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碧荷进房间时瞥了一眼正跟小格格玩的几人, 略显不安地站在一旁,好不容易见到绿枝站在一旁落单,她凑过去在绿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两人慢慢退出去。
如春瞥见她们的举动, 很快收回视线, 继续拿着拨浪鼓逗小格格。
另一边的碧荷跟绿枝走到承乾宫的大门前, 小才子他们在守门,她们往外看一眼,果然见到红叶跟她的婢女。
绿枝皱眉,这已经是红叶第三次过来了,都说是要求见娘娘, 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肯说, 每回过来都是可怜巴巴, 双眼泛红的样子, 她是没想到原先沉默寡言,老实干活的人如今也变成会做戏的样子。
“娘娘不见你, 你回去吧。”绿枝态度冷硬地说道。
“绿枝姐, 你去通传一声,我想见娘娘。”
绿枝难得不耐烦地说:“都说了娘娘不见你, 你以后别过来了, 承乾宫真不是你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的地方,你扮可怜也没有用, 你如今已经是主子了, 再可怜也可怜不到哪里去,快回去吧, 别杵在门口了,来来往往的人,你不嫌丢脸啊。”
“绿枝姐,求求你啦,我真的想见娘娘。”
“那你先说什么事吧。”
“我想跟娘娘当面说。”
绿枝白了她一眼,无非是仗着娘娘心善心软,当着娘娘的面说娘娘可能不会拒绝她,这样来回拉扯,欲说不说的一定是没什么要紧事,“爱说不说,反正我们不会替你通传的,你想站就站吧,碧荷,我们回去。”
回房间前,绿枝还交代小才子他们不要让人进来,看紧点,总之她现在不会同情红叶,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过了一个时辰,小才子过来跟她们耳语,说是人已经走了。
快到午膳时辰,小厨房的辛师傅让人过来问娘娘今日想吃什么,还说了今日都有什么,她们这的小厨房是由内务府膳房那边每日送过来一部分新鲜的食材,娘娘听到有新鲜的藕,便让辛师傅弄一份花生莲藕汤,再弄一份藕荷。
绿枝交代下去。
“对了,绿枝,你让辛师傅多弄一些,到时候你给刘庶妃跟苏庶妃送过来一份,既然这藕新鲜,让她们也尝尝。”
绿枝点点头说是,刘庶妃跟苏庶妃毕竟是庶妃,她们的膳食不可能跟宫妃一样丰富,庶妃的份例是不可能有新鲜的藕,这藕是应季蔬菜,可是这藕长在莲花池里不易得,摘种采摘都不容易,一般送到宫里的新鲜藕都是紧着位份高的小主,她们位份低,有可能整个夏季都不会分到新鲜的莲藕。
那拉贵人跟梁答应还好一些,尤其是梁答应这阵子又有些恩宠,膳房的人不敢糊弄。
“佟姨……”
陪着悦悦玩的林翡儿累得瘫在炕上,见到悦悦又在叫她,她只睁了半只眼睛,小孩子的精力真是无穷无尽的。
“佟姨……”悦悦直接爬到她肚子上坐着。
如夏站在一旁偷笑,笑道:“娘娘这是累了,小格格还是跟奴婢玩吧。”
悦悦不肯走,还是坐在她身上,好在一岁多的小婴儿坐在她身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重量,只不过她还喜欢揪扯她的头发,她跟她玩都不敢戴旗头跟簪子,只是简单将头发绑成马尾,即便是这样还是会被扯头发。
如夏她们赶忙掰开悦悦的手,把她抱下来。
到了用膳时辰,林翡儿先吃完又陪悦悦玩了一会儿后,悦悦终于睡着了,就睡在铺炕上,她们往她肚子上盖了一条薄被。
林翡儿也干脆躺在铺炕上,迷迷糊糊中就睡着了。
康熙过来时便是见到这一幕,一大一小睡在炕上,仔细一看,这两人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她们本来就有血缘关系,周围安安静静的,他来的不是时候,他也示意奴才们不要吵醒佟妃,他很快带着人离开。
等林翡儿睡醒时,绿枝她们才说皇上方才来过。
“皇上有说什么?”
“没有,皇上见娘娘正睡着,没有打扰,很快就走了。”
林翡儿嗯了一声,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绿枝看着自家娘娘,娘娘在宫中已经是最得宠的主子,皇上白天都会过来看娘娘,除了太后,其他主子都不会主动招惹娘娘,连先前最得宠的德妃怕是都要避其锋芒,怪不得红叶多次想要过来见娘娘,在娘娘身边,多少都会沾光,尤其是对红叶这种丝毫不被皇上记住,没有恩宠的小主而言,若是被娘娘扶持,她好处更是不少了,红叶已经利用了娘娘一次,万万不能再让她利用第二次。
……
眨眼间炎热的夏日过去,日子来到九月底,秋风习习。
听闻西北地区大旱,久未逢雨,发生旱灾,百姓饥饿,皇上让人发仓粮过去赈灾,与此同时,据说她阿玛参了刑部尚书一本,说是刑部尚书纵容自己的家人在京城为非作歹,作恶多端,屡屡违反大清律法。
刑部尚书徐乾保不仅自己是朝廷重臣,他的两个弟弟同样在朝堂上有官职,且官职不低,三兄弟都很受皇上的重用,徐家人在京城也是一庞大的家族。
林翡儿只听说她阿玛参了徐乾保一本,她不知道在她阿玛上奏折弹劾徐乾保后又有很多官员上奏折弹劾徐家三兄弟,陈列他们的罪责劣迹,指责他们结党营私,收受贿赂。
康熙不可能毫无动作,完全没有处理,他先将徐乾保的刑部尚书之职解任,徐家另外两兄弟尚未被处理,保留官职,其它的先押后处置,没有一下子把徐家三兄弟全部弄下来,因为这三兄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水至清则无鱼,康熙对一些朝廷朝臣的违法乱纪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到大清朝堂的稳固,不影响到他们履行职责,他们把事情办好,只要他们对他这个皇帝忠心耿耿,能为他所用,听从他的指令,一些小问题,他会当做没看到,不过这三个人引起被那么多官员同一时间弹劾也是奇怪。
康熙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人互相串谋串通,商量好共同举发,也可以说是这三兄弟引发众怒了,有人要拉他们下去,而为首的人可能是佟国维,他的舅舅。
徐家跟佟家,康熙知道自己要选谁。
桌上的奏折都是一叠一叠的,大多是弹劾徐家三兄弟的,哪怕是他已经让徐乾保解任了,这事还没结束,像是其他官员在逼他这个皇帝做出选择。
梁九功奉茶,手一颤,不小心把茶水倾洒出来一些,有一些水渍沾到桌面的奏折上,吓得他赶紧用袖子直接擦掉,跟皇上认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正看奏折看烦了,见到奏折沾了水,反而不生气,没有责怪梁九功,“擦干净就行,下次小心一点,这种小事,你让别人做就好。”
梁九功点头应是。
奏折看不下去,康熙想了想,开口道:“摆驾承乾宫吧。”
“嗻,奴才这就下去准备。”
过了一会儿,康熙坐四人亮轿过去承乾宫,刚进前院就见到承乾宫的人都站在院子里迎他,佟妃居首。
“怎么都聚在这?”
“皇上,臣妾跟各位姐妹在院子里聊天赏花,皇上就过来了。”
康熙凝凝黑眸,真是在原先在院子里聊天赏花还是知道他过来,佟佳氏把人都叫过来,让他看到她们,推她们上前争宠,一想到这,他原本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不过面上还是平静沉稳的,让她们平身。
“悫靖呢?”
“回皇上,她在屋里睡觉呢。”
“朕过去看看悫靖吧。”
林翡儿以为皇上是真想看悫靖,毕竟父女两平日里见面次数少,她说她领皇上过去。
实际上康熙是生闷气,不想见到其它女人,不想跟她们周旋,佟佳氏领着他过去悫靖房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郁闷,被佟家这父女两搞得烦躁。
“你们方才真的是在聊天吗?”
“对啊,大家都无聊,只能坐在一块聊聊天,做做针线活打发时辰了。”林翡儿回头看皇上,见他一脸沉色,她立即明白了什么,“皇上,你该不会以为臣妾故意把她们带到皇上面前吧?”
“难道不是吗?”
林翡儿捏了捏皇上的脸,“怪不得你脸色不对,你是突然过来,我们又不是你过来,臣妾要怎么故意才能这么凑巧都出现在院子里,乾清宫的奴才也没有过来给臣妾通风报信,臣妾在乾清宫可没有耳目,这女子装扮都需要一时半刻,皇上从乾清宫那边过来耗时短,怕你过来了,她们还没梳妆好,真的是凑巧,并非臣妾故意安排,臣妾对天发誓。”
说着,林翡儿就举起三根手指,刚想发誓,就被皇上用手捂住。
“别乱发誓,朕信你。”
林翡儿晓得皇上这阵子有让承乾宫的小主侍寝,比之前多了,皇上都在退一步,某种程度上算是顺着她了,她自然没必要再想着把人推到皇上面前,尤其是皇上不喜欢她这样做,她拨开皇上的手,笑道:“皇上相信臣妾就好,臣妾真的没有,这真的是巧合,皇上今日若是不想见到她们,臣妾不会让她们进来。”
“嗯。”
“那皇上,你看看悫靖吧,她睡得正熟,听说她夜里闹腾,白天才没有精神。”
康熙过去看看他的女儿,被佟佳氏养着的悫靖面色红润,脸上的两坨肉圆鼓鼓的,可以说是一个小胖妞,边睡觉还留口水。
“你要是像她这样胖就好了。”
“人家那是婴儿肥,臣妾又不是小孩子,婴儿肥早就没有了。”
两人在床边说话,睡觉中的悫靖似听到一些声音,身子动了动,林翡儿怕吵醒她,拉着皇上赶紧离开。
承乾宫的小主还是很有规矩的,不会故意过来在皇上面前露脸,默默地都回到后殿,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
“皇上,这已经过了午膳时辰,臣妾这里有些水果,你吃些水果吧,这青枣很甜,皇上可以吃吃看。”
“朕不饿。”
林翡儿是觉得他们就这样干坐着,很是尴尬,总得找些事情做,她见皇上不吃,又提议要不要下棋。
“朕今日不想动脑筋。”
行吧,她放弃,皇上喜欢干坐着就干坐着吧,林翡儿瞧了一眼杵站在屋内的一众奴才们,都生怕漏过皇上某个指令,严正以待,她挥挥手让他们先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便自个拿起青枣慢慢吃起来。
康熙的确只是单纯过来看看佟佳氏,没想干什么,尤其是已经过午膳时辰,离晚膳时辰还早,听到旁边清脆的咬声,他偏头看了一眼,佟佳氏如今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他,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做什么。
“好吃吗?”
“很好吃,鲜甜多汁,这一批青枣果肉多,核又小,而且没有青涩的味道,就是果香。”林翡儿称赞一番,顺手拿一个递给皇上,“皇上,你给臣妾一个面子吃吃看,是真的好吃。”
康熙无奈,他又不是没吃过,怎么被她弄得他好像没吃过青枣似的,他干脆就着她的手直接咬一口,还咬到她的手指头。
“皇上,你这是吃青枣还是想咬断臣妾的手指。”
林翡儿立即拿手帕擦了擦流出来的汁水,让皇上自己拿着。
“朕不想脏手。”
“所以臣妾就能脏手?”
“你得服侍朕。”
行吧,他是皇帝,他说了算,林翡儿在他咬第二口时把青枣塞到他嘴里,这样她就不用拿着,见他愣住,她轻笑一声,“是你自己太用力,别怪臣妾。”
“朕要是被噎死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呸呸呸,皇上,你也别乱说话。”
两人莫名相视一笑,随即又开始同时咀嚼口中的青枣。
林翡儿觉得她自己仿佛浸在一坛蜜罐里,周围是流淌着的蜜,她一张口便能品尝到甜滋滋的蜜,是幸福的,是快乐的,是在爱意里的。
吃了两个后,两人才洗手漱口。
林翡儿不明白怎么就到床上去了,又是白天做这种事,连床帐放下来都能看清彼此的样子。
这外面的阳光金灿灿地透过菱花窗射进来,照亮这房间内的一切,包括两个互相交缠的人。
康熙是神清气爽地离开承乾宫,一扫烦躁的心情。
过了一个月,康熙最后还是决定将徐家三兄弟革职,没有要他们的性命,亦没有下狱,只是将他们撤回原籍,同时让群臣们举荐替补徐家三兄弟官职的人。
……
康熙三十年十一月初,宫里突然传来噩耗,传闻十四阿哥染上了天花,全身起红疹。
皇上已经下令将永和宫暂时封起来,不允许里面的人出来,物资是送进去的,同时还有三个太医派驻在永和宫里面。
天花可是传染病,而且没有救治的药物,不治之症,传染力极强,一旦传染上,非死即伤,死伤更是无数,宫里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过天花了,一听有天花病毒,大家都有点吓坏了。
当年皇上染上天花,被太医们拼命救治才幸存下来,正因为皇上幸运,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听闻当年皇上之所以能即位是传说皇上是有福之人,能给大清的江山社稷带来福祉,因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还能让大清千万万万的百姓摆脱天花的困扰。
皇上幸运,不代表其他人幸运,得天花病的人大多是活不下来的,尤其是这天花病小孩更易得,小孩本就脆弱,得病后自然抵抗不过病毒。
哪怕是皇上得过天花,皇上平日里都会注意,像新年朝贡时,没得过天花的蒙古使臣都不可进京面圣的,只有得过天花的使臣才可进京面圣。
皇上先前也推广过种痘,正因为有了种痘这项技术后,得天花的人变少了,不过变少不代表没有,这回是十四阿哥疑似得了天花,皇宫里顿时人心惶惶,尤其是跟永和宫接触过的人更是担心不已。
好在目前只听说十四阿哥得了天花,还没传染给其他人。
林翡儿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种过痘了,她问了承乾宫的其他人,种过痘的才可在外行走,没种过痘的尽量待在承乾宫。
承乾宫也戒严,宫里人不能随意进出,不是承乾宫的人更不能进来。
宫里还有一个快两岁的悫靖,轻视不得。
永和宫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们不得而知,只知道里面的太医跟外面的太医都在尽全力医治,想法子救十四阿哥。
皇上当年得了天花后被弄出紫禁城,所以皇上的幼年是比较孤独的,灰暗的,只有乳母跟奴才们在身边,可她们没听说皇上要把十四阿哥迁出宫外。
十四阿哥是德妃所生,德妃这么爱十四阿哥,若是十四四阿哥被迁出宫,德妃应该会阻拦吧,或者她可能随着过去。
林翡儿让承乾宫尽量保持干净透气,如今是十一月份,京城的天变冷,她都让如春她们白天最好是开着窗透气,还有就是每日用热水擦拭这屋内的东西,姜汤每日也要喝半碗。
正因为大家防范的手段只有这些,一时之间,后宫的姜是大量减少,甚至还不够,姜汤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喝得起,有些小主分得的姜都只有一两个。
承乾宫这边还可以,至少没有缺姜。
各宫都戒严了,大家走动变少,消息流通也就没那么快,不知永和宫那边的情况如何。
林翡儿也担心胤禛,让人往胤禛那边送去不少生姜还有一些防风寒的药草。
“娘娘,奴才刚刚从太医院那边打听回来,听说十四阿哥身上的红疹起得越来越厉害,十四阿哥昨夜高烧惊厥,人差点没了。”汪德全没敢直接进来,而是在门口禀报道。
林翡儿问:“那永和宫可还有其他人得病?”
汪德全摇摇头说他还没有打听着到这个。
“奴才觉得永和宫情况不乐观,才不敢传出任何消息。”
“有得病的太医吗?”
“好像还没有,奴才只听说皇上得过天花,十四阿哥情况危急,皇上为了十四阿哥,今日一早便进去永和宫,过了两刻钟左右才出来。”
皇上哪里是为了十四阿哥,应该是为了德妃吧,高烧惊厥的确很凶险,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殒命,不过林翡儿晓得十四阿哥不会这么早死,他应该也会像皇上那样渡过难关。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碧荷端来一碗姜汤进来,在汪德春转身时差点撞上,吓得碧荷尖叫一声。
“汪公公,你怎么不看路?”
“是你不看路才对。”
“我端着姜汤怎么看路,如今这姜汤多么难得,万一要是洒了怎么办,我们这也没多少生姜了。”
汪德全只好跟碧荷道歉,说他下次看路。
两人绊两句嘴就过去了,碧荷把盘子放下,那姜汤还冒着丝丝热气。
如春问了一句是不是她们宫里的生姜没剩多少了。
碧荷点头,回道:“是真的没剩多少了,内务府的人还没送过来新的生姜,再过五六日,我们这的生姜怕是要用没了,辛师傅说他都不敢放多几片,就怕突然没了。”
“没关系,本宫不用喝都行,你们每人喝两口吧。”
碧荷立即反对:“那不行,娘娘,你的身子最弱,你应该把它喝了,我们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奴婢听说永和宫有别人也染上天花了,不止是十四阿哥有天花,听说整个宫的人都染上了。”
林翡儿皱眉,这么严重吗?永和宫少说也有五十人吧,全部都传染了?皇上今天早上不是还去过永和宫,永和宫情况真的这么严重的话,皇上应该不会过去才是。
“你听谁说的?”
“小才子告诉我的。”
“小才子又是听谁说的?”
碧荷顿住,说她不知道,小才子种过痘,他负责在外面奔波,消息灵通一些。
“你去问问小才子。”
碧荷又跑出去。
如春把那碗姜汤端出来,“娘娘,碧荷说得对,你身子最弱,这姜汤应该是你喝才是。”
“本宫没事,小格格那边喝过没有,最主要是小格格,还有在外面做事的小才子他们,我们都待在屋子里,应该没有大碍,你把它分下去给汪公公跟小才子他们吧。”
“娘娘,汪公公他们种过痘,不会再感染天花,他们不会有事的。”
在如春的再三劝说下,林翡儿还是喝掉半碗姜汤,剩下半碗,她让如春喝了,如春也没有种过痘,她希望承乾宫的人是轮流喝姜汤,这生姜没多少了,他们不用每个人日日都喝,只要身子没有异样,可以隔日喝再喝一碗。
碧荷又跑进来说小才子也不知道是谁传的,他说宫里都是这么传的。
反正他们也不去跟别人乱说,林翡儿也就没阻拦他们。
整个十一月份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皇上有意将永和宫的消息封锁起来,大家都不知道永和宫究竟如何,好在也没有传来其他宫有人感染的消息。
“悦悦,走过来吧。”敏姐姐在她房中陪着悦悦一起玩,悦悦现在已经学会走路了,两条小短腿天天蹬蹬地走来走去。
林翡儿正在给悦悦缝一件无袖马甲,里面夹棉的那一种,给悦悦冬日的时候穿,小孩子长大得快,这衣服常常需要修修补补才能合尺寸。
“嘻嘻嘻……”悦悦扑到敏姐姐的怀里,嗞着牙大笑。
两人玩得很开心。
小才子从外面进来,打了一个千,气刚喘匀就赶紧说道:“娘娘,永和宫好像解封了,听说十四阿哥得的不是天花,是十四阿哥过敏才导致的发红发烧,身子起疹子,太医们治疗过后判定不是天花,永和宫除了十四阿哥,没有其他人感染。”
那拉.讷敏看过来,“所以这是虚惊一场?十四阿哥根本没得天花?”
“听说是这样,反正永和宫已经解封了。”
那拉.讷敏抱着小格格站起来,说;“那十四阿哥还蛮幸运的,幸亏不是天花,虚惊一场也好,提心吊胆一个月,真是天花,怕是这后宫要遭殃。”
谁都是闻天花而色变,十四阿哥又是起红疹又是发烧,的确跟天花有些类似,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林翡儿也松一口气,永和宫解封了,说明没事了。
“天花是什么?”悦悦说话越来越口齿清晰,稚嫩的嗓音响起。
林翡儿跟敏姐姐对视一眼,敏姐姐没有解释,岔开了话题,说她带她到院子里玩一玩。
快两岁的悦悦自然立即高兴地响应,很快把她问的问题忘了。
林翡儿若有所思,虽然皇上种痘也推广了很久,不过大家对其还是很恐惧害怕,很少人愿意主动去种痘,她在想要不要让悦悦种痘,小孩子三岁之前容易感染天花,三岁过后还是会感染,不过比三岁之前要低很多。
她也不知道这皇宫里的阿哥格格种痘是个什么章法,不过十四阿哥这乌龙事件让她有些担心真正的天花来的时候该怎么办。
隔了一个多月,皇上终于翻她的牌子。
事后,林翡儿躺在床上,忍不住跟皇上提起此事。
皇上反而不是很赞同种痘,他说这种痘虽然很有效地防治天花,但是也有人种痘不成功,十几年前是百人之中约有十五六人死亡,后百人之中约有七八人种痘不成功而死亡,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不成功那一个。
“格格的话,先不用种痘,阿哥的话,年龄到了,可以挑一个日子种痘,随着年纪渐长,人不是那么容易得天花,大多是在婴幼儿时期容易得痘,随着种痘的人越来越多,天花已经得到有效的防治,你不用太担心悫靖。”
林翡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何格格就不用种痘,仔细一想,或许阿哥可能要继承大统,得先把隐患解决,只有存活下来的人能够继承帝位,不用想着这个隐患,若是没有得过天花的阿哥登上那个位置,中途突然染上天花而去世,那便意味着要重新面临新一轮政治新朝的更换,对大清,对百姓可能都不是好事。
“胤禵这次不是得了天花,他只是对花生过敏,误食了花生,好在是虚惊一场。”
康熙解释两句,对于德妃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给他,没有隐瞒,他是很满意的,若真的是天花,而德妃又隐瞒下来,对整个皇宫怕都是灭顶之灾,天花传染范围之广,速度之快,没有人可以真正预料得到,德妃这人很聪明通透,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将胤禵挪到宫外,而是将永和宫封锁起来,顺了德妃的意,让她贴身照顾。
“睡吧,时辰不早了。”
“嗯,那臣妾先睡了。”
一室静谧,乾清宫外殿的奴才听到寝殿里面没有动静后,该去歇息的去歇息,守夜的人守夜。
月光皎洁,洒落一地。
……
又是一年年末,眨眼间又过去一年,内务府的人送来年例,一整套烧好的景德镇盘碗碟筷,白玉双鱼笔洗一件,白玉梅花盃一件,玉单耳觥一件,紫檀木长形墨衣柜一件,红磁罐一件等等,约有三十多样的东西。
林翡儿的库房已经从两间扩展为三间,好在她是主位娘娘,正前殿还有承乾宫前殿的东西配殿都算是她的地方,东西太多,她让识字的如夏登记造册,库房主要由她管理,另一把库房的钥匙在她手上。
不仅仅她这里有年例,其它小主也有,或多或少。
经过十四阿哥天花一事后,这后宫里反而过年的气氛更浓烈一些,各宫都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红色剪纸张贴在木门木窗上,各种动物的剪纸都有,手巧的人剪得特别厉害。
承乾宫最擅长剪纸的人反而是梁答应,梁答应说她娘先前便是街头专门卖剪纸的,被她爹瞧上了,娶了回去当小妾,才生的她,她是幸运才被选进宫,不然以她小妾之女的身份怕是嫁不了太好的人家。
窗花剪纸都贴好之后,人陆陆续续离开,林翡儿见梁答应还没有走,她问她怎么了。
“娘娘,我月信迟了。”
“真的?”
梁答应点点头。
林翡儿眼里带有笑意,“那真是太好了,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给你把把脉?”
梁答应点点头。
林翡儿立即差人去请常太医过来,常太医的伤已经好了,开始在太医院当差。
梁答应也是高兴的,这是她时隔七年再次怀孕,她也想要有一个孩子伴在身边,先前她的孩子七个月早产,没能存活,之后皇上似乎把她忘了,她的恩宠不多,是这几个月恩宠渐渐才多起来,她才能再次怀孕,其实两次怀孕都是佟佳两姐妹帮她,无论是皇贵妃还是佟妃,她们都愿意帮她,不然她怕是要一个人老死在宫中。
“娘娘,数着日子,我应该怀孕四十天左右,把脉应该把不出来。”
“没关系,让太医给你提前看看,若是哪里不舒服,让太医给你开安胎药,梁姐姐,你上一次怀孕是几年前?”
“七年前。”
梁答应已经过了二十五岁,在古代应该算是高龄产妇,她还有过一次小产的经历,这一胎应该要好好看顾才是,林翡儿没想到是梁答应先怀孕,她还以为是刘庶妃或者苏庶妃,毕竟她们年轻。
常太医提着医箱过来,不过他走路比较慢,不如先前那般灵活,上次在慎刑司受的伤还是影响到他,毕竟常太医四十多岁,不算年轻人,被打得那么伤,休养数月也有后遗症。
林翡儿满脸歉意地看着常太医,若不是因为她,或许常太医不会被太后针对,也就不会受伤。
“娘娘吉祥,梁小主吉祥。”
“不用行礼,常太医,你快起来吧,梁答应说她月信迟了,你给她把把脉,看她有没有孕相,有没有二脉,如春,给常太医赐坐。”
常太医坐在椅子上给梁答应把脉,又问了她这阵子身体的症状。
“梁小主应是怀孕了,不过梁答应脉象平稳,无需吃安胎药安胎,只需好好休养,不要频繁走动,不要提重物,不要做重活,等再过十日,微臣再过来给梁小主把脉,到那时,二脉应该会更实稳一些。”
“常太医,我先前小产过,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
“这个,尚且不知,在生产过的人容易宫腔粘连,但只有等到真正生产的时候才知道有没有粘连,不过目前梁小主胎象平稳,没有大碍,梁小主注意保暖,不要贪凉就好。”
“我知道了,多谢常太医。”
常太医看完诊后对梁答应说他有事想要与她说,梁答应很快起身离开,等梁答应一走,常太医立即从椅子滑落,双膝跪下来。
“微臣多谢娘娘的救命之恩,微臣感激不尽。”
林翡儿赶紧把常太医扶起来,“常太医,你别跪着,我们起来说话。”
“微臣不起,微臣愧对娘娘。”
“常太医,你身子刚刚痊愈,我们起来说话。”
常太医执意要跪,不肯起来。
林翡儿只能随着他。
第82章
“娘娘, 微臣……微臣……”常太医欲言又止。
林翡儿便知他有话要说,她温声道:“常太医,你有话不妨直说,本宫不会怪罪于你。”
常太医应了一声, 声音苍老, 缓缓道:“娘娘, 微臣年迈,家事又繁杂,微臣分身乏术,想年后以老乞休,恐怕不能再替娘娘分忧了。”
林翡儿一听其实有点意外, 常太医四十二岁,其实在古代的确算得上老年人, 不过这太医也是越老经验越丰富, 医术越精湛, 四十二岁还可以在太医院继续当差,不过常太医许是经过在慎刑司被折腾几日后, 他可能意识到自己卷入到后宫的争斗中, 想要保命就只能从太医院退出来,留住自己的一条命, 不然很可能连命都有, 她理解常太医的想法, 是她没能护住自己人。
“常太医,本宫感谢你多年来的忠心, 常太医若是想以老乞休, 本宫不会反对阻止,常太医若是还留在京城, 无论出了什么事,常太医都可找佟家帮忙,你对姐姐,对本宫尽忠多年,本宫没能让常太医在太医院步步高升,还险些丢了性命,是本宫的不是,还望常太医能原谅本宫。”
常益良哪里敢说原不原谅主子,他的确是害怕了,害怕丢了性命,佟妃并非皇贵妃,这主子都换了,他担心新主是不是信任他,新主再好也比不上跟旧主多年来培养的信任,他怕自己不得信任,不被重用,加上这一回又差点丢了命,后宫纷争不断,他已经被卷入漩涡中,只要他有一日当这个太医,他就无法避免,这一次是差点,下一次就是直接丢命,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家人,他退缩了,不过佟妃的话让他的心放了放,不管怎么样,佟妃愿意放他走,说明佟妃还是很善良的。
“多谢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微臣没齿难忘。”
“常太医别这么说,是本宫要感谢你才是,你快起来吧,在你还没有离开太医院前,梁答应这一胎先托付给常太医了。”
“微臣会尽全力保住梁小主的胎儿,娘娘,这太医院谁可信谁不可信,微臣已经写好名单。”
常太医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黄纸递给她,林翡儿打开后简单扫一眼,对常太医的好意更是心存感激,“常太医,你真的有心了,本宫收下了,往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尽管找佟家,能帮的,他们会尽力帮。”
“那没什么事,微臣先告退。”
等常太医离开后,林翡儿又细看那张纸,上面不仅写着谁的医术高明,谁是可信的,那些太医背后的主子疑似是谁,哪些太医背后无人,常太医都罗列出来,不管情报是真是假,这份好意,她先承下了,接下来便是用时日来验证这份名单的真假了。
“娘娘,为何不挽留常太医,常太医是我们在太医院为数不多的人脉,能替我们办事,常太医一走,我们便失去在太医院唯一可信的人。”如春着急,常太医医术精湛,又能为他们所用,这样一走,她们要收买下一个像常太医的人该有多难。
“人既然想走,留也留不住,强行把人留下来,万一让人丢了命,我们怎么对得起常太医这么多年的忠心,太后既然晓得常太医是我们的人,往后还会有法子针对他,还不如让他告老还家,至少能保住命。”
话虽是这么说,可常太医既然上了她们的船,哪有中途下船的道理,常太医也并非没有获益,他能从一名没有官衔的小太医到如今五品官衔的太医,怎么不算步步高升呢,有多少太医不得重用,只能在太医院一直抄药方,连看诊的机会都没有,如春觉得常太医这是退缩,像是在士兵在打战前上缴兵器给敌方乞求保住自己的性命一样,并没有真的为娘娘着想。
“娘娘,常太医一走,我们在太医院没有十足亲信的太医了。”
“那便从这名单上再找,如春,我们不能要求别人为我们把命豁出去,常太医都不要自己的前程官途了,我们就不要强行挽留,人各有志,只要常太医没有被他人利用,反□□们一把刀子,我们何不尊重他,把人强行留住,反而会让常太医怨恨我们。 ”
如春叹口气,既觉得娘娘说得有道理,又觉得很可惜,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何其难,谁知道对方藏着什么心思,太后如今掌管后宫,还不知道太后的势力渗透到什么程度。
眨眼间到了大年初一。
她们承乾宫的小主一早过去宁寿宫给太后贺岁,说些吉祥话讨荷包,林翡儿终于见到毁容后的宣常在,她脸上的确有两道比较长的伤疤,人看上去也瘦了一些,以前那股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眼神已经没了,在太后身边安静许多,而新进宫的三个蒙古格格跟蒙古郡王,她这一次也见到了。
原先以为这蒙古科尔沁部的女人大多长得跟宣常在有些相似,不过这三个人反而更像是江南女子,姿态婉约,举止柔情,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甚至还有一个长得跟德妃有几分相似,并不像蒙古女子那般人高马大,大概是太后根据皇上的喜好选的人吧。
拿到过年的荷包后,她们又在宁寿宫留下用膳,宫里的主子难得坐在一块,因太后在场,大家都规规矩矩,和和气气地用完膳食,过后,太后便让她们离开。
过年讲究和气,讲究吉利,尤其是头三天,不然一整年都会不顺利,所以林翡儿瞧着太后跟她说话时都很客气,嘴角带着笑意。
大年初二,她们随着太后一起过去戏楼看戏。
大年初三,她们祭祀月神。
到了大年初四,她们这些小主嫔妃才算是可以闲下来,没有大型的活动,林翡儿难得赖床,醒来后还是睡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直到悦悦嚷嚷着要找她,如夏把悦悦抱过来,放在她的床上。
“佟姨,起来了。”
悦悦抓着她的头发,想要她起来陪她玩。
“娘娘,该起来了,再睡下去骨头都要睡懒散了。”如春已经把洗脸的热水端进来,笑着说一句。
绿枝跟碧荷也进来,这房间内顿时变得十分热闹,大家都欢乐地说着话,把爱说话的悦悦弄得不知道要看谁,只听懂一部分的她跟个吃瓜观众一样不停地转头看说话的人,眼神有些迷茫,两岁的她其实只能听一些简单的句子,带着一个毛茸茸的毡帽的她那样子简直是可爱死了。
林翡儿抱着她亲了一口。
“姨……”
“悦悦怎么这么可爱,可爱死了。”
“娘娘,大过年的不能说不吉利的字。”如春提醒一句。
“好好好,本宫不说,今日下雪了吗?”
“下了一点雪花,外面冷得很,又冷又刮寒风,奴婢都让小才子他们别守在院子里,都回房间待着,娘娘有什么事,奴婢再跑过去吩咐他们。”
这屋内燃着好几盆炭,暖和得很,在室内感觉到外面的冷,林翡儿还坐在床上,穿着寝衣,而悦悦穿着棉袄,戴着手套,穿得很臃肿厚重,这伺候的人生怕她冷到。
绿枝也跟着说:“娘娘,反正今日不用去哪里,娘娘可以一直待在房间里,不过这早膳该吃了,一直用炉火煨着,多新鲜的菜都变得不好吃,娘娘还是起来先把早膳吃了。”
“都听你们的,本宫这就起来。”
林翡儿不能再赖床,还是起来穿衣。
她用膳的时候,悦悦还坐在她床上玩,在床上爬来爬去,如夏她们陪着她玩,连各式各样的玩具都搬上床。
林翡儿用过早膳后到门口那边看一眼外面,的确是下了雪花,地上一层薄薄的白雪,这下雪的日子下得也很妙,前三天需要出门的日子没下雪,不需要出门的日子反而开始下雪。
今年第一场雪在大年初四,只是在飘雪花,都说瑞雪兆丰年,不知今年会不会是个丰收年。
林翡儿看了几眼后便回屋,问如春梁答应那边炭火是否充足。
如春回道:“娘娘别担心,梁答应如今怀着皇嗣,内务府那些人有多给答应送炭,不会冷着答应的。”
“那就好。”
这宫里有三位小主怀孕,前头的袁答应跟章佳氏已经怀孕六个月,加上怀孕两个月的梁答应,顺利的话,今年会有三个孩子诞生。
反正皇上的子嗣还会有很多,所以真正能分得皇上父爱的阿哥跟格格其实很少,像悦悦就很少能见到皇上,跟皇上相处,皇上年前年后也比较忙,年前让人给每个阿哥跟格格一个带有自己的名字银镯子也算是送过过年礼了。
这年,她过得还算安逸舒服,外面天冷,她也不怎么走出承乾宫。
林翡儿在大年初七才被翻牌子。
多日不见皇上,她其实是想念的,只是她没说出口,不过皇上在她侍寝前倒是先说了他想她,她听着只觉得心动得厉害,回搂住皇上的腰,弱弱地说了一句她也想他。
康熙见她有些害羞说这话,脸埋在他胸前,不敢正面看他,他忍不住笑了笑,把她的脸弄出来,不能藏着,见她柔媚娇俏的样子,他俯身下去吻她,勾着她的舌头。
她的手也慢慢攀着他的脖子。
两个人越贴越近,耳边是他们交缠在一块的呼吸声。
……
永和宫。
夜里十四阿哥啼哭不止,伺候的人哄不了,德妃又怕胤禵这样持续不断地哭喊,把嗓子哭坏,便让让人抱过来给她亲自哄。
胤禵这孩子非常黏她,比温宪还要黏,别人哄不了,她哄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德妃一点都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她的孩子黏她,亲近她是应该的,这孩子就是十分爱她这个额娘,这是她的孩子,她一点点养大的孩子,若是他待她跟旁人无异,才是真正伤了她这个亲额娘的心。
胤禵前阵子也遭了罪,吃错东西导致全身起红疹,那红疹不仅大颗而且有些还会起泡,吓得她以为是患了天花,当时她眼泪都快哭干了,就怕胤禵有什么意外,若是胤禵出事,她都不想活了。
好在最后说不是天花,只是过敏,可是这过敏,太医也治了很久,胤禵当时又是发烧又是惊厥,简直把她这个亲娘的心都要吓跑出来了,几乎是命悬一线,那些红疹是年前才慢慢褪下去,现在才有一点痕迹。
“娘娘,时辰不早了,小阿哥也不哭了,要不让乳母抱下去吧。”张嬷嬷站在床边,说了一句。
“本宫再抱一会儿,这孩子前阵子受罪了。”
“是,好在小阿哥平安无事,小阿哥跟皇上一样都是很有福气的人。”
德妃爱不释手地抱着胤禵,胤禵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她瞧着胤禵的睡颜,胤禵的确跟皇上长得有两分相像,鼻子像皇上的鼻子,都是高挺的。
不过这孩子还需要乳母喂奶,晚上不能跟她同睡,德妃还是依依不舍地叫来人把孩子抱回他的房间,她自己准备入睡前问了一句今晚是谁侍寝。
“是佟妃娘娘。”
“又是佟妃?”德妃不由皱眉,佟妃未免太得宠了,这后宫竟然没人能压得了佟妃,皇上宠了佟妃这么多年,怎么还没厌倦。
“可不是嘛,皇上这年还没过完,就急着翻佟妃的牌子。”张嬷嬷忍不住附和,同时也有些担忧,自家娘娘一门心思放在十四阿哥身上,佟妃的恩宠已经越过娘娘,这六宫谁不知道佟妃如今最得宠,在几年前还是自家娘娘最得宠呢。
“佟妃这么得宠,也没生出一个阿哥,不用忌惮,等她什么时候生出一个阿哥,我们才需要忌惮她,皇上虽然宠佟妃,但其它小主也能得到一些恩宠,不然也不会一连有三个小主怀孕了。”
“就怕佟妃这么得宠,迟早就生出一个阿哥。”
德妃想了想,那也没有办法,她们又不能阻止皇上翻佟妃的牌子,也不能阻止佟妃怀孕,若真的有孕,她想这宫里有人会对佟妃出手的,不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娘娘,该歇息了。”
德妃也的确累了,哄了胤禵一会,又抱他那么久,这手臂都酸痛了,她躺下去,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
元宵一过,一月也很快过去,二月便意味着新年过去了,这宫里的红灯笼也被拿下来。
二月初,大年初四飘了雪花,一直到二月一日才再次下雪,今年下雪的次数很少,不过京城依旧寒冽,寒风呼呼直吹。
去内务府那边拿月例回来的小才子跟芸香一回到承乾宫,把东西放下后赶紧烤火,把身子烘热,出去一圈就冷死人。
碧荷在一旁调侃他们不耐冷。
小才子笑着回道:“下次,芸香就别跟我过去了,换碧荷姑娘跟我过去。”
“我跟你过去就过去,我不怕冷。”
“那你出去在院子里站一会。”
碧荷吐吐舌头说她才不要,她又不傻,好端端的去院子里站着吹风受冷干什么。
如春跟绿枝听到他们的话,只是瞟过来一眼,然后开始清点二月的份例,数量对不对得上,如春拿着那两盒新的润颜膏,这内务府是每隔一个月送过来润颜膏,都说这润颜膏难得,不受宠的小主还不能有润颜膏,更别说一个月有两盒,内务府那帮人见自家娘娘得宠,正使劲地巴结娘娘,好东西都紧着娘娘。
只是娘娘平日不但不喜欢抹胭脂脂粉,也不大喜欢抹这润颜膏,冬天抹得多一点,怕皮肤干裂,天气暖和一些,娘娘就不爱抹了,说是人只要勤喝水,这皮肤就会水润,上两个月还有盈余的润颜膏呢。
“娘娘……”
如春见到梁答应跟她的婢女前来,她示意绿枝去搀扶梁答应,说:“梁小主怎么过来了?”
“在屋内待得无聊,过来找娘娘聊天,顺便看看悫靖格格。”
如春笑道:“娘娘跟悫靖格格在里间玩呢,梁小主,你们进去吧。”
梁答应看了看桌子那些东西,“这是这个月的份例吗?这润颜膏还有两瓶,娘娘真是得宠,我那一瓶润颜膏都没有。”
“会有的,梁小主生下阿哥,内务府那帮奴才往后都不敢轻待小主。”
“希望是个阿哥吧,其实格格也不错,像悫靖那样,多可爱啊,我倒希望是个格格,格格的话,我还能亲自抚养。”
如春听梁答应这么一说,她不知作何回答,这关乎阿哥格格的抚养问题,不是她一个奴婢可以随便置喙的,于是她只是笑了笑,示意梁答应可以进里屋。
绿枝替梁答应掀开厚厚的毡帘,里屋更暖和,一股热气扑来。
林翡儿正跟悦悦在炕上玩,她故意在悦悦耳边摇拨浪鼓,悦悦不觉得鼓声大声,而是乐呵地直笑,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线了。
“我在外面就听到娘娘跟格格的笑声。”
“梁姐姐怎么过来了,你有身子怎么还在这种天出门。”
梁答应无所谓地摆摆手,很快坐在炕上,摸了摸悫靖的小脑袋,“没事,我已经是三个月的身子,太医都说过了三个月,胎儿就稳定了,我实在无聊,一个人待在房间无事可做,只能过来找娘娘还有小格格了,至少有个人说说话。”
“还是当心一点,这雪天路滑。”
“没事,有雨馨扶着我,况且就这么多点路,不会出事的,悫靖,你说是不是?”
“是。”
“悫靖真乖。”
“我是真乖。”
悫靖学舌一样跟着梁答应说话,似乎没真正听懂别人说什么,把在场的人逗得直笑,梁答应看着逐渐长大却变得越加可爱的悫靖,心里的确是盼着能生个格格,格格可以在自己身边养,阿哥就不一定了,有个孩子在,在宫里的日子会过得快一些。
梁答应待了快两个时辰才回去。
如春在梁答应离开后,跟自家娘娘说了她与梁答应对话的话。
“既然我们这里有多的润颜膏,不如送一瓶过去给梁答应,反正本宫也用不着那么多,这冬天的确容易让皮肤干裂发红,这润颜膏抹着挺好的。”
“娘娘心善,梁答应若不是有娘娘帮衬着,她这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好。”
“帮人不用记在心上,别人帮我们,我们才需要记在心上,梁答应性子不错,跟我们也相识这么多年,帮她是应该的。”
如春也晓得梁答应并非是真的想要润颜膏,她只是随口说一句而已,她一个答应的确很少能得到润颜膏,毕竟这润颜膏用四十几种中药材才制成的,并不易得,不过她觉得梁答应应该记恩,不然娘娘帮她岂不是白帮了,她没有娘娘那么高的境界,她觉得娘娘帮了梁答应,至少梁答应要知恩图报。
“奴婢让碧荷给梁答应送过去。”
第二日,梁答应过来感谢佟妃送她润颜膏,又陪着悫靖玩了一会儿才离开。
……
康熙想翻佟佳氏的牌子,却被告知佟佳氏来了月信,他便让人过去承乾宫,说他用过晚膳便会过去。
梁九功闻言,心想皇上对佟妃未免太过恩宠,这月信来了,皇上不翻别人的牌子,反而跑过去承乾宫,瞧这样子怕是今晚要在佟妃那里过夜。
皇上今日过去宁寿宫请安,太后有意无意让皇上宠幸新来的蒙古格格跟郡主,估计皇上心情不佳,跟佟妃待在一块,皇上能舒心轻松不少。
酉时三刻,天黑下来后,皇上用过晚膳便移驾承乾宫。
承乾宫的人也早早在等候。
等皇上进内殿后,梁九功就没随着进去,他见到承乾宫的汪德全很快给他拿来一个暖手炉,还让人给他一件大氅,生怕他受冻。
“梁公公,要不你去偏间歇着,这里我来守着就好。”
“没事,我先等一会儿,等里头没动静了,我再去歇着。”
“那行,梁公公坐吧,别站着了。”
雕花木椅也搬出来,连珐琅炭盆也搬出来一盆,放在他旁边,梁九功对承乾宫的奴才一向很满意,他们也算是会办事的。
而屋内,林翡儿对皇上过来有些意外,意外的是她今晚肯定不能侍寝,为何皇上还会过来,她问皇上需不需要沐浴,皇上摇摇头,她为如春她们松一口气,至少省去一件忙活的差事。
“皇上,你要歇息了吗?”
“歇了吧。”
林翡儿亲自给皇上更衣,皇上脱下来的衣服交给如春她们,这冬日寒冷,为了让皇上明日起来穿的衣服是暖和的,她们第二日一早还得起来先把皇上的衣服烘一烘,烘得暖暖的,这样一来,皇上穿上时也不觉得受冷,总之伺候皇上不是一件易事。
两人躺下后,林翡儿跟皇上聊聊悦悦的事,说她既会说话了,也会走路了。
“嗯,你教得很好。”
听到皇上这么说,林翡儿便知道皇上大概没什么兴趣听这种育儿的事,他那么多孩子,这么多年都听过来了,于他可能没什么新鲜感了吧,她也就不说了。
“怎么不说了?”见身边的人静下来,康熙问了一句。
“皇上又不想听,臣妾还是不要说了。”
“谁说朕不想听,朕在听着,你继续说。”
“算了,皇上,总是臣妾说臣妾身边的事,皇上,你跟臣妾说你身边的事吧。”
康熙想了想,他身边能有什么事,朝堂的事?朝堂的事,他说了她未必知道,其次是后宫的事,后宫的事,她应该都知道,还有阿哥们,胤礽这阵子安分不少,没听说他们兄弟之间发生什么事。
“胤禛这阵子念书很勤奋。”
“胤禛?他的功课如何?”
“还行。”
还行是什么评价,林翡儿忍不住接着问:“那他跟其他阿哥比起来呢,谁的功课好一些,谁比较擅长读书?”
“胤祉比较擅长读书,胤礽也不错,胤禩年纪小一点,但他也很勤奋,就是胤祺胤祐他们心思不在课业上。”
“这些阿哥,皇上你选一个,你觉得谁最聪明?”
“聪明的话,应该是胤祉,他读的书多,涉猎广,能静得下心读书,其他人的心思不在书籍上。”
胤祉是被教书先生称赞过的,他的聪明在于会读书,但是读越多书,他反而做事越呆板,文人气息很重,其他人读书归读书,但他们是为了读书而读书,并未是他们喜欢读书看书,他们更多是想要赢得称赞而已。
“这样啊,看来三阿哥是真的聪明,能得皇上的夸赞。”
林翡儿是听出来皇上的弦外之音,就是说其它阿哥看书可能不是为了获得书上的知识,可能是为了获得他的夸赞,心思不纯粹,皇上毕竟是他们的皇阿玛,比他们年长,又是这么多年执政走过来,阿哥们年纪轻,论心思的深沉,论心计,可能还比不过皇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皇上瞧在眼里。
“那皇上,他们不是也要学骑射?谁的骑射最厉害,最擅长骑射?”
“太子骑射不错,胤禟也不错。”
皇上倒是没隐瞒,这儿一听,胤禛好像没什么特别出色的,学术不出色,骑射不出色,只是还行,还行就是中等的意思,胤禛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说是可以定性的年纪。
皇上评价阿哥,她一个宫妃就不能胡乱评价,所以她只是嗯了一声。
“睡吧。”
“嗯,那臣妾睡了。”
这个话题结束,皇上也没有透露很多,林翡儿晓得最后是胤禛即位,不过还有三十年,还得慢慢熬,她刚闭上眼睛,准备入睡,黑暗中见皇上靠近,手摸了她的脸,然后覆吻上来。
“嗯……”
“朕觉得时辰还早,要不爱妃用手帮朕吧?”
“臣妾觉得不早了,皇上还是睡吧。”
两人就睡与不睡,要不要的问题交流一番,最后林翡儿觉得两个人这样很幼稚,扑哧笑出声。
“皇上,你别闹了,赶紧睡吧。”
“你就不能帮帮朕吗?”
“臣妾要睡了。”
最后林翡儿还是睡了,没帮皇上,她是懒得折腾,月信快结束了,反而没什么欲.望。
康熙没想到自己会遭到拒绝,见身旁的人睡着了,他自己跟着笑了,大概只有她有这个胆子。
翌日,康熙一大早便起来,见佟佳氏还在睡着,他放轻动作,穿好衣服后很快离开承乾宫。
当天晚上,康熙翻了宣常在的牌子。
娅芬也没想到皇上会再翻她的牌子,她以为自己毁容后就不会再有恩宠,侍寝的时候,她戴着面纱,不敢摘下,生怕皇上见到她的疤痕,皇上数次说他不在意她的伤疤,让她摘下面纱,她难得拒绝皇上,就是不肯摘,皇上也就随着她了。
接下来十几天,她侍寝三次,可以说是很得宠,不知皇上是出于什么目的翻她的牌子,娅芬都觉得高兴,反正她是真的侍寝了,真的再有恩宠,那些新进宫的人一直没被皇上宠幸,说明皇上还是念旧情的。
姑姑看上去也为她高兴,娅芬的心情才转好一些,不过不代表她会原谅石庶妃,她已经非常恨石庶妃,恨不得让她去死,不过姑姑说此事不用着急,别脏了她自己的手,她才忍耐下来。
至于姑姑想要姑姑的亲侄女侍寝,她也慢慢想开了,先前姑姑觉得她不会再得宠,才想方设法将科尔沁部的新人送进宫,如今她再次得宠,可以侍寝,皇上也不介意她脸上的伤疤,姑姑应该不会推那三个人上来,再过一段时日,她可以跟姑姑说,让姑姑把人送回科尔沁部,反正当初她们过来也只是以游玩的由头过来了,游玩结束,她们便可以回去了,也不会影响她们的名声。
娅芬难得自己过去御花园遛猫,卷卷年纪大了,她不如小时候那般灵活,不过还是喜欢在御花园里待着,虽然它不像先前那样四处跳动,而是喜欢躲在盆栽后面,静静地蹲着。
巧的是她又碰到温答应。
“宣常在吉祥。”
娅芬讨厌钟粹宫的所有人,最讨厌是石庶妃,其次是这个温答应,温答应年前也很得宠,本以为温答应因为那些不详的传闻,落胎后不可能再得宠,没想到她又复宠了。
她仔细打听才知道当初皇上只是让温答应两年不能侍寝,而不是这辈子不能侍寝,两年过后,温答应就可以继续侍寝了,不得不说这个温答应还是比较幸运。
她的脸毁了,如今她再见到其他女子完好无损的脸,她都想冲过去撕烂她们的脸,让她们变得跟她一样,让她们经历她的痛苦,她盯着温答应那张姣好的脸庞,冷声道:“我今日真是不宜出门,碰到瘟东西了。”
“瘟东西?是什么?”
“是你!”娅芬见温答应假装听不懂,直接怒道。
“是我不对,我不该来御花园,宣常在别生气,我这就离开。”
娅芬似想到什么,让她先别走,她说她的猫丢了,在御花园找不到,让她帮忙找一下。
“这个……”
“怎么?我还不能让你帮我找猫吗?温答应这么难使唤吗?还是我一个常在不能让你帮一个忙?”
“常在让奴才们过来找就好。”
娅芬拒绝:“不行,我就要你帮我找,温答应,你怕什么,快点,早点帮我找到,我便让早点放你走。”
她听到温答应问猫叫什么,她告诉她后,她便开始找了,娅芬眼神示意柳杏,见到柳杏已经把猫抱走后,她嘴角勾了勾。
找了一会儿,御花园没有任何动静,温答应似乎不想找了,问她究竟卷卷在不在这里。
“当然在这里,我抱着它过来的,它不在这里能在哪里,你再帮我找找,温答应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我吧,你信不信我让我姑姑把你的份例减少?”娅芬说出威胁的话,见到温答应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害怕跟犹豫,她继续说:“不帮我找到卷卷,温答应就别想离开御花园,赶紧继续找,不然天黑了找不到,我就问你的罪。”
温雨熙觉得自己才是出门不利,遇到瘟东西了,想到太后如今掌管后宫,她也只能先忍一忍,宣常在带过来两个侍女,这会儿只剩下一个,另一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估计是把猫藏起来了,这种很明显很拙劣的伎俩,只有宣常在才会使出来。
都毁容了,心思还这么恶毒,就不怕别人再对着她的脸划一刀,她真希望石庶妃当初不是划伤她的脸,而是划伤她的脖颈,让她失血过多而死,不然她还会在后宫继续折腾人,只要有太后在一日,这宣常在就能嚣张一日。
“快点,找不到你就别想回去。”
温雨熙在心里冷笑,明明是她自己的猫,而让她找,她自己连找猫的样子都不做一下,就是故意耍她,她此时不想跟她起争执,带着月珍继续找,念着卷卷二字。
御花园其实还挺大的,她故意走到离宣常在稍微远的位置,在宣常在看不到后就没有继续找,而是在御花园随意逛了逛。
第83章
“小主, 我们要一直找下去吗?”月珍小声问了一句。
“找吧,宣常在难缠,保不齐她会让太后苛待我们。”
宣常在哪怕是毁容了,她与太后关系亲近, 太后肯定会站在宣常在那边, 尤其是新的蒙古格格进宫后, 太后指不定心里愧疚,觉得对不起宣常在,反而更愿意帮着宣常在欺负别人,她只是一个答应,本以为能靠上荣妃, □□妃只想着让她生子,真出了事, 荣妃不会为她出头, 若她是个贵人, 她也不用对宣常在一再忍让,说到底, 她在宫中还是处在低位, 她与佟妃是同一年选秀的,可佟妃已经是宫妃, 她还只是答应。
石庶妃这个月的份例少得可怜, 更别说一二月份时, 石庶妃那屋只有零星点冬炭,那两三斤冬炭都熬不过一日, 她们整个冬季都是在挨冻, 若不是郭贵人她们见她可怜,给她匀一点冬炭过去, 石庶妃主仆怕是要被冻死。
温雨熙跟月珍还是寻了一会儿,没有认真找,她们都晓得这猫估计早就不在御花园了。
眼看着要天黑了,宣常在还不让她们离开,说是没找到她的猫就不准离开。
温雨熙看了一眼天色,时辰不早了,她不得挤出耐心应付宣常在:“常在,若是宫门落锁了,我们就回不去了,我们在御花园闲逛怕是会被巡逻的内监当成歹人,他们若是问起来,我们说是帮常在找猫,到时候也会牵连到常在,事情闹大了,对常在也不是好事,况且天快黑了,万一今晚皇上还是翻常在的绿头牌,常在此时却还在御花园,岂不是误了时辰?”
“你们继续在这找,我们先回去,总之找不到,你们就别想回去。”
娅芬一听她有可能被翻牌子,心已经不在御花园,她落下这句话后便带着人离开,急匆匆回咸福宫。
温雨熙也没有继续在御花园里找猫,而是带着月珍回钟粹宫。
“小主,这样宣常在不会生气吗?”
“她生什么气,她戏耍我,她还有理由生气?难不成我们真的要找到宫门落锁,我们回不去的时辰点才可以吗?别傻了,那猫此时在哪里,宣常在比谁都清楚。”
到了戌时,宫门落锁,想要在宫中行走必须要凭借宫牌,而且是要有紧急的事才可以出宫,宫规严苛,真找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她们背上一条藐视宫规的罪名,正好被掌管后宫的太后处罚,这不正好随了宣常在的意,温雨熙才不会这么傻,下次她真应该少一点过来御花园,皇上没碰到,总是碰到不想碰到的人。
况且宣常在对她那只猫一直都很疼爱,她才舍不得真的把她的猫弄丢。
她们两加快脚步往钟粹宫的方向走。
第二天,她们听说皇上昨日真的翻了宣常在的牌子,温雨熙不由有些沉思,皇上这阵子翻宣常在的牌子翻得很勤,是顾念旧情还是另有原因,皇上喜欢宣常在吗?
若是喜欢,宣常在毁容后没见皇上有过多关切,皇上真喜欢一个人,至少像对佟妃或德妃那样,生病了主动过去她们那慰问关心,会在她们那过夜留宿。
温雨熙见外面天不错,她在房间内无聊,带上月珍过去承乾宫找佟妃聊天,不巧的是两个张常在都在承乾宫,她晓得这宫里还是有不少人想要巴结佟姐姐。
她们一群人坐在一块闲聊到晌午才各自回去。
……
康熙三十一年三月初,京城回暖,却阴雨连绵。
屋外的雨丝成帘,院子里的景物都朦胧一片,被雨水打湿,一些珍贵,经不起雨水浇淋的盆栽被挪到走廊下。
悦悦正扒在铺炕边的大玻璃上看着外面,一直很兴奋地指着外面,恨不得冲出去淋雨。
“小格格怎么那么兴奋,她又不是没见过下雨。”碧荷笑着说了一句。
“可能是小格格忘了,这么大的孩子哪里记得住,怕是连昨天发生了什么都没记住。”绿枝在纳鞋底,听到碧荷的话抬起头回一句。
屋内一片祥和,大家都各做各的事情。
直到小才子领着梁答应的婢女芷桐进来,大家都看过去。
“哟,怎么淋成这样,怎么过来不打把伞?”绿枝见到浑身湿掉的芷桐,不由惊呼。
如春见到芷桐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了?是不是梁小主出事了?”
芷桐点点头,过来得着急,她缓过来后才赶着说道:“我家小主下面流血了,怕是要小产了,我家小主让我过来告诉娘娘,小辉子已经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如春让碧荷赶紧叫醒娘娘,娘娘正睡觉呢。
被叫醒的林翡儿刚开始有点懵,听到如春说梁答应小产时,瞌睡虫一下子跑光了,顿时清醒,她赶紧穿上外衣,穿上鞋子往外走。
如春跟绿枝拿来伞。
她们一行人过去后殿那边。
太医还没到,她们进去梁答应那屋见到梁答应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她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出血?”
梁答应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前几日有一点血丝,她以为没什么大事,没想到今日突然出血比较多,她只是好好地待在房间内,哪都没去,也没干重活,突然间就这样了。
“太医们很快就过来了,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林翡儿坐在床边握着梁答应的手,她的手心冰凉,眼神有些惊慌,明明都已经过了三个月,胎象稳定了,怎么还会突然出血。
“你可有吃过什么?”
“只是今早吃了一碗红豆八宝粥,不过都过去两个时辰了,午膳还没什么都吃,娘娘,我感觉它还在流,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林翡儿掀开被子一看,梁答应的身下湿了一片,盖着被子看不到,这不是出一点血,这是出了很多血,像是第一天来月信时,那血量已经把底下的垫子弄湿一块,她的亵裤更是红通通的。
“梁妹妹,天哪,这是怎么了?”那拉贵人赶过来,一见到这场面,吓得捂着嘴,“太医怎么还没过来?”
“下雨天,太医来得慢一些,如春,你快让人去煮一些参汤跟热水,尤其是热水,多烧几个灶。”
“娘娘,我想保住我的孩子。”
林翡儿跟敏姐姐对视一眼,她尽量宽慰惊恐不安的梁答应,“孩子一定会保住的,你放心,太医就快来了,要不你先嚼一点参片,跟我们多说话,要保持清醒。”
同住在后殿的刘庶妃跟苏庶妃也赶过来了,都围在床边。
好在太医院轮值的两个太医终于赶到了,一个是鲁太医,一个是林太医,一个负责产科,一个负责是儿科的,还有两个医女跟一个接生产婆,两个人先给梁答应弄来保胎的药丸,那些草药来不及煎熬,先吃药丸,药丸的药效其实比熬煮的汤药要差一些。
他们看梁答应这出血量都说这一胎可能保不住了,若是这药丸不起效,没能止血,他们只能将胎儿尽快引出来,这样才能保住大人的性命。
梁答应想要这个孩子,说她不愿意把胎儿引出来,她一定要她的孩子活着,哪怕是豁出去她这条命也行。
林翡儿晓得这个时候要保大人,无论什么情况都应该保大人,不能再发生像她姐姐那样的情况,况且梁答应这一胎才四个多月,这胎儿生下来也不能成活,抱大人还是保小孩在怀孕四个多月的情况是不成立的,尤其是这孩子影响大人的生命。
她使劲劝梁答应,其他人也跟着劝。
“梁妹妹,你先别傻了,这孩子才四个多月,生下来也不能存活,现在是你的身子最要紧,我们听太医的,不管怎么样,你的命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往后还会有孩子的。”
“可是,敏姐姐,我往后不会有孩子了,我年纪都这么大了。”
“你还年轻,你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在等药效发挥作用时,她们劝了很久,梁答应才同意若是那保胎药丸不起作用,她愿意喝下那助产汤药把胎儿引出来。
过了一会儿,保胎药丸不大起作用,梁答应的血还在流,太医跟产婆都知道都流了这么多血,这胎儿是保不住了,所以他们让人去熬活血的药草,准备强行把胎儿弄出来,不然等血越出越多,到时候梁答应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汤药、热水、剪子等东西一一备好。
等产婆为梁答应接生时,她们一行人才在房间外等,里头的梁答应叫得很大声。
那拉贵人说道:“妹妹,你也让人去跟太后还有皇上说一声吧。”
林翡儿吩咐汪公公跟小才子去跑一趟。
不知过了多久,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只是派两个奴才过来慰问,而里头的梁答应还在生,声音凄厉,夹着巨大的悲伤,那血水是一盆接着一盆出来。
林翡儿忍不住在这个时候求菩萨求佛祖,让他们怜悯怜悯梁答应,保佑她能够平安无事。
她们都站在外面,腿都有点酸麻了,过了两个时辰,天快黑下来,才听到里头的人说生下来了,那胎儿被全身包裹,没人拆开看,屋内有血腥味传出来。
鲁太医跟林太医出来,说是梁答应的血止住了,今晚过后若是没有继续出血血崩,梁答应的性命应该无碍。
“可是为何梁答应会好端端的突然出血?”
鲁太医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说产妇出血的理由有很多,有可能是产妇自身的原因,有可能是外界的原因,他们尽管是太医,也不能一一排查。
林翡儿还是觉得事情蹊跷,四个多月的胎儿哪能是那么容易出事的,只是梁答应说她只在早膳进食了红豆八宝粥,在此之后就没有吃过别的东西,是什么原因导致她突然小产。
她让人先别动梁答应屋内的东西,而膳房那边也先去封存今日的食材。
“娘娘是觉得有人要害梁答应的孩子?”
林翡儿叹口气,沉声道:“敏姐姐,本宫也不知道,本宫只是想先查查看,万一真的有人要害梁姐姐的胎儿呢,怎么我们承乾宫老是出事,你看袁答应跟章佳氏都怀胎九月都没出什么事,怎么净轮到我们承乾宫的人出事,平日梁姐姐也很小心了,怀孕以来都没有走出过承乾宫。”
“是,先查查吧,只是这实在不好查。”
林翡儿也知道不好查,没有一点头绪的事情查起来很困难,她想着先从入口的食物查起来。
入夜前,他们将今日膳房那边封存的食材都用银针验毒,没有异样,梁答应今早喝的八宝粥,膳房的人也送过去给刘庶妃跟苏庶妃,她们喝了都没出什么事。
夜深了,承乾宫也安静下来。
林翡儿还想着梁答应的事。
“娘娘该歇息了。”
“如春,今晚是谁守夜?”
“是碧荷跟小石子。”
“本宫的宫牌让碧荷拿着,万一梁答应那边有事,可以拿着宫牌去太医院那边请太医。”
梁答应此时没有生命危险,太医毕竟是外男,直接歇在承乾宫不大好,夜里,太医院那边有值班的太医,真出什么事要过去那边请,只有拿着宫牌才能走出承乾宫。
“是,奴婢这就把宫牌给碧荷。”
过一会儿,如春进来,给她拆掉发髻。
“娘娘是不是还觉得有人害梁小主小产的?”
“不管有没有,我们都得先查一查,也能宽宽梁答应的心。”
梁答应两次怀孕,两次都小产,两次都是男胎,而且事情总发生在承乾宫,难免太过奇怪了,出了这么多事,她肯定怀疑有人在针对承乾宫,只是没找到证据,这事怕只能不了而了。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想窄了,不过娘娘身子也要紧,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梁答应那边有事,直接叫醒本宫,不用顾及本宫还在歇息。”
如春点头应是。
林翡儿这才躺下去,等熄了烛火后,她还是没能立即入睡,还是想着事,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第二日醒来立即问梁答应那边的情况。
绿枝说昨夜梁答应那边没什么事,梁答应没有再出血。
“本宫先过去看看梁姐姐。”
林翡儿早膳都没用,先过去看梁姐姐,梁姐姐已经醒了,不过那张脸白得厉害,眼神也灰暗下去,先前眼睛里还会有光,此时的她无念无想地躺在床上。
“梁姐姐……”
“娘娘,我没事,你别担心。”
“姐姐,你先好好休养。”
梁答应忽然看过来,“我听说娘娘昨日让人查了膳房的食材,可有查出什么?”
林翡儿摇摇头。
“我觉得不对,我先前真的没感觉到不适,只有这几日才觉得小腹下坠,我本以为没事,没想到那是我的孩子在喊救命,我却不当一回事,是我这个做额娘的不用细心,娘娘,我怀疑有人下药害我。”
“从哪下药,姐姐不是没在喝安胎药吗?”
因为梁答应胎象稳定,没有喝安胎药,这药要从哪里下。
“药不一定从汤药里面下,有可能是我过口的食物,也有可能是我用的东西,那些令人小产的药物并非只有从嘴巴里进去,还有可能从鼻子里吸进去,我听闻麝香便是如此,麝香只要孕妇闻得多了也会小产。”
梁答应也想了一夜,她觉得有人害她,越是这样想,这害人的手法就想得越多,她先想到麝香,麝香积少成多,起初没什么反应,到后面才会一下子爆发,其次是天花粉,说不定也有人往她的膳食里一点点下天花粉,总之她觉得她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宫中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尤其是致人小产的手段,她也宫中这么多年,都是有所耳闻的。
“麝香?麝香是有香味的,你房中可有什么香味?”
“若是少,恐怕很难闻得到。”
林翡儿晓得梁答应只是猜测,她刚失去孩子,难免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有时候坚信一件事,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想对了,她没有直接反驳梁答应,在这时候顺着她比较好,“梁姐姐每日吃的膳食有让人盯着?”
“有的,我让小辉子帮我盯着,只是这膳食必定经过很多人的手,这食材还是从宫外运进来的,有心人想要利用那些食物□□也不是不可能。”
“梁姐姐说得对,本宫让人再去审问帮你做膳食的奴才,看能不能问出什么,这些事情先交给本宫,梁姐姐先养好身子。”
“娘娘,你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我的孩子报仇。”
梁答应已经走入另外一个极端,她已经认定有人害她小产,林翡儿见到她充满怨恨的眼神,握着她的手安抚她:“梁姐姐,会的,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那人肯定会得到惩罚的,你先好好休息。”
从梁答应那出来后,林翡儿便让汪德春去查给梁答应做一日三餐的人是谁,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问出点什么。
追查几天,还是没什么线索,此事暂时搁下。
到了三月底,袁答应先生下一名小格格。
四月初,章佳氏也生下一名小格格。
作为四妃之一,林翡儿让人给两位小主送过去一些贺喜的礼物,包括崭新的布料跟瓷器,还有新生儿的衣裳。
因为两位小主生了格格,梁答应陷入一种为何不是她平安生下孩子的情绪中,日日找她过去说是有人害她的孩子,一定是有人朝她下毒下药了,看上去像是精神不大正常了。
林翡儿瞧着她那样子也不好受,敏姐姐每日过去陪她都不管用,她坚持是有人害她的孩子,要她一定要找出凶手,可是毫无头绪,毫无线索去找一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凶手何其难,她只能跟她说她还在查,需要一定的时日才能找出来。
皇上翻她的牌子,林翡儿侍寝时都还在想着梁答应的事。
“在想什么?”
“没什么,宫里又有喜事,臣妾想着两个出生的格格,臣妾前两日有过去看一眼,觉得孩子可爱。”
“你不是有悫靖吗?你要是真想要孩子,你今晚就应该专心一点,说不定你很快也会有孩子。”
林翡儿目光落在皇上身上,他嘴角含着笑,整个人很柔和,皇上对她温柔,可他对后宫其它女人就显得冷酷无情许多,梁答应无论是怀孕还是小产,皇上都没有亲自过去探望过她,只是让人给她赏点东西。
梁答应如今看起来状态不对,成日念叨着她的孩子,皇上又何曾关心过一句,这些也是跟他温存过,耳鬓厮磨过的女子,可是他似乎并不在意。
林翡儿忍不住心里产生害怕,皇上仿佛有两面,一面是温柔而充满爱意的,一面是冷酷无情,薄情寡义的,翻过来便是另一面了,她会面对冷酷无情的皇上吗?
这种宠爱能持续到她的一生结束吗?
“皇上,你为何不去看梁答应,她没了孩子,心情不好,皇上若是去看她,她应该会很高兴。”
“你想朕去看她?”
“不是臣妾想,只是她是为皇上生儿育女的人,刚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皇上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她吗?”
“好,朕明日便过去看她。”
林翡儿不开心,她不是想让皇上为了她而过去看梁答应,而是他自己想过去,这样才是对的,只是她还想说什么,红唇就被堵住,她推拒着,只是手被抓住。
“好啦,不要动了,你今晚还想不想早点歇息,再拒绝朕,朕今晚就不会放过你。”
“臣妾不想做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康熙也感觉到佟佳氏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她眼睛都开始泛红,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只好停下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怎么了,朕哪里做得不对?”
“没事,皇上很好。”
“口是心非,你说说,朕到底哪里做错了?”
“皇上,你为何不去看梁答应,梁答应现在很不好。”
康熙还以为是什么事,梁答应是承乾宫的人,她为承乾宫的人上心,却不对他上心,有太医在,太医的作用比他还大,真有什么事应该让太医过去。
“朕不是说了嘛,朕明日过去,朕已经应你了。”
“皇上,若是是臣妾哪一天小产,你会不会也不会过来看臣妾?”
“你是你,她是她,你跟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们都是后宫女子,林翡儿明白皇上身边的人跟事非常多,可能他只能分出一点点心思给到后宫的女子,不像她们这些人,可以说是整个心思都在皇上身上,乞求着皇上一点点眷顾。
她晓得自己这样想是不对,她在期盼着皇上是一个完人,没有缺点,他有着良好的道德观与是非观,有着世间所有的好品质,她希望他正直善良,也希望他情义两全,皇上表露出来的薄情让她忍不住想自己喜欢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朕不会,你不一样,你在朕的心里,朕的心很小,装不下那么多人。”
“可是……”
“没有可是,佟佳.梨尔,你不能要求朕像对你一样对其他人,朕没那么多心思,也没那么多时辰,朕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朕兼顾不到每个人,朕只想兼顾朕想兼顾的人,其他人自有其他人来兼顾,那些人身边都有伺候的奴才,生病了有太医,朕看与不看她们都没区别,朕又不能为她治病,你不一样,你是朕主动放在心上的人,难不成你想朕把对你的这份喜欢均分给其他人吗?那你还会觉得朕是喜欢你的吗?喜欢本身就是偏爱。”
听着皇上毫不吝啬说出他的爱意,林翡儿是既高兴又难过,为自己高兴,也为其他人难过,她陷入一种迷茫,她好像既希望皇上是博爱的,照顾到每个人,让每个人都过得开心,她不想看到有人伤心,又希望皇上眼里只有她。
“皇上,我们歇息吧,今晚不做了行不行?”
“你啊,也就仗着朕拿你没办法。”
“多谢皇上。”
“别想那么多,朕听你的,明日过去看看梁答应。”
“多谢皇上。”
“朕不要多谢,朕要你下次专心一点,你看谁侍寝的时候像你这样不专心,还敢拒绝朕,对朕说不的人,早该就拉出去杖打了。”
林翡儿搂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皇上,你不会打臣妾的,臣妾知道,这是皇上对臣妾的偏爱,臣妾感激不尽。”
“知道就好,睡吧。”
夜渐渐深了,寝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翌日,皇上跟她一起用早膳,然后一起回承乾宫,他们一起过去看梁答应,梁答应时好时坏,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梁答应状态不好的时候,她坐在床上自言自语,见着皇上也只是瞥过来一眼,没有行礼,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康熙过来见到梁答应这样子才明白为何佟佳氏要他过来看看,先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子。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梁姐姐受了刺激,梁姐姐每日都在喝药。”
林翡儿也没想到梁答应没从小产丧子的伤痛走出来,她这样子持续一个月了,太医说只能等她自己慢慢清醒过来。
“让太医好好给她医治,不要在她面前提孩子的事。”
康熙没停留多久,见梁答应没跟他说话,没有应声,他也很快离开,只是交代其他人好好照顾梁答应。
皇上走后,林翡儿坐在床上陪梁答应说一会儿,说多了,梁答应便会应她,她们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孩子的事,谁的孩子都不能提,连悫靖都不能过来看她。
……
五月二日。
林翡儿起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眨眼间她自己都进宫七年,从康熙二十四年进宫,十七岁进宫到如今的二十五岁,眼角还是生出几条皱纹。
“绿枝,你看本宫眼角的皱纹,本宫都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吧。”
绿枝站在后头梳发,笑着说:“娘娘,你还年轻,怎么能算是老人,奴婢比你还长六岁,那奴婢岂不是更老?”
“我们都老了。”
绿枝将头发梳直后,很快挽成髻,手里动作不停,嘴边也说话:“娘娘,那润颜膏可以除皱纹,娘娘应该每日涂抹,说不定娘娘会变得年轻。”
林翡儿看了看放在梳妆台前的润颜膏,这润颜膏是用雕花银盒装着的,很是精致,她拿起来拧开盖子,据说主要是用珍珠研磨成粉,加上一些名贵的药材研制出来的美容养颜之物,她闻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来梁答应说的话,梁答应说那些药物不仅仅是从口入,还有可能被鼻子吸进去,意味着有心人可能不仅仅是往膳食里下药,还有可能往日常用的东西添加,这润颜膏,她不常抹,她若是常抹在脸上,是不是也很容易吸入,甚至还有可能渗入她的体内。
这润颜膏可是内务府那边给的。
“绿枝,你先去让汪公公把太医院请……”林翡儿顿住,她原本想说请常太医,可是常太医三月便从太医院辞官了。
“去请鲁太医过来。”
“娘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绿枝一听说要请太医,立即开始担忧。
“不是,你先让汪公公把人请过来。”
绿枝见自家娘娘神色有些不对,放下桃木梳,不敢耽搁,出去找汪公公,让他往太医院跑一趟,回来时见到娘娘还在拿着那盒润颜膏。
“娘娘,可是这润颜膏有什么不对?”
“还不知道,得请太医稳稳看才知道有什么不对。”
绿枝一下子就听明白了,瞪大眼睛,“娘娘,你是说这润颜膏……”
“还不知道,梁答应那边一直没找出什么不对劲,这润颜膏,我们不是送两盒给梁答应嘛,若是梁答应天天涂抹,这里面若是有什么麝香天花粉之类的,是不是就……”
娘娘话还没说完,但绿枝听明白了,是啊,这润颜膏若是含有麝香之类的东西,梁答应天天涂抹,岂不是会小产,梁答应的确是在她们送给她润颜膏后一个多月,她就小产了,前三个月都没事的,越想越心惊,那这样一来岂不是她们无意之中害梁答应小产了?
梁答应变成今日这样,岂不是有她们的错?
还有娘娘虽不是天天涂抹,可还是抹了一些,持续很久,约有两年呢,这润颜膏可是从娘娘升为佟妃后,每个月不落地送过来,内务府有时候是一个月两瓶,有时候一个月一瓶,这么长时日,娘娘岂不是身子也有损?
“娘娘,你快把它放下吧,这种毒物万万不能再沾手。”
林翡儿笑了笑,这东西在她这儿很久了,比起长达两三年的涂抹,这一时半刻的触碰也就小巫见大巫了吧,而且是不是真的有毒,还得让太医确认过才知道。
不过她意识到这润颜膏真的是最好最方便给她下毒的东西,女人爱美,尤其是宫里的女人,都恨不得将自己全身弄得白白嫩嫩,没有一丝皱纹,而这润颜膏是得宠的小主嫔妃才可以拥有,本身就难得,越难得的东西,大家就越不会怀疑。
她再次闻了闻这润颜膏的香味,香味不浓,反而很好闻,淡淡的,有一股清冽的花香,一点都不刺鼻。
如春进来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见娘娘还没梳妆完毕,她不由看向绿枝,“今日手脚怎么那么慢,未免太过素净了,好歹给娘娘插个发簪啊。”
“如春姐姐,娘娘怀疑这润颜膏有问题,你想想是不是当初我们给梁答应两盒润颜膏后,过了一个多月,梁答应就小产了?”
如春一听,脸色一变,“润颜膏……怎么会有问题,我们用了好几年呢,若是有问题,为何娘娘没什么事?”
“谁说娘娘没事,娘娘也小产过啊。”
如春倒抽一口气,是啊,娘娘也小产过,莫名胎停,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她连忙看另外一盒润颜膏,打开细细闻几遍,“娘娘,闻不出什么啊。”
“如春姐,我们都是普通人的鼻子,即便是里面有什么,我们也闻不出来啊,只能让鲁太医过来,让太医闻闻看,太医鼻子灵一些,他们闻遍药草,晓得那些药草是什么味道,若是里面有不对劲的味道,他们能闻出来。”
如春想想也是,她让绿枝先给娘娘梳好头发,毕竟要见太医,不能仪容不整。
不到一刻钟,汪公公就把鲁太医带过来,不过随行还有谢太医,谢太医还年轻,大多数时候要跟着鲁太医行医,两人一同出现,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他进去通报一声后才出来领着两位太医进去。
林翡儿还是让他们先给她把平安脉,等他们把完平安脉后把一盒润颜膏推到他们面前,让他们闻闻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对,都含有哪些药物。
第84章
鲁太医跟谢元玉都拿起那喝润颜膏细闻, 还用手指抹了一些放在鼻尖闻了许久,过后,鲁太医先开口说他上了年纪,鼻子不太灵敏, 闻不出里面有什么异样的药物, 因不知其制作过程, 所以他没法确定里面含有什么。
倒是谢元玉还在细闻,在鲁太医说完后才把那盒润颜膏放下。
林翡儿看向谢元玉,眼神询问。
如春耐不住,急着问道:“谢太医,这里面可有什么不对?”
“这里面有麝香。”
鲁太医一听有麝香, 又拿来细闻一遍,不过他虽然医术了得, 经验丰富, 不过在鼻子灵敏度这边还是及不过更年轻的谢太医, 谢太医是他收的徒弟,对他的医术还有他对那些药草的了解程度, 他是知晓一二的, 谢太医平日里几乎醉心在那些草药跟医书上,可以说是孜孜不倦, 从不懈怠, 医术一日比一日要精进, 他说有,那便是有, 他们这些太医可不敢乱说话, 尤其是在主子面前。
“如春,你去把剩下那几盒都拿过来。”
等谢元玉又将剩下三盒细闻一遍后给出结论, 这润颜膏均有少量麝香,麝香本有香味,不过被其它香味遮盖,不是十分了解麝香味道的人压根闻不出来。
绿枝站在一旁都惊住了,主要想到这润颜膏被娘娘用了几年,都说这麝香是致人不孕不育的药物,还会让孕妇小产见红,在宫里可是禁药啊,这内务府的人竟然堂而皇之地把含有麝香的润颜膏送过来给娘娘,他们又是得谁的授意敢这么做。
“这些润颜膏,娘娘用了多久?”
震惊过后的绿枝赶紧回道:“有两年多了,不过娘娘不是每日都涂抹,娘娘不爱涂抹这些,大概是每七天才会用一次,谢太医,那要怎么办?这麝香是不是已经进入娘娘的体内,娘娘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再生育?”
“能不能生育,微臣也不能断定,不过娘娘都用了这么久,体内必然已经含有麝香,娘娘并非每日都涂抹,这润颜膏里面含有的麝香不多,只是微量,娘娘体内应该含有的麝香也不多,这麝香进入体内,只能等它自己慢慢消散,这麝香不仅仅会致人不孕不育,小产落红,它还会让胎儿畸形,娘娘,你三年内都不应该怀孕,哪怕怀孕,这胎儿生下来怕也是不全的。”
绿枝在一旁听着已经头皮发麻,后背阵阵发凉,那背后想要害娘娘的人心思真是歹毒啊,若是一直没有发现,娘娘一直使用,那就真的造成不孕不育,有了孕身,这体内的麝香也会让胎儿活不成,总而言之,那人就是不想让娘娘生下孩子,她的心思真的是缜密又恶毒,若不是梁答应小产,自家娘娘有所警觉,那有可能她们一辈子都不会发现是这珍贵的润颜膏有问题。
“没有办法将娘娘体内的麝香除掉吗?”绿枝忍不住问道。
两位太医都摇头,说这麝香已经在体内,很难根除,就像香味在室内,只能等它自己慢慢消散,也就是只能等时日久了,它才会慢慢变没。
“谢谢两位太医,本宫晓得了,如春,你送送两位太医。”
谢元玉看着坐在那的表妹,比起两个侍女的惊讶紧张,表妹还算淡定,似早有预料,这宫中艰险困难,防不胜防的生活,真的是表妹想要的吗?
因鲁太医还在,谢元玉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担忧地多看她几眼,他们被送出去时,被各自塞了一锭银子。
“鲁太医,谢太医,今日之事,还请两位太医藏在心里,不要对其他人说。”
谢元玉拿着那将近二十两的银子,只是点点头,随后跟着鲁太医离开。
回太医院的路上,鲁太医也跟他说此事要保密,不要对他人说起。
“元玉,在这后宫里行医,最重要的是要对宫里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讳莫如深,更要守口如瓶。”
“师傅,徒弟明白的。”
“明白就好,这宫里也不要有太多同情心,今日是这位小主遭罪,后日是那位小主遭罪,她们互相争斗,没有谁是真正可怜的,我们这些做太医的,谨言慎行就是了,还有就是别卷入这些争斗中,明哲保身,对谁都一视同仁,别偏帮了谁,你若是站在谁那一边,那些主子的敌人便会针对我们,那些刀子也会落到我们身上。”
谢元玉明白他师傅的话,他师傅是宫中为数不多的中立派,老老实实行医,没有被后宫哪位小主收买,对上想要收买他的主子,师傅也都是装作不懂糊弄过去,师傅医术精湛,大家也就敬他三分,在这宫里,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守则。
只是他……恐怕做不到,他见到表妹在后宫过得如此艰险,他已经想要帮表妹,只是表妹似乎不需要,若不是他跟着师傅过来,表妹恐怕都不会单独叫他过来,她要跟他避嫌。
这一边的林翡儿还坐在那,如春跟绿枝恨不得把那几盒润颜膏扔出去,只是娘娘说不着急扔,她们才没有动手。
如春见到自家娘娘一言不发,想到皇贵妃盼着娘娘生下阿哥,可现如今这样,娘娘能不能生育都是一个问题,上次小产落胎已经伤了娘娘的身子,再加上这两年多已经用含有麝香的润颜膏,娘娘怕是已经不能再生育了。
“娘娘,是谁要这样害娘娘,此人真的歹毒,这润颜膏为何不扔?”
“扔了,我们到时候何来的证据,能勾结内务府的人,让内务府的人如此听话,此人还能是谁,你让汪公公去查一下,内务府将这些润颜膏都分给哪些小主。”
如春想到的人是太后,只有太后有这等权力,能让内务府的奴才照令行事,这宫里所有润颜膏都含有麝香,还是只有送给娘娘的润颜膏含有麝香,怕是太后只针对娘娘一个人吧。
“奴婢等一下就让汪公公去查,娘娘,这几盒润颜膏,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拿个封闭的盒子把它们都收起来吧,只要不碰到不闻到应该就没有大碍,这东西,指不定我们往后留着还有用,这些都是证据。”
这背后的人也是心思缜密的,这是由内务府送过来的,还经过内务府,等于是中间隔一层,真要往上追究到幕后指使者怕不仅仅是要这几盒润颜膏当证据,哪怕是告诉皇上,这结果也未必如她们所愿,有可能只能追责到内务府这边,线索就断了,人家不直接出手,而是一层层吩咐下来。
此事是不是太后做的,林翡儿也不能十足确信,这宫里想要她生不出孩子的人太多了,此事还要细查,这麝香是融在里面的,怕是从制作中就被下了麝香,有可能是精通医理的人制出来这润颜膏,这里面涉及的人不少,此时不应该打草惊蛇。
“此事当做不知道,你们再去拿份例的时候,先跟往常一样取这润颜膏,不要打草惊蛇,梁答应那边,本宫再想想如何跟梁答应说。”
她处在这个位置,果然暗处有人盯着,林翡儿在心里叹口气,这样不休止的陷害还有她可能也要反击拿起屠刀对准别人令她心生厌烦,在这后宫是没有真正安宁之日。
“梁答应会不会以为是娘娘要害她?”如春担忧,梁答应如今这个样子,谁也不知道她怎么想,万一认为是娘娘要害她,岂不是要生出怨恨,梁答应太渴求有个孩子了,不然也不会变成这样子。
“那也没办法,总要告诉她,不然她不知情,一直陷入谁都有可能害她的情绪中,反而对她不利。”
梁答应一直认定有人要害她,送过去的膳食,她怕有人下毒,不怎么愿意吃,吃得少,人也就消瘦下去,因为所有东西在梁答应眼里都有可能是被下了药,下了毒,她整日疑神疑鬼,反而让她好不起来,还不如告诉她真相,她知道后至少能恢复正常。
林翡儿带着绿枝过去梁答应的房中,那拉贵人也在,她正陪着梁答应说话。
“娘娘,你过来了。”
见到梁答应跟她打招呼,林翡儿晓得此时的梁答应处在正常的状态,芷桐很快为她搬来一个圆凳放在床边。
她坐过去,屏退其他人。
“梁姐姐,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我找到害你小产落胎的原因了。”
“是谁?是谁要害我?”梁答应情绪立即变得激动。
林翡儿把事情说一遍。
“所以是那润颜膏被人弄了麝香进去,你先前莫名胎停便是这个原因,还有梁妹妹此次小产,均是因为涂抹了那润颜膏,是谁将麝香放进去的?”
林翡儿看向说话的敏姐姐,出声道:“还不知道,不过我晓得那人是针对我,承乾宫只有我能够获得润颜膏,梁姐姐是被我牵连,若不是那日梁姐姐无意的几句话,我都不会怀疑这润颜膏有问题,我用这润颜膏已经快三年了。”
“三年?那娘娘岂不是……”
“太医说这麝香恐怕已经进了我的体内,我恐怕很难再生育。”
那拉.讷敏惊得嘴巴微张,这的确是针对佟妃的,承乾宫只有佟妃位份高,也最得宠,这般难得的润颜膏也只有佟妃可以有,这样一来梁答应好端端的就小产,还有佟妃莫名胎停就说得通了。
“是谁?”听完后的梁答应眼里闪着寒意,“是谁往里面下麝香?”
林翡儿说还不知道,还需要追查。
那拉.讷敏:“娘娘,此事,你想告诉皇上吗?让皇上来追查?”
“两三年前的事追查起来不容易,况且只有几瓶有麝香的润颜膏想要指控恐怕证据不足,我也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暂且不告诉皇上。”
“娘娘可有怀疑的人?”
林翡儿轻轻吐出太后两个字。
那拉.讷敏心一沉,如若真是太后,那就难办了,太后在后宫势力庞大,她想要做的事情只需要交代给底下的人,无需自己动作,想要人赃俱获十分不易,的确靠几瓶有麝香的润颜膏来指控太后无疑是天方夜谭。
林翡儿握着梁答应的手,“梁姐姐,我先过来告诉姐姐,是想让姐姐知道真相,也望姐姐不要再这样疑心下去,不知我送给姐姐的那两盒润颜膏是否还在,若是还在的话,我让如春收回去,姐姐万万不能再用,我不愿意见到姐姐这个样子,姐姐只是用了一个多月,这麝香应该很快消散,不像我用了几年,所以姐姐之后还会有孩子的,只要姐姐好起来,皇上还是会翻姐姐的牌子。”
“太后未免太狠毒了,她这是让你永远生不出孩子。”梁答应眼神凌厉,没有先前受刺激时的混沌样子。
见到梁答应这样子,林翡儿松口气,她怕梁答应继续再这样神经错乱下去,若真的受到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那真是她的罪过。
“太后一直容不下我们姐妹两,她能做出这事,我不意外,只不过我发现得太晚了。”
“娘娘让太医调养身子,未必不能生,娘娘别灰心才是。”
林翡儿笑了笑,看了看宽慰她的敏姐姐,她自己是没抱什么希望,也怕如谢元玉所说,她真的怀孕也只能生下不全的孩子,那这样还不如不怀孕,免得把孩子生下来遭罪。
“都不用安慰我,我现在只盼着梁姐姐赶快好起来,其它事情之后再说。”
梁答应露出笑容,回道:“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月子已经坐完了,我让芷桐把我的绿头牌挂上去。”
林翡儿这才真正松口气,只要梁答应恢复正常,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三人在屋内聊一会儿,结束后,林翡儿把余下的润颜膏拿走,她还要找谢元玉看看这两盒有没有麝香。
……
宁寿宫。
皇帝过来请安,没留下来用膳,太后是想要皇帝临幸新来的蒙古格格,她的亲侄女,可是皇帝反而临幸起娅芬,娅芬这阵子得宠。
她想要皇帝做什么,皇帝却反着来,她不高兴也不能跟皇帝直说,毕竟这紫禁城权力最大的人还是皇帝,她虽然也希望娅芬得宠,不过娅芬这么多年肚子没动静,她自然是着急的,怕娅芬是难以生孕的人,难以生孕的人承宠再多次也没有用,生不出来就是生不出来。
只是皇帝又不愿意宠幸她的亲侄女乌日娜,还有她侄孙女希吉尔,另外一个蒙古郡主是与科尔沁部落交好,另外一个小部落亲王策妄扎卜的女儿,这三人来京城这么久,皇帝没有要宠幸她们的意思。
她只能让太医给娅芬送去补药,期盼着她早日有好消息。
太后抽着水烟,问起承乾宫的近况,听到翠喜说佟妃这几日连着请了鲁太医跟谢太医过去,她忍不住皱眉,这鲁太医跟谢太医是负责女子妇科的,难不成佟妃又有好消息了?
这鲁太医医术高明,不过这人老迂腐,不肯收受贿赂,收买不了,而谢太医,她没想过要收买谢太医,谢家毕竟跟佟家关系紧密。
常太医已经辞官,难不成佟妃想要收买鲁太医吗?
“佟妃找鲁太医他们是为了什么?”
“那病历档只是写着日常问诊,给佟妃把平安脉。”
“把平安脉?佟妃是有好消息了吗?”
太后眼眸微微眯起,佟妃落胎已经是上一年的事情,这身子是恢复好了嘛。
“翠喜,你让小海子把鲁太医请过来,给哀家把把脉。”
翠喜点头应是。
过一会儿,鲁太医带着一个没有官衔的太医前来,太后在鲁太医给她把脉时,她幽幽道:“鲁太医,听说你前日去承乾宫给佟妃把脉了,佟妃身子如何?”
“佟妃她体弱,女子体弱实属正常,微臣给佟妃开了温身滋补的药方。”
“只是体弱吗?”
“是体弱,还有一点点宫寒,不过宫寒也是女子常有的病症。”
“除了这些,佟妃身子还有其它问题吗?”
“没有了。”
太后盯着鲁太医,这个老头固执迂腐得很,不过人是不傻的,她往鲁太医脸上喷一口气,冷冷道:“鲁太医,若是你有什么瞒着哀家,哀家可不会轻饶你。”
鲁太医赶紧跪下来,求饶道:“太后娘娘,微臣不敢有欺瞒。”
“佟妃为何请你去把平安脉?”
“微臣那日当值。”
“那么多太医只请你一个?佟妃是不是还跟你说了什么?”
鲁太医赶紧否认道:“太后娘娘,佟妃没跟微臣说什么,真的只是请微臣给她把平安脉,给她开药方,佟妃身子弱,想要喝药温补身体。”
鲁太医在宫中行医这么多年,脸上露出惶恐,这心里指不定是镇定的,太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鲁太医,他话中并无漏洞,佟妃身子弱,找他一个负责妇科产科的太医也是情有可原,佟妃怕是也想着赶紧养好身子怀孕了吧,她想要有一个孩子。
“哀家脉象如何?”
“太后娘娘身子无恙,脉象平稳。”
“可是哀家这阵子觉得胸闷短气,鲁太医会不会把错了,鲁太医是不是觉得哀家好糊弄?”
“微臣不敢,微臣愿意再把一次。”
鲁太医把完后还是说太后身子无恙,脉象也是平稳的。
“哀家的身体哀家难道不比你这个太医清楚,到底是你医术不精,还是说你觉得哀家说谎了?”
鲁太医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太后,语气似透着几分畏惧:“那微臣给太后开一则治胸闷气短的药方?”
“若哀家身子无恙,你又何必给哀家开开治胸闷气短的药方?”
鲁太医明摆着是太后想刁难他,他不敢吭声了。
太后任由鲁太医继续跪着,她静静地抽着水烟,鲁太医还算淡定,不过旁边的小太医跪着跪着身子就开始发抖,一看就是吓到了,她瞧着有人恐惧的样子,心里舒坦许多。
“鲁太医,你给哀家开一则补身的药方吧,哀家若是喝了,觉得身子好些,哀家再奖励你,若是哀家喝了,还是觉得身子没好,依旧胸闷气短,哀家就找你算账,你这个太医敢糊弄哀家,哀家就让你瞧瞧哀家的厉害!”
鲁太医在心里叹口气,这是无病治病,好与没好,全凭太后几句话,所以在宫中当差实属不易,主子想要刁难,他们也没有办法,都得老老实实承着,哪敢多说一句话反驳,他只好回道:“微臣明白了,微臣这就写药方。”
鲁太医写好药方后交给宁寿宫的奴才抓药,他们离开宁寿宫时都默默松口气。
第85章
上一年西北地区干旱, 久不逢雨,麦田干涸,谷物收成极少,导致西北地区好几个地方鲜少有积贮, 粮食不够, 百姓因此受困受饿。
康熙上一年命人前去赈灾, 同时要求当地官员将积贮的粮食谷物等数目查明上报,方便朝廷发放赈资,不过其户部侍郎卜鸿斌瞒报当地灾情,对灾民流民去往的地方有所隐瞒,甚至还私吞朝廷发放的赈资, 将其高价售买而获益。
康熙将此次涉及的官员通通革职,提拔下面的官员, 减免受灾地区的土地税。
直到今年六月, 西北地区开始大降雨, 康熙才松一口气。
康熙心情好,白天过去上书房抽检阿哥们的功课, 答不上来的人, 他也没有过多斥责,只是语重心长地让他们多读书, 读书使人明智。
趁着七月还没到, 京城还没有进入炎热的夏季, 康熙准备巡幸京畿,点了几个阿哥前去, 此次巡幸京畿大概只需十几天, 他准备带去的人不多,本想着带佟佳氏跟乌雅氏过去就好, 不过佟佳氏生病了,而乌雅氏要照顾生病的胤禵,最后他让张常在跟温答应随行。
临行前,康熙过去承乾宫看生病的佟佳氏。
林翡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病,一觉醒来鼻塞嗓子发疼,紧接着是发烧,大概可能是她这副身体太弱了,多吃肉都不管用。
皇上过来时,她正在喝苦到发涩的汤药。
“皇上……”
“不用起来。”
林翡儿也只是做个样子,她手里还捧着碗,在皇上说不用起来后,她先一口气把药喝了,把瓷碗递给旁边的如春,皇上很快坐在床边,压着她的被子。
“皇上,你还是别离臣妾太近,把病气传给皇上就不好了。”
“朕不像你动不动就生病,朕比你强壮康健许多。”
“臣妾也不想生病。”
“是不是夜里着凉了,你身边的奴才为何不守夜?你睡觉不老实,说不定夜里把被子踢掉才着凉的。”康熙忍不住责怪起伺候的奴才,他们若是尽心伺候,主子怎么会三天两头生病。
“臣妾从来不踢被子,皇上不要污蔑臣妾,不行,臣妾嘴巴苦得厉害,绿枝,蜜饯。”
林翡儿原本还压着苦味跟皇上说话,实在受不了这苦味,示意绿枝给她拿蜜饯,含着蜜饯后她才觉得好受许多,听闻皇上明日要巡幸京畿,不过去的时日短,约莫十来天,这一次三阿哥胤祉跟胤禛随行,皇上带的人不多,她嘴里含着蜜饯,也不方便张口说话,只能是眨巴着眼睛看皇上。
康熙见她想说话又不能说的样子,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自从吃肉后,至少她的脸是多了一点肉,“你生病了,不能随朕前去,不然朕说不定还能带你去皇庄那边看看,皇庄那边的果园正是丰收的日子,听说是硕果累累,你可以亲自摘你想吃的果子。”
听着好像是农家乐,不过待在后宫着实无聊,巡幸京畿比起南巡时的路途遥远可能要轻松许多,林翡儿是想去的,不过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她也没法拖着病体跟着前去。
“皇上,你别说那么多诱惑臣妾,明知臣妾不能去,你还说那么多,臣妾在宫里只能后悔在此时生病,想着皇上出宫后多么逍遥。”
“哈哈哈,是朕的错,朕不该与你说这些,你好好养病,等朕回来,朕希望看到你病好的样子。”
“皇上,你明日要出发了,肯定有很多事要忙,你其实不用过来承乾宫特意看臣妾。”
康熙摸着佟佳氏的脸,他怕他不过来,这一去就是十几日,她想他怎么办,与其说是她想他,还不如说他就是想过来看看她,他从未这般牵挂过一个人,她是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地走进他的心,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他心里了。
“朕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林翡儿见皇上说得真挚,她也不由地心生感动,顾不得什么传染病气,直接倾身过去搂住他的腰,“皇上,臣妾会想你的。”
“朕也会想你。”
林翡儿又扑哧一笑,抬起头,笑道:“皇上,不过是十来日而已,为什么我们两个像是要一年半载不见一样,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傻,十几日明明很快就过去了。”
“你傻,朕才不傻。”
“皇上才傻,臣妾不傻。”
“好吧,是朕傻,朕竟然还真的有点舍不得你。”
林翡儿蹭着皇上的脸,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她很幸运的是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康熙被她蹭得有些受不住,直接低头,顾不上她还在生病,攫住她的红唇,勾着她的舌头,这里面的热气更能氤氲人,让人软化。
绿枝等人通通都无声地退下去。
“皇上,万一你真的生病了怎么办,被臣妾传染怎么办?”
“病就病了。”
“那你不许怪臣妾把病传给你。”
“不怪你。”
在皇上话语一落,林翡儿就笑着凑上去,再次拥吻起来,他们吻了好一会儿,舌头都快麻掉了。
房间内的两个人好似离不开彼此一般,正是最浓情蜜意的时候。
翌日,康熙一大早从承乾宫回乾清宫,再从乾清宫出发。
……
皇上一走,宫里似乎又变得平静许多,林翡儿还在查润颜膏的事情,到了领份例的时候,内务府那边说润颜膏这个月制得少,只有一盒。
等小石子跟芸香把这个月的份例领回来后,林翡儿看着拿回来的润颜膏,瓶身跟先前的并没有太大差别,她往瓶身划一道不显眼的痕迹,又让如春捡来一颗很小很小的石头放进去,让小石子跟芸香以此为由让内务府的人给她换新的一瓶,把这瓶退回去。
小石子跟芸香又出去,过一会儿回来说内务府那边的人这润颜膏难得,已没有盈余,只能下个月补上。
“那他们把那一瓶收走了吗?”
芸香点点头。
“让人盯紧了。”
如春开口道:“放心吧,娘娘,汪公公已经让人盯着了,他们怎么处置那瓶润颜膏,过几日我们就能知道了。”
林翡儿要看看这内务府有谁是知情的,若是他们晓得那瓶润颜膏有麝香,那帮奴才应该不会把它转给其它受宠的嫔妃,她要看看那帮人怎么处置那瓶润颜膏。
过了三日,汪德全进来。
“娘娘,那润颜膏被内务府的卓公公卖给温答应了。”
“卖了?”
“是,这宫里位份低或不得宠的小主是很稀罕这润颜膏,内务府那帮奴才有时候会昧下几瓶高价转卖给需要的小主。”
“这润颜膏都经过谁的手?”
汪德全细说一遍,这润颜膏是由太医院的中药堂那边研制出来的,中药堂的人把制作好的润颜膏送至内务府,再由内务府的人分发给各位小主嫔妃。
他们的份例一般是找内务府的洪公公讨要,这润颜膏先经过洪公公,洪公公把情况上报给王公公,王公公再去找卓公公商讨,而卓公公说了下个月给他们补发,他是可以最后决策的人,之后卓公公就把那瓶润颜膏转卖给温答应。
这三个人好像都没什么不对劲,卓公公是内务府副总管罗公公的手下,罗公公平日里要管内务府很多事情,所以这些事情也是分下去给底下的人,首先发放份例这事主要是由卓公公负责,这几个人是否晓得润颜膏里面有麝香还不是特别肯定,他们还得套话才成。
反正这润颜膏经谁的手,他们大概已经知晓,他们盯着这几个人,看他们平日里有什么不对,谁跟中药堂的人接触更多,谁跟宁寿宫的人有接触,他们还得再查,这事急不得。
反正那瓶润颜膏已经到温答应那,到底是他们不知道里面有麝香而转卖给温答应,还是他们知道有麝香,依旧转卖给温答应就不得而知。
好在她们跟温答应还算有交情。
林翡儿过去找温答应。
再过几日,宫里传出温答应疑似有孕的消息。
小石子跟芸香过去内务府那边讨要一些新的宣纸时,跟洪公公聊天,说到温答应有孕的事,这宫里宫女太监是会闲聊的。
“不过我听说温答应昨日腹痛,出了一点血,前三个月的胎儿不稳,这出血是要小产的征兆,听钟粹宫的人说温答应是不小心接触到麝香才出的血。”
太监洪晓东有些惊讶,“麝香?温答应那为何有麝香,麝香不是禁药吗?”
“谁知道呢,这麝香是禁药,可是宫里人总有办法弄到麝香的,温答应她们正在寻找麝香的来源,若是找出来,那这给温答应下麝香的人肯定得被处死,那可是谋害皇嗣的死罪。”小石子刻意咬重死罪二字,说完后就问洪公公何时能拿到宣纸,“我家娘娘急着用呢。”
“明日,明日我亲自给娘娘送过去。”
“行,那我们先走了。”
小石子跟芸香离开。
这宫里八卦的消息是传得很快的,洪晓东把这事告诉王公公,很快这内务府的人大多是知道了,不少人还真的就只是听个八卦,说个八卦,主子的事跟他们这些奴才无关,不过有人显然听进去了。
卓永胜有些心慌。
更令他心慌的是过几日又传来温答应那边已经找到含有麝香的东西,正找太医查验呢,卓永胜实在忍不住,偷偷过去一趟宁寿宫,把这事说给太后。
“太后娘娘,奴才是一时贪心,想着赚一些银两,那温答应先前就想要这润颜膏,多次恳求奴才,奴才这才把那瓶润颜膏卖给温答应。”
“你是如何得知温答应她们晓得是润颜膏有问题?”
“奴才是听说的。”
“哀家怎么没听说,你贪财敛财还敢找哀家帮你擦屁股,你若是不把那瓶润颜膏卖给温答应就什么事都没有,况且这润颜膏有麝香的事,除了你,谁还会知道,太医都闻不出来,你如何确定温答应她们知道润颜膏有问题?”
“奴才……奴才不确定,奴才只是想告诉太后此事。”
卓永胜是害怕了,谋害皇嗣的确是死罪,那润颜膏的确是他卖给温答应的,只要一查出润颜膏有问题,肯定会追查到他身上,他想着先过来给太后说一声,让太后有个准备,也让太后保住他。
皇上就快回宫了,若是温答应把此事上报给皇上,他如何能逃脱谋害皇嗣的罪名。
“奴才……奴才不确定,奴才只是听闻温答应那边出了事,太后,你得保住奴才啊。”
卓永胜爬到太后脚边,跪在太后跟前。
太后神情不耐,这个蠢才,她当初只是让他把有麝香的润颜膏分给佟妃,没叫他分给其他小主,他贪财,把剩的润颜膏卖给温答应,若真的害温答应小产,死的人只会是他,不会追查到她这边,他还敢跑过来宁寿宫找她,这奴才贪生怕死,又这么爱财,真出了事,保不齐他会把她供出来。
这事还没确定,他就跑过来找她,真是一点头脑都没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她的人。
太后眼里出现杀意,这奴才留不得,人家忠主的奴才出什么事都不会把主子说出来,他倒好,事还没出,他先跑过来找主子帮他擦屁股,这种人留着没什么用,迟早有一天会坏她的事。
不过在这内务府安插一个耳目也不容易,太后在衡量这人要不要留下。
“温答应那边是什么情况,哀家还不知晓,不过此事是因你而起,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哀家从来没有指使过你干过任何事情,你不要信口胡言。”
“可是……”
卓永胜抬头,对上太后凌厉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既然为太后办事,怎么能把事情说出来,这是犯了忌讳,可是他不找太后帮他,到时候事情真的败露,他岂不是死罪一条,皇上过几日就回宫了,谋杀皇嗣不仅仅是死罪一条,还有可能牵连家人呢。
他一个太监在宫外也有几个家人的。
“太后,奴才……知道了,无论出什么事,奴才都不会乱说,是奴才糊涂了,太后从来没有指使过奴才干过任何事情,是奴才一时失言。”
“你过来宁寿宫可有被别人看到?”
“没有,是奴才是抄近路过来的,路上没碰到什么人。”
“放心吧,那润颜膏,一般太医是闻不出麝香的,佟妃用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里面含有麝香,温答应才用几天就发现麝香?她的鼻子未免太过灵敏了,此事,你不应该慌张的,更不应该直接过来找哀家。”
卓永胜见到太后眼底的冷意,的确是他慌张了,不过正因为先前佟妃从未发现过,他才有所放松,想着佟妃好几年都没发现润颜膏有异样,他把润颜膏卖给温答应,温答应也不会发现,这润颜膏小小一盒用完也就没有了,那就更没有证据,可是温答应一下子有孕又出血,传出已经找到含有麝香的东西,他这才开始慌张的。
太后这样子是不打算帮他,真出了事,太后还有可能先把他杀了灭口,此事就无人知道了,一想到这,卓永胜有些心惊,再看太后时,越发觉得太后目光太过冰冷。
“奴才明白了,奴才先去探听温答应那边的情况,无论发生什么事,奴才都不会牵连到太后,都是奴才一人所为。”
“本来就是你一人所为。”
“是,是奴才一人所为,奴才错了,奴才不该过来,等会奴才同样抄近路回去,保证不对旁人说这事。”
“回去吧。”
卓永胜离开宁寿宫。
他不知道的是,他一离开宁寿宫,太后就下了杀令。
第86章
卓永胜回到太监住的那排矮庑房, 他不是内务府一般的小太监,刚进宫没几年的新人太监,他在内务府也待了近十年,他不跟那些小太监挤在十几个人住的大通铺庑房, 他跟罗公公是住在一间二人间的梢间。
他回到梢间后, 没见着罗公公, 温答应那边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他的确应该先去了解温答应那边的情况,是真的发现润颜膏含有麝香吗?
他又出去,找了一圈,找到温答应身边的小辉子, 就是这小辉子替温答应买的润颜膏,他拿出五两银两二话不说地塞到小辉子手里。
小辉子惊讶, 又有点紧张害怕, 平日里都是巴结卓公公, 哪有卓公公巴结他的,他惶恐道:“卓公公, 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事直接交代小的, 这银两是万万使不得。”
“你且收下就是,听说你家主子温答应有喜了, 这事可是真的?”
“卓公公, 你也知道我刚从内务府调到温答应那, 我家小主亲信的人是月珍,我一个阉人哪里清楚主子内里的事, 只是听说我家主子月信迟了, 不过怀孕与否,还得过一段时日才能晓得。”
“二脉还没出来?”
“还没有。”
“不是都在传你家小主接触到麝香而小产吗?”
小辉子谨慎道:“我家小主这几日精神紧张, 有些见红,皇嗣何等珍贵,难免会多想,具体的,我平日主要负责对外,近不了小主的身,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我家小主连着两日请太医过来把平安脉。”
“你家小主可有怀疑哪里有麝香?”
“我家小主是怀疑所有东西都含有麝香,连膳食都一再用银针验毒。”
卓永胜一听,好像温答应那边还没发现润颜膏含有麝香,她们只是由于见红而疑心而已,他也不可能到钟粹宫把润颜膏偷回来,若是他让小辉子把润颜膏送回来,他把银两还给他会不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本来她们还没察觉,这样一来她们反而会怀疑到润颜膏身上。
“这银两你收着吧,我先走了。”
卓永胜离开,又回到梢间,这会,罗公公已经在梢间歇息,有两个小太监正在给罗公公捶腿,他也过去给罗公公揉按肩膀。
罗宏永瞥了一眼卓永胜,“这是怎么了?有事求我?”
“罗哥,没事,这不是看罗哥辛苦嘛。”罗宏永哼一声,这是他认的干弟弟,永胜这个名字还是他自个主动改的,把他的永字带上,狗腿得很,在这宫里当差,一步步升上去不就是为了手头上能有点权利,能有几个人成了他们的狗腿子,替他们办事嘛,若是连这点权利都没有,爬上去有什么意义。
“佟妃那边的份例要发足发够,有什么紧着佟妃那边,佟妃可是宠妃,正得宠,又是佟大人的女儿,不要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情。”罗宏永忍不住提醒一句,平日里是卓永胜负责发放份例,但出什么事还是得他担责,毕竟他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太监,皇上若真追究起来,他逃不了干系。
“罗哥,放心吧,奴才不敢短缺佟妃的东西,前阵子新鲜的龙眼到了,我都让人送过去给佟妃尝尝鲜。”
罗宏永嗯了一声,挥挥手让两个小太监出去,他有意提点他收的这个干弟弟,沉声说道:“在这后宫里,你永远要记住不是哪个嫔妃亦或是太后是权力最大的,在她们之上是皇上,皇上才是权力最大的,我们都是皇上的奴才,所以我们先要忠于皇上,皇上喜欢谁,我们就厚待谁,我们要猜皇上的心思,不要忤逆违背皇上的旨意。”
卓永胜也不敢跟他这个干哥哥说他替太后办的事,正如太后所说,他得把事情烂到肚子里,他心不在焉地点头应是,只盼着温答应那边没出什么事,是虚惊一场。
“行啦,该干活干活去,别想着偷懒。”
“罗哥还没用晚膳,不如我去把罗哥的晚膳拿过来?”
“去吧。”
罗宏永等着卓永胜把他的晚膳拿过来,他也让人备水给他沐浴,这宫里的太监可没有什么浴房,都是直接抬桶到房间内沐浴,沐浴的时候还得小心,不能把水溢出来,免得弄湿房间,这地位低的太监就得就着前面的人洗过的水接着沐浴。
他是内务府半个头头,自然就不用接着别人的水沐浴,这水还是小太监们给他备好,他舒服地洗着澡,本以为沐浴完后,卓永胜也很快回来了,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眼看着要天黑了,难不成还被什么事绊住了,他让人去找卓永胜。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卓永胜踉踉跄跄地跑回来。
“罗哥……”
罗宏永见他慌慌张张,说不出来话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罗哥,有人要杀我。”卓永胜害怕到腿软,跌在罗公公脚下,方才他过去准备给罗公公提晚膳的时候,有两个人冒出来试图勒他的脖子,他拼命挣扎,加上有人经过,才侥幸逃过一劫,他是不敢久留,匆匆跑回来,连那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多看,就怕再被勒上脖子,那种窒息感太吓人了。
“谁要杀你?”
卓永胜露出自己的脖子,还惊魂未定,“有人要杀我,罗哥,你得救救我。”
罗宏永看清卓永胜脖子的裂痕,是挺明显的一道勒痕,方才还没有的,出去一会就有了,他也吓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罗公公,没找到……”他让人出去找卓永胜的小太监回来,他挥挥手示意他出去,把门带上,他看向卓永胜,比他镇定一些,“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谁要杀你。”
卓永胜直接吓哭了,嗷嗷大哭,他摸着他的脖子,那勒痕还变得红肿了,他很有可能就死在那两个人手里,再挣扎慢一步的话,他真的就死了,他这一哭反而还说不出来话,只觉得脖子还被勒住。
“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已经很少敢有人在宫里直接行凶,肯定是他得罪了主子,待卓永胜冷静下来后,罗宏永盯着他,“你若是不告诉我实话,我也帮不了你。”
“罗哥,我……我……是太后,是太后要杀我。”
卓永胜没敢说实话,省去他给佟妃送含有麝香的润颜膏,只说太后吩咐他做事,他没办好,太后怕他把事情败露,供出太后,想杀人灭口。
罗宏永待在宫里比卓永胜待得久,他这番话,他也只信了三分,“太后让你办什么事?”
“太后让我缩减佟妃的吃喝用度。”
“上次你少佟妃东西,是太后的授意?”
“是。”
罗宏永皱眉,看着眼睛泛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卓永胜,他脖子上的勒痕越来越明显,很明显是吓到了。
“罗哥,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不敢再短缺佟妃的东西,可是太后那边不满意。”
“只是因为这样?就因为那点东西,太后要派人过来杀你?”
太后想要苛待佟妃,不过佟妃再怎么样也是得宠的宫妃,家世又很优越,她份例之内的东西若是动得明显,肯定会被察觉,就算是真的短缺了佟妃的东西,太后又能因此得到什么,看着佟妃过得寒碜,太后就高兴吗?
不过太后的确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这后宫谁要是跟太后交好,愿意捧着太后,太后便让内务府优待那些主子,给她们多发点东西,佟妃有皇上的恩宠,位份又高,怕是不愿意捧着太后。
“就因为这个,太后多次要求我克扣佟妃的份例,但是罗哥跟我说过后,我不敢再这样做,太后许是觉得我叛变了,无用了,又不想我把太后指使我做的事情说出去,想着杀人灭口,我这一次是侥幸挣脱,下一次我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罗哥,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都是这样嘛,顺着主子的意能得些好处,逆了主子的意,主子便不想留我们,奴才命贱,主子哪会把奴才的命看在眼里,死了一个奴才而已,更何况那是太后,太后更不会把内务府奴才的命看在眼里,反正这宫里最不缺奴才。”
罗宏永被说得有同感,真正会护着奴才的主子不多,大多数主子都看不起奴才,不把奴才当回事,这宫里的确奴才众多,死伤一个无关要紧,太后地位尊贵,更是不把他们的命放在眼里,死在太后手里的奴才可是不计其数,动不动就杖毙。
只是太后要杀的人,他如何能护住,佟妃那边也不能得罪,万一佟妃告诉皇上,皇上追究下来,他们也会被皇上问责。
“罗哥,你救救我。”
“救你?如何救你,你得罪的人是太后,太后若是真的想杀你,你如何能逃脱?”
“难道我只能眼睁睁地等死吗?”
“你只能出宫了。”
卓永胜愣了一下,出宫?他一个阉人出宫,没什么手艺活,出宫后要怎么讨生活,他攒的银子好像还不够多,他已经习惯在宫里的生活,一下子让他出宫,他怎么适应,普通老百姓在宫外的生活过得不易,哪里像宫里至少能吃饱喝足,有遮风避雨的地方。
“你想要保命,只能出宫了,太后若是真想杀你,你也逃不掉,到时候她给你一个伺候不周,以下犯上的名头将你杖毙,你上哪说理去,要么你去跟太后求情,看太后会不会心软放过你,要么你出宫。”
太后不会心软的,他知晓太后的秘密,若是那润颜膏真的被人发现含有麝香,迟早会查到他头上,太后是怕他揭发她,而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罗哥,我想出宫。”
“那得好好安排,在你没出宫前,你得小心警惕太后的人。”
卓永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是啊,他这次大难不死,太后肯定还会有后招,斩草除根,太后是不会留着他的命,尤其是第一次没成功。
“罗哥,我哪也不去,我就待在房间里,就说我生病了,这月俸我也不要了,罗哥,你是我的恩人,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
“放心吧,能帮你,我会尽量帮你。”
罗宏永对卓永胜还是有兄弟情谊的,毕竟也认了这么多年的干弟弟,把人送出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有太后盯着,活人怕是送不出去,只能是死人了,死人好送出宫。
果不其然,太后还有后招,卓永胜以病了为由,没有在内务府当差,只待在房间内,日常有小太监给他送食,是罗哥安排的。
这宫里想要害人最快的方式是从食物中下毒,卓永胜对自己每日吃的膳食也有银针不停地试针验毒,有一日,他见到来给他送食的小太监不是平日里的小纪子,他就留心问了一句:“怎么今日不是小纪子过来,小纪子去哪了?”
那小太监笑着说:“小纪子被罗公公叫去忙活了,小纪子怕卓公公挨饿,便让小的过来给卓公公送食。”
“你也是内务府的人?”
“是,卓公公可能不记得我,我是膳房抬水的太监,平日里跟小纪子走得近。”
卓永胜记得小纪子的确是膳房的人,他稍稍放下疑心,见那小太监把食盒放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待会再过来把食盒拿走,然后就离开了。
在他走后,卓永胜拿出银针给食物验毒,没什么异样后,他还是不大敢吃,毕竟有些毒药是不会被银针检出来的,无色无味,尤其不是熟悉的小纪子给他送膳,他放着先不吃,想叫人去看看小纪子在干什么,不过见到罗公公过来了。
“罗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上午都在忙活,好不容易歇下来,回来睡个午觉,这饭怎么不吃啊?”
“罗哥不是让小纪子给我送膳嘛,这膳食不是小纪子给我送过来的。”
罗宏永挑眉,叫来人去捞一条活的金鱼过来,他给金鱼喂了一点食物,那金鱼吃了食物,刚开始还没什么异样,不过过了一会儿,金鱼在水里慢慢翻肚。
卓永胜见到翻肚死掉的金鱼,不可置信地看着罗公公,“罗哥,这食物有毒。”
“我看到了,太后果然不想放过你,小纪子肯定被什么事耽搁了才没给你送膳食。”罗宏永想了想,活人不易出宫,死人容易一些,不如他们就将计就计,他跟卓永胜说几句话后,卓永胜赞同地点点头。
……
承乾宫。
“卓公公病了?病得好突然啊。”林翡儿剥着龙眼壳,去掉核之后往悦悦口中塞了果肉。
“那卓公公定是太后的人,他晓得温答应的事后去过宁寿宫,准是去宁寿宫给太后通风报信,娘娘,就是太后让人往润颜膏里面放麝香。”如春愤愤道。
“找到人就好。”
她倒是不意外是太后做的,不过要怎么揭发太后的行为是个关键,她得让皇上知道是太后做的,皇上还有两日才回宫,这个卓公公不知是避风头还是真的病了,她都得把人找过来试探一番,最好是让他指证太后。
“娘娘,我们要怎么做?”
“中药堂那边有消息吗?”
“汪公公还在查。”
有卓公公一个人证还不够,这麝香被放进润颜膏里面,肯定有精通医理的人帮忙做这件事,还要找到那个放香的人。
“卓公公那边,让人盯着。”
林翡儿这边不知太后那边想除掉卓公公,过了两日,皇上回宫,温答应那边也顺势说她月信忽然来了,没有怀孕,当初只是月信迟了,反正女人的月信一向不准时,加上前三个月把不出二脉,太医一般不会直接肯定小主怀孕,只说是再过一段时日再把脉,以把出二脉为准。
皇上回宫后,卓公公那边听说病得更加严重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还没等林翡儿做什么,她们就先听到卓公公的死讯,卓公公死了,听说尸体被运出宫了。
皇上回来都还没几日呢,太后这是急着灭口了?
林翡儿万万没想到她们刚有点思绪,刚找到人,太后就直接将人灭口了,难不成太后晓得是她们放出温答应假怀孕的消息吗?
“娘娘,太后的动作未免太快了。”如春有些惊讶,太后杀人灭口,她们想要重新找人指证太后怕是不易,这人死了,死无对证,哪怕她们是拿着润颜膏告诉皇上这里面有麝香,这麝香是太后命人放在里面的,只是她们单方面的说辞很难让人信服。
林翡儿也觉得太后的动作快,刚有点苗头,太后就动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后心虚。
她在想下个月太后还会不会让人给她送含有麝香的润颜膏。
“卓公公跟谁走得比较近?”
人不是一下子走的,病了一些天才走的,人临死之前总会交代些什么,说不定卓公公还会把太后的秘密说给其他人。
“好像是罗公公,卓公公认了罗公公当干哥哥,两个人是住在一块的。”
“罗宏永是谁的人?”
如春想了想,摇摇头,罗公公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平日里没见他跟哪位小主走得很近,可能是深藏不露,爬到这个位置的太监就小心谨慎得多。
“说不定罗公公也知道些什么,两人走那么近,他不可能一无所知,不着急,太后既然这般心虚,指不定还会做些什么,狗急跳墙,太后总会露出马脚的,我们再耐心一点。”
“奴婢听娘娘的。”
林翡儿点点头,见悦悦吃完一个龙眼,张口还想要,她又给她剥了一个。
这新鲜的龙眼甘甜多汁,怪不得小孩子喜欢吃。
第87章
“娘娘, 温小主求见。”小石子进来通传。
“快让她进来。”
“佟姐姐……”
一声温柔的声音传来,林翡儿见到温答应穿着一身绣着百合花样的蓝色旗装进来,这旗装正正合身,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 此次若没有温答应的帮忙, 她还不能百分百确定是太后想要害她。
“快进来坐, 妹妹穿这身衣裳很好看,蓝色衬得你皮肤白。”
“姐姐就别笑话我了,我怎么都比不过姐姐容貌倾城。”
“在我眼里,妹妹更好看。”
温雨熙轻笑,晓得是客套话, 但也听着也很开心。
“妹妹,这是新鲜的龙眼, 你吃吃看, 看甜不甜, 悫靖很喜欢吃,连着吃了几个。”
温雨熙瞧着那一盘子剪去枝条, 只剩下光秃秃果肉的龙眼, 如今刚到七月初,这龙眼是十分应季的水果, 她那里可没有龙眼, 应季的水果一般先紧着上头的嫔妃, 底下的人一般是第二批第三批水果送进宫才会轮到她们,她坐下来也剥了一颗, 称赞道:“的确很甜很好吃。”
“喜欢就多吃。”
“不可以, 都是我的。”一旁的悫靖突然开口,把那一盘子龙眼用手臂环住。
温雨熙不由一笑, “你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
“我可以。”
两岁的悫靖开始护食,喜欢什么都说是她的,不让别人吃,林翡儿这阵子正为此头疼,她点了点悫靖的额头,“温姨娘说得对,这么多你也吃不完,你要学会分享才是,哪能让你一个人全都吃了。”
“不行,就是我的。”
说到吃的时候,悫靖口齿清晰。
一旁的大人见到这么护食的悫靖都笑了,林翡儿顺势拿一个,很快把果壳剥了,然后放进嘴里。
悫靖眼睛睁大,感到诧异,她想护住没护住。
林翡儿难得孩子气跟她抢食,两岁的悫靖哪里抢得过她,抢不过她就开始哇哇大哭。
温雨熙也在一旁直笑,她看着可爱的悫靖格格,也忍不住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这次听佟姐姐的话假装怀孕,有那么一刻,她是希望自己真的怀孕的,只是没能如愿,药也喝了不少,她也承宠了不少次,为何还是没有好消息。
如春她们哄小格格。
屋内十分热闹。
康熙过来时便是见到这样一幕,佟佳氏在一旁笑得很开心,而悫靖哭得很大声。
温雨熙一偏头见到皇上,吓得赶紧行礼,“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她这么一行礼,其他人才看到皇上,也纷纷屈膝行礼。
“都起来吧。”
“皇上,你过来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林翡儿看了一眼后头的小石子,皇上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来,若是她们此时在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岂不是被皇上听了去?
小石子只觉得冤枉,皇上不让他通传,他哪里敢违背皇上的旨意。
“是朕没让他们通传的,朕要是让人通传了,哪里还能看到你们如此慌张的样子。”当皇帝当久了,每次见到别人对他毕恭毕敬,有时候难免有恶趣味,想捉弄一下别人,不然总是高处不胜寒也不行,康熙把佟佳氏扶起来。
温雨熙已经起身站在一边,见到皇上亲自扶佟姐姐,垂了垂眼帘,皇上既然是过来承乾宫,想来是过来看佟姐姐的,她在这边显得多余,于是接着说道:“皇上,娘娘,臣妾还有事,臣妾先告退了。”
走出承乾宫后,月珍忍不住嘟囔一句:“小主,其实我们可以多留一会的。”
这是难得见到皇上的机会,月珍觉得佟妃肯定不会介意小主多留一会的。
“留下来做什么?皇上是过来看佟姐姐的,跟我们无关,我们留下来也是多余,皇上眼里没我们。”
温雨熙不想留下来看皇上跟佟姐姐如胶似漆,柔情蜜意的样子,她侍寝的时候,皇上对她也比较温柔,不过温柔之下其实是平淡,只是完成侍寝而已,皇上鲜少跟她亲吻,更不会跟她闲聊,好像侍寝是一项任务,皇上完成这项任务即可。
人是怕比较的,她害怕见到皇上对佟姐姐露出真正温柔的样子,见识到了皇上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她会忍不住心生嫉妒,嫉妒会让人扭曲,她目前倚仗佟姐姐,不能跟佟姐姐产生龃龉,所以还不如不知道,不知道就不会嫉妒,不会痛苦。
她们多留一会儿,皇上也未必会注意到她们,还不如识相一点。
这边,林翡儿正招待皇上,亲自剥了一颗龙眼给皇上,看着越来越少的龙眼,悫靖急急地想把所有龙眼塞到她兜里里面,一边塞一边哇哇大哭。
“悫靖……怎么了?”
“她护食呢,皇上你吃了她的龙眼。”
康熙把悫靖抱在腿上,笑着说:“好啦,皇阿玛等会让人再给悫靖送来十斤,别哭了,待会还会有好多送过来。”
“我只要这个。”
“那皇阿玛不吃你的。”
“姨吃……”
悫靖指着还在偷吃的林翡儿,那眼神充满控诉。
“你佟姨也不能吃了,都收回来,来,皇阿玛陪你捡起来。”
林翡儿见到皇上陪着还在抽噎的悫靖捡龙眼,她的兜里根本装不下了,皇上拿来盘子给她放着,这般有耐心陪小孩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好啦,都是悫靖的,不过这龙眼太大颗,你不能随便塞进嘴里,小心噎着,你们看着点。”
伺候悫靖的人连忙点头应是,在如春的示意下,如夏她们抱走小格格,其他人也慢慢退出去。
林翡儿的手刚刚剥了龙眼,还觉得黏糊糊的,她过去放盆的三角架旁边,洗了洗手,一回头见到皇上坐在炕上,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皇上为什么看着臣妾笑,臣妾脸上有东西?”
“朕回宫好几天了,你怎么不来找朕?”
他刚回宫,她怕他有朝务要忙,有折子要看,哪里敢去找他,嫔妃不都是等着皇上主动过来宠幸嘛,她们是被动的,主动过去找他有争宠之疑,说不定还被指责耽误皇上处理朝政,这后宫的人大多是规规矩矩的,她也不例外,她不想出头,成了特殊招眼的那一个。
“臣妾在这里盼着皇上过来。”
“过来。”
林翡儿走过去,刚走近皇上,手腕就被扯住,一个旋转就坐在皇上的腿上。
“朕怎么没感觉到你是在盼着朕过来?朕觉得你每日过得很充实,怕是没空想朕吧。”
这十几天的确过得充实,她在想法子对付太后,揭穿太后,还要注意内务府跟宁寿宫的动静,只能是抽空想他,她搂着皇上的脖子,主动轻啄皇上的薄唇,柔声说道:“想的,臣妾是想皇上的,臣妾过得充实,但也会想皇上,臣妾是想过去乾清宫找皇上的,但是又怕打扰皇上,皇上每日都那么忙,臣妾只能等着皇上找臣妾。”
“你随时可以过去乾清宫找朕。”
“这是皇上的特许吗?”
“是朕的特许。”
“那皇上可不要嫌臣妾烦你。”
康熙看着她娇俏的样子,她的面色红润不少,想来是病好了,这次好得快,他说:“你知不知道朕出行途中生病了?”
“真的假的?是……臣妾传给皇上的吗?那皇上现在病好了没有,你可不能再把病传给臣妾,臣妾才刚好刚痊愈,不能再生病了,臣妾每日跟悫靖待在一块,不能把病传给悫靖。”
康熙见佟佳氏捂住口鼻,一副怕他把病传给她的样子,气得他直接捏她脸上的肉,他生病还不是她传给他的,她现在反倒嫌弃他了,“朕生病是因为谁,朕是被你传的,你怎么还嫌弃朕?信不信朕治你的罪?”
“皇上,你那日别吻臣妾,皇上也许不会生病,这应该怪皇上才是,怎么怪起臣妾了,生病不好受,臣妾是真的不能再生病,皇上,你放臣妾下来吧,我们还是别离太近。”
康熙耐不住,直接凶狠地吻上去,把气都渡过她,让她嫌弃他,扫荡她唇.腔内的一切,越吻越深。
“嗯……嗯……”呼吸不过来的林翡儿推拒着皇上的胸膛,“皇上……”
“还嫌不嫌弃朕?”
“臣妾不敢了。”
“放心吧,朕也已经病愈了,不会把病传给你。”
康熙见到佟佳氏眼睛一亮,这回不用他主动,她自己就凑过来,两个人又接了一个漫长的吻,之后他把她抱起来,慢慢朝床那边走过去,快二十日没见,他还是很想她的,佟佳氏也勾他勾得紧,搂着他脖子不放。
事后,林翡儿一张脸通红,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又一次在白天做这种事,她都不好意思叫水,一叫水,外面的人就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来……”
“皇上,你还是别叫水了。”
“怎么了?”
林翡儿哪好意思说,她眼珠子转了转,“皇上,要不你回乾清宫再叫水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你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可是我们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刚才又不是没有动静,他们早就知道了,不叫水会不会显得掩耳盗铃了?”
“总之,皇上你不能叫,你回去乾清宫再叫水,乾清宫肯定还有折子等着皇上批阅,皇上,你赶快回去吧,臣妾给你穿衣。”
康熙轻笑,心想还真是掩耳盗铃,她脸皮薄,见她的双颊红通通的,已经害羞到不敢跟他对视,他就顺她一回,“好吧,朕回去再叫水清理,你不用赶朕走,朕还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皇上,你傍晚再翻臣妾的牌子,现在你不能再多待,赶紧起来吧。”
康熙满脸无奈,他怎么也有一日被嫔妃驱赶呢,佟佳氏已经开始拉他起来,给他穿衣,就是不让他在房间内待得更久一些。
“你晚上等着朕。”
“知道了,皇上,你快走吧。”
康熙只好离开,回到乾清宫后才叫水沐浴,正值夏季,比较容易出汗,他不喜欢黏腻的感觉,沐浴过后才觉得清爽,想到佟佳氏,他嘴角微扬。
不过折子还是要看,他很快收收心神,开始看折子。
傍晚,天黑过后,林翡儿原本等着敬事房的人过来,不过都到了酉时末,宫门都快落锁了,人还没过来,去打听的汪德全过来说皇上被永和宫的人叫过去,听说是十四阿哥生病。
林翡儿也就不等了,沐浴过后很快就歇下。
胤禵生病,康熙见到胤禵难受的样子,便决定留下来,跟德妃一起守着胤禵,已经到了亥时,他才回乾清宫,他还记着跟佟佳氏的约定,怕佟佳氏还在傻傻地等他,他让梁九功拿着宫牌去承乾宫走一趟。
梁九功回来说佟妃已经歇下了,他才放心。
第二日傍晚,他翻了佟佳氏的牌子,侍寝的时候,他跟她解释。
“皇上,臣妾明白的,臣妾不怪你。”
“真的不怪朕?你昨晚等了多久?”
“没等多久,臣妾听说皇上去了永和宫,臣妾很快就歇下了,十四阿哥要紧,生病的小孩子需要皇阿玛的关心,臣妾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怪皇上,皇上,你多虑了。”
本来跟她约好,结果他被别的嫔妃叫走,他的确是设想她生气了,没想到她没有,康熙又觉得奇怪,为何她没生气,她为什么不像其他嫔妃那样想认为他是被别人勾走了,这小主嫔妃偶有这样争宠的举动,用小孩子生病把他拉拢过去,然后顺势求他留下来。
“若是朕真的忘了,而翻了德妃的牌子,你会怪朕吗?”
“十四阿哥没生病,然后皇上翻了德妃的牌子,把臣妾给忘了?”
“嗯。”
“那臣妾肯定生气啊。”林翡儿口上是这样说的,但心里却想着她应该也不会生气,皇上翻别人的牌子是常有的事情,她若是为他翻别人的牌子生气,她怕是气不过来了。
“皇上,你答应臣妾的事要做到才对,不过这次是十四阿哥生病,情有可原,臣妾不会因这个而生气。”
可能是跟皇上相处多了,她也慢慢懂得皇上想听什么话,看懂他的情绪,顺着毛总是没错的。
“皇上,你……还来吗?还是我们应该歇息了?”
“不是还没结束,一次都没有,怎么能歇息。”
林翡儿的话语又被吞没。
寝殿内放着的冰山冒出缕缕凉气,可是正处在情浓时的两个人感觉不到凉气,只有燥热,彼此的身体越来越热,互相感染上一层又一层热意,汗水泌出,他们都顾不及。
烛台上的橘黄色烛光照得两个人的影子从两团变成一团,密不可分。
……
康熙三十一年,八月中旬,宫里传来好消息,宣常在有孕,宣常在侍寝这么多年,第一次传出有孕的消息,太后得知此事后,嘉赏后宫每位小主一匹宫绸,以贺喜事。
“没想到宣常在毁容后反而运势上来了。”
承乾宫的小主坐在一块聊天,林翡儿看了一眼说话的敏姐姐,“宣常在这几个月恩宠不少,怀孕也不意外。”
“是啊,宣常在这几个月得宠,反倒是太后带进宫的那三个蒙古格格一直没得恩宠,那三个格格姿色明明不错,皇上却没看上她们。”
说到怀孕,林翡儿忍不住瞥一眼梁答应,怕她听到后不好受。
“娘娘,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孩子可能注定跟我没有缘分,我已经不想孩子的事情了。”梁答应察觉到她的目光,反而开始宽慰她。
“好在承乾宫有悫靖,不然我们承乾宫真的是人丁凋零。”那拉贵人叹口气,有些感慨。
梁答应笑道:“悫靖格格是一个顶十个,自从学会走路后,哪还能制得住她,满承乾宫跑,还不怕生,如今也会认人了,见到我都知道我是谁了。”
几人纷纷看向一旁玩耍的悫靖,她两条小短腿还是一颤一颤地走路,手里拿着她刚摘的花,前后左右都有伺候的奴才,生怕她摔着。
……
另一边的咸福宫,太后难得主动过去咸福宫,平日里都是娅芬过来找宁寿宫找她,她满脸笑意地看着娅芬,娅芬不是刚怀孕,她是怀孕两个多月了,已经被太医诊出二脉,皇上巡幸京畿前已经怀孕了,只是一直没对外公布而已。
娅芬从十八岁侍寝,如今都二十四岁了,才第一次怀孕,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皇嗣,没想到还是有福气,终于怀上了。
“躺着躺着,别起来,你还没过三个月,一定要躺着。”
太后制止娅芬起身的动作。
“安胎药喝了没有?”
“姑姑,我今日的安胎药已经喝了,姑姑,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喝安胎药的。”娅芬倚在床头上,腿伸直半坐着,柳杏拿着扇子给她扇风。
本来咸福宫也是可以有冰山的,先前在炎热的夏日,姑姑也会让人给她送冰山,不过因为她怀孕,姑姑反而不让她用冰了,说是冰块寒气,对胎儿不好,为了孩子,她只能耐着热,让人用扇子给她扇风,可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她额间还是出了一些汗。
因在咸福宫,她穿着单薄,薄薄的一层纱衣,能将皮肤透出来的那一种,太监没有她的同意,也不会妄然闯进来,所以她大大咧咧地敞开衣领,只为了能散热。
太后也见怪不怪,毕竟算是自己的侄女,她哪里都看过了,又同是女子,更不会在意这些,她目光只落在娅芬肚子上,她肚子倒是有些紧致,皮开始撑起来了,说明这胎儿在长大。
第88章
“要按时喝, 太医说了你这一胎胎象不是很稳,你身子弱,必须要喝安胎药,好好躺着, 千万别累着, 有什么事就让奴才去做, 前三个月过去再说。”
太后真心盼着从娅芬肚子里生出一个阿哥,判了这么多年才盼到,自然不希望出什么意外,她要细细叮嘱咸福宫的奴才,常在过口的食物一定要有人去膳房那边盯着, 呈上来后一定要试菜,后用银针验毒。
叮嘱万奴才后, 太后目光又落在娅芬身上, 慈爱地握着她的手, 继续叮嘱道:“奴才要小心,你这个主子也要小心, 别人送过来的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不管是哪个嫔妃,这宫里是人心隔肚皮, 只有姑姑是真心待你好。”
“姑姑, 我知道的, 我一定会小心的。”娅芬靠在太后身上撒娇,“况且有姑姑护着我, 谁敢害我, 姑姑,我真的不能用冰吗?这屋内真的很热。”
“不能, 冰块如此寒凉,为了肚子里的阿哥,你得忍忍,这八月很快就过去了,别耍小性子,你都是要当额娘的人,怎么还像小孩子。”
娅芬撅着嘴,这八月正是最热的时候,她不能出门,天天闷在房间里,屋子内不透风,她快热化了,不过姑姑说得对,为了孩子,她不能任性。
“皇上还没有来看过我。”
她怀孕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可是皇上还没来看过她,她希望皇上跟她一样是期盼孩子的到来的,过了这么些天,皇上一次都没有过来,娅芬不免觉得失望,当初佟妃怀孕的时候,皇上很快过去探望佟妃。
“皇上朝政繁忙,你啊,心思别放在皇上身上,应该放在孩子身上。”
太后晓得娅芬对皇上是有几分喜欢的,女孩子家的那种喜欢,只是她觉得在这后宫,唯独不能喜欢皇上,后宫的女人可以喜欢权力,可以喜欢锦衣玉食的日子,可以喜欢华贵的绫罗绸缎,可以喜欢身边尽是伺候的奴才、衣来伸手的日常,唯独喜欢上皇上是愚蠢的,因为注定会受伤,帝王总是无情的,不过顾及娅芬在怀孕,怀孕之人应该保持心情愉悦,她也就不念叨她。
“皇上再忙能忙到哪里去,过来一趟又用不了多久。”
“娅芬,对皇上,你不应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皇上是一国之君,他每日要忙的事情很多,不可能盯着后宫一个女人。”
见姑姑神情变得严肃,娅芬不敢多话,连忙说她知道了。
太后也转了话题,问她这阵子有没有孕吐。
娅芬眉毛一挑,高兴道:“姑姑,我没有孕吐,这阵子我吃什么都觉得好吃,我胖了很多。”
“没有就好,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不像那些中原女子那般娇弱,想当初姑姑的额娘怀着姑姑的时候都还能在草原上骑马奔腾,我们没那么娇气,这孩子生下来应该也像我们那里的男子一样皮实。”
太后在咸福宫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过了三日,太后听说娅芬见血,急匆匆从宁寿宫过去咸福宫,人还没到屋内就先出声了,语气担忧着急:“怎么会见血?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会见血?”
翠喜她们搀着太后进来。
娅芬还是坐在床上,一见到太后过来就扑进她怀里,哽咽道:“姑姑,我好害怕。”
太后坐在床边,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怎么回事?太医呢,去把鲁太医请过来,鲁太医医术高明,你们这帮奴才杵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太医啊。”
柳杏赶忙解释道:“太后娘娘,太医已经来过了,刚刚离开,小主不是下面出血,是卷卷跳起来不小心挠到小主的手背,挠了一道伤痕,小主受惊了,觉得肚子疼,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只让小主好好喝安胎药。”
太后听到不是下面出血,人才松一口气,她看着惊慌的娅芬,“既然没事,为何要这样吓姑姑。”
“我是真的感觉到肚子疼,我怕孩子出事。”
太后明白这是娅芬第一次怀孕,容易小题大做,她可能分不清什么是普通的肚子疼还是孩子出事,这妇人怀孕越到后期,这肚子越会不舒服,这肚子时常感觉到压迫跟下坠,连腰间都会酸痛不已的,既然不是下面出血,应该没有大碍。
“那只猫养了这么些年,还会挠自己的主子,养着有什么用,完全养不熟,赶紧把它处理掉了,免得它下一次再惊着主子,这怀孕的人也不适合养宠物。”太后直接吩咐道,让人把猫处理了,眼神凌厉。
娅芬一听要把卷卷处理掉,处理掉便是弄死,她也立即不说肚子疼,收起哭脸,她养了卷卷这么多年,在宫里的日子无聊,有一只猫陪在她身边,她觉得日子好过许多,卷卷平日里是很乖巧的,许是她怀孕后不能再抱它遛它,它觉得被冷落了,情绪才突然狂躁起来,她两只手抓着姑姑的手臂,替卷卷求情,“姑姑,卷卷平日很乖很听话的,我只是被挠一下手背,不是大伤,还是让它留在咸福宫吧。”
“它这次是挠伤你的手背,下次还不知道挠哪里,万一下次你被惊着摔倒伤着孩子怎么办,一只猫而已,没了就没了,犯得着为一只猫求情吗?”
“姑姑,不会的,我不会摔着的,姑姑,你就放过卷卷吧,我真的没事,是我大惊小怪了,我肚子已经不疼了,柳杏,你快去把安胎药给我端过来。”
娅芬当着太后的面灌下一碗安胎药,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她已经无碍,怕姑姑纠缠在卷卷的问题上,她又说到后宫小主嫔妃给她送来一些东西,恭喜她怀上皇嗣。
“都送了什么?”
“柳杏,柳桃,你们去把东西拿过来。”
太后瞧着那些东西,有几对双如意、白玉玉佩、水晶双耳觥、釉瓶与一些金银珠钗,新鲜的衣服料子好几匹,两个奴才在一旁介绍说哪些东西是谁送的,她本来不想听,不过目光一瞥,突然瞥见那白玉盒子,“等一下,那是润颜膏吗?”
柳杏点头,把那两盒润颜膏拿出来,“太后娘娘的眼睛真尖,是润颜膏,这是德妃娘娘送过来的,德妃娘娘说这润颜膏能除皱除纹,说是到后面肚子上会有很多妊娠纹,一条条像是爬虫一样蔓延在肚子上,这润颜膏常常往肚子上抹,那妊娠纹会少很多,不过小主现在肚子还没有德妃所说的妊娠纹,这润颜膏还没抹过。”
太后立即沉脸,冷声道:“不许将这东西拿给你家主子用,尤其是不能用在肚子上。”
娅芬不明所以,“姑姑,怎么了,这润颜膏有什么问题吗?”
太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德妃送来的润颜膏又不是佟妃送过来的,况且佟妃怕是还不知道润颜膏有问题,佟妃若是知道,也不会每个月按时去内务府领润颜膏,她示意柳杏把那两盒润颜膏拿过来给她看一眼,给佟妃的润颜膏盒身都是有特殊标记的,她细看一遍没有看到那个标记,说明这润颜膏没问题。
“姑姑……”
太后放下润颜膏,恢复神态后才解释道:“这润颜膏里面掺了很多种药物,谁也不知道里面掺着的药物对胎儿是有利还是有害,即便是德妃送过来的,也要万分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是什么膏,都尽量少往身上用,尤其现在是怀孕的特殊时期,这两瓶润颜膏先收好,不要拿出来用,算了,还是先扔掉吧,免得里面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香味被闻到。”
太后许是心虚,怕内务府的人分发错误,万一把分给佟妃的润颜膏分给德妃,而德妃又转送给娅芬,被娅芬用上,岂不是会害得娅芬小产,那里面可是有致人小产出血的麝香,那润颜膏留不得。
娅芬觉得可惜,这润颜膏难得,中药堂那边制得少,毕竟名贵的药材稀缺,天然的珍珠粉也不易得,只有得宠的嫔妃才得一两瓶润颜膏,她也是沾了姑姑的光才每个月得一瓶,不然以她常在的位份是没有的,德妃一下子送过来两瓶,她还觉得德妃大方呢,扔掉的话就太浪费了。
“姑姑,我怀孕的时候不用就是,不用扔掉,收起来就好。”
“听姑姑的,把它们扔掉,没什么比你肚中的胎儿更重要,几盒润颜膏而已,等你生下阿哥,姑姑再让内务府那边给你多送几盒。”
“那柳杏,你等会把它们扔掉吧。”
太后这才笑了笑,又问了佟妃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好像就两根步摇跟两匹宫绸。”
佟妃比不上德妃大方,德妃不仅仅送了润颜膏,一些首饰也没少送,不像佟妃只有两根寒酸的步摇,不过她与佟妃的关系一般,她也不指望佟妃会多送她什么。
太后临走前还是叮嘱别再让那只猫近身,免得惊着大人也惊着孩子,润颜膏要扔掉,别的嫔妃送过来的胭脂脂粉也要慎用,最好是能不用就不用。
娅芬点头应是,不过待太后走后,她还是不舍得把那两瓶润颜膏丢掉,只是让柳杏她们暂且收起来。
……
到了九月,宣常在这一胎已然过了三个月,据说胎象稳定了。
“娘娘,绣衣房的绣娘过来了。”
林翡儿让人请进来,进来的是绣衣房的秋菊,秋菊行完礼后说是给她量身,要制作今年的秋衣,前面几年也是秋菊给她量身。
秋菊年纪不大,约莫二十来岁,不过她已经是宫里资深的绣娘,从十岁开始便进宫,进了绣衣房当绣娘当到现在,这个月量了身子,下个月就能制出秋衣了,主子的新衣,她们向来不敢有丝毫耽搁。
“娘娘,你可有中意的样式?”
“本宫都可以。”
秋菊也觉得佟妃好伺候,向来不会提太多要求,对送过来的衣裳都是满意的,她量完身后说娘娘身子宽了些许。
“本宫是胖了吗?”
秋菊不敢说胖了,只是说娘娘身子变得匀称了。
“胖了就好。”林翡儿这身子骨先前的确很虚弱,胖了其实是好事,都说胖的人若是生病,减掉的是身上的肉,若是瘦的人没肉可减,反而很危险,等于是身上的肉是一层防护,她先前那样反而不大健康,太瘦了,虚弱无力。
秋菊量完后便离开了。
林翡儿过去陪悦悦,悦悦如今都两岁半了,说话伶俐清晰许多,不过这宫里的格格不像阿哥那样五六岁便要去上书房,格格可能等年纪再大一些,只请一些教习嬷嬷教她们规矩以及管家看账本的本事,系统的识字是没有的,她怕悦悦大字不识,开始有意识地教她识字。
在她陪悦悦的时候,瞥到如春跟绿枝小声耳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她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娘娘,没什么事,是红叶她过来想见娘娘,不过奴婢觉得还是不见为好,正想让绿枝出去将红叶打发走。”如春抢着回道。
“打发走吧,她能来见本宫,说明她没事。”
“奴婢这就把她打发走。”
绿枝出去后,如春看着陪着小格格玩的娘娘,不知不觉中娘娘已经不是先前那个非常心善心软的人,至少没有烂好心,慢慢已经开始学会拒绝人,有一点点棱角了。
……
另一边的红叶一个人过来承乾宫,一个人回去,身边没有伺候的人,等她回到延禧宫,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原本伺候她的海棠并不在房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来,一回来便是冷嘲热讽。
“这是佟妃娘娘有没有搭理主子吗?主子是又被拒之门外了?”
对于海棠的冷嘲热讽,红叶只是坐在那,手里捏着帕子,她本以为自己当了主子便可以摆脱掉以前当奴婢的阴影,只是没想到皇上虽然封她为庶妃,但从来没翻过她的牌子,她在后宫比隐形人还不如,皇上压根不记得她这个人,她以为以前当奴婢当宫女比较可怜,可现在当主子更可怜,谁都可以欺负她,连原本应该伺候她的人都可以对她冷言冷语,压根看不起她。
“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想到还是土鸡一个,连自己的主子都不帮你,你往后还有什么指望,我被分到你身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跟了一个不得宠的小主,天天受尽别人的白眼,不对,你压根不是主子,你跟我一样都是宫女才是。”
海棠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指责她,红叶没想到这宫里不受宠的主子比受宠主子身边的奴婢还不如,人人都可以欺负,先前她是娘娘身边的侍女,底下的人反而对她毕恭毕敬,不敢得罪她,成了主子后,那帮奴才连看都不带正眼看她。
延禧宫的恵妃也是不管事的,才不管你过的是好是坏,在延禧宫,想要过得好就只能是靠自己,红叶看了一眼海棠,说时辰不早了,她该去拿膳了。
“要去你自个去,我不去,既然是你自己想吃,你就自己去拿,你之前肯定也为主子拿过膳,你晓得去哪里拿。”
“我是你的主子。”红叶这人也不大擅长跟人争吵,只硬邦邦地说了这句。
海棠冷哼一声,不满道:“你是我的主子,别人跟着主子都是吃饱喝足,我跟着你有什么好处,除了被人欺凌,我什么好处都没有,你是我的主子又怎么样,你如今这样跟我有什么区别,你多次找佟妃,你看人家佟妃理你吗?谁不知道你是被扫地出门的,佟妃对你都没有主仆的情谊了,要想吃饭就自己去拿,我不会再帮你拿了,还有你的衣服,我也不会帮你洗了。”
说完,海棠就走出去了,半天不见人影。
红叶无奈,她饿了,海棠不愿意帮她拿膳,她只能自己去拿,得放下主子的尊严,她现在的确算不上是一个正经的主子,比宫女还不如,她不由对娘娘生出几分怨恨,她是勤勤恳恳伺候娘娘那么多年,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到头来,娘娘什么都不肯帮她,任由她在宫里一再被欺负,谁都看不起,还有绿枝她们,每次她前去承乾宫时,她们都不愿意帮她,只想着赶她走,她去那么多次,连娘娘的面都没见着。
她起身,自己去膳房那边拿膳,好在膳房的人没有刁难她,可能正是用膳的时辰,他们忙碌,没空刁难她,她回来的时候见到海棠跟延禧宫洒扫的宫女太监聚在一块闲聊,她隐隐听到他们在说她,可是她却没有理由去反驳,她匆匆提着食盒进屋。
膳食是热的,不过这会是天热,太热的膳食反而吃不下,红叶强迫自己进食,至少今日的膳食不是冷的,也不是馊的,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想到娘娘如今这么得宠,皇上对娘娘恩宠有加,谁都知道娘娘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子,可是娘娘却不愿意对她施一次援手,哪怕是帮她一次也好。
还有皇上,皇上为何将她封为小主,却不愿意让她侍寝,可能是想到外面的人正在说她,肯定说很多难听的话,红叶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一般,食不下咽,却又强迫自己吃下去,到了晚膳,可能膳食就没那么好了。
红叶不由想起器宇不凡的皇上,其实只要宠幸她一次,她便能摆脱今日的困境,为何皇上不愿意翻她牌子,是不是娘娘跟皇上说了什么,娘娘如此得宠,她若是从中阻挠,她是不是没有侍寝的机会?一定是娘娘从中阻挠了,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久没有机会侍寝。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红叶哭得厉害,越想越怨恨,最后实在吃不下才作罢,无事可做的她用过膳后又出去洗衣服,她的衣服也要自己洗,好在这会儿是九月,不是严冬,严冬的话要自己打水,手浸入冰凉的水里更是疼痛难耐。
那群人还在聚在一起,她走过去时,她感觉到他们奚落的目光,那窸窸窣窣的言语声好似一把把刀射穿她,她加快脚步,将自己的衣裳捶洗干净后,她把它们晒在后院里,然后才回屋。
海棠还没有回来,她便关上门,准备睡一觉,睡一觉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也不用想他们此时在嘲笑她什么,不过没睡多久,门哐哐被砸,她只好起身去开门。
“你怎么把我关在外面了?”
“我要睡觉,自然要关门。”
“可是我也是住在这里的,你怎么能关门,都到这个时候,你还耍你主子的脾气,有本事你让皇上翻你的牌子啊。”
海棠跟她是同住一屋的,房间内有一张小床是海棠睡的,红叶不由想到自己在承乾宫的日子,她有时候也是睡在娘娘的房间里,不过娘娘的房间其实是寝殿,分里间外间,她们睡在外间的铺炕上,铺炕其实可以容得下十几个人挤在一块,不过平日里只有她们几个工人夜里轮流着睡,有时候她们还有去梢间歇息。
红叶有点想念跟绿枝挤在一块睡的日子,她们夜里还会说说话,那个时候她们都是快乐的,不像跟海棠睡在一屋,海棠只会对她冷嘲热讽,根本不把她当主子,更像是把她当仇人,完全不会尊重她。
“你再把我关在外面,我就去告诉惠妃娘娘,说你虐待奴才。”
红叶难得反击道:“那不如你现在就去告诉惠妃娘娘,你看惠妃娘娘会不会理你。”
“你……”
“我什么我,我要睡觉了,你干什么都轻一点。”红叶说完又回床上躺着。
憋气的海棠自然不会放轻动作,反而故意把动静弄到最大,吵得厉害。
红叶也只是瞥她一眼,然后放下床帐,不再看她,在里面继续睡觉,睡是睡不着的,她去承乾宫那么多次,娘娘一次都没有见她,怕是她去再多次,娘娘都不愿意见她了。
娘娘还吃斋念佛,没想到是这般铁石心肠的人。
红叶想着承乾宫的人,越想越生气,为何她们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帮她,她也没做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无非是想当主子,谁不想当主子啊,谁愿意一直当奴才,是人都想往上走的,这不可能怪她,为何她们要怪她。
外头的人见她不搭理,自个也不闹腾了,她是没听着什么动静,她也不管她,反正都这样了,她们也不可能和好,要么她自己去跟内务府的人申请调离到别的主子那,要么她们就这样处着。
红叶擦掉眼泪,深深地叹口气。
第89章
红叶那边过得如何, 林翡儿知道得不多,她不会让人去打听,有悦悦在,她每天的日子的确过得相对充实, 尤其是两岁大的小孩充满求知欲, 为什么挂在嘴边, 动不动就为什么。
傍晚,酉时三刻,天已经黑了,紫禁城也笼罩在黑暗中,各宫开始亮起宫灯, 被翻牌子的林翡儿坐上轿辇前往乾清宫。
等她到乾清宫时,见到皇上站在大殿门口, 抬头不知道在望什么, 她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很快就被抓住。
“皇上在看什么?”
“朕许久没抬头望过空中的月亮了,今日发现这月亮比中秋那日还要圆。”
林翡儿跟着抬头, 她发现自己心境不如以前, 没有以前那种赏月观月时完全静心沉浸的心态,她看一会儿便忍不住侧目看身边的人, 注意力有一部分在被紧抓着的右手上, 手掌的温热传递给她, 她反而想看他的手。
皇上除了写字批折子,大概其它事情不需要他来做, 他的手掌其实很柔软, 茧子不多,一摸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双手, 没干过重活。
“冷吗?”看了一会儿的康熙觉得夜间雾气重了,秋风凉爽,他怕佟佳氏站在外面会冷,揽着她的肩膀。
“不冷。”
“朕的手有什么可看的?”
“臣妾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比起天上的月亮,这会儿臣妾反而更想看皇上的手,臣妾也不知道臣妾怎么了。”
康熙一听这话,尤其是佟佳氏说得认真真挚,他的心反而被击了一下,对上她那双清澈的黑眸,那里面映出一个小小的他,在她心里,他是不是比月亮好看,花月不如人。
康熙觉得佟佳氏原来是会说情话的,一说还能抚慰他的心,他看着她,不由地亲上去。
乾清宫的一众奴才都惊住了,怎么在殿外就亲上了?他们也不敢多看,纷纷低下头。
亲完后,康熙才揽着佟佳氏进去,让人备水沐浴。
事后,林翡儿趴在皇上怀里,为何她明明多吃肉,体力还是不行,只觉得累得慌。
康熙抚摸着佟佳氏的后背,即使佟佳氏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他也不觉得重,不觉得被压住,反而喜欢她这么贴着他,以前他事后都急着叫水,现在想就这样静静待一会儿。
三藩、河务、漕运一向是他作为皇帝关心重视的三大事务,三藩已经解决,不过这河务跟漕运屡出问题,他上一次南巡时阅视过河图水坝施工图,不过今年八月连着下雨,那水坝被雨水冲毁些许,若是雨水都能冲毁建好的水坝,等到黄河急流冲下来,那水坝岂不是更不堪一击。
得知此事后,他便把河道总督给任免了,任命新的河道总督,同时派人前去调查原先派发下去的库银,一查发现原河道总督私吞了河道库银几万两,导致施工简陋,偷工减料,水坝极其不坚固,连着几天的暴雨就出现问题。
他今日为这河道水运的事烦心,这会才觉得心情好一些,有时候床第之事能纾解压力,尤其是跟喜欢的人一起。
“皇上,该叫水了。”
康熙见趴在身上的人说话了,她想从他身上下来,被他制住,“不着急,我们再来一次。”
“皇上,你……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明日朕可以起晚一些。”
林翡儿还没来得及反对,人被翻个身,她成了在下面那一个。
今晚康熙格外尽兴,尽兴过后自然心情大好,第二次过后才叫了水。
翌日,康熙等佟佳氏离开乾清宫后,他叫来梁九功,让他拟一张清单,给佟妃的赏赐,他好久没赏过她东西了。
梁九功又把差事吩咐下去,清单拟好之后给皇上过目,皇上没有意见后,他再把清单上的东西拿过去承乾宫,宣赏。
后宫其它小主嫔妃知道皇上给佟妃赏赐,而且是只给佟妃一个人,羡慕嫉妒恨,可是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也别无他法,谁敢跟皇上唱反调啊,皇上宠着的人,她们哪敢乱说什么。
这后宫除了一些节日,皇上几乎没单独给过小主赏赐了。
咸福宫的娅芬晓得皇上给佟妃赏赐后,她气得牙痒痒,她怀孕后,皇上都没有让人给她送赏赐,她这一胎已经快四个月了,皇上的影子都没见到。
姑姑说皇上忙,可是皇上忙都不忘召佟妃侍寝,不忘给佟妃赏赐,她这个怀着皇嗣的常在比不过得宠的妃子,皇上太厚此薄彼了。
明知不能情绪激动,娅芬还是抹了几滴眼泪,她从十岁进宫,进宫后便知道自己以后是皇上的女人,盼着自己长大后侍寝,侍寝后,本以为皇上会喜欢她,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她从未感觉到皇上表哥的喜欢,她也是唤皇上表哥的,同为表妹,她与佟妃为何差距这么大。
可能是怀孕的人心思容易敏感,娅芬一哭反而有点停不下来了,卷卷跑到她床上,趴在一边,她把它抱过来,抱着它哭。
“小主,你怎么了?”
“我没事。”
“小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娅芬摇摇头说她没事。
“小主可是听到佟妃得了赏赐而伤心?”柳杏毕竟在自家小主身边多年,猜得到她几分心思,她忍不住安慰道:“小主,可是佟妃没有孩子,膝下只有一个不是亲生的格格,小主若是生下阿哥,你比佟妃更尊贵,一些赏赐而已,小主想要什么,太后都可以给你。”
“我只想要皇上的宠爱。”
正因为什么都不缺,她才想要得到自己缺的东西,娅芬从小锦衣玉食,这么多年一直渴求皇上的宠爱,一直没得到过,所以才这么不甘心。
“可是皇上的宠爱没有子嗣重要,当年德妃也得宠,可如今德妃比不过佟妃,可是没人敢轻待德妃,正是因为德妃生了阿哥。”
“柳杏,我都知道的,你不用跟我多说。”
柳杏也只好把话忍回去,好在自家小主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她命人去端来安胎药,等汤药变凉些许后,她递给小主。
娅芬想着再过几个月生下阿哥,她也能继续承宠了,现在的确是阿哥要紧,姑姑都盼着她生下阿哥,她若是没生下阿哥,那三个新人怕是要代替她了。
她喝下安胎药觉得疲倦,慢慢躺下来就睡着了。
不过睡着睡着,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她一下子惊醒,自己伸手到下面摸,摸到湿润的液体,她抬出手一看,手上已经沾着血,她害怕地尖叫一声。
“小主……”
外头的柳杏柳桃立即跑进来,见到自家小主沾着血的手也吓一跳,“小主,哪里来的血?”
“是下面,我下面流血了。”娅芬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她们,眼神其实很茫然,没有焦点,她不明白自己只是睡一觉怎么就流这么多血,流这么多血,她的孩子还保得住吗?
柳杏跟柳桃反应过来立即喊人去请太医,也让人赶紧去宁寿宫跑一趟告诉太后,她们掀开被子一看,被子跟垫子都有血,不知道流了多久。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她们都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流血,只想着先止血,还有就是烧热水之类的,毕竟孩子保不住,这胎儿可是要产出来的,不能留在肚中。
太后的宁寿宫离得稍微远一些,还是太医医女们先赶到,看宣常在这样子都知道是小产了,胎儿保不住,流太多血了,不过太后还没过来,他们不敢擅自做决定,只能先帮宣常在止血。
“救救我的孩子,你们快救救我的孩子……”娅芬躺在床上虚弱道,她先前还想着皇上的宠爱,对这个孩子不是特别在意,可是这孩子快要没了,她又十分后悔,迫切地想要留住自己的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它已经快四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它便能足月诞下,到时候能跟她说话,能走能跳,比卷卷还活泼,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留住她的孩子。
太医们给宣常在施针,尽量控制住血不要往外流,没人敢真的应下宣常在的话,只能是宽慰她,他们会尽全力医治。
“鲁太医,你医术高明,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微臣会尽全力,常在小主,你先嚼几片参片。”
顾不上参片的苦涩,娅芬抓了一把放在嘴里直接嚼。
太后过来时,娅芬的血倒是止住了,不过脸色很苍白,失了很多血的她哭都哭不出来,太后见状,晓得娅芬此时情绪不对,她把鲁太医叫过去一旁了解情况,知道孩子保不住后,她也差点昏过去,两眼发黑,好在旁边有人搀扶。
“怎么会这样?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血?”
几个太医无人回答。
“哀家问你们话呢,为何会突然出血?”
太后凌厉的目光看向几个太医,目光在谢太医身上停留多一会儿。
他们纷纷跪下来,说是不知为何,他们过来时宣常在便在出血,如此大量出血,他们怀疑宣常在吃错什么活血化瘀的药物才导致出血的。
“你们是说有人给宣常在下药?”
“臣等只是猜测,太后,现在是救宣常在的命要紧,那针灸只能控制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宣常在怕是还会继续出血,这胎儿要在这半个时辰内拿出来,不然等会大出血,大人就有生命危险了。”鲁太医毕竟是医者,想着救人要紧,至于谁给宣常在下药,等会再论,不能错过施救的时辰。
太后看到那么多血,也知孩子保不住,她脸色灰白,盼了几年的孩子就这样没了,让她如何甘心啊,不过人还等着太医救命,她无奈挥挥手,示意太医先去救人。
等太医进去后,太后差点站不住,示意翠喜快扶她坐下,她坐在外间,听着里间的动静,哪怕是经历过那么多事,她身子还是微微颤抖。
“翠喜,天要亡我们博尔济吉特氏啊,哀家只是想要有一个阿哥维系皇家跟科尔沁部的关系而已啊。”
“太后,宣常在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你命人去请皇上,现在把咸福宫封了,不然任何人外出,有人谋害皇嗣,哀家不能让他逃走了!”
冷静过后的太后眼神变得锐利,抓着桌子角的手掌心都开始发白,听到里面痛苦的哀嚎声,太后也不忍心听,可是又很担心,一直望着里间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太后把娅芬身边伺候的奴才都叫过来,询问他们今日宣常在都吃了什么。
娅芬虽然是常在,不过她一直住在咸福宫,咸福宫没人的位份比她更高,只住着两个庶妃,住的小主不多,也有专属的膳房,不用过去外面的大御膳房那边,太后听着他们说娅芬都吃了什么,谁负责哪道菜都是有迹可循,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
“柳杏,你家小主什么时候开始出血的?”
“小主是喝了一碗安胎药觉得困倦便歇下了,小主睡一觉醒来后就出血了。”
“那安胎药的药渣可还留着?”
“还留着,正在药罐子里面。”
太后命她去拿过来,她不懂医理,分不清这些熬煮过后的药渣都是什么,要等到太医检查过后才知道这些药渣都是什么,安胎药的药方也还保留着。
太后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是什么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下药,她又让去太医院去请别的当值太医,让太医先看那些药渣,她盯着那两个太医,见到他们神情凝重,来回辨别。
“可是这些药渣有什么问题?”
他们立即跪下,说这些药渣里面含有不少麝香,里面的麝香浓烈,足以让一个孕妇流产堕胎。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微臣不敢说谎。”
太后没想到好好的安胎药竟然变成堕胎药,这安胎药吃了几个月都没问题,是不是今日的安胎药才被人下了麝香,目的就是让娅芬流产,那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直接往安胎药里面下麝香。
太后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恨不得把这些奴才通通都杀了。
“查,立即给哀家查,这安胎药是何人熬煮的,经过谁的手?”
咸福宫的奴才们都已经冷汗连连,一个个审问过去,他们知晓怕是今日过后,他们都有可能被牵连,一个都逃不掉,有可能会没命。
皇帝过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的事情,连德妃跟恵妃都过来了,荣妃比她们晚一会儿。
大堂内跪着一批奴才,外面还跪着一批,咸福宫所有小主奴才都跪在这里了。
堂内寂静一片,无人说话,有人恐惧害怕,有人面色相对平静。
第90章
林翡儿是听说皇上、德妃她们都过去咸福宫, 连贵妃都过去了,她毕竟也是四妃之一,其他人都过去,她不去会显得突兀, 于是她只好收拾收拾也过去了。
她算是晚到的, 一进去咸福宫的堂内, 除了主子,奴才们都是跪着的,堂内肃穆,皇上太后坐在主位,贵妃她们坐在左右两侧, 这阵仗具有三堂会审的架势,她行完礼后便到恵妃下位的空椅上坐下。
她来到之前只知道宣常在出血, 疑似小产, 可眼前这架势似乎宣常在小产另有隐情, 不知宣常在此时是否度过险关,四个月的胎儿怕是已经成形了。
堂内无人说话, 直到有太医们从里屋出来, 说是胎儿已经取出,他们已经为宣常在缝合好伤口, 宣常在人已经昏过去, 不过血也止住了。
“太后说宣常在几个时辰前喝的安胎药里面含有麝香, 你们几个太医也看看那些药渣是否真的含有麝香。”
刚为宣常在救治的鲁太医他们接过用油纸包着的药渣,几个人一一细闻辨别药渣, 都说里面确是含有麝香。
皇上开始查问宣常在安胎药的药方是谁开的, 又是谁去抓的药,谁煎的药, 平日里谁过来给宣常在把平安脉,一一追查上去,谁负责哪一环都是比较清晰的,大家不敢推诿,唯独没有承认是他们将麝香放进安胎药里面的。
太后面色冷凝,怒斥道:“不是你们,那还能有谁?这麝香难道平白无故地进了安胎药里面,你们若是不承认,那便通通拉出去杖毙,你们几个太医也是,好好的安胎药竟然出现麝香,是你们太医及太医院的失职,你们日日过来给宣常在把平安脉,竟无一人察觉宣常在身子不适,且麝香是禁药,必定是你们当中有人将禁药带入宫内,既如此,负责给宣常在把平安脉的谢太医跟董太医也难辞其咎,一并杖毙!”
奴才们跟太医们纷纷求饶,太后说要杖毙的人有十余人,一时之间,大堂内充斥着求饶的声音。
“皇额娘息怒,平日里宣常在既然每日都喝安胎药,前些日子一直无恙,唯独今日喝了安胎药却突然流产,可见只是今日安胎药被下了麝香,只需将今日负责抓药煎药端药的奴才严刑拷问一番,说不定能问出真相,其他人可能是无辜被牵连,通通杖毙对他们而言并不公平,来人啊,把这几个人拉下去严刑拷问,务必让他们吐出真相。”
好几个咸福宫的奴才宫女被拉下去,哭诉求饶的声音从刚开始的凄厉再到无声。
太后没想到皇上只惩处咸福宫的奴才,那帮奴才是有错,但谁都知道奴才们也是听令行事,那些奴才指不定听了哪个主子的命令才敢往里面下麝香,即便是对那几个奴才严刑拷问,他们若是不说,这事岂不是就这样了结,死几个奴才而已,更何况死的还是咸福宫的奴才。
“皇上,这麝香是禁药,太医院的中药堂那边的麝香有没有减少,是不是也该查一查?”
“皇额娘说得对,朕会让人去查的,不过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事关皇嗣,还得继续追查下去,那几个奴才接触过哪些人都得细查,太医院的确存在失职的地方,没能护住宣常在肚中的胎儿,今日在场所有太医都罚俸禄三个月,给宣常在把过平安脉的太医再追加三个月,宣常在刚刚落胎,身子虚弱,梁九功,你再让内务府送过来几个干活利落的奴才过来伺候宣常在,此事先这样,不要打扰宣常在静养。”
太后瞥了一眼皇上,皇上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她听着哪里不对,都已经明确查到害娅芬流产的源头,可皇上好似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到头来还是只责罚几个奴才而已,虽说此事还需要细查,可就怕事情查到最后不了而了,罚俸禄算得了什么,那些太医平日里得到宫里小主的打赏怕是都超过他们的俸禄,几个月的俸禄算得了什么。
幕后凶手找不到,要她如何甘心,可这事谁都不认,太后瞧着柳杏她们也不像是会背主的奴才,麝香究竟从何而来还不得而知,刚才的审问中好像这麝香凭空出现,被弄进安胎药里面,究竟是谁要害娅芬肚中的胎儿?
皇上他真的会继续追查下去吗?
太后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听皇上这么一说,她也知道此事只能暂且这样了,只希望严刑拷打能让那几个奴才吐露出些什么,不然此事怕是只能无疾而终。
“哀家听皇上的,皇上既然决定,哀家没有意见,娅芬刚落胎,身子虚弱,的确需要静养,皇上,你领着嫔妃们先回去吧,两个太医留下复诊,以防娅芬身子后续出现问题。”
众人散去。
太后叫来翠喜,让她带着人过去看看那几个被打的奴才,最好是人要留着几口气,不要把人打死,她到时候还要亲自审问他们。
吩咐完所有事情后,折腾一圈,凶手没找到,娅芬又命悬一线,太后在其他人都退下去后终于面露疲惫,手撑着额头,闭目沉思。
“主子,你要回宁寿宫吗?”翠宁见太后疲倦,问了一句。
“暂且不用,哀家要等娅芬醒来再说,宣常在怎么样了?”
“常在还在昏睡。”
“扶哀家进去看看。”
太后走进房间内,这屋内已经换了新的被褥,血腥味也已经淡去,方才血水是一盆接着一盆出去,此时的娅芬脸上血色近无,平静地躺在床上,若是胸膛微弱的起伏,还以为人已经走了。
这宫里的女人小产落胎之事非常多,皇上怕是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所以皇上不会因此大动干戈,若每次都大动干戈,太医院怕是没剩几个太医了,太后也明白皇上的思量,不过也觉得皇上薄情,对娅芬终究是没半点情意,方才都没想着进去看一眼娅芬,事处理完了就走了。
“太医说宣主子何时能醒?”
“太医说两三个时辰会醒过来。”
天黑之后,娅芬才醒来,一醒来知道孩子真的没了,她只能无声地掉眼泪,太后在床边只能宽慰她孩子还是会有的,她应该保重身子才是。
“姑姑,那凶手可有找到?”
太后摇摇头,不过也将安胎药有麝香之事说给她听。
娅芬也没想到是今日白天喝的安胎药有问题,正因为是安胎药,她才毫不迟疑地一口气灌下去,她情绪难掩激动,“姑姑,既然知道是安胎药有问题,为何凶手找不出来?”
“无人承认,皇上已经惩处给你煎药的几个奴才,他们什么都不肯吐露,不过姑姑会继续追查,咸福宫肯定有背主的奴才,你得想想这咸福宫谁可信谁不可信,趁着这次,把背主的奴才揪出来。”
娅芬躺在床上细想,柳杏柳桃跟了她这么多年,肯定是可信的,她不会怀疑她们,真正能近她身的人除了柳杏柳桃还有一个小安子跟万公公,其他都是咸福宫一些负责洒扫苦役的奴才。
“那小安子负责给你煎药,他应时时刻刻盯着药罐子,不得离身,可是他给你煎药的时候说是去了一趟恭房,离开一会儿,这样的奴才怎么能算得上是忠心的?”太后不满道,其实最大的嫌疑便是这个小安子,他负责煎药,是最有可能将麝香放进安胎药里的人。
“小安子?可是小安子来咸福宫也有三年了,他平日里很机灵,但是对我的话言听计从,姑姑,怎么可能会是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已经被弄进慎刑司,严刑拷打之下,看他怎么说,算啦,你别想那么多,先好好养身子,把身子养好最要紧,其他事情都交给哀家吧。”
“姑姑,你看起来也累了,姑姑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柳杏柳桃她们照顾,我自己也会顾着自己的身子。”
孩子已经没了,多说无益,娅芬也算是从鬼门关走过来了,她想活着,就不能在这时候太过劳累,有可能会再次大出血,一大出血,她就活不了啦,只能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把身子养好再说。
太后回到宁寿宫已经是戌时末,宫里已经很安静,过了宫门落锁的时辰,她的寝殿内都点着宫灯,灯火通明,她命人备水沐浴,沐浴过后直接倚在床上抽水烟,静静沉思。
“太后,可是还想着宣主子的事?”
“哀家不得不想,是谁要害娅芬,这次没找到凶手,下一次还不是会重蹈覆辙,那几个奴才怎么样了?”
翠喜回说人都在慎刑司,估计这会正在受刑。
太后吐一口烟雾,人在慎刑司反而不利于她们,毕竟慎刑司的人不是她们的人,早知道就让皇上把人交给她审问,而不是拉去慎刑司,慎刑司离得远,她的耳目在那边又少,属于手伸不到的地方。
“主子,你今日累了一天,还是早点歇息吧。”
“哀家哪里睡得着,凶手一日没找出来,哀家一日都不能安心。”
“奴婢给主子点一炷安神香吧。”
太后嗯了一声,示意她去点安神香。
到了后半夜,太后才睡着。
翌日,太后昨夜睡得晚,今日也起得迟,醒来后便听到翠喜说昨日咸福宫被拉入审问的奴才不堪重刑已经死了一个。
“死的是谁?”
“好像是一个叫小安子的奴才,负责煎药的。”
太后拧眉,死的人怎么那么恰巧,就是负责煎药的,这才过了一夜就受不住了,送去慎刑司刑罚更多是为了让他们口里吐露出点东西,不是为了把人折腾死,这慎刑司的人下手未免太重了,不过一个奴才而已,慎刑司的人怕是不会顾忌。
“尸体呢?”
“尸体?怕是已经被拉出宫乱葬了吧。”
太后叹口气,她预感到这事最后是不了了之,凶手怕是找不出来了。
“宣主子身子如何?”
“昨夜没有出血,今日已经开始正常喝药了。”
太后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
宣常在小产落胎一事过了十几天便没有动静了,只知道死了一个奴才,究竟是谁要害宣常在,无人知晓,这事还在不在查也没人知道,至少林翡儿是不知道的,承乾宫跟咸福宫平日里并无往来。
这事刚开始是砸出一个大水坑,不过这坑砸出来,湖面最后还是会归于平静,这宫里向来如此,没有结果的事情太多了。
到了十月底,京城又开始转凉。
这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又快到年末了,绣衣局那边制的秋衣冬衣都一并送过来了,包括悦悦的秋衣冬衣,小孩子对新衣服还是很好奇,觉得新鲜,恨不得日日都轮着穿。
内务府那边送来一些山竹,林翡儿匀了一些给四阿哥。
胤禛难得过来承乾宫,他也带来一些好玩的东西送给悦悦,十四岁的胤禛已经是个大人了,皇上已经准备为胤禛挑选福晋,甚至胤禛藩邸那边先有一个格格,据说是一个主事的女儿。
皇上前几天还找她商量,让她看他为胤禛挑选的福晋名单。
屏退其他人后,林翡儿难得认真问胤禛对于他的福晋人选,他可有什么意见,可有中意的人。
“佟姨,我并无中意的人,我全凭皇阿玛做主,皇阿玛让我娶谁,我便娶谁。”
林翡儿看着说话很成熟的胤禛,他一个阿哥怕是对自己的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他在这一方面好似完全没有想法,这古代的孩子早熟,十四岁其实算得上是大人了,不过在她眼里还是小孩子,一个小孩子要成亲娶妻,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真的没有想法?你若是有想法,佟姨也是可以跟你皇阿玛商量商量,毕竟婚姻大事,要跟自己携手一生的人,还是希望你能够选自己喜欢的人。”
“佟姨,你喜欢皇阿玛吗?”
“喜欢啊。”
胤禛微微挑眉,继续问道:“那佟姨刚进宫的时候喜欢皇阿玛吗?佟姨是进宫前就喜欢皇阿玛还是进宫后才喜欢皇阿玛的?”
“进宫后。”
“所以其实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真的没有喜欢的女子,不过皇阿玛要我娶的福晋,我也会顾及她是与我相伴一生的人跟她培养感情,让她喜欢上我,像佟姨喜欢上皇阿玛一样,佟姨,你放心吧,婚姻大事,更应由父母做主,我相信皇阿玛的眼光,肯定会为我择一个贤良淑德,德荣兼备的福晋。”
林翡儿听到他这么说,也就不担心了,胤禛毕竟接受的是大清朝的教育,他是大清的阿哥,他遵循这个时代运行的规则,她的确多虑了,胤禛并无要忤逆他阿玛的意思,更没有要突破他这个身份带来的囚境,他是完全接受适应这一套规则。
“那就好,放心吧,你皇阿玛会为你挑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佟姨希望你们能够互相喜欢,和和睦睦。”
“佟姨,你送过来的山竹很好吃,我很喜欢。”
“喜欢的话,佟姨这里还有,佟姨再让人给你送一些过去。”
胤禛笑着道谢。
林翡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他已经跟她一样高了,可能再过一两年,他就高过她了,尽管如此,她还是以长辈的口气叮嘱他:“这天变冷了,你出门也要戴上毡帽,免得冻着脑袋,要不佟姨给你弄一顶帽子?”
“佟姨,我不缺帽子。”
“没事,反正佟姨也是闲着,佟姨准备弄一顶羊毛帽。”
胤禛笑了笑,他能感觉到佟姨的慈爱,她还是把他当小孩子,他在承乾宫留下来用午膳,午膳丰富,还有佟姨亲手给他弄的花生酥,他吃不完,佟姨便让他打包带回去,每次过来,他都是连吃带拿的。
过了两日,他也去一趟永和宫,带了一些花生酥过去,他晓得自己有一个亲弟弟,想着给他弟弟带一些好吃的,他过去跟他弟弟一起玩,也准备拿出花生酥给他弟弟分享时,突然之间,他额娘看过来,见到他手里的花生酥,立即冲过来,拿走他手里的花生酥,并且斥责道:“胤禛,这是什么?你怎么把这东西给你弟弟吃,你是想害死你弟弟吗?”
胤禛不明所以,对上他额娘不满的目光,他觉得他额娘好像很恨他,目光中满是恨意,“额娘,怎么了?这是花生酥,很脆很甜的,弟弟不能吃吗?”
“弟弟不能吃,你往后不要给他吃这个,你弟弟不能吃花生,谁让你把这东西塞到你弟弟嘴里,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你弟弟!”
胤禛疑惑,“弟弟为何不能吃花生?”
“他就是不能吃,一点都不能碰,你记住就行,以后不要拿含有花生的东西给你弟弟,你弟弟吃了身体会发红,还会起疹子,你若是不想见到你弟弟死的话,以后就不要给他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是你弟弟,你唯一的弟弟,你要爱护他知不知道?”
胤禛被连连指责,他不知道弟弟不能吃,他不过是出于一番好意想要弟弟跟他分享好吃的东西,为何额娘语气如此严厉,像是他要害胤禵一样。
那花生酥也被他额娘扫落在地,只留一些残渣在他手上,他只能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看着他额娘紧张地安慰胤禵,他敛了敛失落的眼神。
明明也是他的亲生额娘,但他很少能感觉到额娘的爱,胤禵出生前还好一些,胤禵出生后,他额娘一颗心怕是都放在胤禵身上。
他站在那好像一个局外人,在他额娘想把他留下来用膳时,他说他还要回去读书,便早早离开了,手里还提着他带过来的花生酥。
他弟弟不能吃花生酥,可是他额娘是否知道他喜欢花生酥?他额娘怕是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胤禛失落一会儿后很快调整情绪,他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额娘不重视他就不重视他吧,反正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他已经习惯了,至少佟姨是真心待他,会真的关心他。
他回去之后自己把所有花生酥都吃了。
……
十一月二日,康熙过去宁寿宫请安,太后问起娅芬落胎一事追查结果,康熙如实相告,太医院中药堂那边的麝香并无减少,出事前也没有使用麝香,先前太医给娅芬开的安胎药跟中药堂这边出去的药草数目是相符的,先前审问咸福宫的奴才时,有一个奴才是畏罪自杀,应是那个奴才做的,不过人都死了,怕是追查不到什么,那个奴才平日里也只跟咸福宫的人接触,并无不对劲。
康熙从宁寿宫出来后,又去了一趟承乾宫。
佟妃坐在前院的秋千里看书。
“在外面看书不觉得冷吗?”
康熙扫了一眼她看的书册,是一本医书。
“有阳光晒在身上反而不觉得冷,况且臣妾穿得多,老闷在房间内,人也闷坏了,皇上,胤禛的福晋挑得怎么样了?”
“定了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纳拉氏,明年三月成婚。”
林翡儿觉得还不错,费扬古先前跟着皇上平定三藩,有了军功,皇上御驾亲征,第一次征讨噶尔丹时,费扬古便参赞军事,跟着出征,不仅是领侍卫内大臣还是议政大臣,后面几年还会率兵领将安定边疆西北等地,可以说费扬古是一代名将,加上费扬古的阿玛先前便是一等公,他是董鄂妃的亲弟弟,可以说是跟皇家本身就沾亲带故,军功又显赫,他的女儿自然也出身高贵,跟胤禛也算是门当户对。
皇上没对她隐瞒,如实相告也让她心情不错,林翡儿对着皇上笑了笑,“臣妾相信皇上的眼光,皇上说好那便是好。”
“少拍朕的马屁,朕平日里听多了。”
“这哪里是拍马屁,这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夸奖。”
“抓紧。”
林翡儿还没反应过来时,皇上就推了推秋千,她赶忙抓紧,他又绕到后面,继续帮她推秋千,她荡到高处时,忍不住发出笑声。
推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林翡儿回头看皇上,嘴角的笑意还没下去。
“簪子都歪了。”
康熙帮她扶正歪掉的梅花簪子,见她还在笑,他也不由跟着上扬嘴角,“不过是坐一会儿秋千而已,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能让皇上替臣妾推秋千,别人是三世都修不来的福气,但臣妾碰到了,臣妾当然高兴。”
康熙还想再留一会儿,不过怕是再留久一点就要出事,他今日还有折子要批阅,下午还要约见大臣,所以他只好按下亲吻她的冲动,只是摸了摸她的脸,说:“好啦,朕要回乾清宫了。”
“恭送皇上。”
人还坐在秋千上,也没有起身,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康熙无奈一笑,她这是连行礼都敷衍了,只是口头说恭送,就不怕他治她的罪。
康熙只是这么一想,最后什么都没说,带着人离开承乾宫。
白天过去,到了傍晚,敬事房的人过来,他没翻牌子,直接让人去传佟妃。
敬事房的公公吴守贵愣了一下,然后赶忙说道:“皇上,可是佟妃娘娘昨日才让人撤下绿头牌,说是月信来了。”
吴守贵等白天也没见皇上翻别的牌子,他寻思着要不要干脆去传佟妃娘娘过来侍寝,反正是皇上允许的,好在最后皇上还是翻了德妃的牌子,他才退下去。
好不容易过了七日,佟妃娘娘让人过来把牌子挂上去,吴守贵在皇上用膳时说了一句。
“你倒是会办差事。”
吴守贵听着皇上这句话,只能乐呵地一笑,他们这些奴才不就是要会揣测君意嘛,揣测对了,说不定还能得赏,见到皇上真的翻了佟妃娘娘的牌子,他笑容放得更大了。
他端着银盘出去,让人去通知佟妃娘娘。
到了酉时,康熙沐浴完后见到佟佳氏坐在床上抻腰,两只手往前够她的脚腕,整个人伏低,腰弯下去,看不到人的脸,脸都埋在膝盖两处了,头发用簪子简单别起来,她这是把乾清宫当成她自己的寝殿了,自由自在的,没有拘束。
“你知不知道你此时这样,朕可以治你的罪,君前失仪失态。”
闻声,林翡儿抬起头,没太听清皇上说的话,啊了一声。
“你把乾清宫当成你的寝殿吗?还这样不顾形象?”
“皇上久久没过来,臣妾只能躺着,于是想动一动,动一动对身体好,皇上难道不希望臣妾的身体变好吗?”
“你做的是什么?”
“臣妾只是伸腰而已,难不成在乾清宫,臣妾都不能伸腰了?依臣妾看,皇上就是看臣妾不顺眼,所以才随便找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你说是不是?”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那待会,你的腰记得要这么能弯能折。”
“皇上,你在乱说什么?你还是君子吗?”
“朕怎么不是君子。”说着,康熙就亲上去,很快就把她单薄的寝衣脱掉,一路往下,尤其是在她锁骨的位置流连。
等了这么些天,终于人在身边,康熙只想使劲折腾她,其实她刚才练习的动作是好的,腰越软越容易折下去,他紧紧搂着她,不让她逃开。
……
德妃才知道皇上为胤禛选了福晋,听说人都定下来了,是费扬古的女儿,只是她作为胤禛的亲额娘,皇上怎么能不提前与她商量呢,先前胤禛那边收了一个格格,她便知道胤禛年纪大了,可以议亲了。
她还想着让娘家人选一个年龄合适的女子送到胤禛那边,当然她也知道她娘家那边无论是谁,论身份都比不上阿哥身份贵重,她只是让那女子当个格格或者侍寝,没想着当福晋,不过皇上这边直接决定谁当福晋,都没跟她商量,是挺让她寒心的,不明白皇上此举是什么意思,是在防着她吗?
晓得此事后,德妃还是让人弄一份红参乌鸡汤,她打听到皇上没在跟大臣议事后,她便提着食盒过去乾清宫,求见皇上。
“娘娘,皇上怕是不方便见娘娘,要不娘娘待会再过来。”
“不方便,为何不方便?”德妃疑惑,“皇上是在看折子吗?”
梁九功欲言又止。
德妃过来很少碰到皇上不愿意见她,她这阵子没做出什么事,她见到梁公公似不方便开口,她也瞥到站在殿外的宫女,那两个宫女好似是佟妃的人,她顿时了然,“佟妃在里面伴驾是不是?”
梁九功点头。
德妃见状,也没有强行求见,既然佟妃在里面,那皇上是不方便见她,她也是知道佟妃的得宠,晚上侍寝,白天伴驾,皇上对佟妃是喜欢得很。
她莫名想到为胤禛选福晋一事,佟妃晓不晓得,胤禛跟佟妃走得也很近,也常过去探望佟妃,佟妃替她姐姐周全礼节,时不时让人给胤禛送点东西,小恩小惠地拉拢着胤禛,毕竟她们两姐妹都没生下阿哥,胤禛是佟佳.语雁名义下的儿子,跟佟家也是沾亲带故的,其它阿哥跟她们佟家没有这份关系,只有一个阿哥,那自然是要拉拢的。
德妃开始烦躁,一个佟佳.语雁不让她见孩子,另一个佟佳.梨尔又耍小心思拉拢胤禛,胤禛的亲事,皇上都不跟她商量,他不跟她商量,难不成跟佟妃商量?
一想到这,德妃的脸色就有点难看,她生下那么多孩子后,对恩宠看得淡多了,对佟妃的得宠也不是那么在意,不过皇上若是越过她这个亲生额娘,让胤禛跟佟妃走得更近,甚至胤禛的终身大事都先问询佟妃,那她要在意小心了。
胤禛是她的孩子,不应该跟佟家绑在一块,而是因为跟乌雅家绑在一块才是。
德妃虽然先回去了,不过让人盯着乾清宫,等佟妃离开乾清宫,她又立即过去,这回皇上愿意见她了。
“皇上,臣妾让人弄了一份红参乌鸡汤,如今天冷,开始转季了,皇上要当心身子,这红参乌鸡汤喝了能暖身健脾,对身子大有益处。”
“德妃有心了。”
德妃开始给皇上盛汤,她撇去上面的油沫,尽量清爽,皇上也不喜欢太过油腻的汤头,她将盛好的汤放在皇上跟前,在皇上喝汤的时候,她斟酌着如何开口问询胤禛的亲事。
不料,皇上先开口:“胤禛已经十四岁了,到了议亲的年纪,德妃有什么想法?”
德妃心里又觉得奇怪,亲事都定了,皇上问她的想法会不会太迟了一些,不过在皇上面前,她不可能表现出不开心,她半托着腮,长长的尖头玳瑁嵌珠指甲套抚在脸上,遮去半张脸,“皇上,胤禛的确到了议亲的年纪,不过太子好像还没议亲,胤禛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太子不着急,先议胤禛的亲事,费扬古的女儿贤良淑德,兰质蕙心,德妃意下如何?”
德妃嗔道:“皇上人选都选好了,还问臣妾做什么,皇上说贤良淑德就贤良淑德,兰质蕙心就兰质蕙心,臣妾哪还能说什么?”
康熙将汤碗放在一边,伸手去牵德妃的手。
德妃见状也很快将指甲套摘去,再让皇上重新牵着。
“人是选好了,不过总得先问过你,这庚帖还没交换,亲事还没真正定下,你毕竟是胤禛的额娘,你若是不满意,可以再选。”
皇上都说人已经选好了,哪能她不满意就再选,不过是口上这么一说,皇上决定的事,决定的人,她一个嫔妃能置喙什么,德妃看着皇上,皇上眼角开始有几条皱纹,先前那个年轻俊逸的君王此时开始慢慢变老,胤禛都到了议亲的年纪,皇上可不是变老了嘛。
阿哥们都还年轻,皇上却已经快到四十岁了。
曾经那个宠她的帝王如今也开始宠新的人,她被牵着手的心境也不如当年被牵时那般兴奋悸动,反而平静许多,她嘴角勾出浅笑,“皇上,臣妾人都没见过,何来不满意,臣妾也相信皇上的眼光,胤禛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臣妾相信皇上能为胤禛选一个能持家,体贴胤禛的福晋,臣妾一切都听皇上的。”
“你若是想见,你可以召她进宫见见。”
“可以吗?臣妾可以召她进宫吗?”
“可以。”
德妃笑得弧度更大了,“那既然这样,臣妾还是想先见一见吧,毕竟是未来的儿媳,不过皇上,佟妃待胤禛的心犹如亲生额娘一般,不如也让佟妃见一见,我们两一起召她进宫,皇上意下如何?”
“都可,你决定就好。”
德妃在意胤禛的亲事,更在意皇上是否与佟妃先讨论过胤禛的亲事,她似不经意地说道:“皇上,臣妾若是这么突兀地跟佟妃说胤禛的亲事,让她见费扬古大人的女儿,她会不会很意外,毕竟皇上先前也没跟佟妃说过胤禛的亲事,佟妃会不会觉得很突然?”
“佟妃知道的。”
一听这话,德妃笑容差点绷不住,差点僵在脸上,心往下一沉,果然,皇上与佟妃早就讨论过胤禛的亲事,皇上与佟妃讨论却不先跟她这个亲生额娘讨论,如此越矩,如此僭越,皇上把她放在何处,佟妃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皇上如此不顾伦理规矩,若是先前的皇贵妃还好,至少名义上胤禛是皇贵妃的儿子,佟妃算什么,她与胤禛的关系难道比她这个亲生额娘还要近吗?
她另一只手在袖子下攥紧,她有点笑不出来,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假装诧异:“佟妃知道?佟妃晓得胤禛未来的福晋是费扬古大人的女儿,皇上,为何佟妃会提前晓得,臣妾到今日才晓得,再怎么说,臣妾都是胤禛的额娘。”
“你们都会晓得,朕还没让人更换庚帖,还没真正订亲,谁知道前谁知道后都是一样的,事情还没真正定下来,若有变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康熙没想那么多,其实无论是佟佳氏还是乌雅氏,对阿哥的亲事都没有真正的决断权,真正做选择的人是他。
一样的?哪里一样的,若是一样的,为何不是她先知道,她还是打听才晓得,皇上没有亲自告诉她,德妃心里怄着一口气,皇上会先跟佟妃说,说明在皇上心里,佟妃的位置远超过她了。
“是,皇上说的是,臣妾只是有点意外,佟妃消息竟如此灵通,比臣妾早知道。”
康熙敏锐地察觉到德妃话中的不满,“你可是在怨朕没有早点告诉你?”
德妃立即否定:“皇上,臣妾没有怨皇上,皇上有皇上的思量,臣妾只是一介妇人,没有皇上考量得多,不过皇上,胤禛是臣妾的孩子,从小抱离臣妾身边,臣妾对他有愧疚,原本想为他挑选一个尽善尽美的福晋,只是臣妾这还没挑选,皇上就选好人了,臣妾觉得臣妾这个额娘失职。”
“阿哥福晋的人选确不是你们所能决定的,你与佟妃都不能决定,人是朕亲自挑选的,佟妃与此无关,她没有参与。”
德妃听完后心里还好受一些,皇上亲自挑选,佟妃没有参与其中,没有干扰到皇上的决定,至少在选阿哥福晋这件事上,佟妃跟她一样没有权利。
阿哥的福晋也关乎前朝,皇上肯定也要将朝堂的局势纳入考量,只是不管怎么说,都是佟妃比她先知道,再说下去,皇上怕是要生气了,德妃不想惹皇上生气。
“臣妾自然相信皇上,过几日,臣妾与佟妃以我们的名义一起将人叫进宫瞧一瞧,看她是不是担得起皇上说的贤良淑德与兰质蕙心,皇上,若是她刁蛮任性,言行无礼怎么办,这亲事还能定下来吗?”
“那就把她叫进宫学学一段时日规矩。”
德妃起身倚在皇上身上,手攀着皇上的脖子,嗔怪道:“人家都还没过门,就要学规矩,看来这皇家的媳妇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皇上,这亲事还是赶快定下来吧,免得夜长梦多,臣妾都听皇上的,这人臣妾见不见,臣妾都知道她是个好的,皇上亲自挑选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朕也没见过她。”
德妃轻笑:“臣妾就知道,皇上是看中家世家风,家世良好,家风端正,这样的人家肯定养不出品性太过恶劣的女子,皇上你就放心吧,胤禛的福晋肯定是贤良淑德,兰质蕙心的人。”
“你见过后可以跟朕说说她的品行,这亲事还没定下,朕本来就想与你商讨后再做决定,若是真的品行不端,朕再选一个。”
“臣妾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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