他魔柱们的关系并不好, 独来独往习惯了。再加上他性格暴虐, 更是惹得其他魔柱们不愿意和他多往来。

    七十二根从创世之初就诞生于这个世界的魔柱, 是世间所有恶意的集合体。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 那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群人身上的。地狱, 是神眀留下的放逐之地。换而言之,他们都是被神抛弃的孩子。

    拥有着远超其他地狱生物的力量之后, 七十二魔柱开始了在地狱的割据。其中,巴巴托斯算得上是比较温和的类型了。无论怎么想, 他和最为激进的弗迦罗都不像是能好好相处的样子。

    贝利亚轻轻拽了拽路西法的衣袖, 果然看到路西法脸上也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疑惑表情。“殿下, 是巴巴托斯。”

    “啊。我们这一趟来对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巴巴托斯身后跟着的,是奴提城的军师。以巴巴托斯的脑子, 自己来还好,如果带着这个人,一定另有隐情。”路西法往下压了压兜帽, 避开了周围不善的视线。

    “你小子居然能认出来巴巴托斯?”站在路西法另一边的阿斯莫德向前弯着腰,视线绕过路西法睨着贝利亚,“我还以为你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少爷眼里,只有堕天使呢。”

    还不等贝利亚回怼,路西法便伸手拦住了他。“阿斯莫德, 我也是堕天使呢。”

    贝利亚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突然就变红了。啊啊啊他当然愿意眼睛里只有殿下一个人啊!只有他一个人, 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影子。

    路西法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什么贝利亚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然而,在情场上混迹了许久的阿斯莫德一下就明白了贝利亚的潜台词。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他和贝利亚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为什么路西法一脸没有听懂的样子呢?

    这位可是世界上第一位造物啊,没理由有他没见识过的东西才对啊。

    还是说他们天使是真的无心谈感情,专心侍奉他们的神了?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的,感情冷淡?

    阿斯莫德不好惹到路西法,乖乖又闭上了嘴巴。路西法的确需要一个向导不错,自己也的确不是他唯一的选择。阿斯莫德想要在王城夺取权力,那必然不会放弃路西法递来的橄榄枝。

    这样有意无意的维护,阿斯莫德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贝利亚这小子到底是哪里特别,这么轻而易举地这些拥有超凡魔力的人注意?

    被众人注视的巴巴托斯早就习惯了这些目光。不过就是庶民的仰慕罢了,心情好的时候任他们看一看,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来人,把那些盯着本王眼睛都挖出来。”巴巴托斯懒洋洋地陷进自己的座驾中,打了个响指,“既然这么想看,那就一直盯着本王吧!”巴巴托斯咧着嘴巴,笑得阴险。

    “是!”

    一个不痛不痒的闹剧之后,巴巴托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被苍蝇盯上的感觉可真不好,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不是自己手下闹事的人,该操心的人也不是自己。

    跟在巴巴托斯身边的紫发巫师像是无意般地往后望了一眼,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是同类的气息吗,这还真是有趣啊。

    紫发巫师扬起头,把巨大的兜帽下露出了一张被划得伤痕累累的脸。外翻的疤痕让这张脸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他没有其他恶魔们高大雄武的身材,清瘦的背影看似不惹眼,却也是在奴提城说一不二的人物。

    这个男人,是地狱最厉害的黑魔法师之一。黑魔法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和天使们学习的魔法不同,即使是在地狱,能够掌握他的人也寥寥无几。那些神秘的黑魔法师,在掌握了黑魔法之后,几乎马上就可以跻身于顶流恶魔之中。这样数量稀少又杀伤力强大的助力,放在任意一根魔柱面前,都是要被极力拉拢的对象。

    而这个男人,更是黑魔法师中的翘楚。昆尼尔,就是他的名字。

    作为地狱里第一个能够放出三个大型黑魔法的男人,也不难怪巴巴托斯会这样重用他。

    紫发的巫师没有继续深究这个小插曲。在这种庶民之中还能出现一个黑魔法师,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个人能走到什么地步。

    “喂,昆尼尔你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后面有什么东西吗?”巴巴托斯嘴里还塞着不知没法分辨的食物,含含糊糊地问着。

    “嗯,感觉到一个有意思的小家伙。”紫发的巫师没有再回头,而是向前加快了脚步,“现在不是悠哉游哉的时候,走吧。”

    巴巴托斯斜眼瞄到了昆尼尔嘴角瘆人的弧度,悄悄在腿上把手心的冷汗蹭掉。不管过了多久,他都看不透这个男人。

    “啧。”

    ·

    抛开贝利亚和阿斯莫德的私人恩怨不谈,放下小孩子脾气之后的这两个人,配合起来的确是潜入的最佳人选。搞情报这种工作,简直就是为他们两个人两人定制的。

    路西法一行三人顺利地潜入弗迦罗的宫殿之后,借着阿斯莫德超乎常人的洞察力,找到了一处巡逻的死角。巧的是,这里正是弗迦罗宴请巴巴托斯的正殿背后。此时,正殿里只有弗迦罗和巴巴托斯两个人。周围的侍卫全部被赶了出去,只留着这两个人在争吵。

    “……弗迦罗,你搞清楚一点,当初说要合作的是你,现在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巴巴托斯,该搞清楚状况的人是你。哈,要是没有我,你以为你能守得住你的奴提城?不要以为你有了昆尼尔就万事大吉了。你说,要是路西法真的要收拢昆尼尔,你还能不能留得住他?怕是用不到路西法,我稍微勾勾手指他就想离开你这个废物了吧!”

    “弗迦罗,原来你也是打的这个算盘啊?我就明白地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背叛我,但是昆尼尔,他是绝对不可能背叛我的。”巴巴托斯面目狰狞地一把推开了弗迦罗,两人就势扭打在了一起。

    这在地狱实在太常见了,一言不合就上手,三句话不过就开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两个人的谈判到此结束了。

    地狱王城被堕天使占领之后,七十二根魔柱表面上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魔城里,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实际上是如何,路西法再清楚不过了。这一万年来,好歹也是有过数次交锋,路西法太清楚这群恶魔的本质了。留下阿斯莫德一人在此处,路西法带着贝利亚向王宫更深处走去。

    路西法早前得到萨麦尔交上来的情报,据说弗迦罗在自己的王宫里偷偷养了一群堕天使。至于是真的自己诱惑了天使,让他们自甘堕落,还是强买强卖囚|禁了他们,这就是路西法想要查到的事情了。

    异形

    48

    虽然在明面上, 日奴塔城处处不如王城,但是单看这皇宫,实在是比王城奢华太多了。多亏了萨麦尔提前准备好的地图, 要不然就算是路西法在这里, 光摸清每个房间的用途, 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贝利亚跟在路西法身边, 也算是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但是这种把魔法石当垃圾堆在墙角的, 贝利亚还是第一次见。贝利亚在路西法的身边一边隐匿着自己的气息,一边偷偷打量着路西法。

    啊, 不愧是路西法呢,完全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自己还真是差得远呢。

    就在路西法疑惑地扭过头看他的时候, 贝利亚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妙的气息, 连忙住路西法的手, 说:“有人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路西法这才警惕地放出了一个屏蔽结界。

    这人来得气势汹汹,贝利亚不敢大意, 拉着路西法的手腕往黑暗中退了两步。原本就狭窄的空间挤着两个身材不算瘦小的堕天使,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但是,这只是对于别人来说。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专心眼前的潜入工作, 但是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心里最崇敬的人就在眼前,这要让他怎么移得开目光。

    路西法搓了搓指尖,微蹙着眉,借着贝利亚的身体隐匿起来。沉重的脚步声足以说明来者身材的庞大, 但是不知为何,路西法偏偏一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就好像是周围的空气一般,平凡得一点也不惹眼。眼见这么浓重的杀气迎面而来,换在以前,路西法绝对不会等到贝利亚来提醒才发现这种事情。

    强大如他,怎么也不会大意到这个地步。回去要之后,要好好检查一下了。

    感知力出现了问题,身旁还有贝利亚,暂时可以将就着解决眼前的问题……问题?

    饶是路西法,见到眼前这个路过的异形也是吃了一惊。

    贝利亚忍不住拉了拉路西法的袖子,指尖还有些颤抖。平时这么冷静的贝利亚,这会儿也冷静不下来了。

    “殿下,那是什么?”

    “大概,是变异的天使吧。”

    路西法的声音有些犹豫,但是看着它背上染着血的灰白色羽翼,也只能这般解释。

    天使,不论是否堕天,都有一身标志性的羽翼,这是精神力的象征,也是天使力量的本源。这种形态的翅膀可以说就是天使的标志。可以飞行的恶魔族群有很多,有翅膀的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唯独不会与天使拥有同类的羽翼。

    曾经耶和华将羽翼作为馈赠赋予了自己最宠爱的天使们,让天使作为神明的使者向万物传递神的意志。虽然现在的路西法对耶和华恨之入骨,但是这会儿还是得感谢一下这位喜新厌旧的神明。

    如果不是他当初一时兴起放下了这条言灵,路西法这会儿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异形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杀气。更准确一点来说,是血腥气。哪怕这会儿它还佝偻着身子,依旧比路西法高出了两倍。之前还让人觉得宽敞空旷的回廊,这会儿在它面前依旧显得拥挤了不少。

    仔细一看,异形的四肢已经兽化了,不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灰色的绒毛。这些和那双翅膀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个样子还真是让人反胃啊。别说天使了,就是连堕天使也算不上了吧。”贝利亚眼神里透着些悲悯。说到底这也是自己曾经的同族,变成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模样,看在眼里实在是有些难受。

    “留在地狱,没有经历堕天,直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吗。”路西法摇了摇头,“心里还留着对耶和华的信仰,就被直接改造成了这个样子吗。真是残忍啊。”

    贝利亚看着那个异形,手上猛地收紧。“殿下,它是不是……看过来了?”-

    天堂·神殿-

    “天使失踪,原因不明?”耶和华听到米迦勒这个说法,忍不住重新问了一次,“已经确定不是堕天?”

    “是。堕天之后,天使名册里会有直接显示。但是这次失踪的天使,都是被派去下界布道的神使,迟迟没有收到回归报告。”梅塔特隆上前一步,帮米迦勒补充了信息,“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最后的活动轨迹,都在下界。然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话说完,神殿里的气氛冷到了冰点。

    照常的炽天使例会,原本是向耶和华汇报天堂日常工作,一年的重建让天堂的运转基本回归了正常。但是像现在这样气氛尴尬到冰点的时候,米迦勒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

    耶和华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慈祥的天父,但是这群跟随他最久的炽天使们都知道,这位神明的脾气远远没有在下界流传的那么好。这会儿耶和华不过是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手中的创世之书,他面前的几位炽天使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是的,他生气了。造物面对自己的造物主,生来就会有一种畏惧感。只不过平时相处时,耶和华对他们来说没有这么明显的压迫感罢了。现在的耶和华,仿佛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毁天灭世。

    “天父。”这时,弥赛亚站了出来,打破了气氛的僵局,“天堂和下界都找过了,是否要扩大搜索的范围?比如——地狱。”

    “诱惑天使这种事情,本就是他们恶魔经常做的事情。如果真的是恶魔诱拐了天使,那不管我们在外面怎么找,都不会有结果的。被任命为神使的天使身上本就背负着天堂的机密。这样放任不管,我怕地狱会找机会对天堂不利啊。”

    “地狱吗……你说的不错。”耶和华摩挲着创世之书的手指停了下来。

    耶和华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弥赛亚自信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但是骨子里又完全不一样。周围的三位炽天使到底是跟着耶和华时间久了,一听就知道,耶和华原本一点也不想和地狱扯上关系。但是弥赛亚,这位刚回归天堂不过一年的神子,还真是敢在耶和华的底线上疯狂踩雷啊。

    加百列在米迦勒身旁,偷偷瞟了弥赛亚一眼。

    不知者无畏。

    这位神子你清醒一点,地狱现在可是路西法的地盘啊。现在吾神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现在你要去路西法的地盘找人?不管是耶和华还是路西法,哪边被惹毛了我们都拦不住的啊!

    加百列一想到耶和华撞上一身黑衣的路西法,就隐隐有些胃疼。之前耶和华暗搓搓跑去地狱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三个离神最近的天使还会不知道吗?虽然不清楚吾神具体做了些什么,但是看到后来他神清气爽的样子,去了地狱的那几个,恐怕是没有太好过。

    憋了这么久的怨气,路西法没理由会放过这么好的复仇机会。

    到底也是同事一场,加百列有些纠结要不要出面阻止他一下。

    第49章

    49

    米迦勒和加百列交换了一个眼神, 无奈地叹了口气。“弥赛亚,你的计划太冒险了。而且,对天使来说, 平安地在地狱潜伏这件事, 本身的可行性很低。”

    “想要重创路西法, 总要付出些代价的。我想, 天使们也会理解的吧。”弥赛亚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米迦勒,说起来我一直都不理解,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畏惧那个男人。”

    弥赛亚歪着头,明明在问米迦勒, 却一脸天真地望着耶和华。

    “吾神, 那不过是一个弃道者、异教徒, 不是吗?”

    如果换在别人身上,耶和华或许只会漠不关心地点点头,然后放任弥赛亚去处理了。但是路西法是个例外,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被给予了太多的希望和祝福, 以至于到了现在,彻底成为了自己的心头大患。连自己都搞不定的人,就凭弥赛亚, 怎么可能会解决得了呢?

    “算了,米迦勒。”梅塔特隆拉住了想要接着辩论的米迦勒,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意会了耶和华想要自己敲打神子的念头,“神有自己的打算, 少说两句且看着吧。”

    米迦勒按下想要和弥赛亚争论一番的想法,合上眼皮后退了一步。上次一战, 弥赛亚还没有看出他和路西法的差距吗?如果不是神站在了他们这一边,路西法大手一挥直接踏平天堂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么多人都拦不住路西法一个,凭他一个神子,能在他面前掀起什么浪?

    然而,弥赛亚最看不上的,就是他们这幅在路西法威压下瑟瑟发抖的蠢样子。父神有这么一群中看不中用的神使,能干成什么大事?

    “弥赛亚。正如你所说,路西法只是个背道者。吾给你个机会,将这些堕天使都清理了如何?”耶和华的神色不变,但是嘴里说的确实是个不怎么轻松的话题。

    弥赛亚勾着嘴角,挺了挺胸膛,道:“那自然,只要……”

    “你自己一个人足以应付了,不是吗?”耶和华并不想听弥赛亚提的条件。说实话他本来也不看好这件事。

    但是天真的神子还是需要些世界的毒打。

    耶和华很乐意让那位决绝的魔王让他尝尝教训——

    如果说变异的天使只是给路西法和贝利亚带来了一个短暂的惊吓,那么后面接踵而来的不只是惊吓这么简单了。

    路西法还是低估了弗迦罗的变态程度。在变异天使的身后,还跟着一连串奇形怪状的……勉强可以称之为生物的东西。在这群异性中,路西法勉强还辨认出了一条龙的影子。

    地狱的恶龙,一直都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生物,相传是为了守护魔器而诞生的器灵,想要拿到传说中的宝贝,制服恶龙是必不可少的。这恶龙拥有山一般的身躯,皓月般硕大的眼睛,挥挥翅膀就就带来飓风和山崩。就连七十二根魔柱在它们面前都要逊色两分。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们身上披着世界上最坚硬的鳞片,除了神,没有人可以破开这层鳞甲。

    所有关于恶龙的传说,究竟从何而来早已无法考据。恶龙仿佛是从世界诞生之初,就随着血肉根深蒂固地诞生在所有造物的想象之中。

    传说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但是有一点他们没有说错,恶龙的确是为了守护魔器而生。想到魔器,路西法的手腕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当初自己手腕上留下的伤口,早就愈合了,但是那种疼痛感却又很真实。

    突然,路西法只觉得自己手上一暖。

    时刻观察着路西法的贝利亚当然不会错过路西法的任何一点变化。曾经路西法负伤而归,贝利亚为此暗暗唾弃了自己许久,一下就想起了这件事。虽然路西法自那天之后就没有表现出过任何一点不适,仿佛那日泡在血池中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贝利亚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天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或许只是做了一个梦呢?但是今天,他终于确信,哪些伤痕是真实存在的。

    “殿下,是之前的伤?”贝利亚趁着那群异性移动着无心关注这边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轻握着路西法的手腕,一边小声问道,“需要我出去把这些……先解决掉吗?”

    “不是什么大事。比起他们,我倒是对弗迦罗为什么搞出来这些东西更感兴趣。”路西法拍了拍贝利亚的手背,让他放心。他手腕上的颤动在贝利亚温热的手心中停了下来,那一瞬间难忍的阵痛也随之消失了。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总归不是件坏事。

    “现在这里人越来越多,想个办法混进去。”

    “好。”贝利亚见路西法没有躲开自己的手,干脆得寸进尺得一直牵了下去。

    这一幕被悄悄赶来的阿斯莫德看在眼里,忍不住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路西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换做是他,还轮得到别人跟自己这样偷偷献殷勤?看不懂他们天使。

    作为真正见识过龙的“勇者”,阿斯莫德和路西法的反应完全相反。作为土生土长的地狱生物,阿斯莫德见到这种极具威慑力的生物就会本能地被激起斗志,想要一决高下。尤其是这些怪物身上还散发着浓郁的光明气息,还是未完全堕落的天使。

    阿斯莫德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有些忍不住想要将这些地狱的死敌一并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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