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林翡儿没想到德妃会过来承乾宫, 说是以她们两的名义召费扬古之女乌拉纳拉氏进宫,这进宫的目的自然为了过目审阅乌拉纳拉氏的品性,等于是未来的儿媳进宫先见过未来的婆婆,不过德妃为何会拉上她, 她感到奇怪, 不过想想可能胤禛是记在她姐姐名下, 跟她也算亲近的缘故吧。
十一月十日,林翡儿起早,打扮一番后带着如春跟绿枝往永和宫走去,今日是乌拉纳拉氏进宫的日子。
“佟妃娘娘驾到。”太监高喊,躬身请她进去。
到了永和宫正殿, 她还没见着德妃,便在见到在正殿等候的乌拉纳拉氏跟她的两个侍女。
十四岁的乌拉纳拉氏长得亭亭玉立, 年轻稚嫩的脸庞虽有些青涩紧张, 不过举止大大方方, 规规矩矩,她朝她福身行礼:“小女绮芙见过佟妃娘娘, 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 是不是等很久了?”
“回佟妃娘娘,小女才刚到不久, 没有等很久。”
林翡儿搀起绮芙, 含笑道:“初次见面, 本宫不知你喜欢什么,这对金镯子尺寸应该合你手腕大小, 金色也衬得你皮肤白, 你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如春将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刻石衔花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对金镯子, 林翡儿拿起给面前这个小女孩戴上,晓得小女孩手腕细,她是拿尺寸比较小的镯子过来,戴上很好。
“多谢佟妃娘娘,绮芙很喜欢,这镯子很好看,绮芙一定会好好爱惜娘娘送的镯子。”
林翡儿拍拍绮芙的手背,笑了笑,“你戴着舒服就好。”
正好德妃也出来了,笑意盈盈地说:“佟妃来得真准时,这位就是费大人的女儿吧。”
绮芙也向德妃行礼。
“起来吧,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妹妹初次见到绮芙,给她送了一份见面礼。”
德妃目光落在金镯子上,这对金镯子样式简单,没有华丽繁复的花纹,就是一对普通的金镯子,算不上珍贵,不过佟妃不是胤禛的生母,她若是给费大人的女儿送的见面礼很是珍贵且厚重的话,把她的脸面置于何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佟妃才是胤禛的额娘,那昂贵厚重的见面礼也应该是由她这个亲额娘送才是,好在佟妃也算是懂规矩。
她又很快扫一眼今日佟妃的穿着打扮,一身柳色的翠纹织锦旗装,外加绣梅花纹的无袖夹袄厚褙子,小两把式的旗头没有过多首饰,只垂挂着一珠串步摇,面色素净,打扮得也淡雅,至少佟妃今日是懂分寸的,没有抢她风头。
德妃心里满意,顺势夸赞了那对金镯子成色好看,笑着对佟妃说:“佟妃真是有心了,都别站着了,都坐下吧,香彤,快去上茶。”
德妃拉着佟妃坐下,见到费大人的女儿还规规矩矩地站着,没有立即入座,她满意地笑了笑,“你也别站着了,快坐下了。”
“谢德妃娘娘。”绮芙这才坐下。
“本宫与佟妃叫你进宫,只是想看看你,你不用太过拘谨,你初次进宫,可还适应?”
“小女初次进宫,一路上有人带领,一切都很顺利,能见到两位娘娘,是小女三生修来的福气,小女若是做错什么,说错什么,还请两位娘娘指正,小女一定会改。”
绮芙没有正面回答适不适应,话里头绕了一个弯,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没有家人领着,初次进宫肯定是不适应的,林翡儿多看她几眼,还是会说话的,礼节规矩目前都没有差错。
“放心吧,你很好,本宫与佟妃都不是难相处的人,你放宽心,自在一点就好,你可识字,读过什么书?”
“小女读过《女诫》《女训》,略识几个字。”
“这两本书都是好的,你能识字就很不错了,针线活如何,可会刺绣?”
“小女五岁开始学刺绣,不过绣工算不上精湛,只能勉强绣得一些图案。”
德妃满意地点头,这女子要擅手工活,她既然五岁开始学,说明她们家对女孩子的规训还是到位的,见她坐姿端正,说话不疾不徐,回话也有条理,态度上也恭敬,至少没看出来是刁蛮任性的性子,她可不希望找一个像宣常在那样性子的儿媳妇。
“喝茶,这是上好的龙井泡出来的,你品尝品尝。”
这次见面基本上是德妃主导,林翡儿坐在一旁鲜少出声,安安静静当个陪衬,德妃问完话后终于结束这番婚前考察,在乌拉纳拉氏离开前,给她送了不少见面礼,让她带回去,比起她的金镯子,德妃备的礼厚多了。
虽然乌拉纳拉氏样貌不是非常出众,不过待人接物上还是有名门之女,正统大家闺秀的风范,为人谦逊有礼,林翡儿是看出来德妃对她是满意的。
回承乾宫的路上,如春小声问是不是四阿哥的福晋就定下来了。
“皇上都定下来了,我们又怎么能改变。”
不过太子还没成婚,底下的三阿哥跟胤禛都开始要娶亲成婚了,林翡儿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何皇上没让太子先成婚,迎娶太子妃。
她忽然想到会不会皇上其实已经开始忌惮太子了,毕竟太子已经是十八岁,十八岁正是最年轻气盛的年纪,太子也逐渐在朝堂上做事,既然是储君,必定有一些人是追随太子的,不管太子生性如何残暴,太子都是能文能武之人,不是完全不学无术,没有头脑才能的人。
皇上八岁登基,太子都十八岁了,这年纪若是登基的话也无人有异议,甚至太子也能把持朝政,不像当年的皇上可能只是傀儡皇帝。
太子迟迟没有成婚,这里面肯定有皇上的意思,皇上不给他指定太子妃,不让他成婚,怕忌惮逐渐长大的太子吗?
历史是不是已经开始转动了?
皇上为胤禛指定的福晋,家世显赫,而历史上,未来的太子妃石氏的阿玛是一位汉臣,其家世算不上十分显贵,皇上是怕太子妃的母家显赫,给太子助力太多,反而威胁到他的帝位。
帝王之术讲究相互牵制,相互制衡,皇上已经开始让太子跟其它阿哥互相牵制了吧。
一想到这,林翡儿知道做皇帝的皇上是贪恋权势,野心勃勃的,跟面对她时柔情蜜意的皇上不一样。
这场漩涡,她已经卷入其中了吧。
林翡儿在心里叹口气。
……
年前,胤禛的亲事还是定下了,明年五月成婚。
宫里也传来好消息,温答应再次怀孕,而平常在首次怀孕,两个几乎是同时传出有喜、
林翡儿得知温答应怀孕后,过去钟粹宫探望她。
“恭喜温妹妹,终于盼来了好消息。”
人逢喜事精神爽,温雨熙脸上有着明显的笑意,她握着佟妃的手,“佟姐姐,还没确定呢,只是月信迟了,说不定没有怀孕。”
林翡儿笑道:“不会的,肯定是怀孕了,只是这胎儿还没有长大,把不出二脉,等它长大一点,就能把出二脉了,太医过来瞧过没有?”
“嗯,我昨日便让人去请太医,谢太医说我脉象平稳,并无大碍,连安胎药都不需要喝,说是药多反而伤身,我只需好好养胎。”
“那就好,快坐下,不能站着。”
温雨熙轻笑出声,“才一个多月,多站一会儿其实是没事的,佟姐姐,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林翡儿跟温答应一起坐下,“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不能站太久,你这里只有两个人伺候,人手够不够,需不需要多添几个人?”
温雨熙立即摇头,这人少一点更好,先前宣常在不就是为身边的人下药导致小产,还不如身边只有自己的亲信,月珍跟了她这么多年,她完全信得过,至于小陆子,目前也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暂时相信他,让他在外面跑跑腿也好,不可信的人在身边反而危险,这一胎来之不易,她一定要万分小心。
“佟姐姐,有月珍他们照顾我就好了,人不需要多。”
“说的也是,反正你好好养胎,缺什么,可以跟我说。”
“放心吧,真缺什么,我肯定不怕麻烦佟姐姐。”
她们聊了一会儿,佟姐姐才离开,佟姐姐刚走,温雨熙就被露蔷叫去荣妃那里。
荣妃正坐在炕上,屋内也燃着两盆炭,十分暖和。
温雨熙一进来就感觉到热意,她给荣妃行礼。
“快起来吧,以后行礼就免了,你怀着孕,还是不要屈膝弯腰的,免得伤着孩子。”
“多谢娘娘体谅。”
温雨熙被赐坐,她看着荣妃,不知道荣妃为何突然找她过来,她等着荣妃先开口。
荣妃不着急,慢慢喝口茶,将茶杯放下后才开口:“本宫看你跟佟妃走得很近,佟妃膝下无子,若是佟妃也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说该怎么办?”
温雨熙一愣,佟姐姐怎么可能会要她的孩子,佟姐姐从来没表达过这方面的想法,承乾宫已经有一个悫靖格格了,她对上荣妃认真的表情,荣妃怕是真这样觉得,她赶紧解释道:“娘娘,佟妃从来没说过要臣妾的孩子,娘娘尽管放心,臣妾肚中的孩子一定是记在娘娘名下,臣妾不会把孩子交给佟妃的,佟妃与臣妾走得近,不过是因为先前佟妃住在钟粹宫,我们那时来往得多。”
荣妃是不得不多想,佟妃跟温答应走得近,佟妃膝下又没有孩子,保不齐佟妃想要有一个阿哥记在名下,佟妃若是有意跟她抢,以佟妃得宠的程度,她一定是抢不过的,她好不容易盼来温答应怀孕。
“温妹妹,本宫待你如何,想来你是知道的。”
温雨熙赶紧回道:“娘娘对臣妾的扶持,臣妾谨记在心,这孩子一定会记在娘娘名下,别无他人,娘娘请放心。”
荣妃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你怀孕这段时日,本宫会让膳房那边有什么先紧着你这边,你若是缺什么,尽管跟本宫开口。”
“娘娘,臣妾的确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让臣妾用钟粹宫的小厨房,派一个师傅专门为臣妾做膳,娘娘想必也知道臣妾第一胎被人害至流产,那凶手至今没有找到,臣妾担心这事还会有第二次。”
“这个可以,膳食是入口的,的确应该小心,放心吧,本宫会替安排,你只管好好养胎,生下阿哥,你也能母凭子贵,你若是生下阿哥,皇上可能会晋你位份。”
“其它的,臣妾不敢多想,只求着顺利生下孩子。”
荣妃牵起温答应的手,安抚地握了握,“放心吧,你是有福之人,生下孩子,一切才都有可能,这后宫,子嗣是最重要的。”
温雨熙跟着点头,从正殿那边回到自己房间后,她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荣妃说的话,其实她生下阿哥,她自己家世不显,为她的孩子寻一个家世显赫强大的靠山也不是不可以,佟妃的确是很好的人选,她膝下无子,想必会把她的孩子当成亲生子一般,她的孩子也能借助佟家,这样才不会被看低,荣妃只是想要有一个孩子伴在左右,她已经有三阿哥了,她的孩子在荣妃那肯定是居在三阿哥后位。
只可惜……
她先答应了荣妃,若没有荣妃,她也不能复宠,加上她住在钟粹宫,等于是寄人篱下,其实孩子养在荣妃膝下,她也能常常过去探望,先前荣妃抚养德妃的孩子时,没有阻挠德妃过来看孩子,荣妃至少不会害怕孩子跟生母亲近而不让她看孩子。
算啦,不能多想,温雨熙甩甩脑中的想法,如今她是不得不把孩子记在荣妃名下,不这样做的话,她跟荣妃是彻底撕破脸,荣妃毕竟入宫多年,想要刁难折腾她一个答应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可能两全,只能选择。
她忍不住摸自己平坦的肚子,隔了快四年,她才再次怀孕,她这个孩子一定要顺利生下来,让她能够母凭子贵。
过了几天,皇上也让人给她一些赏赐,加上临近过年,内务府那边也送来年例,她一个答应可能没有那么多东西,不过因为她怀着孩子,内务府那边不敢怠慢,送了超出答应份例的东西。
她看着那些新鲜的布料,眉宇之间都染上喜色。
……
温答应这边是喜事连连,而咸福宫这边气氛很是沉闷低压,死了一个小安子,几个奴才也被调离咸福宫,幕后凶手还没找到,坐完月子的娅芬依旧觉得身子没好,时常觉得疼痛虚弱,下面更是隐隐泛疼。
过了两个月,娅芬顾不得下面还在疼,就让人把绿头牌挂上去,希望能够侍寝,只是过了这么久,皇上也没翻她的牌子。
今日下面还出了一点血,娅芬忍不住叫来太医痛骂一顿,说他们没治好她,太医说产后有少量恶露是正常的,她觉得不正常,她又没有生下孩子,哪里算是产后。
发过脾气后的娅芬过了几个时辰后又听到温答应怀孕的消息,还有小赫舍里氏也怀孕了,她更是气急攻心,把房间内的瓷器通通都砸了,看到满地狼藉,她才叫人收拾干净。
“柳杏,我还能侍寝吗?”
柳杏知道自家小主这两个月心情很低落,加上落胎后小主身子一直没好,时不时会觉得哪里疼,身体的疼痛让她处于十分焦躁的情绪中,尤其是皇上都没来看过自家小主。
皇上没空,说是忙于朝政,可是却能频频召别人侍寝,让别的女人怀孕,一想到这,柳杏又觉得自家小主有点可怜,她是多么盼着皇上过来安慰安慰她,皇上的安慰恐怕比那些药的药效好上几倍。
“小主,你养好身子自然能侍寝。”
“可是为何皇上没翻我的牌子?”
“小主,这才过去两个月,皇上可能觉得小主身子还没好,小主,你的身子的确还没好,伤口还没长好,其实小主,我们可以先把绿头牌撤下来。”
“不行,我要侍寝,我再不侍寝,皇上就彻底把我忘掉了,我不能把恩宠让给那些贱女人。”
柳杏在心底叹口气,自家小主完全走入极端,一心只想着侍寝,其实她是想见皇上,既然平日里见不到,只能侍寝才能见到,她便想通过侍寝见皇上,可皇上真是一个薄情的男人。
“小主,皇上他不会把你忘掉的。”
“会的,你看他不是都没来过咸福宫,他会把我忘掉的,他心里没我,呜呜呜……”娅芬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痛哭。
柳杏赶忙安慰她。
正安慰的时候,太后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娅芬抬眸,眼睛里满是泪水,哑着声喊了一声姑姑。
“可是哪里不舒服?”
“表哥为何不来看我?”
太后一听,顿时变脸,这女人竟然还在期冀着皇上的喜欢,没见到这么傻的女人,出事后,皇上几时过来看过她,一般人早看出来皇上的薄情寡义,偏偏她还陷进去,一心盼着皇上过来看她,真是不争气的东西。
“你说你,你还盼着皇上过来,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他若是心里有你,早就过来了,皇上心里没你,甚至不喜欢你,你还盼着他干什么,你又不是佟妃,能不能振作起来,不要想着那些情情爱爱!”
“姑姑……”
太后凝着眼眸看她,继续说着冷酷无情的话:“你的眼泪这样流是非常廉价,皇上见不到,即使是见到了也不会心疼你,你别傻了,帝王就是无情的,你不早点认清事实,哀家也帮不了你。”
认清事实?哪怕她认清事实又怎样,没认清又怎样,她不过是一个被毁容,没有子嗣,没有恩宠的女子,娅芬越想越觉得人生灰暗,她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娅芬,你想想佟妃,想想那个划伤你的脸的女人,你难道不想把她们踩到脚底下吗?你难道乐意看着她们过得恣意舒服的样子,皇上既然不来看你,喜欢别的女人,那你就把那些女人都毁了,你不好过,你也要让她们不好过才是!”
娅芬一听这话,忘记哭泣,是啊,她怎么能忘记那个将她毁容的庶妃,不过是一个庶妃,她却让她在宫里过得逍遥自在,一点惩罚都没有,还有佟妃,凭什么她能得皇上的喜欢,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应该让她们也得不到才是!
“姑姑,你帮帮我,我不想看到她们得意的样子!”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样想最好,不能让她们得意,至少那个伤你脸的女人得死才是!”
以前娅芬没想过要别人死,没想过杀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摸就能摸到那凸出的疤痕,又长又丑,她突然生出杀掉,那个女人必须死,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还有佟妃,为什么她能拥有皇上的宠爱,她却不能,为什么她可以被封妃,而她只能是常在,她们一样都是皇上的表妹,为什么她能被宫里人捧着。
还有温答应,她一个卑贱的女人凭什么能怀有皇嗣,凭什么能生下表哥的孩子,那个小赫舍里氏,她当年跟她一样都是年幼被送进宫,她的孩子没了,她也不应该生下孩子。
娅芬突然生出很多恶毒的想法,想要让所有人都过得不好,想要报复所有人,皇上不来看她,却给那些女人恩宠,她便把她们都毁了。
毁了最好,表哥才有可能眼里只有她。
那些女人通通都该死才对。
娅芬眼里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恨所有得宠的女人!
第92章
又是一年新年, 皇上赐福字到各宫,她们张贴起来,今年太后以身子不适为由,没让她们一众小主嫔妃过去拜年说吉祥话, 不过过年的荷包还是分发到她们手上, 每人二两银子。
林翡儿也给承乾宫的奴才们分发赏银, 大年初三,他们还围坐在一起吃锅子,新鲜的食材汆烫起来就是好吃,尽管她已经慢慢开始不忌讳吃肉,不过于她而言, 还是一些菇类跟豆腐是最好吃的。
康熙过年期间都是非常很忙碌的,等到大年初八, 他才得空闲下来, 还没到用晚膳的时辰, 还是白天,他便让人传佟妃过来乾清宫。
林翡儿很少白天被叫去乾清宫, 距离天黑约还有一个多时辰, 她以为皇上是想让陪他下棋了,过去后, 皇上却说让她陪他吃锅子。
“这锅子一个人吃难免无趣, 朕想要你来陪我。”
“可是皇上, 臣妾还不饿,怕是吃不了多少。”
康熙笑着说不是现在就吃, 等到晚膳时辰点再吃, 现在御膳房的人正在备食材还有调料。
“那皇上为何这么早叫臣妾过来,悫靖方才一直拉着臣妾不让臣妾走, 此时怕是哭闹得厉害。”
康熙搂着佟佳氏的腰一步步朝寝殿走去,沉声道:“你天天陪着悫靖,她霸占你那么久,朕不过是霸占你半天,要哭闹也应该是朕哭闹才是。”
林翡儿想象不出皇上哭闹的样子。
“朕这阵子忙,好像近二十天没见着你了,你难道都不想朕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是想你想得紧。”
往日这些甜言蜜语,康熙很少对人说,不过对着佟佳氏说多了,他反而信手拈来,一点都不觉得腻歪肉麻,每次他一说,佟佳氏会有点害羞到不敢跟他对视。
“皇上,臣妾才不想你,你别说这种话。”
“这种话是哪种话,朕不过是实话实说,你真没想朕吗?”
“没有,臣妾要想的事情多了,没空想皇上。”
她刚说完,她的脖子就被咬了一口,林翡儿偏头看他,“皇上,你是属狗的吗?怎么还咬人?”
康熙先屏退寝殿内的奴才,改成从后背搂抱住她,下巴贴着她的脖颈,他胡渣长出来些许,刺刺的胡渣刮蹭着她软嫩的皮肤,她不适地偏偏脖子,忽然明白皇上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这是故意在晚膳前叫她过来,分明不是为了跟她一起吃锅子。
“皇上,你胡子扎人。”
“忍着点,还没到刮头面的日子。”
林翡儿想转身,却被箍得很紧,皇上不止是咬她的脖子,还咬她的耳朵,好不容易松开她,把她转过来时,她红唇也被攫住。
“皇上……”
“朕想你。”
一句话让林翡儿放弃抵抗,默默不言,变得顺从,之后他们移到龙榻上。
外面是凛冬,北风呼呼地吹着,里面却是温热不已,寝殿内炭盆的炙烤与两人互相拥抱摩擦的升温让一切冷意都消失殆尽。
……
酉时三刻,天彻底黑下来,膳桌上也开始摆着锅子,周边也放着准备好的食材,羊肉片、牛肉片、新鲜的蘑菇蔬菜与卤好的猪肉切成片等约莫三十几种食材摆在桌上。
他们是坐在另外一张空的膳桌上,汆烫好的食物由奴才送过来给他们,林翡儿前几日刚吃过锅子,其实不馋,不过刚才折腾一番,她肚子饿了,所以吃得多。
康熙看她吃得畅快,食欲也上来。
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个人吃出不少空碟子,准备好的食材消灭了一大半。
吃锅子身上难免沾上味,他们沐浴时又浸泡了许久,涂抹上花露香才出浴,两人回到床上时已经不早了,外面都有虫鸣声。
林翡儿昏昏欲睡,不过皇上的手不安分,她迫不得已抓住皇上作乱的手,“皇上,该歇息了。”
“时辰还早。”
“皇上别闹了。”
看着佟佳氏娇气的样子,康熙只好作罢,捏了捏她鼻子,“你啊,就是体弱娇气,一点累都受不住。”
“臣妾是体谅皇上,皇上不要多操劳,当心身子才是,怎么还怪起臣妾了?”
“谁体谅谁?爱妃不要颠倒黑白。”
林翡儿抱着皇上的腰,十分乐呵,笑得很开心,她是实在不想折腾,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万一跑了怎么办,一回就够了,她可没有皇上这种精力,“皇上,是你体谅臣妾,臣妾感激不尽,不过臣妾的确是困了,我们还是睡了吧,皇上若是想要,明日再来吧。”
“这可是你答应朕的。”
林翡儿点点头,她想着明日晚上再来侍寝就是,今晚实在是困了,吃饱喝足就想睡觉,她闭上眼睛,不再言语,过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
康熙也歇了。
翌日,清晨。
宫里的奴才怕燃的炭火没了,冷着皇上跟佟妃,早上先进来检查炭盆里的炭,正小心翼翼过来往珐琅炭盆里重新添炭,尽量放轻动作做到无声,不过这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是把轻觉的康熙弄醒,他睁开眼望一眼,随即又闭上,温香软玉,他不想起来。
直到身旁的人动了,翻个身,他才真的清醒,他轻声唤一声,旁边的人咕哝一声,他便知道佟佳氏也醒了,他把她转过来,见她还是不愿意睁眼。
“懒虫,你该起来服侍朕才是。”
“嗯。”
嗯完后就没有动静了,康熙无奈轻笑,刚想起来时又想到昨日说的话,他凑上去吻了吻她的脸颊,从脸颊沿路下去,她没有睁眼,不过倒是乖乖巧巧地没有出声,任由着他动作。
到结束,她都没有睁眼,不过他晓得她已经醒了,睫毛轻颤,耳根子透着绯红,估计是害羞了,更不敢睁眼了。
“看朕。”
“不想看。”
“这可是你昨日答应的。”
“嗯,臣妾没说什么。”
“但是你不敢看朕。”
林翡儿这才睁开眼睛,心里一阵懊悔,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贪恋这种情.欲之下带来极致的快乐,她沉沦放纵了。
“羞什么,你跟朕都多少年了,为何脸皮还那么薄。”
“你管臣妾呢,皇上,你快点起来下床吧,你该去看奏折了。”
康熙笑出声,她不敢面对他就赶他走,怎么这么娇气呢,他忍不住把她搂过来,“朕的奏折已经看完了,你不用担心朕会罔顾朝政。”
林翡儿不说话了,温柔梦乡,她也不愿意醒来。
两人躺了一会儿还是起来了,一起用早膳,然后再一起下棋,下完两盘棋后,皇上说带她出去走走,他们并没有去御花园,而是随便在皇宫里逛一逛。
皇宫辽阔巍峨,不过作为后宫嫔妃,她能去的地方没那么多,不像皇上可以畅行无阻,她一个后宫嫔妃比如说出现在太和殿保和殿,可能会显得突兀,会被巡逻的护军侧目。
“皇上,你能不能带臣妾到京城内四处走走?”
“想出宫了?”
“有一点点。”林翡儿比了比手指头,没办法,总闷在皇宫里,是人都想出去走走,每日面对四四方方的宫墙,有时候还是会幻想宫墙外热闹非凡的生活。
“朕有空再带你吧。”
“你什么时候有空?或者你可以让臣妾回佟府住两天?”
“回佟府住两天是不合规矩的,你想回佟府只能当天去当天回。”
在娘家过夜是不合规矩的,别人会以为这女子受了委屈才会在娘家过夜,更别说她还是宫妃,身份尊贵,于佟家人而言,她是主子,主子是不能随随便便在官员府邸里过夜,连他这个皇帝除了出巡的时候,都不会轻易在官员府邸过夜,与礼不符。
“臣妾得想想臣妾阿玛生辰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十月,臣妾的哥哥……对了,隆科多的生辰好像在一月底,一月二十五日,那要不臣妾在一月二十五日出宫,给隆科多庆贺生辰,当日去当日回,皇上,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林翡儿挽着皇上的手臂,撒娇道:“皇上,你就随臣妾一次,臣妾这要求也不过分呀,给臣妾的哥哥庆生,这么多年才回一次娘家,你为何不同意。”
“宫里那么多小主嫔妃,进宫后一辈子都没回一次娘家。”
林翡儿撅着嘴,晓得皇上没在生气,她继续说道:“那不一样,她们娘家可能都不在京城,回去可能不方便,但臣妾娘家就在京城,臣妾的阿玛是皇上的舅舅呢,臣妾还是皇上的……”
她顿了顿,没好意思说,将宠妃二字压低:“皇上的宠妃呢,不都说宠妃有殊荣的嘛。”
鼻子被捏住,林翡儿笑了笑,拂开皇上的手。
谢元玉提着医箱准备走去太医院时,忽然见到前面一帮人,为首的是皇上还有……佟妃,他见到表妹正跟皇上有说有笑,皇上还宠溺地捏了捏表妹的鼻子,表妹她……看向皇上的目光透着浓浓的情意,那双黑眸中柔情似水,温柔眷念地看着皇上。
那溢出来的情意绝不是假的,爱一个人是装不出来的,表妹她……竟然真的喜欢上皇上了?她怎么能喜欢上皇上?
谢元玉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好似被挖空一块,流血不止,他所有坚持的东西一瞬间全部崩塌,不复存在,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为首的两个人好像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两人站在一块看起来是一对彼此很相爱的眷侣。
表妹对着皇上笑的样子太温情脉脉了,表妹以前也是这样对他的,跟他说话时也是这样的神态,她怎么能对皇上也是如此,她说过她会永远爱他的,矢志不渝,除了他,她不会爱上别人。
可现在她是爱上皇上了吗?
那他算什么,他的坚持算什么?
谢元玉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浑身冰冷不已,恨不得昏死过去,这样他就不用面对这个事实,他甚至忘记过去给皇上行礼,若不是旁边的人提醒他,他还会继续僵在原地,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表妹身上,表妹见到他时收起笑意,她的手还在挽着皇上的手。
他们的出现好像打断了她与皇上的情事。
他被拖着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回头,他不甘心啊,为何人是会变的,为何表妹会爱上皇上,为何她要抛下他,她怎么能爱上皇上?
谢元玉久久没晃过神,那一刻真的万念俱灰,先前被阻拦不得见表妹时,他都没有这样过,他仍然是抱有希望的,他知道表妹在等他,她还在等他,可是如今呢,她已经彻彻底底抛下他,她爱上了别人。
他可以忍受她跟别的男人耳鬓厮磨,因为他知道她不是自愿的,她的身份让她反抗不得,皇权之下,她是凡人,她若是反抗,有可能失去性命,可是她委身于他人,身体不能由着自己,可是心呢,心是可以由着自己的,思想是由着自己的,她怎么能让她的心爱上别人,让她的脑子里被别人占据。
“元玉,你怎么回事,见到皇上也忘记行礼,你不要命了?”身旁的陈文泽陈太医低声说一句,把他拉回神,“还看什么看,那是皇上跟佟妃娘娘,你不要命了,竟然敢这么无礼地盯着看,还好皇上仁慈,没有治你的罪,不然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陈文泽跟他说话,可是谢元玉完全听不进去,他只觉得自己耳鸣了,什么都听不见,他甚至还想转过身走过去把表妹拉过来质问,为何,为何她要爱上别人,他们以前的山盟海誓,她都忘了吗?他们以前的情意,她都完全抛下了吗?
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冲动,他这一过去,可能会让表妹丧命,会让表妹被皇上怀疑,他不能这样做,只是所有的希望都被毁灭了,他完全看不到前路了,前路一片漆黑。
“元玉,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回事,你听不见吗?”
表妹,表妹,表妹!
他的心上人将他抛弃了,爱意不在,他心已死,谢元玉一时受不住,只觉得喉间涌出一股血腥味,他捂着心口的位置,忽然站不住,直接跪下来,一口血直接喷出。
陈太医见状,吓一跳,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元玉,你怎么了,你怎么回事?”
陈太医立即给他把脉。
谢元玉这口血吐出来,仍然觉得不好受,他又哭又笑,样子在别人看来像是癫狂了。
陈太医把脉后只觉得谢太医脉象极其紊乱,心躁不已,再看他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连脸色忽然一下子都失去血色。
“元玉,你怎么了,你……可是中毒了?”
第93章
后头不小的动静也让前面的人回头, 康熙对谢太医还是有印象的,在年轻的太医中,听说谢太医的医术属于佼佼者,不过方才他盯着他们的眼神不大对劲。
林翡儿也回过头, 见谢元玉直接吐血, 旁边的人担忧焦急地给他把脉, 再之后谢元玉的身子便瘫软下去,直接昏倒在青石路上。
“佟妃认识谢太医?”
“认识,谢太医是臣妾姨娘之子,姨娘为臣妾嫡母的妹妹之子,我们自小认识, 臣妾唤他表哥。”
康熙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层渊源,她也唤谢太医为表哥, 又是自小认识, 他不由多想, 见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他忍不住问:“佟妃可是在担心你的表哥?”
林翡儿点头, 对上康熙怀疑的目光, 她目光坦荡得多,“皇上, 臣妾姨娘只生一子, 方才谢太医吐血晕倒了, 臣妾的确担心他,皇上, 你唤其它太医给他医治吧。”
康熙也不知道谢太医为何突然间就吐血, 不过看上去的确有些严重,他示意梁九功他们过去搭把手, 把人送到太医院那边。
人被几个人抬着离开。
林翡儿才收回视线。
康熙仍然盯着佟妃,问道:“为何佟妃从未告诉过朕,你与谢太医是自小相识,朕以为你与谢太医并无关系,你们从未表露出这一点。”
“谢太医在太医院当差,臣妾又是宫妃,自然得避嫌,免得有人说臣妾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况且皇上也不是从来没问过,谢太医跟隆科多他们一样,都算是臣妾的哥哥,看着臣妾长大的,是臣妾的家人,皇上,若是有谢太医有什么事,诊出什么重病,你记得让人过来告诉臣妾,免得臣妾的心一直悬着。”
林翡儿就很自然坦荡地表露出她对谢元玉的担忧,她越是遮掩,皇上越是怀疑,还不如坦坦荡荡的,毕竟谢元玉的确算得上是她的家人。
“朕没问过,你就不能提前跟朕说吗?”
林翡儿抬手大胆地捏了捏皇上的脸颊,笑道:“臣妾要怎么提前与你说,我们的关系就是明明白白地袒着,有心的人肯定知道臣妾家人里面都有谁,皇上对臣妾不够了解,也不愿意去了解臣妾的家人亲戚亲属,臣妾也从未遮掩过臣妾与谢太医的关系,皇上没问询过,也没去了解,不过是皇上没心罢了,况且那是臣妾姨娘的孩子,姨娘是臣妾嫡母的妹妹,臣妾并非臣妾嫡母所生,臣妾是阿玛的妾室所生,算起来臣妾与谢太医只是名义上是表哥表妹,不过谢太医跟臣妾自小认识,臣妾对他也是有兄妹情谊的,与隆科多他们一样。”
康熙被她这么一绕,也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他只知道她是二舅舅的女儿,亲哥哥有叶克书、隆科多等人,堂哥有鄂伦岱等人,他好像的确没有了解她还有哪些表哥,她并非嫡母所生,是舅舅的妾室所生,她可能不仅仅有谢太医一个表哥,还有她娘家那边的亲戚,毕竟跟佟家关联的大大小小的亲戚太多了,盘根错节都攀在佟家这棵大树上,他从未细查过,谢太医的家里人,他更不会去细查,毕竟目前他还用不到谢太医,自然不会费这个心思。
“朕瞧着谢太医相貌堂堂,龙姿凤采,佟妃没对谢太医动过心吗?”
“谢太医与隆科多他们一样,都是臣妾的哥哥,臣妾很难对家人动心,况且臣妾的心已经满满当当装着皇上,怕是装不下其他人了。”
康熙垂眸看佟佳氏,她说得真挚深情,他亦被打动,想亲吻她时,被她拦住。
“皇上,这里可不是乾清宫,这可是在外面,被人瞧见不好。”
康熙顾及着帝王的脸面,只好先作罢。
闲逛结束后,他们返回乾清宫。
梁九功过来回禀说谢太医是一时气血不足才致晕倒,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人已经清醒。
林翡儿在乾清宫又留了一夜,皇上同意她在隆科多生辰那日出宫回府,不过是与他一道。
至于谢元玉,她想着其实被谢元玉撞见也好,他一直心存希望,殊不知她已经不是佟.梨尔,他若是能因此想开,不再执着,于他于她,那都是一件好事,她好言相劝过,也说过重话,可是谢元玉不相信,还在坚持,若是他见到她喜欢上别人,他能放下,那最好不过。
她不是佟佳.梨尔,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对谢元玉,她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了。
这个年眨眼间就过了,到了一月二十五日,隆科多的生辰,她昨夜在乾清宫过夜,今日醒来后与皇上用过早膳,便跟皇上一起出宫了。
他们没有急着过去佟府,而是在京城内逛一逛,早市比较热闹,两人也算是一起感受人间烟火气,到了巳时末,他们才过去佟府。
她阿玛福晋等人早早在府内等候,他们到的时候,阿玛等人已经站在门口迎接,行大礼,而梁九功等人把生辰礼送上,他们被领着进去。
她与皇上小声耳语几句后,皇上挥挥手,她便过去跟佟府的女眷汇合,回到后院先找吴氏。
“很好很好,姨娘看皇上待你不错,姨娘也就放心了。”吴氏握着她的手,感慨道。
“娘,你放心吧,女儿在宫中一切都好。”
“姨娘在佟府也一切都好,你莫要担忧。”
母女两说一会儿话,难得一见,互报平安后,两人才出去见其他人。
她们来到后院正堂,正堂内中间放着一个五彩珐琅炭盆,周围立着熏笼,将堂内烘得暖暖的。
赫舍里氏正坐在堂内,见到她过来拉着她的手,“我还想着今年过年不能进宫见你跟小格格,没想到皇上却特许你回府,虽说是为了庆贺隆科多的生辰,但不管怎么样,都是皇上给我们佟家的殊荣,隆科多能在皇上面前露脸,对他可是大大的好事,多亏了娘娘。”
林翡儿也回握福晋的手,“额娘,皇上对阿玛还有哥哥们都十分器重,隆科多在朝堂上多有贡献,我也不过是倚仗父兄他们在朝堂上有所作为才有此殊荣,额娘的话言重了。”
“你呀,就是会说话,额娘也听说你在宫里很得宠。”
赫舍里氏瞧着这个女儿面色红润,以前纤细的身子如今好歹有些肉了,不再是骨肉如柴的样子,那眉宇之间都是幸福之色,可见皇上待她是极好的,方才皇上还牵着她的手一起进府,与她说话时神色都是温和的,至少梨尔比语雁要得皇上的喜欢,她忍不住对着梨尔也说了好一会儿话,均是叮嘱,她圣眷正浓,让她在宫里一定要低调行事,免得招人嫉妒。
“额娘,我晓得的,额娘放心。”
赫舍里氏又说到她的妹妹,玉静已经十一岁。
“再过三年,她便到选秀的年纪,她一直嚷嚷着进宫,说是要陪你,我们怎么劝她她都不听,说是她一定要进宫。”
林翡儿挑眉,她进宫时玉静才五岁还是六岁,没想到如今都十一岁了,不过她是八旗女子,终究是要经过选秀,至于进宫,宫中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况且皇上年长她二十多岁,进宫对玉静而言不是好事,以佟家的家世,她能找到一个很好的夫家。
“额娘,玉静还小,她才十一岁,等她到十四十五岁还有三年多呢,小孩子说的话当不了真,三年过去,她许是都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此事先不用着急,就当是她在说笑,童言无忌。”
赫舍里氏也赞同地点点头,“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姨娘张氏也想把玉静送进宫,说是进宫后锦衣玉食,又说玉静姿色不错,肯定能通过选秀进宫,张氏是抱着让女儿进宫,她可以享荣华富贵的念头求到我这,让我跟你说一说。”
林翡儿晓得还是有很多女子抱着进宫后能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的念头,期待着能中选进宫,不过宫里的生活也没有那么美好,她姐姐的死便是例子,宫中人人都想往上爬,自然少不了争斗。
“额娘,玉静还小,你们多与她说一说,别让张姨娘在她耳边灌输太多要进宫的念头,凭我们佟家的家世,玉静可以在京城内找到很好的夫家,皇宫不适合每一个人,况且还有几年呢,到时候宫里会不会选秀都不一定,变数太多,我们什么都不能保证,此事先搁下,不着急。”
正当她们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玉静的声音,由远及近。
赫舍里氏忍不住笑道:“玉静还想着进宫呢,一点温柔娴淑的样子都没有,天天活蹦乱跳的,哪里是当嫔妃的料子,进宫反而约束她的性子。”
须臾,玉静就直接跑进来,头上的步摇都因她急着过来而有些歪斜,一进到堂内,她只睁着大眼睛看她,没有上前。
“怎么了,不认识姐姐了?”
玉静这才扬起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甜甜地笑着喊一声姐姐,“我怎么能忘记姐姐,姐姐,你可有给我带什么礼物?”
“有,都放着呢,待会有人会拿给你,长高了,变漂亮了。”
玉静害羞地吐了吐舌头,“我没有姐姐漂亮,姐姐,姐夫呢?”
“叫什么姐夫,要叫皇上,别乱了规矩。”
玉静缩了缩脖子,立即认错道:“是我不对,皇上呢,我怎么没见着皇上?”
“皇上跟阿玛他们在前院呢,怎么,你不想见到姐姐吗?”
“想,我都想。”
随后张姨娘跟着进来,佟家的女眷坐在一块,林翡儿被问东问西,她也没有不耐烦,到了时辰后,她们一帮人才挪到前院那边,既然是为隆科多庆贺生辰,便不能让他们久等。
林翡儿发现这玉静胆大,绕到皇上面前说话,说好的不叫姐夫,她偏偏叫姐夫,皇上也没有生气,玉静缠着皇上说话时,被她阿玛说了两句,她才肯退到后面,样子有些不开心。
林翡儿不由多看玉静几眼,难不成她真想进宫?玉静年纪还小,还是小孩子,与其说是她的想法,不如说是大人的想法,她看了一眼张姨娘,见张姨娘打扮得隆重,都快压过福晋了。
好在用过膳后,她与皇上不在佟府过夜,在傍晚之前就回宫了,离别前,玉静一直看着皇上,她想跟皇上说话时,被赫舍里氏拉到后面制止她。
对于玉静要不要进宫,林翡儿觉得她的确是年纪太小,连选秀的年纪都不到,谈这个为时尚早。
她跟着皇上出宫其实知道的人不多,他们是当天去当天回,在后宫人眼里,可能只是觉得她在乾清宫待了一天一夜,当然,有心的人打听也能打听得到,譬如德妃。
德妃听说皇上带佟妃出宫后,忍不住心生担忧,皇上真的太宠佟妃了,比起皇上当时对皇贵妃的敬重,宠爱才是令人担忧的。
这后宫已经没有人能越过佟妃的恩宠。
德妃寻思着她要不要跟佟妃主动交好,正当着她思索的时候,胤禵走过来。
“额娘……”
“怎么了?”
“我想吃凤梨酥。”
德妃慈爱地抱起胤禵,快四岁的他抱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别吃那么多糕点,小心不克化,你忘了你肚子疼是什么样了吗?这糕点太甜,你吃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可是我想吃,我就是想吃。”
“好好好,额娘让人给你弄,香彤,你去膳房那边跟他们说弄一些凤梨酥吧。”
德妃不忍心拒绝胤禵,几乎是有求必应,胤禛虽是她的孩子,但这孩子长大了,跟她培养不起太过亲昵的关系,母子两已经生疏了,但胤禵还小,他就是她的小心肝,又很黏她。
因为胤禵,德妃也没空想佟妃的事情。
正因为德妃对胤禵投去大部分注意力,她过了好几天才得知胤禛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听闻佟妃都从承乾宫过去阿哥所那边看胤禛。
她是胤禛的亲额娘,佟妃都过去了,她哪有不过去的道理,她也带着人过去阿哥所那边看望胤禛。
胤禛的确病得厉害,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问伺候的人为何会生病,一听说是几个阿哥大冬天的约着一起去京郊骑马,天寒地冻的,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风,可不就是直接着凉落病了,前几日直接高烧不退,人都烧得迷糊,呓语不止。
德妃坐在床边,忍不住说了两句:“这么冷的天,你说你为何要出去骑马,前阵子还下雪了,这会才刚到二月呢,又不是三四月,外面那么冷,寒风凛冽,你骑什么马,把自己折腾病了,什么好处都没有。”
虚弱的胤禛听到德妃的话,也无力跟她辩驳,人忽冷忽热的,他只好好好歇息,他都病了快十日,他额娘才过来,那太医都说他要是继续烧下去,脑袋都要烧坏了,佟姨连着两日过来照顾他,那个时候他这个额娘又在哪里。
大冬天骑马一事是他做得不对,不过生病又不是他自愿的,这个时候,他不想要指责,皇阿玛已经指责过他们了,他想要的是关心。
他闭上眼睛,不愿回话。
“太医怎么说?大概多久能够康复?”
胤禛依旧没开口,他嗓子也烧得厉害。
“娘娘,太医说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康复,目前四阿哥的烧还没退,等烧退了才有可能康复。”一旁的朱嬷嬷替四阿哥回答。
“怎样才让烧退下去,是不是得弄些冰块敷在身上?”
德妃毕竟也照顾过孩子,这孩子高烧不退时,往他额头上枕放一些冰块,这烧会退得快一些。
“娘娘放心,太医给四阿哥开了退烧药的药方,四阿哥已经喝过退烧汤药了,今日好了不少。”
德妃见都是奴才回话,胤禛不知是病得厉害难受没法说话还是不愿意跟她这个额娘说话,外头也传来佟妃驾到的声音,过一会儿,佟妃也领着人进来。
德妃心里不满,佟妃可真是会拉拢人心啊,不知道还以为她生胤禛的人,胤禛生病,佟妃也没让人过来告诉她,她趁着胤禛虚弱的时候对胤禛嘘寒问暖,胤禛对她这个亲娘自然也就越来越生疏。
果不其然,胤禛一听说佟妃过来了,立即睁开眼睛。
“姐姐……”
“妹妹过来了,这几日都是辛苦妹妹了,听说是妹妹过来照顾胤禛,本宫先替胤禛谢过妹妹了。”
“胤禛身边有照顾的奴才,妹妹不过是搭把手。”
“佟姨……”
“好些了吗?药喝了吗?”
“好多了,早上已经喝完一碗药了。”
德妃见胤禛对佟妃的话有问必答,方才对她这个额娘说的话假装听不见,这样一对比,德妃心里憋着一口气,佟佳两姐妹真是跟她八字不合,亏她还想着跟佟妃交好。
胤禛明明是她的孩子,怎么搞得好像是她们的孩子一样,在这里装模作样,胤禛也是心思浅的,被这点小恩小惠打动,先前因皇贵妃就跟她这个亲娘不亲近,如今又因佟妃对她爱搭不理,她是他的亲娘,她还能害他吗?
德妃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睨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胤禛,这孩子是养不熟了,胳膊肘往外拐,好在她还有胤禵,她必定不能让胤禵这般疏远她,跟她不亲近。
佟妃关心胤禛几句,胤禛就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德妃实在没法继续待下去,怕自己会气得吐血,又不愿意让佟妃跟胤禛就这般独处,于是她只能强迫自己继续留下来。
等探望后,她与佟妃一起走出阿哥所。
“佟妃,胤禛是本宫的孩子,他病得这么严重,为何你没让人通知本宫一声?”
林翡儿看向德妃,没想到自己会被指责,德妃的消息应该比她灵通吧,胤禛生病这事也怪他自己,大冬天非要去骑马,一起去的五个阿哥病了两个,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胤禛,皇上已经训斥过他们。
她以为德妃是晓得胤禛生病的,不过听德妃这么一说,她也不愿跟她起冲突,顺着她的话说:“这事的确是妹妹不对,妹妹应该让人去告诉姐姐的,下次有什么事,妹妹会让人过去告诉姐姐,尤其是关于胤禛的事。”
德妃冷哼一声,不忘提醒佟妃:“佟妃,胤禛是本宫的孩子,本宫比你还要关心他,你别越俎代庖,试图离间我们母子两的关系,若是让本宫知道你在背后离间我们母子两,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妹妹也是担忧四阿哥,姐姐是四阿哥的生母,这一点谁都没法改变,妹妹从未离间过姐姐与四阿哥的关系,还请姐姐明鉴。”
“你最好没有!佟妃,胤禛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绝无允许再有人跟本宫抢孩子,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若是想要有孩子,温答应不是怀孕了嘛,你可以去抚养温答应生下的阿哥,胤禛是本宫生的,你没有资格替本宫关心胤禛,让他觉得本宫这个母亲还不如你。”
不管是胤禛还是胤禵,都是她的孩子,绝对不能为佟家所用,德妃不能看着属于自己的孩子变成别家的人,她的孩子,谁都不能抢!
德妃说完后带着人离开,连背影都染上几分愤怒。
林翡儿有些无奈,她的确只是关心胤禛,一来这孩子还唤她一声佟姨,二来,胤禛是未来的皇帝,她也不是完完全全没有一丁点私心,都是人,晓得胤禛是未来的皇帝,她已经本能地去对胤禛好,本能不去得罪他,皇权大过天,得罪未来的皇帝对她,对佟家都不是好事,本能掺杂着她对胤禛这个晚辈的关照,已经有些分不清她自己对胤禛是什么想法,把她当做她的侄子还是把他当做未来的皇帝。
不过她在宫里已经有一个太后作为敌人,太后在虎视眈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手,她是无意跟德妃交恶让自己腹背受敌,德妃对她的不满,她也能理解几分,毕竟胤禛的确不是她的孩子,她对胤禛的关心,在德妃看来是抢去她这个亲生母亲的位置,越俎代庖。
所以之后几天,林翡儿没有过去看胤禛,只让人打听胤禛的情况,知道胤禛的病是逐渐好转,烧退了,皇上也抽空去看过胤禛,刚开始他烧得昏迷不醒是比较吓人的,胤禛虽不是小孩子,不过这古代的医疗水平难免欠缺一些,谁生病,她都会有些担心。
听到逐渐好转后,她松了一口气。
第94章
康熙三十二年, 二月底,冬末。
京城从二月中旬开始隔三差五飘雪,有时候是一整天,有时候是几个时辰, 紫禁城笼罩在严寒中, 冷风刮在脸上犹如冰刀子一般令人生疼。
延禧宫后殿的一间厢房里面, 冬炭不足的小主只能在房间里挨冻,穿多少衣服都还是觉得寒冷入骨,脚底发凉,红叶便是如此,她有时候只能不停地走动来驱寒, 夜里更是冷若冰霜。
海棠从外面进来,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骂道:“你只知道待在屋里, 什么都不做, 我们两个迟早有一日会被冻死。”
“谁说我什么都不做,我的衣服都是我自己洗的, 那一堆柴火也是我捡的, 明明是你什么都不做。”
“谁说的,那柴火, 我也捡了的, 又不是你一个人捡, 你看你以前的主子,这个时候怕是好几个炭盆都在烧着, 屋内温暖如春, 可你却在挨冻。”
红叶当然知道承乾宫此时肯定是好几个炭盆都燃着炭,反正她进宫以来, 除了这一年冬日,她都没真的挨过冬,娘娘一直得宠,哪怕不得宠的时候,当时还有皇贵妃帮衬着,可如今她一个庶妃份例上的炭火少得可怜,更别说内务府那帮奴才还贪去一部分,到她手里的冬炭是寥寥无几。
海棠是她的宫女,跟她同住一屋,至少在御寒这一块,她们是一起的,前日她们一起过去御花园那边捡一些掉落的枯枝枯叶回来,晚上烧着能好受一些。
红叶这个时候才生出几分后悔,她若还在承乾宫当差,而不是当什么主子,她此时都不用挨冻,连水都要自己去打去提,她连着三日没沐浴,因为膳房那边的炉子烧的热水不给她,她想要热水就必须给他们一些银两。
没有恩宠的小主在这后宫里是贱如草,备受欺凌。
海棠气愤地坐下,冷得快把所有衣服都穿上了,脖子脑袋都围上绒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跟了一个不得宠的主子,怕是要冻死了。
“要不你去求求恵妃娘娘吧,不然我们都得冻死。”
红叶哪里是没求过恵妃,她与恵妃说她那屋缺少什么时,恵妃说她会让人安排,可是之后是没有音讯,好像是石头沉入大海一般,没有然后了。
恵妃帮她是情分,不帮她是本分,恵妃在后宫里基本上不管事不出头,她一个庶妃没有理由要求恵妃帮她,恵妃不帮她,她一个庶妃更是什么都做不了,连娘娘跟绿枝她们都不帮她,她还能去求谁,她也很少能见到皇上。
这天寒地冻的,她不可能去御花园守着偶遇皇上,怕是会被冻死。
“快去,难道你还放不下你主子的架子嘛?你就跪下来求恵妃,痛哭流涕,说你快要被冻死了,恵妃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若是延禧宫真死了一个主子,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动静,恵妃估计也不想惹事。”
“为什么是我去,为什么你不去?”红叶反问,这个时候强调她是主子,可她什么时候拿她当过主子。
“我们一起去行不行,不然我们真的会冻死,我实在受不了啦。”
人在面对生存时总会有求生欲,也能放下脸面,海棠想到夜晚又快来临,寒冷刺骨的滋味,她实在受不了,她不可能跟内务府的人说将她调到别的主子身边,她要是有这个人脉,当初也不会被分到一个庶妃手下,这就意味她跟红叶再怎么不对劲,她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都寄托在她这个主子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恵妃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们去求求恵妃,说不定能要来一些炭,晚上能好受一些。
红叶反倒有些犹豫,她被拒绝多了,也知道去求人无非是再多一次拒绝,她没有谈判的条件,她一无所有,什么都不能带来给别人,别人自然不愿意帮她。
“去,一定要去,恵妃是延禧宫的主位娘娘,她不能见死不救,快跟我一起去,不然我们得去捡柴火,可这宫里柴火都难捡。”
宫里真正有大树的地方是御花园,御花园掉落的枯枝怕是都被她们捡光了,再远的地方,她们作为宫女不能去。
海棠受不了冷,一把把人拉起来往外走,走向延禧宫正殿那边。
果然,恵妃这屋内也是热烘烘的,作为大阿哥的生母,又是宫里的老嫔妃,恵妃哪怕不得宠,别人也不敢轻待她,两个人被领着进去后都忍不住对视一眼,她们那冷得要命,可恵妃娘娘这却是舒服暖和得很,人与人就是不同的。
恵妃从寝殿里出来,海棠拉着人立即跪下,眼神示意红叶开口。
红叶只好开口说话:“娘娘,我那边冬炭不足,日夜都十分寒冷,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冻死,还请娘娘帮帮我们,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在心。”
恵妃从康熙七年进宫,如今在宫里已经是第二十五个年头,生下过承庆跟胤褆两个阿哥,承庆早夭,唯有大阿哥胤褆活到成年,她在宫里太久了,久到别人过来找她,她已经知道她们想要什么。
这罗庶妃被封为主子,可原先是佟妃身边的侍女,被封为主子后跟承乾宫没有往来,拒之门外,可见当初她成了主子并非是佟妃推举,而是她自己背主,想要爬高,这种能背叛主子的人怕是没什么忠诚可言。
对罗庶妃的话,恵妃面色都没什么变化,她一个不得宠的庶妃,在宫里被琢磨是很常见的事情,若谁都来找她,她哪里帮得过来,不过罗庶妃也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她是佟妃的人,而且是佟妃从宫外带进宫的侍女,据说跟了佟妃有十余年,对佟妃的事肯定有所了解。
她屏退延禧宫其它奴才,只留下她的亲信。
“罗庶妃,你来求本宫,本宫其实不用帮你的,这宫里受冻挨饿的人多了,不只是你在受冻,你那边冬炭少了,不是本宫的错,你一个庶妃,本来就没多少份例,你若想本宫帮你,你总得拿出什么交换。”
“娘娘想要什么?”
“本宫暂时还没想好,不过既然本宫帮你,你就得记住本宫帮你是有条件的,你以后都听本宫的话,本宫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可愿意?”
红叶有些犹豫,恵妃没有说要她做什么,等于此次恵妃帮她,她把自己交给恵妃,果然,这宫里每个能当上嫔妃的女人都不是简单的,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慈眉善目。
“恵妃,你会要我的命吗?”
“呵呵……”恵妃轻笑,摸了摸自己的鎏金指甲套,“本宫要你的命干什么,本宫留你,自然是有用处,既然有用处,便不会让你死,不过本宫要是想要你的命,你也不能不从,因为你若是想让本宫帮你,你这条命就得交到本宫手上。”
红叶真的后悔了,她不应该为了当主子而背叛二小姐,跟承乾宫闹掰,她若还是侍女,她此时压根不用为了几斤冬炭而要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当皇上册封她为庶妃那一日起,她好像已经不能回头了,恵妃笑起来眼角有皱纹,笑意不达眼底,原本慈眉善目的一个人此时却像是一条在暗处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随时有可能咬你一口,让你中毒身亡。
红叶明白,这世间真不是每个人都像二小姐那样善良。
“谨听娘娘吩咐,从今日起,我便是娘娘的人,对娘娘的命令绝无说不,还请娘娘帮帮我。”
“很好,你在此写下你家里有哪些人,住在何处,你若是敢违背本宫的话,你家里人也会因你而遭殃!”
红叶只好上前,写下她家里人的信息,这张纸就好像是卖身契,从此以后,她便是恵妃的人。
她从正殿出来,抬头看看天,这天也灰蒙蒙的。
“至少恵妃娘娘愿意帮我们,恵妃不会让你死的,我们先前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若是你能得宠,这往后都是好日子,你不应该难过。”
“是吗?”
“肯定是这样的,难道你不想承宠侍寝吗?皇上是天子,你若是能承宠,近皇上的身,那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红叶看向海棠,笑道:“你也在场,你别以为你能逃得掉,在惠妃娘娘眼里,你也一样是她的人,等到某一天,她会让你卖命,我们是一体的。”
海棠反而不以为意,她本来就是宫女,是她的人还是恵妃的人都没有区别,大不了到了二十五岁,她就申请出宫,如今离她二十五岁还有六个年头,好歹她们可以不用开始挨冻了。
仅过了两个时辰,恵妃便让人送过来二十斤冬炭,比她们一整个冬季拿到的炭还要多,尽管是烟雾比较大的黑炭,但是对她们而言,这二十斤炭能让她们睡个好觉,在这寒冷的冬日不再受冻。
当天夜里,她们往炭盆里放上炭,点燃,夜里睡得很舒服,哪怕外面的寒风在吹着窗杦咯吱咯吱作响,她们也没听到,睡得很熟。
……
另一边,林翡儿被外面呼呼的风声吵醒,半夜醒来一次,乾清宫寝殿内一片漆黑,她醒了睁开看一眼又继续睡,不过没能一下子入睡,于是偶有翻身。
她多翻几次,一只手掌就揽在她腰上,她便知她吵醒皇上了。
皇上很容易被身边的人吵醒,所以她听说别的小主嫔妃侍寝结束后都会到偏殿入睡,免得扰了皇上的睡眠,仔细想想,她好像从第一次侍寝开始就没有在偏殿睡过。
“皇上,臣妾好像有点睡不着了。”她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然后你就把朕吵醒?”
“臣妾错了。”
“继续睡吧。”
的确应该继续睡,三更半夜,乌漆麻黑的什么也干不了,林翡儿又闭上眼睛硬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再次睡着。
翌日醒来,她身边已经没人,睁眼先看到拿着铜镀钳子往炭盆里添炭,新的炭放进去时有一些炭火飞沫溅出来,炭添好之后,他们罩上熏笼。
她躺在床上侧目看一会儿后从舒服的被窝坐起来。
绿枝跟碧荷也很快过来,替她穿衣,乾清宫其它宫女端着银盆,拿着毛巾等东西进来。
“皇上用过早膳,不过皇上让人备了娘娘的膳食。”绿枝给她穿衣时,说了一句。
林翡儿嗯了一声,洗漱完毕后她坐到膳桌前开始用膳,没想到皇上不知从哪过来了。
“皇上,你是饿了吗?”
“饿什么饿,朕刚用过膳,朕过来是想看看你几时醒,顺便胤禛托朕告诉你,他的病已经好了。”
“胤禛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告诉臣妾。”
“朕方才检查他的功课,碰到了让朕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担心。”
胤禛都十几岁了,竟然还要被皇上检查功课,林翡儿不由同情他一会,胤禛这病也拖了很久,二月初病倒二月底,快有一个月了,想到未来的雍正当了十几年皇帝就殁了,会不会是因为胤禛年轻的时候身子就不怎么健壮,听说太子只病了十几日就好了。
“不过胤禛生病是他太过胡闹,他也是兄长,带着两个弟弟这么冷的天去骑马,一点兄长样子都没有。”
她记得去骑马的人有大阿哥、太子、三阿哥、胤禛、八阿哥跟九阿哥,可以说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阿哥都参与其中了,论资排辈,胤禛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呢,怕是胤禛在这群人当中摆兄长的姿态都不够格吧。
“他们一群人一起出去玩,兄弟之间难免做一些荒唐的事情,他们还年轻,年轻人本来就是这样,谁小时候都做过一些傻事。”
“你小时候做过什么傻事?”
怎么绕到她身上,林翡儿挖掘原身的记忆,忽然发现原身的记忆好像渐渐模糊了,她已然是佟佳.梨尔了,或者说佟佳.梨尔已经变成林翡儿,佟佳.梨尔真的一点点在消失。
她占据了佟佳.梨尔的身体,也驱赶走她的灵魂。
“臣妾……臣妾小时候玩炮仗的时候,将炮仗对准起来,差点炸伤自己。”
康熙惊讶,“真的吗?你一个女孩子还玩过炮仗?”
林翡儿点头:“女孩子为何不能玩炮仗,炮仗而已,女孩子什么都可以玩,男孩子能玩,女孩子自然能玩,就差那么一点点,还好臣妾跑得快,不然臣妾说不定脸可能被炮仗炸到,留下伤疤。”
康熙想到小小的佟佳氏吓得慌忙逃窜的样子,不由一笑,“这宫里还有一些炮仗,你敢不敢再放?”
“又不是过年,年过了,炮仗动静不小,还是算了。”
“胆小。”
第95章
林翡儿用过早膳后还是跟皇上到乾清宫殿前空旷的地方燃放鞭炮, 年才刚过,皇宫里有余下的鞭炮炮仗,有短截的,有长截的。
她原本想亲自去放, 不过皇上没允许, 说是怕伤着她。
奴才们拿着正在燃着的细长线香过去将鞭炮点上, 顿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在乾清宫殿前响起,红色的炮末碎也四处飞溅,这鞭炮一响,又顿时有了过年的气氛。
林翡儿站在不远处看着,嘴角含着笑意, 等停了之后,她还是手痒, 央求皇上让她亲自放一放, 如愿后她过去亲自把鞭炮点上, 一点上听到那个兹拉的声音,她就吓得赶紧往后退,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形象, 撞到皇上时才停下。
康熙觉得佟佳氏是又害怕胆小又跃跃欲试。
从毓庆宫走去乾清宫的路上,听到噼里啪啦鞭炮声的太子胤礽问身旁的人, “宫里为何在这时会有鞭炮声?”
元旦已过, 元宵也已经过去, 谁这么大胆在宫里燃放炮竹。
太子身边的随从也一脸茫然,亦不知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快到乾清宫内廷时见到皇上等人才知晓怎么回事, 这宫里也只有皇上才敢这么不合时宜地燃放鞭炮了。
太子胤礽瞥见皇阿玛身旁的佟妃, 皇阿玛这是在博美人一笑嘛,都传皇阿玛如今盛宠佟妃, 佟妃虽然貌美,可貌美的女子多的是,皇阿玛为何会这般宠一个女人,他不理解,不过皇阿玛既然有美人在侧,他也不会那么不知趣地凑上前,这宫里首先要讨好皇阿玛,他是太子也不例外,尤其是他的兄弟都逐渐长大,他是太子,可又不是唯一的阿哥,这皇位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继承,皇阿玛的儿子太多了。
于是他又带着人返回去,不打扰皇阿玛跟佟妃的情趣。
这边,等鞭炮燃放结束安静下来,皇上命人打扫,他们才回乾清宫内殿。
林翡儿还饶有兴致,嘴角一直扬着笑。
“就那么高兴?”
“是很高兴。”林翡儿想到现代,她过年时也会放鞭炮,当时还没禁烟禁鞭炮,家家户户都会放鞭炮,每家门口都有那么一层红色纸碎,这古代的鞭炮跟现代的鞭炮相差无几,唤起她现代的记忆。
“天天放,你是不是就能天天这般高兴?”
“算啦,天天放就没新鲜感了,反正是谢谢皇上,臣妾会将今日一直记在心里。”
“只将今日记在心里?”
“每日都记在心里,臣妾跟皇上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会记在心里,皇上,你别老抓臣妾话柄。”
康熙笑意更深了,忍不住亲了亲她额头。
两人就这样甜甜蜜蜜地过了一个白天,晚上林翡儿还留下来,连着侍寝两夜。
这后宫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
三月初,温答应这一胎过了三个月,算是稳稳地度过前三个月的不稳定期,在三月的某一日,温答应说她自己突然见血,让人通知皇上、太后甚至后宫的嫔妃们,说是有人谋害皇嗣。
大家又前去温答应所在的钟粹宫。
荣妃可能是最紧张温答应这一胎的,又离得近,是第一个赶到的,到了温答应的房间后问她怎么回事,温答应只有一个劲地哭泣,泣不成声,嘴里一直说有人谋害皇嗣,谋杀她的孩子。
“你不能情绪这般激动,伤着胎儿怎么办。”
“娘娘,你得为我做主,有人要杀死我的孩子,我该怎么办?”
荣妃见温答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毫无形象可言,可见是实在吓着她了,毕竟温答应已经被人害得小产过一次,“妹妹,你别哭,太医呢,可有找太医过来瞧过?”
恵妃是紧接着赶到的,见到哭得厉害的温答应,跟荣妃一起安慰她,再之后是德妃跟安嫔,太后是比较晚到的,跟皇上几乎是一前一后到钟粹宫,温答应房间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大家又移往钟粹宫正殿那边。
皇上问怎么回事,温答应边哭边说,说是她这两日觉得腹痛,小腹隐隐下坠,还出血了,她怀疑有人谋害她的孩子,说是她觉得她房间内有一股怪味,萦绕不散,她怀疑是致人小产的麝香。
“麝香可是禁药,妹妹怕不是闻错了?”德妃先开口。
荣妃也想不清楚为何会有人谋害一个答应的孩子,不过这温答应的孩子生下来可是交给她抚养的,她不能看着孩子出事,温答应被害过小产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这凶手不是还没找到嘛,听到德妃这么说,她也忍不住说道:“这麝香虽是禁药,但也不是没有,有心之人总能弄到的,既然温答应都说闻到怪味,不如恳请皇上,太后让太医们去温答应的屋子走一趟,看是不是真的有怪味,这关乎皇嗣,疏忽不得。”
太后便让人去今日当值的太医都请过来。
太医们来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听到要求后,他们被领着进去温答应的房间,康熙示意梁九功跟着过去瞧一瞧。
众人在堂内等候,温答应坐在红漆木椅上还在啜泣,惊魂未定。
不久,太医们出来。
“可有什么异味?”太后问道。
叫来的八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康熙见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顿生不耐,“有话就说,遮遮掩掩干什么?”
太医们纷纷跪下,还是不肯言语,最后是梁九功开口说话,说是温答应房间内并无异味,不过太医们搜查温答应房间内的物件时,找到两盒润颜膏,有几个太医闻过润颜膏后说润颜膏里面含有麝香。
“润颜膏?”康熙重复这三个字,语气带有疑惑。
荣妃见皇上似不识这润颜膏是什么东西,毕竟这润颜膏是后宫女子用得多,她解释道:“皇上,这润颜膏是给女子使用的,能美容养颜,让女子皮肤变得光滑滋润。”
“呈上来。”
梁九功把两盒润颜膏呈上去。
太后见到那两盒润颜膏,心里一惊,又忍不住看向佟妃,佟妃也有点惊讶,她心里的不安放大,难不成这两瓶润颜膏是佟妃送给温答应的?
康熙没有打开闻,他不是太医,闻不出来里面是否含有麝香,他让太医们再闻一次,八个太医中除了鲁太医跟穆察太医,其他六个太医都说里面含有麝香。
鲁太医跟穆察太医说他们年纪大了,鼻子不如年轻人灵敏,加上这润颜膏本身有香味,他们鼻子的确闻不出来,不过有六个年轻的太医都能闻出来里面有麝香,那就说明做不了假,这里面的确是有麝香。
温答应扫了一眼佟妃,不顾自己三个多月的身孕,扑通一声直接跪下来,“皇上,会不会是太医搞错了,这润颜膏不可能有麝香,肯定是太医们搞错了,这润颜膏不可能有麝香的,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德妃见温答应先扫一眼佟妃,佟妃坐在那又有点慌张,她不禁联想到这润颜膏莫不是佟妃给温答应的,润颜膏难得,内务府只会给嫔妃们发放,温答应一个答应,怕是不能有这么好的东西,想到如今这般盛宠的佟妃,德妃心里一喜,难不成真是佟妃想要谋害皇嗣,如果是这样,事关最重要的皇嗣,皇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可能偏袒佟妃,这是把佟妃弄下去的好机会。
德妃立即接话:“温答应,你若是日日用这润颜膏涂抹在脸上,这润颜膏若真的含有麝香,你怀着皇嗣,见血是迟早的事,不是你自己说你房间里有异味,怀疑有麝香,如今都有这么多太医说润颜膏含有麝香,你为何又不信?”
“你们真的确定这润颜膏含有麝香?”康熙又看向太医们,“谢太医,朕听闻你医术了得,你确定你在里面闻到了麝香?”
“微臣医术尚且不如其它太医,不过微臣的确在里面闻到麝香,这麝香是有独特香味的,若是识得麝香的人,能闻得出来,微臣不敢有欺瞒。”
“好啊,竟然真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谋害皇嗣,先是宣常在,再是温答应,这后宫是不是没有安宁之日,温答应,你说,这润颜膏,你是如何得来的?”康熙气得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那玉扳指跟桌面撞击发出很响的声音,脸色铁青。
德妃见温答应又瞥佟妃一眼,在众人沉默不敢有言语时,她继续说话:“温答应,这关乎皇嗣,关乎你肚中的胎儿,你不要有所隐瞒,你胆敢说谎,便是欺君,快如实说来!”
“是……是……佟妃娘娘给臣妾的,内务府只将润颜膏发给嫔妃们,臣妾一个答应是没有的,过年时,臣妾皮肤被寒天冻得干裂,佟妃心疼臣妾,便将她那边的润颜膏挪过臣妾使用,但臣妾绝对不相信佟妃有意谋害臣妾的孩子,这一定是哪里错了,佟妃娘娘绝对不会谋害皇嗣的。”
跪着的温答应说得结巴犹豫,眼泪簌簌直流,不停地为佟妃说话。
林翡儿也出来跪下,跪在温答应旁边,她抬眸看着皇上,“皇上,这润颜膏的确是臣妾赠送给温答应,但臣妾绝对没有谋害皇嗣,谋害温答应肚中胎儿,臣妾与温答应情同姐妹,不可能害她,这润颜膏,臣妾也不知为什么会含有麝香,臣妾真的不知,这是内务府分给臣妾的,臣妾那里还有余下的,臣妾让人拿过来看其它润颜膏是否含有麝香,如春,你快去,快回承乾宫把余下的润颜膏拿过来给太医瞧瞧。”
林翡儿催促如春去拿剩下的润颜膏。
如春立即离开,急忙往外走。
德妃一听真是佟妃将润颜膏送给温答应,虽不知佟妃是否真的有意谋害温答应的孩子,不过在这个时候,她嘴角上扬一下,随后收敛,见皇上沉脸,一言不发,太后也沉默不言,她实在忍不住想落井下石,“皇上,这润颜膏并非佟妃一人所有,臣妾那也有润颜膏,不如臣妾也唤人拿过来给太医看看是否含有麝香,香彤,你也回一趟永和宫,把润颜膏拿过来。”
德妃这么说了,跟德妃是一伙的安嫔也开口让人把她的润颜膏拿过来。
康熙没有制止她们,只是看着她们自说自话,命人做事,荣妃恵妃也差人去拿润颜膏。
太后见此,心已经悬到最高点,怎么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以皇上宠爱佟妃的程度,即便是佟妃将润颜膏送给温答应,只有佟妃的润颜膏含有麝香,皇上也不会一下子定佟妃的罪,而是让人追查下去,追查到内务府那边,追查这润颜膏是如何制得,皇上一查,便有可能查到她这边。
太后不免慌张,可是有皇上在这里,她也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在袖子底下捏紧手帕,她只能想着那些人不敢把她供出来,不然……
太后偏头看一眼皇上,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沉得住气,这事还只是怀疑佟妃而已,她只要把事情全部推到佟妃身上即可,那润颜膏是佟妃给温答应的!
其他嫔妃把润颜膏都拿过来给太医细闻,果不其然,除了佟妃宫里的润颜膏,其他嫔妃的润颜膏均没有麝香。
“佟妃娘娘,你……”
温答应不可置信地看着佟妃,言语指责:“娘娘,你既视我为姐妹,为何要害我肚中的孩子,娘娘为何容不下一个没出生的孩子?”
林翡儿一直摇头,眼眶泛红,解释道:“臣妾真的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往润颜膏里面放麝香谋害温答应的孩子,皇上、太后,是这润颜膏本身就有问题,是内务府那边给臣妾送来含有麝香的润颜膏,这润颜膏臣妾也有在使用,臣妾是无辜的,还请皇上、太后明察,臣妾不懂医理,也接触不到麝香,没法把麝香放入润颜膏里面,说不定是那些制作润颜膏的人放的,臣妾真的没有,还请皇上相信臣妾,温妹妹,臣妾真的没有要害你,皇上……”
林翡儿急得直接磕头,脑门磕在地面上是哐哐作响,只磕了几个,她的额头就开始红肿。
“好啦,别磕了,这事还没查明,是不是佟妃做的还不知道,梁九功,这润颜膏是怎么到嫔妃手里的,谁给嫔妃们发放的,还有这些润颜膏是怎么制得的,有谁制得的,你带着人内务府跟太医院那边走一躺,把人通通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太后见到皇上主持大局,她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在一旁静静等待,什么都做不了,她见到佟妃双眸含泪,额头红肿的柔美样子,是男人都会心疼,更何况皇上对佟妃有情意,皇上肯定想找出什么证据撇掉佟妃的嫌疑。
太后盯着佟妃,总觉得这事透着奇怪。
全部人带过来需要一会,她们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见到梁公公把三十几个人带过来,有内务府的,有太医院的,有中药堂的,一时之间,钟粹宫正殿内跪满人。
康熙理清哪些人负责哪一环后,让他们实话实说,若是知道什么,尽管吐露出来,不然他们会人头落地,还有可能牵连家人。
没人承认。
康熙让梁九功先去顺天府衙门,让顺天府的府尹带着禁军到宫外,把这些人的家人控制住,他把皇帝的宫牌交给梁九功,他亦没有啰嗦,又让人将这些人杖责五杖,如若继续不言,再加五杖,打到他们开口说为止。
太后见皇上如此大动干戈,就为了一个佟妃,她连忙制止道:“皇上,你如此刑罚他们,重刑之下必有冤狱,他们想要免掉处罚,肯定会胡言乱语,说的话就不当真了,怎么可能就佟妃的润颜膏有麝香,必定是佟妃将麝香放进润颜膏里面,想要谋害皇嗣,此事简单明了,皇上为何不直接治佟妃的罪,而是让这些奴才们遭殃,他们何其无辜。”
“皇额娘,佟妃的润颜膏都有麝香,连她没送给温答应的润颜膏都有麝香,此事按理应该是她送给温答应的润颜膏有麝香才对,为何连她自己用的润颜膏都有麝香,若是她自己放的,她知道麝香的害处,麝香会致人不孕不育,难不成佟妃也想要让自己不孕不育,此事哪里简单明了,朕怀疑有人故意将含有麝香的润颜膏给佟妃使用,为的是让佟妃不能有子嗣,温答应是被牵连,并非是佟妃想要谋害温答应的子嗣,而是有人谋害佟妃!”
太后真的是没能一下子收敛克制住自己惊讶的表情,皇上他太敏锐太聪明了,竟然一下子就猜得这么准确,她的心坠得厉害,慌乱不已,没有落点。
“皇上,你是不是想错了?谁敢谋害佟妃?”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微臣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康熙望向说话的谢太医,沉声道:“讲!”
“这润颜膏所用的白玉盒子均是相同的,可细看,佟妃这边的润颜膏盒子跟其他嫔妃的不一样,若是不细看,是看不到出来的,有一个特殊的梅花形小标记是多出来的,皇上,请看。”
奴才把润颜膏再次呈上来,指着方才谢太医指着的地方指给皇上,佟妃一共四盒润颜膏,均有梅花标记,而其他嫔妃的润颜膏盒身是没有的。
康熙一看,还真是如此,他刚才料想得没错,这制作之人想要区分才将如此标记,怕把分给佟妃的润颜膏分错给其他人,还做了标记,这小小标记若是不细看琢磨,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额娘,朕说得没错,是有人想要害佟妃,这些奴才并不无辜,定是有人故意将含有麝香的润颜膏分给佟妃,他们若是不说,就继续打,朕不信查不出来,今日打完,他们还是不说便拉去慎刑司,在慎刑司用刑,他们的家人也通通下狱。”
底下跪着的人都害怕了,不仅是自己的命保不住,家人的命可能也保不住。
“皇上,奴才有话要说。”罗宏永出声,他想到他要去慎刑司被用刑,那慎刑司的刑罚有可能不要命,但一定是折磨到你生不如死,还有杖责,他虽是内务府的副总管,但皇上如此震怒,那些行罚的奴才怕是也不好下手过轻。
卓永胜出宫前有将太后指使他做的事情告诉他,他这一出宫,他们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把事情的真正原委告诉他。
罗宏永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有些慌张,他便知卓永胜说的不是假话,他把卓永胜告诉他的话复述给皇上,还说到太后怕卓永胜将她供出来,已经被太后灭口了。
“你胡说八道!信不信哀家让人撕烂你的嘴,你竟然敢污蔑哀家,那润颜膏是你们这帮人分给佟妃,与哀家何干,来人,把他拖下去杖毙!”
“皇上,奴才不敢说谎,卓公公说那润颜膏送到内务府时便含有麝香,那中药堂必定是有人听从太后娘娘的话将麝香放进去的,这润颜膏是谁制出来的,一问便知。”
制润颜膏的闻太医也立即跳出来,说他没有往润颜膏里面放麝香,这润颜膏的配方都是固定的,他只负责集药拿药,这真正负责将润颜膏制作出来,负责萃取药液的人另有其人。
有第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为了保命,也纷纷说话,互相指责,试图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但目前最大的嫌疑已经从佟妃变成太后,太后指使,下面的人奉令行事。
第96章
“皇上, 你别听他们胡言,指不定是谁指使他们这样说的,这些人是想陷害哀家!”
“皇额娘,是不是陷害还得细审, 这些人先押去慎刑司留待审问, 是非曲直, 总会有真相出来的,今日时辰不早了,皇额娘,你先回宫吧。”
康熙其实心里已经有底了,不过这毕竟是家事丑闻,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还关乎着皇家的脸面, 他没有当场质问皇额娘, 给她留了几分体面, 真审出什么,他也不可能将太后处死。
太后见皇上不欲多谈的样子, 临走前, 她恶狠狠地盯了那些奴才几眼,眼神警告, 同时, 她也看了跪在地上的佟妃一眼,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指不定是佟妃的筹谋, 先由温答应揭开一个口子, 一步步引火到她这边。
温答应本就与佟妃交好,说不定是佟妃故意指使温答应出来说自己疑似小产, 哪能就这么容易找出含有麝香的润颜膏,且不说这润颜膏本身就有香味,太医的鼻子哪能这么灵。
太后又扫到一个谢太医,这谢太医可是佟妃的娘家人,是她的表哥,方才也是谢太医说盒子有特殊标记,这一环扣一环,为的就是将罪责落到她身上,至少让皇上开始怀疑她了。
佟妃真是好计谋啊,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没被先前的皇贵妃弄倒下,反而被佟妃弄倒下,皇上太偏心佟妃了,或许刚开始皇上都没疑心过佟妃谋害皇嗣。
太后回到宁寿宫后,这心还是七上八下的,那些人被拉去慎刑司,刑罚之下,还有被扣押起来的家人,他们恐怕是要说点什么。
皇上也知道这宫里的奴才不仅仅在乎自己的命,自己的前程,有些还会在乎家里人,蛇打七寸,皇上把他们家里人都下狱,为的就是让他们吐露真相。
“烟……”
心烦的太后想抽烟,命人把烟壶烟嘴都拿过来,把烟丝点上,她抽着水烟,神情落寞。
“主子……”翠喜见到太后这个样子,方才发生的事情,她也是看在眼里,皇上绝对是怀疑太后了,对着太后都没有以往的好脸色,脸色阴沉得很。
“那些人会不会……”
“翠喜,不管他们会不会说,皇上都不相信哀家了。”
“可主子是太后,皇上又重孝道,皇上不会真的处罚主子吧?”
太后叹一口气,皇上是重孝道,不然他就继续审问下去,当众揭开真相,而不是让他们散了,即便是再重孝道,皇上也不想让人动国之根本,皇嗣是国本,再加上那是佟妃,皇上对佟妃的喜欢只多不少,比先前的德妃还要盛,正因为是这样,加上佟妃也的确是久无子嗣,皇上要怎么处理她这个皇额娘,她心里还真没底。
说到底,她不是皇上的亲生额娘,若是她生的皇上,她也不至于这么没底害怕,她如今的太后之位就犹如空中楼阁,底下是空的,皇上若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再怎么闹腾都无所谓,反正皇上也拿她没辙,一个孝字压在皇上头上。
宁寿宫的人忧心忡忡,好似在等着最后的判罚。
而承乾宫的人脸上均有喜意,不管怎么样,她们是揭发了太后的恶行,让别人看到太后对她们家娘娘做了什么,此事还得感谢温答应的配合,不过正处关键时期,她们跟温答应目前还是处在互不搭理,闹掰了的状态。
过了几天,如春让汪公公去打听一下事情进展如何,汪公公打听回来说只知死了两个奴才,再多的就不得而知。
林翡儿听到后便让汪德全别再去打听了,家丑不可外扬,皇上很明显是想冷处理此事,不想此事再扩大,那是太后,皇上是儿子,不可能真的把太后怎么样。
“娘娘,其实皇上只要把太后掌管后宫的权利夺去就好。”
如春明白掌管后宫的权利是太后嚣张的原因之一,这宫里的奴才想要往上爬,自然得讨好主子,讨好主子就得听主子的话,照主子吩咐的去做,主子开心,奴才便能升上去,太后掌管后宫,就有提拔谁贬黜谁的权利,这个差谁来当,太后是有话语权的,而权力是最能伤人也是最能诱惑人的双面刃,无往不利。
“皇上如何决定,我们都干预不了,等着看吧。”
林翡儿心情没有那么开心,这次死了人,可以说是因她而起,那些奴才说无辜也无辜,他们是奉令行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其实她与太后的争斗也是如此,太后不会怎么样,真正怎么样的,会没命会被处罚会被牵连的人都是奴才,主子没事,有事的都会是底下的人。
她不喜欢争斗,尤其是牵扯到人命的争斗,可又不得不争斗,她也想护住承乾宫的人。
她离那个有佛心的自己越来越远了,佛祖应该不会再接纳她了。
“此事不用再议论,让下面的人把嘴封紧。”
皇上既然想平息此事,她就顺皇上的意。
过了几天,她们还是听说皇上让荣妃跟恵妃暂时协理东西六宫,荣妃跟恵妃的确有资格,进宫多年,又有子嗣,位份又高,先前在她姐姐生病的时候,便是这两个人协理六宫,她们已经有经验了。
三月底,事情发生过了十五日,皇上才翻她的牌子。
侍寝的时候,皇上也没提起太后,不过在侍寝之后,皇上的手落在她肚子上,来回摩挲。
“皇上,痒。”
“朕会让太医好好给你调养身子,你往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林翡儿其实也没想一定要有孩子,她是顺其自然,毕竟她也不能避孕,她是向往跟皇上平顺地过完这一生。
“皇上,你不用自责,臣妾只想跟你一直走下去,没有孩子也没关系,臣妾与你能长长久久就好,况且臣妾已经有悫靖了。”
康熙一听这话就更加愧疚了,想到先前佟佳氏莫名胎停之事,说不定便是因为她用了那些润颜膏,皇额娘就是这般容不下佟佳氏。
“傻,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想有孩子。”
“可是臣妾的确更想跟皇上长长久久,臣妾希望皇上待臣妾的心永远不变,臣妾贪恋皇上待臣妾的好。”
“你这是跟朕说情话吗?”
“臣妾是在说实话。”
康熙忍不住亲吻她,越搂越紧,仿佛要把她融入骨髓里面,别人想要皇嗣是为了家族,为了前程,她们想要的东西太多,对于他这个人,她们更看重他皇帝的身份,给她们带来的荣华富贵,唯独她,只想跟他长长久久,这样的人让他怎么不喜欢,怎么不爱呢。
他搅着她舌头,吻得越来越深,原本已经结束了,恨不得再来一次。
“皇上,臣妾喘不上来气了。”
闻言,康熙这才松开她。
“皇上,该歇息了。”
“不着急,我们再来一次,这次你在上面。”
“臣妾不要。”
“不能说不要。”
两人在寝殿里说着小话,腻歪来腻歪去。
反正今晚轮值的梁九功是听到里头的动静隔了很久才真正安静,听到皇上叫水,他示意人进去。
佟妃如今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都把太后给架空了,这几日把太后在宫里的耳目都处理得七七八,虽然还是太后,不过除了宁寿宫的人,太后估计在外面没有能使唤的人,皇上这是等于直接折掉太后的羽翼,让太后有名无实,其实只要不继续作妖,太后老人家还是能安享晚年的,希望太后能想明白,这紫禁城还是皇上最大,跟皇上逆着来是没有好处的,皇上这么多年对太后早有不满了,此次事件只是导火索而已。
先前送进宫的三个蒙古格格也被送回去了,此事没涉及到宣常在,宣常在若是能安安分分的,也能在宫里过得很舒服。
反正这一次皇上是真的动了怒,就因为那是佟妃。
不过佟妃本就子嗣艰难,要他说,太后是多此一举。
此事只能是这样了,皇上不可能真的处死太后。
梁九功心想着以后对承乾宫的奴才得更加尊敬才行,往后指不定他有求人家的时候。
夜深了,寝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后,梁九功才去歇息。
……
四月二日,内务府正殿旁边的梢间,罗宏永躺在床上,屁股朝上,正在由人抹药,他还是被打了十杖,屁股没被打开花,但是也受了伤,这几日都不良于行。
这药是承乾宫的人送过来给他的。
佟妃娘娘也是会做人的,有拉拢他之意,这次是太后失势,佟妃不管怎么样都是最得宠的妃子,又有佟家撑腰,他怎么着也不能得罪,让人去替他道谢。
“轻点,轻点……”
被骂的小太监只好放轻动作。
不管怎么样,他只是被打了十杖,内务府有些奴才是被皇上直接处死了,尸首拉去外面随便埋了,可见在这宫里,跟对主子,站队队伍才是最要紧的,才能一直保住命,不然哪一天就直接没命了。
他那个干弟弟也算是好命了,至少能出宫,不用在这宫里兢兢战战地讨生存,罗公公怎么也没想到佟妃能有这运道,想当初,佟妃进宫的时候,还是他给佟妃拿的行李呢,当时佟妃还是佟常在。
不管怎么样,他不能得罪佟妃,太后的话,反正已经得罪了,如今又是荣妃跟恵妃掌管后宫,他一个内务府的副总管得警醒一点,不能把命丢了,得多攒一些银子,将来年老出宫后可以过好日子。
他伤一好,首先亲自过去承乾宫给佟妃道谢,感谢佟妃给他送的药,从承乾宫出来,他瘸着腿一步步走回内务府。
往后这后宫谁说了算还不知道呢,他不敢押宝哪个嫔妃,想着皇上肯定是第一位,不过跟各位嫔妃也不能不接近,左右逢源,几头都靠不是易事啊,奴才不好当。
明明冬季已经过去,他还是觉得凉风瑟瑟。
……
到了五月,平常在跟温答应怀孕六个多月,两人的预产期也近,林翡儿隔了两个多月才过去钟粹宫看温答应,见有六个月孕身的温答应肚子已经很大了。
“佟姐姐,你来啦。”
“你这肚子别站起来了,快坐着,怎么会这么大。”她实在忍不住惊呼,她这肚子大到感觉都往下坠了,这宽松的旗装都被挤得有些变形。
“我吃得多,胖了。”
“那你也不能吃太多,都说胎儿大了不好生,你得注意一点。”
见佟姐姐是真的在担心,温雨熙忍不住笑了笑,她与宣常在本来就不和,太后失势,等于是宣常在也失去倚仗,她帮佟妃也是帮自己,况且佟姐姐对她是真好,从未伤害过她,也真心帮过她,她帮她一回是应该的。
“放心,我会注意的,产婆已经被接进宫,我每日听接生产婆的话往下蹲开胯,希望真到生的那一天能好生一些。”
“放心吧,佛祖会保佑你的,你肯定能顺顺利利诞下一个小阿哥。”
“我反倒觉得是个格格,你看我这肚子圆圆的,不像是怀了阿哥。”
林翡儿上手摸了摸温答应的肚子,的确是挺圆的,不过这孩子没生出来就不知道是阿哥还是格格,这古代又没有什么B超超声检查之类的,隔着肚皮看不出来什么。
“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都不要折腾额娘才是好孩子的,乖乖的。”林翡儿对着肚子说话。
温雨熙感觉到孩子在里面动了一下,她瞪大眼睛,“佟姐姐,它好像能听得到你说话。”
“是吗?好孩子,再动一下看看。”
这次林翡儿也感觉到胎动了,她同样很新奇,惊呼道:“真的动了,这孩子肯定是能听到我们说话了。”
六个月的胎儿肯定长出耳朵了,说不定真的在里面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她跟温答应互相对视,都忍不住笑了。
“佟姐姐,到时候孩子生出来,我就让它认佟姐姐为干娘。”
“当然可以,这可是我的干儿子。”
温雨熙又想到什么,这孩子生下来不久怕是要送到荣妃那里,荣妃允不允许它认佟妃为干娘还不一定呢,这六个多月,怀孕的辛苦还有跟孩子的相处,让她有点舍不得将孩子给别人抚养,这是她的孩子,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往后她还会不会有孩子都不一定,她太不舍得了,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泛泪。
“怎么哭了,可是小阿哥在里面踢着你了?”
温雨熙摇摇头说不是,哽咽道:“我是想到这孩子生下来不是我亲自抚养就有点难过,可惜我位份低,没有争取的权利,只能将它送给荣妃抚养。”
“荣妃跟你都住在钟粹宫,你日后看孩子也是方便的,它也会知道你是他的亲生额娘,所以别难过了。”林翡儿安慰她。
其实在后宫,能亲自抚养自己孩子的人还真的不多,尤其是皇上前面几个孩子,又放到大臣家抚养的,又给太后抚养的,甚至给太妃们抚养的都有,这是大清的规矩,防止国戚专权,也就是皇上孩子太多了,太后太妃她们都有孩子抚养,到了后面才有机会让小主嫔妃亲自抚养,不过位份低的小主还是记在位份高的小主名下,像章佳氏的孩子就记在德妃名下,不过是由她亲自抚养,毕竟德妃有自己的孩子要养。
“只能这样想了,佟姐姐,我有点害怕,都说女子生产是在过鬼门关,万一我难产怎么办?”
“呸呸呸,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不会难产的,你不是听产婆的话下蹲开胯了嘛?你肯定是顺顺利利地诞下阿哥,别多想。”
温雨熙越到临产期就越焦躁越担心,怕自己难产,怕自己大出血,没办法,这种事情太多了,她不得不多想。
第97章
在佟妃走后, 温雨熙在床上坐着,她这肚子如今是干什么都不方便,不知同样怀孕六个多月的平常在那边是怎么样的。
平常在住在景阳宫,住得最偏, 平日里除了侍寝, 鲜少跟后宫小主嫔妃走动。
“小主, 你今日想吃什么?”
温雨熙摸了摸自己高耸的肚子,她不仅仅肚子隆起来了,连手臂大腿都多了不少肉,臃肿不已,她坐在梳妆台前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时也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位普通的妇人, 漂亮靓丽的脸庞已经不复存在。
她想着自己牺牲那么多,一定要生下一个阿哥才是。
“小主……”
“随便吃点吧, 我想吃一些糖渍浸的果子, 想吃点甜口甜甜嘴巴, 其它的就随便。”
月珍点头应是,然后过去膳房那边交代, 自家小主不忌口, 什么都吃让她很放心,吃得好才能让小阿哥在肚中长大, 若是吃什么吐什么, 瘦得像一只猴一样才是不好, 荣妃很重视这一胎,膳房那边有什么新鲜的食材与新样的菜式都紧着自家小主这边, 怀孕之人胖点是应该的。
过了半个时辰, 温雨熙吃到糖渍山楂跟糖渍枇杷时,酸甜酸甜的让她多吃了不少, 吃过后反而不想用膳,而且有些困倦,她便让月珍把膳食撤下去,她躺回床上歇息。
到了七月,京城变热,紫禁城仿佛被笼罩在一个密不透风里的屏障里,闷热不已,怀孕快九个月的温雨熙每日都觉得浑身燥热,每日都出了不少汗,本来怀孕之人最怕寒凉,鲜少用冰,不过热得受不了的她跟荣妃要些冰块在屋里放着,她才觉得舒服一些。
再过五日便是她的预产期,不过太医说了这预产期不一定十分准确,有可能迟几天有可能早几天,反正她就快要生了,这一胎已是足月。
有三个接生产婆在钟粹宫住着,有三个在平常在的景阳宫住着,不知道她跟平常在谁先发动,自从不是太后掌管后宫后,后宫这阵子十分平静祥和。
“小主……”外头传来小陆子的声音,温雨熙坐在床上,如今她这臃肿的身子需要人搀扶才能起来走动,这阵子大多是坐着躺着,她喊了一声进来后,小陆子从外面推开门进来。
“小主,奴才方才听说平常在破水了。”
温雨熙顿时觉得很巧,她刚刚还想着她跟平常在谁会先发动,没想到竟是平常在先破水发动,这会破水,怕是到晚上才能生吧。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有消息再过来跟我说。”
小陆子刚出去,其中一个产婆贵嬷嬷进来,贵嬷嬷平日里会过来替她揉按抽筋频繁的双腿,教她开胯,等到真正生的时候,孩子才生得容易一些。
“嬷嬷,你过来了。”温雨熙笑着看贵嬷嬷,贵嬷嬷人不错,接生经验丰富,说起来如何生孩子来是条条是道,在她的帮助下,她的确觉得这笨重的身子轻舒不少,只盼着真的生的时候,不要那么艰难。
“小主,嬷嬷给你按按腿。”
“有劳嬷嬷了。”
从白天到黑夜,温雨熙一直没有再收到小陆子的消息,估计是平常在还没生出孩子,这生孩子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两天一夜,她躺下睡着后也不知道平常在究竟生了没有。
翌日她醒来记着这事,让月珍唤来小陆子,问平常在那边生了没有。
“小主问得真巧,奴才刚得到消息,平常在天亮后才生的,是个小阿哥。”
“是阿哥啊。”温雨熙喃喃一句,怅然若失,平常在比她先生,又是生的阿哥,会不会比她有福气,她生了阿哥,那她呢,她这肚子里是阿哥吗?
想到这,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娘娘,我们也会是阿哥。”月珍一眼看穿自家小主在想什么,赶紧宽慰道。
温雨熙扯扯嘴角,笑了笑,示意小陆子可以退下了,她见月珍宽慰她,她也握了握月珍的手,“我没事,你不用紧张我,我现在就只盼着这孩子康健就好,阿哥也好,格格也好,我只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长大。”
“小主,一定会的。”
主仆两相互鼓劲一番,熬了这么多年,她们是终于有点盼头,生下孩子,她是有子嗣的主子,这大清的族谱玉牒有可能留下她的印迹,她的姓氏。
……
康熙三十二年,七月十日,半夜寅时,梆子声刚过去,原本睡着的温雨熙突然醒来,只觉得一阵腹痛,感觉到有液体流出,她便知道自己破水了,她急忙喊月珍的名字。
月珍跟她睡在一屋,听到动静后起身,把烛火点上,后又赶忙出去叫人。
钟粹宫不一会儿就灯火通明,很多人都起来了,烧水的烧水,去请太医的请太医,在荣妃的指令下,忙中有序。
温雨熙听到产婆们说宫口才开两指,还没到用劲的时候,她只能等着,阵痛时不时传来,她直接咬着一块厚厚的毛巾来熬过这一波波袭来的痛意,小小房间内也用布幔一分为二,床这边是形同产房,产婆们在布幔里面,布幔后面是指点的太医们跟伺候的奴才们。
温雨熙痛苦地呻.吟,想着生出来是阿哥,她才没有昏过去,作为额娘,她想第一眼见到自己的孩子。
时辰一点点过去,到了天亮后,她宫口才开四指,她还吃了一点膳食,免得待会无力,
等到宫口全开之后,产婆们开始让她用力。
温雨熙只觉得自己生了许久,周围人的声音,她已经快听不到,直到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听到产婆说生了生了,拿剪子把脐带剪断,她哑着声音说:“贵嬷嬷,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孩子。”
“小主,你看,是个阿哥。”贵嬷嬷把孩子抱到她眼前,那孩子刚生出来,身上又是血又是羊水,看起来黏黏的,眼睛紧闭,不过小手小脚在蠕动。
“他怎么不哭啊?”
贵嬷嬷拍一下孩子,小婴儿立即哭出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来,交给我给孩子洗洗,抱出去给荣妃看看。”另外一个产婆王嬷嬷接过孩子,到一边准备孩子擦掉身上的脏东西。
温雨熙生了很久,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她晓得是个能哭的阿哥,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她收回视线,嘴角是含着笑意的。
“啊……”王嬷嬷惊叫一声,“小阿哥怎么不哭了?”
原本想昏睡过去的温雨熙听到惊叫,人又精神一些,望过去,虚弱问道:“小阿哥怎么了?”
贵嬷嬷也过去,见小阿哥不哭不闹,小手小脚都不动了,好似是岔气过去了,她赶忙连着拍婴儿的屁股,可是孩子依旧没声,她急忙把太医喊进来。
“小阿哥怎么了?”温雨熙躺在床上不能动,看着好些人围着她的孩子,她见不到她的孩子,也听不到哭声,急得脸色苍白,“月珍,月珍,快告诉我小阿哥怎么了?”
里头的动静让外头守着的荣妃也不放心,掀过布幔进来,见到鲁太医他们给小阿哥急救,按压胸膛,这刚出生的婴儿就这般用力按压,身上皮肤是又白又紫又红,青白交替,她看着都觉得揪心,“这……这是怎么了?”
王嬷嬷回道:“娘娘,方才小阿哥好像被羊水呛到了,突然没了动静。”
“鲁太医,谢太医,你们一定要救下阿哥!”
荣妃方才还听到响亮的哭声,得知是个小阿哥,她才高兴没一会儿,怎么就突然呛羊水了,这会怎么会突然没动静了,小婴儿一动不动的,太医们把小阿哥口中的液体都掏出来还是没动静。
过一会儿,太医们纷纷摇头。
荣妃脸色跟着一白,这才刚生下来就……没了,方才还哭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了。
“荣妃,我的孩子呢,他怎么样了?”
荣妃回头见到躺在床上,大汗淋漓的温答应,她眼神里尽是焦急担忧,仿佛只剩下一口气提着,她立即示意人把孩子先抱出去,“孩子没事,鲁太医,你们先给温小主缝合,孩子先抱出去用水洗净再抱给你看看。”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方才呛着了,现在好了。”荣妃宽慰温答应。
太医们跟产婆又给温答应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孩子生出来了,胎盘也要出来。
温雨熙最后是耐不住了,虚脱地昏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原本嘈杂的房间变得十分安静,安静到她感觉不到有人,她想出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来声音,她咳两下才勉强有声,“月……月珍……”
很快,月珍进来,月珍眼眶红红的,像是大哭过一场,“小主,你醒啦。”
“把小阿哥抱过来给我看看。”
月珍为难,显得犹豫。
“月珍,把小阿哥抱过来给我看看,快去,愣着干什么!”温雨熙忍不住发火。
月珍立即跪在床上,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小主,小阿哥他……小阿哥没了,小主,你别伤心,小阿哥他呛着了,没了呼吸。”
温雨熙目光顿时变得涣散,整个人都空了,没了,真的没了,尽管她昏睡前就知道出事了,可她真的听到孩子没了时,她还是生出绝望,怎么就没了?她听到孩子的哭声,她看到孩子蠕动的样子,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分明是鲜活的样子,怎么就突然呛着了,突然没了。
她都把孩子生出来了,都足月了。
“孩子呢,你把孩子抱过来给我,我要亲眼看看我的孩子。”
月珍看着自家小主,泪如雨下,视线变得朦胧,小阿哥已经死了,哪能还留着尸体,小阿哥当时就变紫变得冰凉,之后荣妃已经让人送走了。
“小主,你别这样,小阿哥真的已经没了,奴婢亲眼所见。”
“你骗我,我都听到他哭了,我记得他哭的样子,你把孩子抱过来给我,我要亲眼看我的孩子。”
“小主,你别这样,你刚生完孩子,还不能情绪激动,奴婢真的看到了,荣妃娘娘也看到了,小阿哥真的没了,小主,你要节哀顺变啊。”
“啊啊啊……”
温雨熙痛苦绝望地哀嚎,眼泪从眼角淌下,浸湿头枕。
月珍也哭得厉害。
房间内主仆两的哭声又哀切又悲恸。
……
林翡儿过来钟粹宫时在房间外听到她们的哭声,郭贵人示意她们先不用进去,让温答应她们自己先难过一会儿,这个时候安慰是苍白的。
“佟妃,你还是先回去吧,明日再来,让温妹妹缓一缓,有太医他们在这看顾着,还有荣妃,你不用担心。”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姐姐差人过来承乾宫告诉我一声。”
郭贵人点点头。
林翡儿带着人回承乾宫,坐在铺炕上,她神情凝重,当时她也在产房外,她是听到孩子的哭声,不过没一会儿就听说孩子岔气了,再之后就是孩子没了。
她以为孩子有哭声就能存活,没想到婴儿如此脆弱,怀胎九月,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可是孩子却突然没了,换做是她,她也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娘娘,这是放了冰块的奶茶,娘娘喝了凉凉身子吧。”
绿枝把新鲜的马奶熬制出来的马奶茶递给她。
林翡儿喝了一口,有些腥气,可能她自己心情不佳,喝了一口就喝不下了,原本她给温答应的孩子整理了一些悫靖穿的衣裳,准备送给温答应,如今是不能送过去了。
“娘娘,你也别太担心,这宫里的孩子本就脆弱,这大概是命吧,温小主会走出来的。”绿枝见自家娘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劝说两句。
“唉,我只是难过。”
为温答应难过,为生命的逝去难过,这难道就是人生无常吗?
林翡儿第二日再过去看温答应,温答应躺在床上,无精无彩,整个人好似都失去灵魂一般,对别人的安慰,她也只是嗯嗯两声,完全没有精气神,温答应毕竟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她也不便在这里多加打扰,坐一会儿便离开。
隔了两天 ,她再过去看温答应时,温答应终于回了一些神,问她是不是她的孩子不能记在族谱,不能有名字。
林翡儿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有孩子,对于康熙后面的孩子,她记得不是特别清晰,温答应的孩子都没满月,不知皇上会不会给他赐名。
“佟姐姐,你帮我求求皇上,给我的孩子赐个名吧。”
见温答应求她,林翡儿心软答应,说她会跟皇上说的。
轮到她侍寝时,侍寝结束后,她跟皇上说起这事,皇上听完后没有说话。
“皇上……”
“朕知道了,朕会给他赐名的。”
林翡儿松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孩子也算是来过人间一趟,有一个名字也好。
“别人的事,你操心那么多。”
林翡儿吐了吐舌头,没办法,在宫里总得有一些同盟,不然势单力薄容易被欺负,况且她不觉得这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
“睡吧。”
“嗯,皇上也早点入睡。”
“你别乱翻身,朕就能早点睡着。”
林翡儿轻笑:“那要不臣妾去偏殿睡,免得扰着皇上。”
她的腰被搂紧,她贴着皇上的胸膛,当然最后没有去偏殿,还是她先入睡,皇上这个睡眠困难之人总得在她睡着后才能入睡。
过了几天,她便听说皇上给平常在的孩子赐名胤禨,给温答应的孩子赐名承贵。
七月过去,转眼间到了八月初。
林翡儿站在承乾宫前殿前的走廊下,看着汪德春他们指挥着人把运过来的冰块放进木桶里面,外面再用厚厚的棉布盖着,用的时候再取。
虽是最炎热的八月,皇上今年没有到行宫避暑,说是不想折腾。
“佟姨,你陪我玩好不好?”
房间里头的悫靖跑出来,高举着双手,林翡儿一把把她抱起来,这孩子已经是三岁多了,抱起来有一定重量,“佟姨出来喘口气都不行,你非得黏着佟姨是不是?”
“我想跟佟姨一起玩。”
“你啊,黏人精,我们进去玩吧。”
这宫里的格格也不算多,前头的几个已经嫁到蒙古,跟悫靖年龄差不多的又都是养在其它宫,悫靖年纪小,她也不放心她去其他宫玩耍,虽然有那么多兄弟姐妹,但也跟没有兄弟姐妹差不多,都只是跟身边的人一起玩。
林翡儿刚出来站一会儿又进屋陪悫靖一起玩,她喜欢玩那些布娃娃,给她梳头穿衣,她也陪着她给那些布娃娃梳头,这头发还是针线缝上去的,垂下来的绣线便是娃娃的头发。
另一边,钟粹宫。
荣妃忍不住叹气,心里想着若是温答应的孩子还在就好了,那孩子是个阿哥,她什么时候能再有一个孩子伴在膝下,不然这宫里的日子无聊,实在难熬。
好在如今她跟恵妃一同协理六宫,东西六宫的琐事也归她管,吃喝用度,她也得跟内务府那边对接,平日里要看账册,好歹是有事情做了。
不过她一想到温答应那个阿哥,若是能活着,应该跟胤祚差不多,温答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孩子,一时半会,她身子没好也不能侍寝。
钟粹宫年纪比较小一点的只有妙答应跟石庶妃,不过妙答应也进宫多年,皇上对她一直没什么印象,她长相太过普通,石庶妃好一点,姿色尚可,皇上偶尔会让她侍寝。
布贵人跟郭贵人两个人入宫多年,已无心在恩宠上,有便是有,没有的话,她们也不在意,所以最有可能怀孕的是石庶妃。
她让人给石庶妃一些温补助孕的草药方子,让她们记得熬煮。
温答应还在坐月子,荣妃不忘过去看看她。
“好点没有?”
“娘娘,我好多了。”
“好好养身子,你还年轻。”
“娘娘,我怀疑我的孩子不是被呛到岔气了,而是被人掐死的。”
荣妃刚说完就听到温答应这么说,她看向温答应,心想这次孩子没了,对温答应真是不小的打击,她似乎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了,她不知作何反应。
“温妹妹,话不能乱说,当时那么多人看着,谁敢谋害皇嗣。”
温雨熙就知道荣妃不相信,可是她这阵子细细回想一遍,明明她的孩子生下来能哭能动,又不是在肚子里呛着羊水,生出来哪还有什么羊水,贵嬷嬷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孩子明明好好的,之后王嬷嬷把孩子抱过去给孩子擦拭时,孩子就突然岔气了,分明是被人掐死的。
而掐死她孩子的人就是那个产婆王嬷嬷,当时她背着她们,肯定对她的孩子暗下杀手了,这婴儿脆弱,只需掐上须臾便能岔气。
如今产婆都出宫了,她在京中没什么势力,不过她知道既然给主子接生,定不是那些无门无户之人,肯定能找得到人。
“娘娘,这次给我接生的三位产婆都是从哪里寻来的?可否将她们来自哪里,是哪户人家,将她们的信息告诉我。”
“你怀疑那几个产婆掐死小阿哥?温答应,那三人是本宫与恵妃共同找来的,都是京城经验丰富的接生产婆,你怀疑她们,是不是也在怀疑本宫跟恵妃?本宫晓得你失去孩子伤心,不过这种无凭无据的话,温妹妹还是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温雨熙见荣妃语气不满,她不过是想知道那些人是谁而已,有什么值得不满的,她的孩子不明不白地死了,她该相信谁?
她现在是谁都信不过,无论是荣妃还是恵妃,她们都有可能杀死她的孩子,这宫里的女人嫉恨之心有多强烈,她是知晓的。
“娘娘,的确是我多心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温妹妹,你刚刚失去孩子,疑东疑西,不过本宫告诉你,没有要害你的孩子,那孩子的确是呛着了,本宫当时也见到了,众目睽睽下,谁敢明目张胆地掐死人,温妹妹,你应该好好静养,其它的,你应该放下吧,不要有执念,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见到荣妃生气,温雨熙晓得自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眼眶泛红,哽咽道:“是,娘娘说的是,是妹妹多疑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于我,我这几日好像听到孩子的哭声,萦绕在我耳边,娘娘,你说我是不是幻听了?还是那孩子回来找我了?”
温答应说得玄乎,什么回来找她,说得怪渗人的,荣妃不由蹙眉,“温妹妹,这宫里没有鬼怪,你赶紧清醒过来,不要疑神疑鬼,你好好歇息吧,本宫先走了。”
“恭送娘娘。”
第98章
温雨熙知道没人相信她, 那日的确没人看到有人掐她孩子脖颈,当时月珍她们都顾着她,况且刚出生的婴儿又不会挣扎,只要稍微一掐, 无需用时太久, 人就能岔气, 须臾之间的事情,自是没人能捕捉到。
连月珍也不相信她,可是她自己知道她好端端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就这样死了,她们不相信她,她相信她自己就够了, 那个王嬷嬷,她一定会找出来的。
皇上给她的孩子取名为承贵, 原本为承贵准备好的东西都被月珍收起来, 不敢让她看到, 她只偷偷留下一块小方巾,这不到一岁的孩子常常会流口水, 这小方斤是挂在领子下, 免得滴下来的口水沾到衣裳,她在小方巾上绣了承贵二字, 想孩子的时候便拿起来看一看, 将方巾攥在手里。
本以为皇上不会过来看她, 没想到皇上在她四十天的月子快结束时来看过她一次,宽慰她几句, 她难过地扑到皇上怀里痛哭, 皇上也没把她推开,反而怜爱地拍拍她后背。
温雨熙也贪恋皇上温暖的怀抱,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皇上对她没有过多情意,皇上真正喜欢的人是佟妃。
皇上来过之后,温雨熙也不沉溺在悲伤中,慢慢地好起来,至少面上是这样的,下面不疼之后,她让月珍去把她的绿头牌挂上,等着皇上翻牌子。
本以为她的孩子夭折,平常在的孩子会安稳长大,没成想仅过了三个月,平常在的孩子也夭折了,同时宫里传来贵妃生病的消息。
贵妃生下十阿哥,有一段时日是比较风光的,不知为何,后来在宫里就沉寂许多,皇上也许久没翻过贵妃的牌子,再次听到贵妃的消息竟然是生病,听说病得严重,贵妃下不来床。
荣妃带着钟粹宫的小主一齐去探望贵妃,不过被贵妃拒之门外,说是身子不适,恕不接待。
她们只是贵妃病重,不知究竟是怎么样,贵妃除了皇上,也不见其它小主嫔妃。
温雨熙身子好了之后过去承乾宫找佟妃,见到三岁的悫靖白白胖胖,活蹦乱跳的样子,她不免想到她的孩子,若是能活到三岁,应该也会像悫靖小格格这样可爱吧。
“温额娘,吃糖。”
悫靖往她手里塞了一颗糖,温雨熙忍不住摸了摸悫靖的小辫子。
悫靖分完糖之后又吭哧地自己爬上铺炕。
“佟姐姐,悫靖真是太乖巧懂事了。”
“她闹腾的时候,你是没见着,夜里都不让你睡觉,大半夜非要大吵大闹。”
“吵闹一些好,钟粹宫就太安静了。”
林翡儿见温答应眼里闪过一丝哀伤,估计是见着孩子又想起自己的孩子了,此时安慰怕会起反作用,她让悫靖跟温答应玩拍手掌的游戏。
“你拍一,我拍一……”
两人玩的时候,林翡儿眼里含着笑意看着她们。
……
春夏秋冬,眨眼间又到冬日,十一月初的京城突然下起雪,只下了一日,不过也意味着今年冬季又开始了,小石子戴着手套穿着棉袄从承乾宫外面过来,小跑到屋檐下。
碧荷姑娘正在外面生火,准备把炭点上,炭还没点着,容易生烟,怕呛着人,他们一般在外面生上火,银丝炭燃得红通通的,才将炭盆挪进屋内。
“碧荷,我方才得知一件事。”
“什么事,快说,别绕弯子。”
小石子在碧荷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碧荷听完后脸色一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让娘娘让敬事房的奴才把名册拿过来。”
小石子说的是昨夜红叶侍寝的事,昨夜,皇上竟然翻红叶的牌子,红叶当主子这么久,第一回侍寝,不知道这算不算得偿所愿,碧荷再次听到红叶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一方面也希望红叶过得好,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一方面又觉得红叶既然背叛主子,她过得不好才是对的,是她的报应。
“你说这事要不要告诉娘娘?”
“算了,还是别说了,省得娘娘为此烦心。”
小石子也点点头,说他不会告诉娘娘,不过他会告诉如春姑娘。
“也别告诉如春姐姐。”
“为什么?”
碧荷瞪眼,不耐烦道:“我让你别说,你就别说,总之听我的,来,换你来,你生火。”
碧荷把蒲扇塞到他手里,示意他扇风。
“那万一红叶还会侍寝怎么办,瞒得了一次,瞒不了第二次第三次。”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如春从屋内走出来,见两人在嘀嘀咕咕,火生了这么久还没生起来,她催促道:“你们两磨蹭什么呢,赶紧生火啊,这屋内冷得很,得多添一盆炭才行。”
碧荷回过头,笑道:“如春姐姐,放心吧,我们很快就把火生起来。”
“别偷懒,小心我罚你们。”
碧荷左右歪头,笑得很开心,在一起这么多年,如春姐姐警告的话语,她早就不把它当回事,她又不会真的罚她,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脑袋被推了一下,碧荷瞪人,“如春姐姐,你怎么能推我?”
“就推你,赶紧的,小格格也在屋内呢。”
碧荷又催促小石子赶紧扇风。
小石子没想到自己是最底层的那个人,只好继续扇风,扇得更用力一些。
碧荷跟小石子没想到他们没把红叶侍寝的事告诉其他人,但是有人得知此事后就很快告诉娘娘跟如春她们,那人便是小才子,他们忍不住骂小才子大嘴巴,不过好在娘娘跟如春姑娘知道后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没有生气也没有诧异,只是听一听,听完过后又做自己的事情,他们才觉得自己白担心了。
侍寝而已,这宫里有的是主子侍寝,这皇家要绵延子嗣,必定是要有很多小主嫔妃生孩子,反正这后宫,最得宠的还是他们家娘娘。
红叶这阵子得宠,侍寝了三回,时间跨度持续十天,等于是每三天侍寝一次,大家都在议论宫里又要起一位得宠的小主了。
承乾宫这边还是照例过自己的日子,对红叶的侍寝没有过多置喙。
不过巧的是小石子跟芸香去内务府领份例时,遇到红叶,红叶正坐在轿辇上 ,似乎刚从乾清宫那边出来,准备回延禧宫。
两人是奴才,对着红叶行礼。
轿辇就停在他们身旁,小石子抬眸对上红叶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侍寝得宠的缘故,红叶的衣着打扮的确跟以前有点不一样,那长长的银耳坠在阳光下都闪着光,更别说插在头上的金藕莲花步摇,连旗装都是上好的织锦制成,今日穿着不同以往,十分华贵
“大胆,谁准你这么直视主子的,你是哪宫的?”海棠斥责道,语气嚣张。
小石子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一个庶妃的宫女都敢这么嚣张,在承乾宫这么多年,小石子在后宫行走也算是狐假虎威,毕竟谁让他们家娘娘最得宠,又是宫妃,他丝毫不害怕那宫女的斥责,反而淡定地回道:“奴才是承乾宫的,奴才觉得罗主子应该认得奴才才是。”
海棠一听到承乾宫三个字时,嚣张气焰蔫了一半,又看了看红叶,不管红叶再怎么得宠,她们怕是都压不过佟妃,承乾宫的奴才也有在宫中横行的本钱。
红叶反而笑了笑,说道:“是,我当然认得,小石子,芸香,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内务府。”
“哦,我忘了月初是领份例的日子,那你们过去吧。”
“奴才不敢,主子先过去才是,主子请。”
小石子侧身,让红叶她们的轿辇先过去。
红叶示意他们继续往前走。
等她们走远,小石子才撇撇嘴,再怎么样都是从承乾宫出去的,是娘娘的侍女,不知道在得意什么劲。
“芸香,你没看到她那样,还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是我看错红叶了,本以为她是老实本分的,没想到是个趾高气昂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主子,还忘记今日是什么日子,真是晦气。”
“小石子,你少说一点吧,红叶如今就是主子了,我们别跟她过不去,再怎么样,她都是主子,况且她跟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我就是见不得她那样,那居高临下的样子好像瞧不起我们。”
芸香并不在意红叶的态度,他们就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情就好,方才红叶身边的人听到他们是承乾宫的都不敢在他们面前嚣张,这就够了,只要娘娘得宠,他们是娘娘身边的奴才,也没人敢轻待他们。
“快走吧,别耽搁了。”
他们到内务府,见到发放份例的洪公公,洪公公都没让他们久等,立即差人把她们娘娘的份例拿过来,包括承乾宫所有人的月银。
“两位慢走。”洪公公态度毕恭毕敬。
看,这就是宫里的人见到他们时的态度,奴才跟奴才也是有区别的,跟了好主子,他们也能沾光。
红叶再得宠也是庶妃,她都不配跟娘娘比。
两人提着份例回去,跟碧荷绿枝她们聊天时,他们说起在路上碰到红叶的事。
“你们做得很好,别跟她们起冲突,她们也不敢跟我们起冲突,别让人抓住把柄,这宫里谁不知道有些主子得宠只是一阵,等皇上过了新鲜劲,谁还知道一个庶妃。”绿枝说道,娘娘都不在意,她们就更不在意,反正越不过娘娘。
“绿枝姐说得对,等再过一段时日,看她还得不得宠。”碧荷附和,“快,快分月银,没什么比银子更重要。”
大家伙开心地分月银,并把别人的月银一一发下去,领到的人按个红印,免得弄错多领或是少领。
……
林翡儿喉咙有些发热,加上鼻塞,这天冷变季了,她似乎有些感染风寒的征兆,已经让人将她的绿头牌撤下去,她的确不把红叶侍寝得宠的事放在心上,日子照样过,上次她把病传给皇上,此次不能再这样互相传染,生病都是不好受的,更何况皇上每日还要处理朝政。
她也不敢跟悫靖靠得太近,小孩子的身体更脆弱,只是悫靖很黏她,越不让她靠近,她越想跟你贴着,弄得你无可奈何,只能用面纱遮住口鼻跟她接触。
“娘娘,姜汤来了。”如春把煮好的姜汤端过来,上面还冒着热气,她还上手摸了摸她额头。
林翡儿柔柔一笑,“如春,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吗?”
“奴婢只是看娘娘是否发烧,只是奴婢感觉不出来烫不烫。”
“没有发烧,放心吧,我目前很好。”
除了喉咙发热跟鼻塞,她没有哪里不适,也没觉得身子无力虚弱,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喝姜汤,这姜汤里面不知道放了多少姜,入口辛辣。
“娘娘,小心烫。”
如春话语刚落,林翡儿就瞧见皇上进来,穿着麂皮长靴跨进来,身上的貂皮大斗篷很是瞩目。
如春注意到她的目光,回过头见是皇上,匆忙行礼,“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你家主子生病了?”
“皇上,臣妾还没生病,有生病的征兆。”
“生病就是生病,没病就是没病,什么叫做有生病的征兆。”
林翡儿笑着解释道:“那下雨前雷鸣闪电,乌云密布,这不是征兆吗?但有时候乌云密布也有可能没下雨,所以臣妾也有可能最后没生病。”
“歪理。”
皇上的手掌放在她额头,他刚从外面进来,手掌还是冰的,冻得她一激灵,她没躲开,就是乖乖地让皇上摸,嘴上没停:“皇上,你的手这么冰,哪里能感觉得到臣妾有没有发烧。”
“有点发烧了,让太医给你开退烧的药方,让人去给你抓药。”
“臣妾还没发烧,臣妾喝姜汤就好了,等到臣妾发烧了,臣妾再喝汤药。”
康熙盯着她,知道她不想喝那些苦涩的汤药,他一个手指头敲她光洁的额头,“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怕喝药?”
“臣妾虽然不是小孩子了,但汤药还是苦的呀,皇上,你敲疼臣妾了,你手劲可不小,还有皇上,你不应该过来的,万一臣妾又把病传给你怎么办,你可是万金之躯,不能生病。”
“可你不是说你没生病吗?”
回旋镖扎到自己,林翡儿傲娇地哼了一声,继续喝姜汤,也让如春给皇上熬一碗姜汤,不能只有她喝这么难喝的姜汤。
“皇上,你别看臣妾了,要不你去跟悫靖玩玩吧,悫靖也想她皇阿玛了。”
“你让人把悫靖抱过来。”
林翡儿叫来绿枝,让她把悫靖带过来。
第99章
在皇上陪悫靖玩的时候, 林翡儿喝完姜汤,又继续吃酸奶疙瘩,新鲜的羊奶发酵后熬出来的奶皮,酸甜口中夹着油脂的香味, 她这几日空口吃酸奶疙瘩都能吃好几个, 喜欢上这份油脂香。
“娘娘, 别吃多了,待会还要用膳呢。”绿枝在一旁小声提醒她,她只好擦擦手,不吃了,不过悫靖难得有机会跟皇上一起玩, 父女两平日里一个月能见一次都属难得,她没有凑过去, 离得不远不近, 静静地看着他们玩闹, 过一会儿,皇上便让人把悫靖抱走了。
如春绿枝她们也很快知趣地走出去。
林翡儿忍不住一脸警惕地看着皇上。
“呵……”康熙见到佟佳氏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轻笑出声, “你干什么,怕朕吃了你?”
“臣妾还有真的有点怕, 皇上, 臣妾真不想把病气传给你, 免得到时候被别人知道了,别人指责臣妾不顾圣体, 不顾皇上安危, 只知迷惑皇上。”
康熙笑吟吟地看着佟佳氏,她可不是会迷惑他嘛, 她鲜少主动过来乾清宫找他,不像别的小主嫔妃,偶尔还会给他送一份热汤或是上好的糕点,她这一生病,牌子拿下去,他十几天没能翻她牌子,更是见不到人了,见不到人自然会想念,她不来找他,只能是他来找她。
“朕的身子好得很,你不用担心,真有人怪罪你,你就告诉朕,朕会收拾他们。”
“臣妾的身子不好。”
林翡儿站起来想往外走时,皇上察觉到她的意图,伸手拉她,她往后躲,之后便成两个人在房间内你追我赶,你躲我抓的戏码,最后她被抓住,被桎梏在怀里时,她顿时觉得两个加起来几十岁的人幼稚得像三岁小孩,于是乐个不停。
康熙满脸无奈,跟佟佳氏在一块,他一个英明的帝王也退化了,陪着她玩这种小孩子玩的游戏,人在他怀里笑得咯吱乱颤。
“你若是真是不想,朕不会勉强你,躲什么,朕要想真吃了你,你还能躲得掉?说,你想不想,你若是不想,朕就饶过你。”
气氛正好,林翡儿也没法说不想,刚才跑得身子都热了,她真是越来越堕落沉迷了,她昂起头,在皇上唇上轻啄一下,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皇上炙热的吻直接落下来。
衣衫一件件褪去。
过一会儿,他们便已经不知不觉从外间挪到里间,再之后双双倒在床上。
这屋内不仅仅是炭盆里的炭被燃得红热,还有两个人被彼此点燃,身子升温,彼此连呼吸都交.缠在一块,密不可分。
一场酣畅淋漓过后,两个人不急着叫水,就这样相互依偎搂抱着。
“皇上,你病了千万别怪臣妾。”
“病不了,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虚弱,动不动就生病。”
一年病两三次也不叫动不动就生病吧,林翡儿撇撇嘴,本来还是白天,她竟有一丝睡意,这屋内被烘得暖和,加上皇上的怀抱很宽厚,她闭上眼睛想睡过去。
“困了?”
“有一点,臣妾要先睡一觉。”
“睡吧。”
林翡儿真的很快就睡着。
待人睡着后,康熙才动作放轻,下了床,自个穿好衣裳后走出外面,本来想跟佟佳氏一起用午膳的,不过她这一睡肯定一时半会醒不来,他只能先离开,的确还有折子要批阅。
……
林翡儿睡醒不见皇上,问了一句才知皇上回乾清宫了,她细琢磨着,皇上过来一趟莫不是只是为跟她行床笫之事来着,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乾清宫便来人通知,说是皇上傍晚会过来跟她一起用膳。
皇上既然过来用膳,这距离晚膳时辰还剩几个时辰了,她让如春去交代膳房的人准备膳食,她自己不饿,也省去过了时辰的午膳。
傍晚,冬日天黑得早,明明是酉时,紫禁城却提前进入黑夜,宫灯烛火都亮起来,这膳食先做好了,不过怕凉了,一直用小炉子煨着。
林翡儿忍不住站在殿外的屋檐下往外翘望,见到皇上一行人的轿辇过来时,她嘴角是忍不住上扬,殷切地看着人一步步走近。
“这么冷的天,为何站在外面?”
“臣妾在等皇上,想快点见到皇上。”
康熙对上佟佳氏饱含情意的双眸,以前的她还会收敛一二,如今是全然表露出来,那眼神看他时湿漉漉的,像是一只纯情的小鹿直接露出她最柔软的地方引人攫取,他直接当着一帮奴才的面亲了一下她的眼睛,她长睫毛颤动一下,见她此时又像受惊的小鹿,有些无措惊慌,捂着脸怕别人看到。
“外面冷,不用站在外面等朕,你都说自己快生病了,这么冷的天还站在外面,你说你是不是傻?”
“臣妾穿得多,不冷。”
康熙拥着她进去。
今日膳食大多以肉菜为主,冬日吃肉才能保暖,两人虽然饿了,但不会大快朵颐,都是慢条斯理地吃,等皇上吃得差不多后,林翡儿让皇上喝一碗姜汤防寒。
到了戌时末,两人才躺下。
外面寒风刺骨,还击打着菱花木窗,偶有细碎的响声传来,床帐里面的两个人沉浸在情.事中,对这点动静不甚在意。
林翡儿额间都出了一层薄汗,她已经不奢求佛祖原谅她的放纵,她只想着自己能跟面前的人一直这样下去。
事后,他们叫了水,过了两刻钟才真正歇下。
一殿寂静,只有风声,天冷到外面的虫鸣声都消失了。
……
接下来十几天,林翡儿没有生病,喉咙也好了,也不鼻塞了,可能是她预防得当吧,每日一碗姜汤不是白喝的。
又是一年除夕,除夕宫宴时,林翡儿心情很好,特酿的桑落酒呈上来后,她不知不觉中贪喝不少,这桑落酒据说是特供给宫廷饮宴时的酒,不辛辣不呛鼻,反而口感丝滑甘甜。
除夕宴结束后,林翡儿回承乾宫,带着如春她们守夜,之后才真正歇下,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她被叫起来的时候特别不想起来,可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还有人推她,她好不容易睁开眼,又觉得自己的脑袋十分沉重,好似被人碾过一般。
“别喊我,我的头很疼,我再睡一会儿。”
“娘娘,你可是感染风寒了?为何会头疼?娘娘,你不能再睡了,娘娘要过去宁寿宫给太后贺春,娘娘是忘了吗?”
林翡儿理智才依稀回笼,昨日除夕,今日便是大年初一,她作为后宫嫔妃,的确应该过去给太后贺春,不过她的头真的很疼很沉,头疼欲裂,不是感染风寒,而是昨日的酒喝多了,一时贪杯,以为没什么酒劲,结果这么难受。
“我起来了,看能不能给我弄一份醒酒汤,悫靖醒了没有?”
如春一边给她更衣,一边无奈道:“娘娘,果然昨日喝多了,小格格早就醒了,绿枝,你快让人弄一份醒酒汤,这里我来就好。”
林翡儿寻思给太后贺春不能迟到,她顶着头疼,尽快梳洗穿衣,醒酒汤也匆匆喝几口,便带着穿着红色双喜的长春棉袄的悫靖过去宁寿宫给太后贺春。
今日没下雪,不过三天下的雪此时也只能融得一点点,这青石路还是滑的,悫靖走到半路不愿意走了,非要她抱着她才肯走,林翡儿只好把她抱起来,一路上没见着其它小主嫔妃。
一路上,她也叮嘱悫靖待会要说的吉祥话。
果不其然,她们到宁寿宫时发现人差不多来齐了,她们几乎是最晚到的,一进殿,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她们身上。
大年初一,她们要向太后行大礼,她们一行人跪下来。
“妾身参见皇额娘,祝皇额娘新年大吉,万事如意,福星高照。”
她说完,示意悫靖说话。
“祝皇祖母天天开心,如意万岁。”
她们说完后,大殿内静默一片,太后没有让她们平身。
隔了这么久,上次润颜膏的事情发生后,林翡儿就没有真正见过太后,昨日的除夕宴也只是见到太后坐在中间的高位,算不上碰面,今日算是第一回碰面,想来太后不会放过这么难得刁难她的机会。
她们继续跪着。
“佟妃,你让哀家久等,让后宫这么多人久等,你可知罪?”
“妾身知罪。”
“你是宫妃,你应该以身作则,而不是得宠就胡作非为,哀家不想大过年的触霉头,今日暂且放过你一回,都起来吧。”
“多谢皇额娘。”
林翡儿拉着悫靖起身,回到她们的位置坐下。
“翠喜,给大家发发赏银。”
赏银到她们手上,太后说皇上今日要接受朝贺,恐不能过来宁寿宫,她也让人给每个小主嫔妃一份素饺,大家坐在一块把这份素饺吃了便是过年了。
等吃完素饺,太后让她们自行离去。
她们一行人从宁寿宫出来,准备回宫时,林翡儿见到通贵人朝红叶发难,大家脚步也顿住,侧目过来。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吗?竟然踩到我的脚,你一小小庶妃,别以为自己得宠就目中无人,谁不知道你当初是佟妃的侍女,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爬上去的,大过年的,你是不是故意触我霉头?”
通贵人的声音不小,基本上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林翡儿见到红叶跟佟贵人低着头道歉,不过通贵人不依不饶,继续骂道:“真是晦气,别以为你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麻雀就是麻雀,永远不可能变凤凰,自己要点脸,皇上宠幸你不过是看在佟妃的面子上,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愿意为红叶说话的人不多,通贵人是前几年的时候很得宠,之后渐渐不得宠,不过通贵人好歹是贵人,而红叶只是庶妃,还是从宫女变成主子的人,大家冷眼旁观看戏的人居多。
同住在延禧宫的庶妃章佳氏实在忍不住,出声为红叶说话:“通贵人,不过是不小心踩了一脚,不是故意的,这大冬天的,大家穿的冬靴都厚,不小心踩着一脚应该不碍事,没必要如此生气,得饶人处且饶人。”
通贵人一听就更不高兴了,瞪着章佳氏:“又不是踩你的脚,你当然可以慷他人之慨,宽宏大量,正因为靴子厚,踩着脚才会疼,我不过是骂几句而已,我又没打她,怎么就不饶人了?”
“你……”
“闹什么?在宁寿宫前,还是大年初一,你们嫌上一年过得太顺遂了是不是,传到皇上太后那里,你们是不是就得脸了,都是正儿八经的小主,不是市井里的泼妇,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恵妃开口,凌厉的目光扫一眼众人,“通贵人,罗庶妃既然已经道过歉了,此事就了了,别抓着不放,别人得宠那是别人的本事,你们若是人人都像佟妃一样得宠,那也是你们的本事,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恵妃是宫里的老嫔妃,如今又掌管后宫,她说完后没人再出声,之后她先离开。
其他人也各自散开回宫。
回承乾宫的路上,林翡儿对恵妃有些改观,本以为恵妃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佛性子,在后宫里几乎是很少有她的消息,可以说是默默无闻,除了皇上在找不到人协理六宫时会找上她,其他时候,她都是待在延禧宫,没想到恵妃其实有性子的,甚至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并非是泥捏的人,完全没有脾气。
果然,在后宫里能坐到宫妃的位置,又得皇上器重敬重,又怎么会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性子平和,不理世事呢,总归是有一些过人之处。
“敏姐姐,恵妃是怎样的人?”她问一旁的那拉贵人。
“恵妃娘娘她是一个……”那拉.讷敏回想一下,“先前的四妃中,恵荣德宜,恵妃居首,论心计,她不输给其它嫔妃。”
林翡儿脑海中立即闪现出不好惹三个字。
红叶先前一直没机会侍寝,可她住在延禧宫,很难界定是皇上真的随意翻了红叶的牌子,还是恵妃将红叶推举到皇上面前的。
这宫里人人都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这一次到宁寿宫贺春吃素饺,没见到贵妃,不知贵妃身子如何。
皇上过年这几日都很忙碌,林翡儿从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五一直没见着皇上,到了初六晚,皇上召她侍寝,她才见着皇上。
“有没有想朕?”
“没有。”
“口是心非。”
林翡儿笑着就被吻住了,皇上将蟠龙绣丝羊毛被盖在他们身上,他伏在她身上,被子隔绝掉外界,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皇上的呼吸也浅浅洒在她脸上。
“皇上……”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嗯。”
康熙觉得佟佳氏身上长肉了,终于是胖了一些,这下巴也有肉了,他应完后就继续动作,听到她时不时的娇哼声在他耳边响起时,他只觉得浑身的筋都软掉了。
……
大年初八,林翡儿召集承乾宫的人都坐在一块吃锅子,热腾腾的炉子烧着,这煮好的食材即捞即食,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大家围坐在一块,有说有笑,气氛很好。
他们是吃过锅子后几个时辰才听闻贵妃钮祜禄氏在一个时辰前病逝,原先就传来病重的消息,没想到几个月后还是没等来好消息。
过了两日,皇上将贵妃的梓宫临时安置在朝阳门外的殡宫,她们一众小主嫔妃先过去祭奠,第二日,满汉五品以上的朝堂大臣们前去祭奠。
因贵妃的病逝,后宫上下连着披白缟,贵妃毕竟家世优越,皇上要给她体面,在贵妃病逝后十六天,皇上给她赐谥号温僖,温僖贵妃是已逝嫔妃中目前唯有一个有谥号的嫔妃,按照清规,贵妃是无需有谥号的。
宫里没有了皇贵妃跟贵妃,四妃为首,皇上这么多年也没有再立后的打算,而四妃会不会有人加封为贵妃,无人知晓。
不过宫里盛传皇上会立佟妃为贵妃。
德妃听说这个传闻后,忍不住有些焦躁。
佟妃若真的为贵妃,那她就一下子越到她们几个嫔妃头上了,论资排辈,怎么着都轮不到佟妃被封为贵妃,佟妃年纪小,入宫晚,又没有生下子嗣,凭什么被封为贵妃。
真正有资格被晋封为贵妃的人是她,她生下三个阿哥三个格格,为皇上生了那么多孩子,她才是最有资格被封为贵妃的。
“娘娘,内务府送过来的冬枣,娘娘要不要尝尝鲜?”
德妃摆摆手,她完全没有胃口,看向香彤,忍不住问道:“你说皇上会不会真的封佟妃为贵妃?”
“娘娘,贵妃才刚走,皇上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封新的贵妃吧。”
温僖贵妃死后可是得皇上加荣的嫔妃,不管皇上究竟对温僖贵妃是何种情感,在贵妃死后,皇上给了贵妃还有她们钮祜禄家族极大的体面,正因为这份体面,皇上应该不会自打脸,在贵妃死后不到三个月就立新的贵妃。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本宫是怕皇上对佟妃盛宠太过,难保皇上不会不动心思,钮祜禄家还是比不上佟家,死了的人怎么能跟活着的人比较,皇上已经慢慢削弱钮祜禄家族的势力了。”
“娘娘,你别忘了,皇上终究是皇帝,以大清的江山,以朝堂的稳固为重,皇上不是儿女情长的人,皇上再喜欢佟妃,也不会让她动摇朝堂,温僖贵妃的家族的确势弱,不过钮祜禄家毕竟在朝中盘根错节近百年,并非完全没有势力,仍然是京城贵族,其党羽不少,皇上若是立即立佟妃为贵妃,怕是会引起钮祜禄家族的不满,皇上不会这么做的。”
德妃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侍女,她竟不知道她身边的人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连朝堂上的局势都有所了解,分析得有条有理。
“香彤,你知道的竟然比本宫多?”
香彤笑了笑,否认道:“娘娘,奴婢是跟在你身边多年学的,娘娘是当局者迷,奴婢是旁观者清,并非是奴婢知晓得多。”
香彤说得有理,皇上的确不是儿女情长的人,钮祜禄家族庞大,温僖贵妃的祖父是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祖母是清太祖的女儿,阿玛又是早些年的辅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的女儿,不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家族,皇上既然在贵妃死后给她体面,必定也考量顾及到钮祜禄家族。
德妃想通了,皇上再宠佟妃,都越不过大清的江山,越不过这最高的位置,不过她也明白自己是年老色衰,不似年轻时那么青春靓丽,所以恩宠也少了,比不过佟妃,香彤的话让她忍不住注意到她。
“香彤,你几岁了?”
“奴婢二十三了。”
“你跟本宫多少年了?”
“奴婢从十三岁进宫,十四岁到娘娘跟前伺候,如今也有九年了。”
德妃端详香彤的脸庞,宫女打扮都朴素,香彤亦是如此,才二十三岁,佟妃好像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香彤比起佟妃那个当了主子的侍女,姿色还要出色一些,至少五官清秀,身段也正。
罗庶妃是背主才当上主子,香彤跟在她身边也有九年,这九年尽心伺候,忠心耿耿,为她筹谋想计,她如今年老色衰,皇上翻她牌子次数少了,恵妃晓得推一个罗庶妃上去争宠,她也可以,不能让皇上完全注意不到永和宫。
德妃握着香彤的手,恳切地说:“香彤,你愿意帮本宫吗?”
“娘娘,奴婢为娘娘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德妃满意地点点头,拉着她坐下,“香彤,本宫知晓你对本宫忠心耿耿,如今摆在你面前有一条康庄大道,你往后不用当宫女,而是当主子,你可愿意?”
香彤一惊,她进宫多年,娘娘这话的意思,她听出来了,但觉得不可置信,“娘娘,奴婢……还是愿意伺候在娘娘身边。”
德妃笑了笑:“傻姑娘,你在本宫身边已经是一等宫女了,升不上去了,你老实跟本宫说,你曾经肖想过皇上吗?”
香彤犹豫,不敢承认,这宫里每一位宫女恐怕都肖想觊觎过皇上,皇上是天之骄子,大清的皇帝,器宇不凡,龙章凤姿,她们怎么可能没肖想过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像当初的德妃一样从宫女变得得宠的嫔妃,可肖想归肖想,她们万万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自己的主子瞧出来,不然就是背叛主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她们是奴才,不得僭越,而且肖想不是痴心妄想,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偶尔在阴暗的角落里幻想一下。
“娘娘,奴婢,奴婢……”
德妃宽慰她,抚着她的手背:“香彤,你不必紧张,如实跟本宫说就是,本宫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你这么多年对本宫如何,本宫是看在眼里的,你如实回答即可,不用担心本宫会怪罪你。”
“娘娘,奴婢……曾经有过,不过奴婢从来没有为此做出不妥的举动,奴婢从来没有背叛娘娘,奴婢没有勾引过皇上,还请娘娘明鉴。”
德妃先前也是宫女,也明白这宫里的九五之尊是皇上,皇上气度不凡,而且还正处盛年,宫女们盼着自己能被皇上看上,飞上枝头变凤凰,从奴才变成主子,这种事是常有发生的,谁都这样幻想过,人之常情,只要没有做出勾引的举动,她们就不算背主,毕竟宫女也是八旗女子,身份够不上选秀,但是也算是大家闺秀。
“别害怕,本宫说了本宫不会怪你。”
第100章
香彤这才敢点点头, 不过点完头立即急着解释:“娘娘,奴婢知道奴婢僭越,奴婢配不上皇上,奴婢从来没奢望自己当主子, 奴婢只想伺候娘娘, 伴在娘娘身边, 奴婢今日的一切都是娘娘给的,奴婢很知足了。”
德妃笑道:“你当了主子后也伴在本宫身边,香彤,上一年,皇上召本宫侍寝几次, 你也是知道的,本宫已经三十岁了, 比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小主水嫩光泽, 本宫生了这么多孩子, 本宫的肚皮一层一层的,恶心得很, 有时候本宫都不想看, 更何况皇上,本宫的意思, 你应该明白, 本宫想让你得宠侍寝, 你可愿意?”
“娘娘……”
德妃将她戴的手镯直接推到香彤手腕处,并将自己的玉兰花苞嵌珠耳坠摘下来, 戴到她耳朵上, “香彤,你当上主子后, 这些金银珠钗,你便可拥有,往后你也可以尽情打扮而不用顾及自己的身份,还有皇上,你可以真正近皇上的身,皇上的手抚摸你的脸,你的身子,你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动时是怎么样的。”
娘娘说到最后,声音压低,沉声时与皇上的声音有几分相似,娘娘的手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再到她的脖颈,香彤从她的话里想象到她近皇上的身时,皇上的手一路往下是何等情景,她已经口舌干燥地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
皇上!那可是皇上,九五之尊,皇上屈尊碰她,她是何等荣耀沾光啊,尽管罗庶妃在大年初一被通贵人辱骂,可罗庶妃是实打实地侍寝过几日,她一定感受过皇上温热宽厚的手掌在她身上游移的样子,那的确是她想要的。
“香彤,你放心,本宫一定会让你得宠的,皇上若让你当了主子,你往后还住在永和宫,你是本宫的人,本宫会帮着你,不会像佟妃那样对罗庶妃。”
香彤点点头,娘娘的提议,她太心动了。
德妃笑了笑,“你想通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本宫吧。”
皇上先前因贵妃病逝,为了哀悼贵妃,整个二月没有召人侍寝,如今都三月了,贵妃都走了近两个月,皇上先是召佟妃侍寝,后是宣常在,可见皇上已经走出来了。
过了几日,临近傍晚时,德妃直接让人去请皇上过来永和宫,她不需要太多借口,只让人传话她想见皇上。
皇上果不其然在傍晚时分过来。
“皇上,臣妾让人备了晚膳,你多少吃一点。”
“爱妃有心了。”
皇上用膳时,香彤给皇上布菜,布菜的人离皇上离得很近。
“皇上,这蓬莱春酒能够温身,驱赶寒冷,天冷,喝着正合适,皇上,臣妾与你共饮一杯吧。”
“爱妃今日怎么会想着喝酒?”
德妃笑道:“这不是底下的人送来这些酒,说是刚开封的,贮藏了三年,都说酒贮藏得越久,年份越高,味道越是醇厚,臣妾喝着不错,想让皇上也喝喝看。”
康熙不嗜酒,只在闲暇之余喝一喝,也喜欢喝好酒,听到德妃这么说,他对这蓬莱春酒也起了几分兴趣,跟德妃对碰一杯后饮一口,这酒入口后有很明显的酒味,像是陈酿许久的老酒,但是不呛鼻,口感温润。
“皇上,你别喝多,这酒后劲不小,且喝一两杯就够了。”
越是这么说,这人越是想喝,像是一种暗示一般,越不让做越阻挠的事情,人越是想做,最后康熙喝了不少,起初没觉得醉,只觉得身子燥热,用过膳之后,他便准备在永和宫歇息,也不想沐浴,吃饱喝足,人容易犯困。
“皇上,奴婢给皇上更衣。”
康熙瞧着面前近他身的女人,她好像解不开扣子,有些着急,紧皱着眉头,快要哭出来了,他自己抬手,试图解开,发现这扣子的确有些绕住了,折腾几下才解开。
“是奴婢不好,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
对方不知要不要上前替他继续更衣,德妃在一旁瞧不下去,对宫女训斥几句:“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
那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泫然欲泣,“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还请娘娘饶了奴婢。”
“快下去,别再这里碍眼。”
康熙觉得不是大事,沉声道:“无碍,爱妃不必苛责。”
“还不快谢过皇上。”
“多谢皇上体恤。”对方磕了一个响头。
德妃帮他解完衣,康熙也不想沐浴了,他此时只想躺下去歇息,于是他就躺到床上,闭眼准备休息,还没睡着时听到德妃又训斥那个宫女。
“故意在皇上面前停留,你说你是不是想勾引皇上,你是不是想背主,信不信本宫把你送去辛者库做苦役,你找死是不是,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巴掌声十分清晰。
“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奴婢错了,还请娘娘原谅奴婢。”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皇上睡着了,你去别处哭去,吵醒皇上,本宫扒了你的皮!”
训斥完后,康熙才觉得清净了,他也不想睁眼,就这样沉沉睡过去。
翌日,康熙醒来时,那个宫女立即凑上去,钩好床帐。
“皇上,奴婢去唤梁公公过来给皇上更衣。”
“不用了,就你吧。”
那宫女动作也变得利索许多,不敢耽搁,熨烫好的衣服穿到他身上,屋内已经有人端着水盆,拿着毛巾等东西站在一侧。
“德妃呢?”
“娘娘昨夜喝了酒,睡在偏间了,说是不敢打扰皇上歇息,今日奴婢们怎么也叫不醒,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娘娘,娘娘是饮了酒的缘故才没有及时醒来,奴婢也怕此时叫醒娘娘害得娘娘身子不适。”
宫女话语刚落,德妃就急匆匆地进来,发簪都没来得及戴上,只是简单挽髻。
“你们这群奴才为何不叫醒本宫,让本宫误了时辰,皇上,臣妾来晚了,还请皇上恕罪。”
“没事,你跟朕都饮了酒,我们都起晚了。”
康熙见德妃睨了一眼那宫女,眼神不善,估计待会他一走,这人是要送到辛者库了,他衣服已经穿好,德妃给他环的腰带,那宫女站在一边不敢动作。
康熙也没有太多同情心,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等穿戴洗漱好之后,他便回乾清宫了。
过了三日,康熙听闻胤禵生病,白天过来一趟永和宫,还没见到胤禵,先是见到在院子里提水的宫女,那木桶里的水是满的,她提得艰难,一步步往前走,估计德妃让她在永和宫做苦差事了,见到他时要行礼,她一时手松开,那水桶里的水也洒了一半。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只是嗯了一声,径直进屋。
“皇上,你来啦,胤禵他……”
“他怎么了?”
“胤禵有些发烧,刚喝过药,睡着了,皇上,你说胤禵为何这么命苦,这病要是都移到臣妾身上就好了,让臣妾来生病,臣妾实在不忍心胤禵生病,他一病起来,臣妾就觉得心慌。”
德妃没有说谎,胤禵的确是发烧了,这孩子体弱,三天两头生病,弄得她这个额娘是心力交瘁,明明照顾得那么精细,他还是时不时生病。
康熙也觉得胤禵体弱,明明是足月出生的孩子,还动不动就生病,比悫靖大一岁半,身子还不如悫靖,已经五岁的胤禵比悫靖还要瘦小。
“等胤禵病好了,朕找一个谙达教他习武骑马练箭,都说习武之人身强体魄,说不定他就不那么经常生病了。”
德妃一愣,习武骑马练箭可不是好事,骑马之人常常双腿内侧都磨破皮,习武就更不用说了,动刀动戈的,非常容易受伤,胤禵才五岁,他那么瘦小,还不适合学这些,她想也没想就拒绝,胤禵可是她的命根子,黏她黏得厉害,她哪里放心让他去学什么骑马射箭,要学也不是这个年纪,胤禵还太小。
“皇上,胤禵还小,不着急学这些,这生病也不是他能想生病的,等他再长大一些再说。”
“太子三岁就学骑马了,胤禵已经五岁了,爱妃把他保护得太紧,反而对他不利,男儿就是要骁勇善战,而不是病弱体虚,过十天,他就去习武,朕会给他找最好的谙达,此事就这样决定了。”
“可是……”
“没有可是。”
见皇上态度坚决,德妃只好闭嘴,至少皇上还愿意管胤禵,有当阿玛的责任,而不是不管不顾,她应该开心才是,这宫里有些孩子是得不到皇上的关心,可是一想到五岁的胤禵要学骑马,那马匹多高大威猛啊,万一从马背上摔下来,岂不是要她的命,她实在舍不得啊。
胤禵不是胤禛,这孩子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好不容易到了五岁,万一出什么事,她还活不活了,不过作为嫔妃,她不敢反驳皇上的决策。
“皇上,你要过去看看胤禵吗?”
“他既然已经睡着了,朕就不过去了。”
“那皇上留下来用膳吗?”
“时辰还早,朕还不饿,朕先回去了。”
德妃只好恭送皇上。
等皇上离开永和宫,德妃看了看院子里的香彤,不知这样子的香彤会不会激起皇上的怜悯心,她当初其实想着给皇上下春.药,让皇上跟香彤直接行房,生米煮成熟饭,不过皇上这人敏锐,若真的这样做的话,他肯定晓得有药物的存在,进而怀疑她。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绝对不喜欢有人算计他,等于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为了推上去一个侍寝的宫女,反而让她自己被皇上厌恶,这是得不偿失,她想着让皇上自己主动让香彤侍寝,皇上这人有时候冷酷无情,但有时候又会对别人产生怜悯之心。
她只需要让皇上对香彤产生怜悯,以皇上的身份,他想临幸一个女子已经无需顾及他人,今日不成功,总有一日会成功的。
皇上虽然不怎么召她侍寝,但偶尔还是过来看看她,抓住这个机会就好了。
“娘娘……”
“别着急,要有耐心。”
香彤只好噤声,听娘娘的总没错,她感觉到皇上至少留意到她了,皇上以前对娘娘身边的人不会过多关注,他们在皇上眼里什么都不是,皇上身份多尊贵啊,关心的都是国家大事,他们犹如蝼蚁一般渺小,不值得关切。
十天过后,胤禵每日被送去箭亭那边练箭骑马,有时候身上会破皮,德妃心疼坏了,尤其是胤禵有时候是哭着回来,说谙达严厉,让她跟皇上说他不习武,也不学骑马射箭了。
德妃晓得皇上也是出于好意,想让胤禵身子强壮起来,既然是出于好意,她就不能驳了皇上的好意,只能让胤禵坚持坚持,这样一来,他也能在皇上那留个好印象。
爱新觉罗家的祖先毕竟是游牧民族,来自草原,胤禵属于爱新觉罗家的人,流着爱新觉罗的血,哪能完全不会骑马射箭,正如皇上所说,太子三岁便要学着骑马,皇上对太子更过严苛。
皇上再过来永和宫时已是三月底,晓得皇上过来,德妃让人在院子里杖打香彤,皇上过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
“这是在干什么?”
德妃从殿内出来,见着皇上先行礼。
“德妃,你告诉朕,这是在干什么?”
“皇上,这奴才犯了错,臣妾让人责罚她,让她记住教训。”
“她犯了什么错?”
德妃不言,显得犹豫。
康熙神色不耐,再次问是什么错。
德妃才开口说:“皇上,这奴才竟然肖想皇上,妄想当主子,臣妾怕她勾引皇上,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便想教训教训她,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皇上,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娘娘,你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要勾引皇上。”
“你说她勾引朕,又有什么证据?”
“她私藏皇上在永和宫遗落的荷包,这种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奴才打死都不过!”
康熙冷冷地看了一眼德妃,他从来没见过佟妃杖打奴才,德妃还是比佟妃心狠,那日起怕是早就看那宫女不顺眼了。
“德妃,你原先也是宫女来着,在宫里如此苛责奴才,德妃没有一点良善之心,朕没觉得她勾引朕,你既然不想当她主子,那从今日起,朕就便封她答应,赐封号为善,希望德妃你能明白什么是善,奴才也不是可以任意辱骂杖打的。”
“皇上,臣妾只是让她记住教训,臣妾没让人下重手,她想勾引皇上是真,臣妾何错之有。”
“你错在恶意揣测,没有的事情说是有,是非不分,没有善心,残暴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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