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
六月初, 京城的天微凉,云层挡住阳光,整个紫禁城有些阴暗。
乾清宫内殿,康熙盘腿坐在铺炕上, 粱九功站在旁边, 底下跪着一个人。
“你再把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跪着的人是康熙让人去查佟佳氏跟谢太医两人之间是否有旧情的探子之一, 那探子不敢抬头,又说了一遍。
“回皇上,佟贵妃跟谢太医自幼相识,在十八年前,贵妃娘娘的姐姐病重时, 佟贵妃被要求进宫,但佟贵妃不愿意, 她与谢太医有私情, 本想与谢太医私奔, 被谢太医家人提前察觉,谢太医被困在家中, 不能赴约, 而佟贵妃也被家人抓回去,佟贵妃十分不情愿, 多次试图自缢, 佟府这十几年来, 伺候的仆人换了不少,如今大多是新仆, 并不知晓十几年前发生的事, 能留在佟府的旧仆都是忠心耿耿,他们对此事避而不谈, 很是警惕,而已经迁出佟府的旧仆有一些是知晓娘娘跟谢太医之事,不过大多被已经搬离京城,据说得了一笔丰厚的银两要求不得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奴才花了不少银两才两个从搬离京城的旧仆口中得知一些消息,加上从谢家那边探听到的消息,奴才才拼凑出这些。”
“你确定佟贵妃跟谢太医真有私情,你以你的性命起誓!”
“奴才以性命担保确有此事,奴才句句属实,奴才不敢撒谎,奴才不敢欺君,谢太医至今未娶便是铁证。”
康熙脸上阴沉得吓人,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冒起来,他怒得直接将炕几上的所有茶具狠狠砸落在地,一个接着一个。
内殿内只有茶杯破碎的声音,清脆响亮,无人敢说话,无人敢抬头。
“朕要你将那些人都带进宫,朕要亲口听他们说!”
“奴才这就去办,不过他们均不在京城,可能需要几日。”
“不要惊动其它人!”
康熙遣退那探子之后,脸色依旧很难看。
梁九功赶紧示意乾清宫的其它奴才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了,这地上的狼藉是可以很快收拾了,不过皇上这恐怕不是那么好收拾。
这探子的消息怕是假不了,不是他一个人去探听,他是探子的头领,是底下的探子将消息汇集到他这里,他敢在皇上面前这么说,自是有证据有证人,不会信口胡言,若是信口胡言,皇上再查证发现不属实的话,他是不想要他的命了,此事涉及到贵妃,那探子肯定是查清了才敢上禀,而谢太医这么大年纪,一直没成婚,这一点的确解释不清。
梁九功不由为佟贵妃捏两把汗,这事瞒了快十八年,这期间佟贵妃跟谢太医也是有见过面的,皇上生气愤怒绝对是情有可原的。
佟贵妃册封礼就快到了,怎么出了这档子事,他看这事没那么容易了结,皇上对佟贵妃是付出真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宠了这么多年,佟贵妃这么年轻,又没有生下子嗣,却成了后宫位份最高的小主,排在诸小主嫔妃的最前面,要说皇上对佟贵妃完全无心是不可能的,正因为皇上对佟贵妃有浓浓的情意,这事对皇上而言是晴天霹雳吧,也是一种背叛。
佟贵妃怎么可能这么糊涂,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先前皇上是问过佟贵妃跟谢太医的事,佟贵妃都是矢口否认的,虽说是十八年前,又是佟贵妃进宫前的事,可很明显佟贵妃进宫后跟谢太医多有交集,很难不让人多想。
皇上眼里容不下沙子的。
梁九功满脸忧愁,只觉得要变天了。
康熙静坐一会儿后起身。
梁九功以为皇上要去承乾宫质问佟贵妃,没想到皇上只是过去看折子,皇上还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吧。
……
延禧宫。
恵妃正在拿着剪子剪花,哪怕是花朵没有枯萎,为了好看,修剪出自己想要的形状,她也毫不犹豫地剪掉,最后只剩下自己想要的那几朵花。
“娘娘,这是乾清宫的黄公公差人送过来的信。”宫女思珊递过来一封卷好的信,食指般大小,卷成一团。
恵妃接过来后,慢慢打开看看,看完后眼神有些疑惑,皇上在查佟贵妃入宫前的事,佟贵妃入宫前能有什么事,值得皇上废这么大的心思去查,还动用到宫外的探子。
黄公公也没说清什么事,怕是他也不知道。
恵妃觉得奇怪,佟贵妃入宫前的事,她想到罗庶妃,罗庶妃先前可是佟贵妃的侍女,跟着佟贵妃一块长大的,难不成佟贵妃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去,把罗小主给本宫叫过来。”
过一会儿,罗庶妃被带过来,恵妃屏退其它人,她也没让罗庶妃坐下,只是时不时地盯着她。
被叫过来的红叶只觉得恵妃目光不善,像是一条随时吐蛇信子的蛇,她心里有些毛毛的,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召她侍寝,她这阵子也没惹出什么事,实在忍不住的她小心翼翼开口:“娘娘,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红叶,那就要看你了,你是否有什么事是瞒着本宫的。”
红叶赶紧说道:“娘娘,我绝对没有事瞒着娘娘,我每日在房间里做针线活,没有事瞒着娘娘。”
恵妃只是摸着自己指甲上的镂空银甲,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道:“红叶,本宫这些年待你不错吧,不曾让人苛待过你,你在延禧宫待得还舒服吗?”
“我很好,多谢娘娘这些年的照顾,我感激不尽。”
恵妃在她说完就突然往她脚边砸了一个茶杯,变了脸色,阴沉道:“本宫这些年对你这么好,可是你却有事瞒着本宫,你还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你的前主子已经是佟贵妃了,关于她的事,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非得本宫苛待你,对你用刑,你才肯说实话吗?本宫告诉你,关于佟贵妃的事,已经隐瞒不了多久,皇上他已经知道了,你可以在本宫面前撒谎,替贵妃遮掩,可你在皇上面前也是这样说的话,你的性命就保不住了,还可能牵连你的家人。”
红叶心里一紧,皇上知道了?皇上已经知道贵妃跟谢太医的事了吗?
“娘娘,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到红叶眼神闪躲,恵妃已经知道她肯定是有事隐瞒,关于佟贵妃的事她还没有跟她彻底交代清楚,她继续说道:“红叶,别装不知道,你只有先在本宫面前说了实情,本宫才能帮你想办法,不然到了皇上那,你还有没有机会开口说话就不一定了,皇上可不是什么仁慈之人,杀你跟你的家人是易如反掌,皇上他已经查到了,迟早会问到你头上,到底要怎么说,你自己衡量衡量,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从来没管过你的佟贵妃重要,你想想这么多年,她成了尊贵的贵妃,可是你在后宫无人问津,若不是有本宫护着你,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心里最清楚,快说!别让本宫逼问你第二遍。”
红叶扑通一声跪下来,还是有些犹豫,皇上他真的知道了吗,真的会问到她这边嘛,这个秘密一旦说出来怕是会有很多人遭殃。
“我……我……娘娘,贵妃的事,我知晓得也不多。”
“把你知晓得通通说出来,到时候你在皇上面前才知道该怎么说,不要顾及你的前主子,那已经是前主子了,我们真正的主子是皇上,皇上真正动起怒来,你活都活不了,还可能牵连家人。”
“皇上他……真的知道了?”
“皇上已经晓得,皇上请了探子去查,皇上的探子什么事都能查得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且皇上的探子成千上万,稍微探听,便什么都能探得到。”
红叶脸色一白,她求助地看向恵妃,“娘娘,此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是贵妃跟谢太医的事,为何皇上为何要来找我,此事跟我无关。”
“怎么跟你无关,你若是知情不报,你以为你逃得掉,你把这事重说一遍,本宫好替你想办法。”恵妃想从红叶口中套话,佟贵妃跟谢太医的事是什么事。
红叶经不起吓,她开始出声,把佟贵妃跟谢太医的事说了一遍,恵妃听完后先是震惊,后是激动,他们两竟然有私情,虽是在进宫前的事,不过这么多年,佟贵妃一直隐瞒她跟谢太医的事,两人之后在后宫里多次见面,这不简简单单是进宫前的事,进宫后,两人还有没有旧情复燃,只有他们两知道吧。
皇上要查的是这件事吗?
若真的是这件事,那佟贵妃就危险了,皇上这个人眼里容不了沙子,先前皇上对敬嫔多有恩宠,当年的敬嫔比德妃还要得宠,大概在三十年前,后面他得知敬嫔有心上人,入宫前便有了,皇上大怒,不仅仅将敬嫔的心上人以及她心上人的家人都杀了,还将敬嫔的家人流放西北,听说敬嫔的家人在流放西北时死伤过半,她阿玛的官职都被撤,流放没几年人就死了。
敬嫔当时为了求情,双腿都快跪烂了,皇上都没有动摇,杀了不少人,后面皇上也不让太医过去看敬嫔的腿,所以敬嫔的腿才留下后遗症,从此之后走路都有些困难,至此之后,敬嫔从最得宠的小主变成最不得宠的小主,长春宫直接成了冷宫,敬嫔再无恩宠。
敬嫔自杀,这么多年的苦楚太过艰难,背负了太多痛苦,这么多人因她而死,皇上把她最后一根稻草拿走,她心灰意冷,这才选择自杀。
这八旗没选秀的女子在没落选前不可以跟男子私自定情的,按理说这事若是没人举报,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敬嫔当时糊涂,受宠后还跟她的心上人有书信往来,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皇上才会这么生气。
皇上当时对敬嫔有几分喜欢的,偏偏敬嫔直接背叛他,这对帝王而言是莫大的耻辱,皇上能留敬嫔一命,还把郭贵人的格格交给她抚养,对她已是仁慈。
而佟贵妃……
皇上对佟贵妃的情意怕是只多不少,结果佟贵妃跟敬嫔有相似之处,两人都不是自愿进宫,且都有心上人,谢太医在太医院当差,而且还是产科,跟后宫女子多有往来,在她的记忆里,佟贵妃跟谢太医并没有避嫌,谢太医给佟贵妃看诊过不少次吧,请过平安脉,她记得先前佟贵妃被认为是害陈贵人小产的凶手时,谢太医就站出来帮佟贵妃说话,找到害陈贵人小产的奴才。
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铁证啊,要说佟贵妃跟谢太医没有藕断丝连,谁会相信,谢太医胆子太大了,竟然还进宫当太医。
恵妃嘴角忍不住上扬,可以说是狂喜,佟贵妃这次怕是不能再翻身了,应该会落得跟敬嫔一样的下场,甚至更惨,这册封的仪式还能不能举行都不一定。
佟贵妃一下子跃到她们头上,爬得越高,跌得越惨,恵妃迫不及待想看到佟贵妃失宠了,她看向红叶,见她流出恐惧,她下去将她扶起来。
她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皇上若是真的在查佟贵妃跟谢太医的事,在没查清楚之前,皇上不会惊动到佟贵妃那边的,只能从旁人入手,而红叶身为佟贵妃的侍女,的确有可能被皇上叫去审问。
恵妃觉得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要做就做到底,让佟贵妃再无复宠的可能,她握着红叶的手,她知道红叶的做法跟说辞在皇上那是十分重要的,要让皇上相信十分,而不是让皇上觉得一个背主的人所说之话是为了污蔑前主。
“红叶,皇上若当真叫你过去,问到佟贵妃跟谢太医的事,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吗?”
“我该怎么做?”
“你要不停地否认,但是要有心虚感,直到皇上让人对你用刑,你才把实情说出来。”
“用刑?”
“是,你要否认到皇上想对你用刑的时候,你才把佟贵妃跟谢太医的事说出来,还有……”恵妃在红叶耳边低语几句。
红叶更加恐惧了,眼睛睁大,恵妃这是让她强行污蔑贵妃,把没有的事说成是有,说贵妃跟谢太医有过几次单独相处,超过半个时辰,这不是要暗喻贵妃跟谢太医行不轨之事吗?
但据她所知,贵妃娘娘进宫后跟谢太医已经断了,并没有藕断丝连,他们在进宫前有私情而已,少男少女,本就容易春心萌动,后来娘娘就想开了。
“红叶,本宫的话,你听清楚了吗?你如果不照做,往后你在延禧宫过得怎么样,可不要怪本宫,本宫这些年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这一次要听本宫的。”
红叶看着恵妃,她突然觉得恵妃脸上有一丝狰狞狠毒,透过她温厚的脸庞藏在背后,她想到她之前过的日子,冬日没有炭火,生生地挨冻,连柴火都没有,要跟海棠去宫里见枯枝落叶,吃的饭都是冷的馊的。
“娘娘,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等着皇上召你吧,自己回去再多演练几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在心里多说几遍,熟能生巧。”
红叶从恵妃那出来,脸色灰白。
海棠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说她没事。
事实上,恵妃猜得没错,五日过后,她突然被翻了绿头牌,被召去侍寝,她被带去乾清宫后,先见到皇上还有皇上身边的梁公公。
皇上很快把其他人都屏退了,只余下他们三人。
“皇上……”红叶先跪下来。
“你先前是佟贵妃的侍女,是贵妃从宫外带进来的,你跟着贵妃跟了几年?”
“臣妾……臣妾八岁便跟在贵妃娘娘身边,一直到臣妾二十五岁时被皇上封为庶妃,臣妾才离开娘娘。”她不敢看皇上凌厉的眼神,眼眸低垂。
“很好,你先前既是贵妃的侍女,贵妃跟谢元玉的事,你知晓多少?”
“皇上,臣妾不知皇上所言指的是什么,谢太医是娘娘的表哥,每年夏季,谢太医会过来佟府住上两个月,皇上所说的是什么事。”
康熙走近,抬起她的下巴,声音阴冷,“你说是什么事?谢元玉是贵妃的表哥,朕已经知晓,朕问的是他们两是不是有私情,你如实回答,若有半句谎言,朕立即杀了你。”
红叶害怕,又不得不迎上去,“皇上,娘娘跟谢太医没有私情,他们是自幼相识,还请皇上明鉴。”
“没有私情?是没有还是你替她掩护?”
“皇上,娘娘……没有跟谢太医有私情。”
“朕听说贵妃在进宫前曾多次自缢,可有此事?”
“没有,娘娘进宫前只是多次生病而已。”
康熙见她眼神有些躲避,越说越虚,一看就是在说谎,他直接让人上刑,带来一套夹具,将她十指都夹上,他俯视着面前的人。
“你不说是不是?来人啊,上刑。”
两个小太监开始拉夹具,红叶的十指被硬生生地夹住,十指连心,这种痛,她以后都不想再受一次,仿佛手指都要被夹断了,她不自觉地开始咬自己的舌头,试图缓解自己手指传来的痛意,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她看了一眼皇上,先前她还觉得面前这个帝王温润如玉,盼着自己能当主子获得皇上的宠爱,现在她不那么想了,她觉得面前的男人十分可怕,阴森森的,跟恵妃一样都是将他的冷血无情,嗜杀狠厉藏在温柔的背后。
她疼得眼泪直流,实在忍不住才求饶:“皇上,皇上,臣妾说,臣妾愿意说实话,还请皇上饶过臣妾,皇上……”
康熙示意人稍微松开一些。
红叶瘫软在地上,缓过来后才虚弱说道:“皇上,娘娘与谢太医是自幼相识,娘娘进宫前的确对谢太医有情意,但那都是进宫前的事,娘娘以为自己不用进宫的。”
“进宫后,贵妃跟谢元玉是否还藕断丝连?”
红叶不言,只是下巴又被抬起,连下巴也被捏疼,皇上用足了手劲,她才接着说道:“臣妾不曾见到娘娘跟谢太医有过亲密举动,只是有几次,谢太医单独前来给娘娘把平安脉,娘娘屏退其他人,房门关上,两人在房间内待上半个时辰,但……皇上这不代表什么,娘娘身子虚弱,调理身子一向需要多时,针灸是耗时的,还请皇上相信娘娘的清白,娘娘跟谢太医都是进宫前的事,进宫后,娘娘就跟谢太医断了的,皇上,臣妾所言是属实的,皇上……”
红叶又哭又喊,眼泪鼻涕横流。
康熙嫌弃地松开手,冷声问:“还有呢,她不愿进宫,是不是多次自缢?”
“没有自缢,只是娘娘不愿进宫,曾经割腕,娘娘左手处有一疤痕便是当时割的。”
康熙记得佟佳氏左手处的疤痕,都说女子身上最好无疤无痕,但佟佳氏左手有一条横截伤疤,他问过她是怎么伤的,她当时说是小时候调皮,跑得太快栽倒在台阶上,被台阶的石头割了一道,原来都是骗他的,她不愿进宫,跟谢元玉情深意重,竟然不惜以死相逼,谢元玉先前是想走仕途的,没想到为了她进宫学医。
这两人谁看不是一对彼此相爱的苦命鸳鸯呢,康熙嘴角划过一抹嘲讽,表哥,表哥,同样都是表哥,谢元玉才是她心中所爱之人吧,她鲜少唤他表哥,是不是表哥这一称呼,她只愿意唤谢元玉一个人,她还说她爱他,她分明是爱她的谢表哥。
佟佳氏这个女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她不过是为了佟氏一族的荣耀而已,她想要的是荣华富贵,她根本不是爱他这个人。
他已经得到答案了,便让人把人带下去,厌恶到不想再多看一眼,他一个人站在这偌大的内殿里面,只觉得空虚,心里仿佛被剜了一块,流血不止,她竟然拿骗他,骗他骗得好狠。
原来她真跟谢元玉有私情,怪不得谢元玉看她的眼神里总是不一样,是不是他们藕断丝连,还在承乾宫苟且过,跟她的谢表哥颠鸾倒凤过,她那双手也曾攀附在别人身上,她的千娇百媚也曾在别人面前展露过,甚至展露得更多。
一想到这,康熙就忍不住想杀人,把他们通通都杀了!
他们罪该万死!
康熙止不住滔天的杀意跟恨意,恨不得将佟佳氏掐死,这样他就不用再见到她那张虚情假意的脸庞。
还有佟谢两家刻意隐瞒,谢元玉觊觎宫妃,明目张胆在皇宫里欺上瞒下,通通都该死!
第132章
林翡儿收到梁公公让人传过来的消息, 传信过来的小太监是梁公公的干儿子小潘子,小潘子说他冒着杀头的风险过来报信的,说是皇上已经知晓贵妃跟谢太医的私情,让贵妃想好应对的对策。
林翡儿一问才知道原来皇上这段日子一直在查这件事,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怀疑, 佟佳.梨尔跟谢元玉当初互订终身的事其实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直到当时佟佳.语雁生病,佟佳.梨尔知道自己要被送进宫,想跟谢元玉私奔,几次自杀才把事情闹大,被佟府的其他人知晓。
事情闹得太大, 知道的人多,无论佟府还是谢府, 皇上有心查可能查出一些端倪与佐证, 梁公公既然让小潘子过来知会她, 说明皇上已经查到什么了。
她进宫前,佟佳.梨尔已经死了, 她进宫后跟谢元玉也保持着距离, 唯一一点可以称得上是露馅的是谢元玉这个人太执着,最后进了太医院当太医, 他若是不进宫当太医, 他们其实不大可能再有交集。
没等她想出对策, 她就听说谢元玉被下狱了,一听到谢元玉被下狱, 林翡儿就坐不住, 她真怕皇上把谢元玉怎么样,她立即过去乾清宫找皇上, 只是在乾清宫门外,她被拒见了。
“黄公公,你再去通禀通禀,本宫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
黄秉忠为难,还是进去帮她说一声,出来时摇摇头。
林翡儿心一凉,皇上见都不见她。
“贵妃娘娘,你先请回吧。”
林翡儿看了看乾清宫里面,还是有些担心谢元玉,他其实也是无辜的,如果不是佟佳.语雁生病,佟佳.梨尔不需要进宫,他跟佟佳.梨尔就能终成眷属了,又何必折腾那么一圈,心爱之人已死,他又被下狱,性命攸关。
她对谢元玉没有男女之情,但她不想看到他因此没了命。
“皇上在里面吗?”
“皇上在里面,但贵妃娘娘,皇上不想见娘娘,娘娘还是请回吧。”
林翡儿犹豫片刻,让如春跟绿枝在外面等她,她直接越过黄公公往里面闯。
黄秉忠也吓一跳,想制住她,只是娘娘走得快,他没能拉住,加上娘娘是贵妃,乾清宫其它奴才也犹豫,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犹豫的时候,娘娘已经进去了。
“皇上……”
“都出去吧。”
内殿只余下他们两人,林翡儿朝着皇上跪下,替谢元玉求情。
“皇上,还请皇上放过谢元玉,臣妾跟谢元玉并非像皇上所想的那样。”
康熙目光阴沉地看过来,她竟然还敢过来替谢元玉求情,在他面前跪下替谢元玉求情,她这是多怕他治谢元玉的罪,一听到消息就迫不及待替她的奸夫求情,他放下折子,抬脚走过来,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从未有一刻,他觉得佟佳氏如此丑陋。
“那佟贵妃说说你与谢元玉是怎么样?”
“臣妾与谢元玉不过是少时春心萌动,在进宫前,我们便已经断了,我们从未越矩,臣妾爱的人只有皇上。”
“所以你是承认你先前跟谢元玉有私情了,为何朕先前问你,你说没有,为何要隐瞒朕,为何等到朕亲自去查了,你才肯说出实情。”
她要怎么承认,佟佳.梨尔跟谢元玉的事已经终止在她进宫前,况且她若是提起,他难道就不会多想,况且佟佳.梨尔其实跟谢元玉从未发生过越矩的事情,他们都没想过佟佳.梨尔会进宫,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男喜欢上彼此又有什么错。
“臣妾觉得臣妾进宫后一心一意侍奉皇上,这十几年来臣妾对皇上的心意如何,难道皇上从来没感觉到吗?臣妾自进宫以来,真正爱上的人只有皇上一个人。”
康熙嘴角划过一抹嘲讽,她要让他如何相信她的话,他狠狠执起她的左手,那里明显有一条伤疤,愿意为谢元玉去死的人哪会这么轻易把人忘掉,更别说她的侍女说她跟谢元玉多次单独相处,在房间内耳鬓厮磨,他们这是赤.裸.裸的背叛,奸夫□□,视他这个皇帝于无物。
“这条伤疤,难道不是你为谢元玉受伤的,你愿意为谢元玉去死,他至今未娶,进了太医院当太医,难道不是为了见你,为了跟你偷情,你一听说朕将他下狱就过来替他求情,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他?”
“臣妾心里没有他,臣妾一心一意只爱着皇上一人,皇上若是不信,皇上可以将臣妾的心剜出来,不过谢元玉无辜,还请皇上放过谢元玉。”
她越是求情,康熙越觉得愤怒,这愤怒直冲他天灵盖,已经彻底将他淹没,他捏着佟佳氏的下巴,眼神暴戾凶狠,恨不得连她一起杀了。
“你痴心妄想,你越是求情,朕越是不会放过他,朕朕要让人一点点将他折磨死。”
“皇上,谢元玉何错之有,皇上要要了他的命,他不过是年少时喜欢上一个人而已,我们的事早在进宫前就断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皇上为何要杀他?”
“他就错就错在觊觎宫妃,朕的女人,他都敢觊觎,错在他胆大妄为,藐视君权,错在他不知死活地妄图勾引宫妃,错在他姓谢,与你自幼相识,朕一定会杀了他!”
林翡儿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面前的人如此陌生,陌生到她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什么人,她在十六年前进宫,他们相处了十六年,可是她此刻才觉得她从未了解他。
“你为何如此残暴,为何要杀人,臣妾与他的关系早在十六前就断了,从未藕断丝连,臣妾当时都没有进宫,皇上为何抓着十六前的事不放,他不过是在年少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而已,他错哪了,值得皇上赶尽杀绝?”
佟佳氏的一声声质问让康熙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攥着她的手腕收紧,恨不得掐死她,对上她怨恨的眼神,他突然笑了。
“佟贵妃还是请回吧,朕要做什么无需你的同意!”
“皇上,你若是不放了谢元玉,臣妾就长跪不起。”
“那你便跪吧,你最好跪在殿外,朕见到你就觉得恶心。”
康熙心一狠,没有再看她,让人把她带出去。
林翡儿怕皇上真的会杀了谢元玉,于是跪在殿外,如春跟绿枝见自家娘娘跪着,也陪着下跪。
不知道跪了多久,如春先晕了过去,林翡儿只好先跟绿枝把如春带回去,去叫了太医,好在没有大碍。
到了第二天,她一个人前去乾清宫殿门前跪下,碰到鲁太医过来找皇上,他也是为了谢元玉求情而来,她在殿外跪着时听到皇上说他再为谢元玉求情,他便将他一块下狱,鲁太医从乾清宫出来时,看了看她,许是知晓她跟谢元玉是表哥表妹的关系,他与她说皇上不知为何把谢元玉下狱,他以为是皇上追究前段日子谢元玉没能让密答应的孩子足月降生,但似乎不是因为这件事。
“娘娘,你可否告诉微臣,元玉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臣妾在入宫前曾经跟谢太医有一段情。”
鲁太医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样,那娘娘,你此时为元玉求情岂不是火上浇油,娘娘不应该在此时为元玉求情。”
林翡儿也知道此时求情是火上浇油,可她觉得皇上真的有杀谢元玉的心,她此时若是不求情,她怕皇上真的将人处死了,到时候她想求情都来不及了,她只是想让皇上顾念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用她自己逼皇上放过谢元玉。
除了这个办法,她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鲁太医,你不用管本宫,此事与你无关,皇上正在气头上,你还是别牵扯其中,小心被皇上迁怒。”
“元玉是微臣的徒弟,微臣只是想尽微薄之力。”
“他一定会感念鲁太医这份心的。”
鲁太医无奈地叹口气,他说当初元玉突然之间怎么要学医了,原来是为了贵妃,这么多年,别人给他介绍多少世家女子,他都没有接受,一直孤身一人,原来是心中有人,但是那是贵妃,皇上的女人,他怎么能这么傻。
鲁太医没有久留,只盼着贵妃能救元玉。
到了傍晚,林翡儿跪到膝盖没有知觉,梁公公劝她回去,她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回去之后,如春她们给她冰敷又给她热敷,让她明日不要再过去了,跪伤了膝盖怎么办。
她的膝盖跟谢元玉的命比起来,哪里值得一提。
林翡儿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第三日,她又去跪着,只不过刚跪了一会,梁公公就过来了,与她说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是谢元玉下狱的地方,带她去见谢元玉,说是皇上的旨意。
“真是皇上的旨意?皇上愿意让本宫见谢太医?”
“是,皇上让奴才带娘娘过去。”
林翡儿想的是这可能是皇上的试探,她若是表现得好,皇上可能就会放过谢元玉,于是她便跟着梁公公他们过去。
谢元玉没有被关在宗人府,而是被关在慎刑司,她是第一次来慎刑司,里面阴沉沉的,没有太多光,一进去便有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
粱九功在前头带路,她跟在后头,进到一间牢房时,门被打开,她见到里面的人,她不知道是不是谢元玉,回头看了看梁公公确定,梁公公点点头后,她才走进去。
谢元玉很明显被用了刑,衣服都渗血,血肉模糊,身上的伤口数不胜数,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她蹲下来细看,发现谢元玉的脸色不像是活人的脸色,她一碰触他的手,完全是冰凉的,她急着试探他的呼吸,人已经没有呼吸了,他的脑袋低垂,完全没有支撑力,她抬起他的头,真正看清他的脸,他的脸倒是没什么伤,不过那张脸已经是死白中带有一点紫色,人已经死了,若不是他背靠着墙,他根本都坐不住。
“谢元玉……”她喃喃地唤了一声,声音低且轻,生怕惊动面前这个睡着的人。
皇上他好狠好冷血的一个人,他真的把谢元玉处死了,他还让人把她带过来目睹谢元玉的死状,林翡儿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紧绷着的一根弦彻底断了。
好可怜的两个人,无论是佟佳.梨尔还是谢元玉,都是因为她而死,林翡儿眼泪流下来,谢元玉的尸体撑不住,想滑落在地,她扶住他的尸体,让他靠在她身上,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娘娘……”粱九功原本还想说皇上要他说的话,皇上让他把贵妃娘娘带过来,是想让娘娘知道谢太医已死,娘娘就不要跪在殿外求情,这是皇上的意思,只是他话到嘴边,突然说不出来。
皇上绝情起来是十分绝情的,他让贵妃亲眼目睹这一切,给贵妃的惩罚,梁九功都觉得皇上太狠太无情了,贵妃这十几年来对皇上的情意没有十分真也有八分,这样一来,贵妃待皇上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梁公公,他的尸体怎么办,他的家人可以领走吗?”
“奴才会通知谢家那边的人,到时候他们可以把人领回去安葬。”
“什么时候,他们家在保定府,来回需要几天吧,我不想看到他的尸体腐烂掉,你能不能先通知我三哥隆科多,他在京城,能尽快进宫把人带回去。”
“这个……奴才还要过问过皇上才行。”
“不用过问他,你现在就安排一个人出宫告诉我三哥,让他速速进宫,算是本宫求你一次,这宫里有棺木吗,还得弄一棺木进来,不行,你让人去弄冰块过来。”
粱九功见到贵妃已经冷静下来,冷静到异于常态,他不敢深想,最后还是让人照贵妃说的去做,只是棺材不好找,宫里不可能放着棺木,只能是找来别的木箱,大到可以把人放进去,也让人赶紧送来冰块,把尸体先冻着。
过了两个时辰,林翡儿见到匆匆赶来的隆科多,隆科多都不忍看谢元玉的样子,直问是怎么回事,人怎么死了。
“皇上杀的。”
“皇上怎么杀他?”
不怪隆科多不知道,谢元玉家在保定府,因为他一意孤行,家里人跟他只保持着书信往来,他身边只有两个仆从,住在京城一处一进的院落里,出事到现在只过去两天而已,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到自己亲近的表弟就这样死了,隆科多有些慌乱无措。
“皇上就是想杀人,他就是侩子手。”
隆科多看向自己的妹妹,觉得她神色不对,暂且先不问缘由,妹妹此时一个人出现在慎刑司就很不对劲,不过目前的确是将元玉的尸体运送出宫要紧,还要通知姨母姨丈他们。
好在这宫里将尸体运出宫已经有一套熟练的章程,有些奴才的尸体运出宫时是随便放着推出去,不过隆科多自然不想看到自己表弟的尸体随随便便放在木板上推出去,他让人送来一个木箱,往里面放了很多冰块,差使几个护军帮忙抬动。
快出宫门时,隆科多将一直跟着的妹妹拉到一边说话。
“可是皇上知晓你们的事了?”
林翡儿点点头。
隆科多就知道这事迟早有一天被皇上知道,没想到竟然是在妹妹册封贵妃的典礼前,皇上还把元玉处死了,他看到自己妹妹这个样子,就怕她对皇上已经有怨恨了。
隆科多怕她跟皇上生分,元玉当初选择进宫,他觉得会有这么一日,那可是皇帝,妹妹进宫后就该跟元玉斩断了所有关系,元玉这一进宫又让事情变得复杂,皇帝哪里能容许自己的女人被他人觊觎,更别说他们之前还有一段情,等于他们欺瞒了皇上,隐瞒了这么多年,皇上一朝知晓肯定很生气。
此事发展成这样,元玉的一意孤行占九成因果。
“你也别怪皇上,皇上毕竟是天子,我们隐瞒在先,皇上生气情有可原。”
“是啊,他是皇帝,是天子,他想杀一个人易如反掌,一条人命对他而言算得了什么,我早该知道的,帝王是无情冷血的,他的自尊,帝王的威严比什么都重要。”
“我会好好安葬元玉的,你身为贵妃,不要跟皇上硬碰硬,皇上有再多错,你都得原谅他,那是皇上,元玉的死,你尽快放下,不然皇上会迁怒谢佟两家。”
林翡儿看着隆科多,隆科多在朝堂为官也这么多年,原先那个热血激情,愿意为谢元玉传信的人也变得瞻前顾后,将君臣之道刻在脑子里,不会忤逆君王,皇上做错了也是对的,他已经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了。
是啊,他们背后还有家人,家人的性命跟荣耀还拿捏在皇上手中呢。
林翡儿轻轻一笑,原本已经停止哭泣的她又笑出眼泪。
“妹妹……”
“三哥,我知道的,我不会任性的,我没有任性的资格,不过皇上想杀我,我也不会阻拦,毕竟那是皇上,是天子,天子想杀人,谁也拦不了,三哥,你赶快走吧,我怕谢元玉的尸体保存不了那么久,你们尽快让他安葬吧。”
“元玉可有留下什么话?”
林翡儿摇摇头,她去见到谢元玉的时候,谢元玉已经死了,皇上就是要让她见到死了的谢元玉,不会让她见到活着的谢元玉,所以她也不知道谢元玉死前有什么遗言,死前说了什么,有没有遗言,他最后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他有什么话是要带给家人吗?
她通通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生前受了很多折磨,体无完肤,那个人太狠毒了,他说要将人一点点折磨死,他说到做到了,如他所愿,人死了。
那个人其实也不爱她,他爱她是他的所有物,爱他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们十六年的感情其实脆弱不堪,里头甚至是各种利益纠葛,黑白不分,一点纯色都没有。
她的爱,那人也感知不到,她这十六年来所爱非人,那人的心是硬的,是冷的,十几年都捂化不了,他眼里只有他的帝位,只有那把龙椅。
目送隆科多离开后,林翡儿慢慢往宫内走,她麻木地走着,所爱非人,她爱的人不是她爱上的样子,这世间的情爱太过肮脏,污秽至极,她不愿意再尝情爱的苦痛,她不爱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听到她的心声,忽然之间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从头顶砸落下来,带着凉气冷意侵入她心底,让她的心变得冰凉,爱意不在,曾经让她觉得欢愉快乐的情爱被毁得一塌糊涂,只剩下一片荒芜死寂。
她走着走着忽然跪在青石路上,双手捂着脸痛哭,将所有爱与恨都宣泄出来,雨水将她淋得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高处的护城墙上,康熙站在高处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痛哭的人,她哭得这么厉害,是为了死去的谢元玉吗?她在为他的死而失声痛哭吗?
粱九功站在皇上身后,看着雨中跪在地上,掩面痛哭的人,隔着厚重的雨帘,贵妃的身影快跟雨水混在一起,身旁没有一个人为她遮雨,他再偷瞥一眼皇上,心里叹口气,皇上跟佟贵妃还能回到从前吗?
康熙就看着痛哭的人,想她会哭多久,会为谢元玉流多久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跪在地上哭的贵妃就这样晕倒过去,整个人栽倒在青石路上,皇上这才让下去,亲自把人抱起。
……
佟贵妃病了,病得厉害,连贵妃的册封典礼都取消了,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贵妃的册封典礼取消有些奇怪,毕竟这是年前就定下来的事情,突然就取消了,都在想是病得多严重才导致一天都撑不下去。
有渠道的人试图探听点什么,但是具体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听闻宫里死了一个谢太医,谢太医继承了鲁太医的医术,跟鲁太医一样医术高明,尤其是谢太医年纪上来了,经历得多了也就变得经验丰富,是不可多得的产科太医。
大家联想到先前谢太医跟佟贵妃传出来的“奸情”,好像猜到了什么,都觉得佟贵妃之所以病了,正是因为听到了谢太医的死讯,谢太医可是佟贵妃的表哥,两人青梅竹马,谢太医这一死,不仅死得奇怪,而且死得突然,谁都不知道谢太医是怎么死的,知道的人也不敢多说,大家都猜测是因为谢太医的死,佟贵妃伤心过度才导致突然生病。
佟贵妃这一生病自然不能侍寝,于是这两个月,皇上随便翻牌子,而且召人侍寝的次数比以往多,原先一个月有十几次,现在几乎是天天召人侍寝,先前好几年甚至十年无宠的小主嫔妃都有可能被翻到牌子,不少人盼着这一次能怀上皇嗣。
第133章
康熙四十年十月二十日, 佟国维四十七岁寿辰,皇上亲自过去佟府贺寿,并且送去丰厚的生辰贺礼,九阿哥胤禟带着他的福晋佟三小姐也前去佟府, 那一日佟府门口前热闹非凡, 门口的马车排得不见尾, 可以说佟国维是天子近臣第一人。
可是承乾宫就显得安静许多。
“娘娘,来喝药吧。”
娘娘从六月底病到十月,这药也陆陆续续喝了三个月,脸色苍白,人也跟着消瘦下去, 身病好医,心病难治, 娘娘这是心病大过于身病, 绿枝捧着药碗, 示意碧荷把娘娘扶起来。
“我不喝了,端走吧。”
“娘娘, 你还病着, 不喝药怎么行?”
林翡儿躺在床上,浑身有些无力, 她挥挥手示意绿枝把药端走, 这三个多月, 她喝药喝到舌头发苦,不想再喝了, 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 不过是那日淋雨后发烧,感染风寒而已, 并非是什么急病重病,她让绿枝她们出去,她想一个人休息一会。
绿枝见娘娘坚决,不好再劝,只好出去。
过一会儿,林翡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时,有人握住她的手,她睁眼一看见是悫靖,她的小手握住她的手,眼含担忧。
“佟姨,绿枝姐姐说佟姨不肯喝药,我担心佟姨,温恪姐姐说人生病了得喝药才行,佟姨,你病了好久,你也好久没陪我玩了,佟姨,要不你教我写字吧,我保证我会乖乖练字,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不想让你像章佳额娘那样,温恪见不到她额娘了,我不想见不到佟姨。”
林翡儿摸着悫靖的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是佟姨让你担心了,佟姨会尽快好起来的,不会像章佳额娘那样的,你放心,佟姨会一直陪着你的。”
悫靖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她脸上,“这是佟姨答应我的,你要一直陪着我,你得尽快好起来,你看你都瘦了,可是皇阿玛伤了佟姨的心?”
“跟你皇阿玛无关,我只是病了,生病跟别人无关,要不你先去练半个时辰的字,写完后拿给我看看。”
悫靖点点头,很快就去写字。
林翡儿的确是病了这么长时日,身子跟着虚弱起来,说一会儿话就觉得有些疲惫,不是她不想起来,是她真的觉得自己疲乏无力,人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过一会儿她撑不住睡着了,直到悫靖拿着她写好的字过来找她。
悫靖这回字写得认真,她称赞几句,后起身,终于喝了一碗汤药,还下床在房间内走了几圈,松松筋骨,不过走一会又坐回到床上。
今日是她阿玛的生辰,她只是让人送礼过去,没有跟着皇上一同前往佟府给她阿玛贺寿,她拖着这病躯不好前去,亦不想跟皇上同去。
“窗台上的花谁放的?”
“是我,娘娘,我随便弄的,好看吗?”碧荷举手,她见娘娘生病,又不出门,整日待在房间里,她便弄一束色彩鲜艳的花插在花瓶里,桃红色桃花纹直颈花瓶,上面有五种花,包括玫瑰、郁金香、迎春花、百合跟黄色雏菊,她想让娘娘睁眼便能看到生机勃勃的花朵,她觉得娘娘这几个月太消沉了,人仿佛也要跟着谢太医去了。
“好看,手真巧。”
“好看的花,我每日都弄一束,让娘娘瞧着开心一些,反正承乾宫不缺新鲜的花。”
内务府送来的盆栽放着也是放着,那些花开了,不剪它们也会凋落,碧荷每日剪几枝新鲜的花枝插在花瓶里,也算是物有所用,她只希望娘娘能开心一些。
“挺好看的,就放那吧。”
到了申时,皇上从宫外回来,过来承乾宫时,林翡儿听闻皇上过来便佯装睡觉,睡着睡着就真的睡着了,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怕悫靖担心,林翡儿还是尽量让自己好起来,按时喝药,这人心里想好起来比不想好起来要痊愈得快,至少她慢慢好转了。
眨眼间就到了十二月,她已有五个月没见过皇上。
京城降温了,开始变冷,承乾宫屋内燃着冬炭,林翡儿坐在屋子里做针线活,给悫靖缝过年穿的新衣。
那拉贵人过来,瞧着佟贵妃安安静静地专注手头里的针线活,不受外面的传闻影响,皇上有好几个月没过来看佟贵妃,佟贵妃病了也不见过来,这可是头一回皇上这么久不见佟贵妃。
这承乾宫外面都在传佟贵妃失宠了,她与谢太医的事是真的,被皇上知晓,后被皇上厌恶,因此失宠了,连上一年年末订好的册封典礼都被取消。
“妹妹……”
林翡儿抬起头,笑道:“敏姐姐来了,快坐。”
“外面都快翻天了,你还静得下心缝衣服。”
“怎么了,我病了好些日子,没空关心宫里的事情。”
那拉贵人坐在炕上,摸了摸她做的衣服料子,厚实得很,做冬衣正好合适,她开口道:“还不是因为你生病,皇上却没来看你,其它人都在传你失宠了,你跟皇上……到底怎么了?”
“没事,盛极必衰,我失宠是早晚的事,我都是一个老嫔妃了,比不上那些年轻的小主,我病着,不想理会这些传闻。”
那拉贵人看她脸色还是不大好,病了这么久,还没有病愈,她也不愿提起她的伤心事,又转到别的话题上,说是内务府的总管凌普大人前些日子被皇上革职了,人已经下狱,太子前去求情也被皇上骂回去。
“那是挺快的,他这总管也只做了几年而已。”
“这几年,他敛的财都够他花几辈子了。”那拉贵人说了一句,对这个凌普也有些不满。
林翡儿晓得这是皇上对太子动手的征兆,从太子身边的人最先动手,一一击破,断了太子的左膀右臂,让太子手头上没有可用之人。
太子是皇上要立的,也是皇上要废的。
“算啦,我们都是后宫女子,这前朝的事左右都跟我们无关,妹妹,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大好,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请太医?”
“没事,再过一段日子应该就能好了,姐姐不用担心,我很好。”
那拉贵人觉得佟妹妹哪怕是失宠了,她是宫里唯一的贵妃,这日子依旧过得不错,她也就不再劝说什么。
小才子进来,拿进来一筐新贡的冬日樱桃,红色令人垂涎欲滴,说是内务府那边送过来的,宫里只有几个主子有。
那拉贵人就更加放心了,佟妹妹得宠这么多年,那些奴才要是见失宠半年就敢糊弄苛待佟妹妹才真是愚蠢至极,往后佟妹妹再次得宠,他们的行径就显得可笑得多,樱桃一般七八月会多一些,十二月的樱桃难得,内务府那边一送就送过来一筐,说明佟妹妹不算真正的失宠,顶多是跟皇上有些龃龉。
不过皇上跟佟妹妹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姐姐,你吃吧,别拘着。”
那拉贵人也不客气,拿了一颗放进嘴里,酸甜口的樱桃吃起来开胃。
“这樱桃听说是江浙那边送过来的,这么新鲜,怕是在路上都不能多耽搁,马儿要跑得快才能趁着新鲜尽快送到紫禁城,估计要费不少马匹。”
林翡儿听着敏姐姐的话,再看那些樱桃,联想到马匹奔跑的画面,那底层的百姓气喘吁吁,都不敢在路上停歇,要是樱桃磕着碰着,在路上放坏了,说不定还遭来责难,她莫名觉得这樱桃不是很好吃了,只吃了两颗就没胃口了。
“妹妹,不管怎么样,皇上这些年待你都是极好的,有什么心结能解就解,跟皇上犟着没有好处。”
离开前,那拉贵人还是忍不住劝一句,这宫里这段时日各种各样的传闻,涉及到佟贵妃的清誉,加上谢太医的死,皇上又有半年没过来看贵妃,若说皇上跟贵妃之间没出现问题是不可能的,肯定是出了问题才会变成这样,她进宫进得早,当年敬嫔的事,她也有听说,她怕贵妃重蹈覆辙,敬嫔后半辈子过得很孤苦,贵妃比敬嫔好很多,皇上当初宠敬嫔也只有不到两年而已,可是贵妃有十几年,皇上对贵妃的感情肯定深得多,只是再深也经不起过多考验,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还不如趁早解开心结。
“姐姐,我已经想通了,姐姐不用担心我。”
林翡儿晓得敏姐姐是为了她好,只是她觉得她与皇上只能是这样了,她对他的爱已经回不去了,她也已经放下情爱了,就是不知佛祖还收不收她。
“你想通就好,那我走了,有什么事让人过来找我。”
送走敏姐姐后,林翡儿让如春把樱桃分了,给梁答应她们送去一些,剩下的他们吃了。
她多年没抄写过佛经,以前留恋俗世,陷入世人的情爱中无法自拔,又纵情纵欲,心思不纯,佛法放下后多年没有拾起,如今她想重新拾起来。
佛祖跟菩萨都是宽宏大量的,应该收留接纳迷途知返的弟子吧,若是不愿,她便恳求佛祖跟菩萨的原谅,先诚心抄写佛经,求得原谅。
……
如春绿枝她们发现自家娘娘又开始抄写佛经,她们有点担心,先前娘娘对这些很是虔诚,日日不落抄写佛经,可是娘娘越是这样,她们越担心娘娘,怕她有遁入空门的心。
她们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谢公子的死,娘娘心如死灰,还是因为皇上杀了谢公子而心生绝望,前者说明娘娘还没放下谢公子,后者说明娘娘对皇上更上心一些,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娘娘跟皇上如此僵持不是好事。
除夕夜,林翡儿没有前去乾清宫参加年夜宴,理由是她病了。
大年初一早上,她亦没有去宁寿宫给太后贺岁,基本上只待在承乾宫。
大年初二,胤禛过来给她请安,他已经搬到他的贝勒府,今日是他一人前来请安,他等再过几日,他会领着乌拉纳拉氏还有弘晖他们进宫过来承乾宫请安。
林翡儿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还留他用膳,跟悫靖一块坐下来吃饭,她胃口不好,吃得不多。
胤禛见状,忍不住说了几句:“佟姨,你怎么吃那么少,你看你都瘦了很多,怎么才吃这么点,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我再叫人去做,佟姨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能只吃这么一丁点,吃得越少,越难痊愈,你得多吃一点。”
“四哥,我也说了,可是佟姨不听我的话,她每日都吃这么少,四哥,你快劝劝她,我都担心死了。”悫靖在一旁帮腔。
“你给佟姨夹菜,我们看着佟姨吃完才行。”
悫靖照做,往她碗里夹了不少菜跟肉。
兄妹两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劝她多吃,大过年的,她也不想让他们失望,于是又开始吃起来,吃到后面实在吃不下去才跟他们求饶。
“行吧,先不吃了,往后悫靖,你得盯着佟姨吃饭,要多吃肉,不能不吃肉,佟姨,你也赶快好起来,听说皇阿玛今年有巡幸塞外的打算,你不赶快好起来的话,皇阿玛可能就不带你过去了。”
林翡儿在心里想说她巴不得皇上不带她过去,她不愿意见到那个人。
“行啦,我吃饱了,你们别盯着我一个人,忘了自己也要吃饭,你们也得吃完才行,汤也得喝完。”
总之这一餐三个月吃得很饱,饱到他们到承乾宫的前院里开始燃放炮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带来过年的气氛,林翡儿看到他们两个小孩子跟如春他们在院子玩闹,她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
大年初七,空闲下来的康熙知晓胤禛前几天去了一趟承乾宫,他把他叫过来乾清宫,先是问了弘晖,后是问他在户部那边的公事,最后才绕到佟佳氏身上。
“你前几日去了承乾宫,你佟额娘如何?”
胤禛虽然已经搬出皇宫,不过对宫里的动静还是知晓一二的,尤其是佟姨跟皇阿玛的事,听闻佟姨生病这么久,皇阿玛没去探望过,他觉得奇怪,为何皇阿玛不去看看佟姨,他若真想知道佟姨身子如何,去看一次不就知晓了。
“佟额娘消瘦许多,气色不好,佟额娘病得太久,儿臣跟佟额娘待在一块时,佟额娘都咳嗽不止,甚至食欲不振,吃不下饭,皇阿玛,你去看看佟额娘吧,皇阿玛若是见到佟额娘,便知道儿臣说的没有半句虚言,佟额娘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康熙尽量克制自己脸上的表情,没有在胤禛面前显露出来,他只是淡淡道:“你佟额娘的确病了很久,那群太医无用,不过她若是自己不想好起来,朕去看了也没用。”
“皇阿玛,那些传闻都是无稽之谈,佟额娘绝对不可能跟谢太医有私情,皇阿玛不要相信那些传闻而伤了佟额娘的心。”
康熙难得露出一抹讽刺,铁证如山,佟佳氏跟谢元玉的确有私情,他只处死一个谢元玉,她就要死要活,怎么可能是无稽之谈,他不过是不想外对宣说而已,他给她留了脸面,给佟家也留了脸面。
佟佳氏狡辩,多次对他说谎,直至今日,她都没有向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只因为谢元玉死了,她便立即跟着生病,一病就是大半年,她的心里分明还有谢元玉,指不定因为他杀了谢元玉而记恨于他。
她的病是她自己不想好而已。
他去看不看她都一样,她心里没他,只有她的谢表哥,她爱的人只有谢元玉,她说她爱他不过是谎言,欺骗了他十几年,他还保留着她的贵妃之位,已经是对她极大的宽容。
康熙越想越揪心,他才是被辜负那个人,对佟佳氏生起埋怨,示意胤禛退下后,他一个人在乾清宫坐一会儿,他才不去看她,她都没有过来找他,他为何要过去看她,他去过一次,她还对他避而不见。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是他说了算,她既然愿意跟他僵着,不肯认错,他便随着她,他倒要看看没有他的恩宠,她这个贵妃在后宫要怎么生存,会不会从天上掉到地下。
一个背叛他的女人,她愿意病着就病着吧,康熙心想。
……
眨眼间到了三月初,初春,皇上册封后宫,生了两个阿哥的密答应被册封为密嫔,勤答应被册封为勤贵人,而善答应被册封为善常在。
这三个答应是上一年比较得宠的小主,前面两个生下阿哥,而善常在虽然没有生下阿哥,但是已经怀孕三个月。
原先佟贵妃失宠半年,如今已经八个月了,皇上依旧不见有宠幸佟贵妃的意思,这失宠的传言越传越烈,只不过大家都知道佟贵妃的失宠跟别人不一样,她依旧是贵妃,又有可靠强大的娘家,只要佟家不倒,贵妃就不可能倒,这宫里的奴才是不敢做得太明显,只是以前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佟贵妃,现如今都是照宫规办事。
另外就是皇上的确对佟贵妃有所不满,比如说三月初新到的山竹只有一小部分,内务府的奴才过去问皇上如何分配,皇上都直接把佟贵妃忽略掉,让他们分给四妃以及太后那,其它人暂且不用分。
再比如新到的茶叶,上好的信阳毛尖跟洞庭碧螺春,内务府也去请示皇上,皇上依旧省略掉佟贵妃,只让分为四妃还有得宠的密嫔跟善常在。
这奴才们也很快琢磨出一层意思,佟贵妃的确失宠了,比不上四妃,奴才没想刁难佟贵妃,但皇上似乎有刁难佟贵妃的意思。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得随着皇上的意思办事,原本不敢漏掉佟贵妃份例上的东西,只要有好东西上贡,他们也会分给佟贵妃,不过经过几次问询皇上的意思后,他们觉得佟贵妃那似乎可以不用管,甚至可以不用按照佟贵妃的位份给她发放份例,这里缺一点那里漏一点。
经常去内务府拿份例的小才子跟芸香经过两次就察觉到不对劲,娘娘的个人份例少了,他们整个承乾宫的份例也少了,就知道又有人见风使舵,拜高踩低了。
只是他们娘娘是贵妃,他们有的是底气,直接跟内务府的人吵起来,要求将他们份例之内的东西补齐,不然他们就去告诉荣妃跟恵妃。
第一次他们补齐,第二次他们给他们发的份量是够的,不过东西就很劣质,像是给他们的白糖已经开始潮湿,有些融化,部分黏在一块了,面粉也是,面粉有些已经开始发黄发黑,能不能吃都不知道。
他们说要去告诉荣妃跟恵妃时,那些人反倒不怕了,说让他们告诉去,看荣妃跟恵妃站在哪一边,把小才子跟芸香气坏了,东西都通通都没领,先回承乾宫告诉自家娘娘。
“娘娘,他们欺人太甚,娘娘是贵妃,他们都敢这样对娘娘,他们有几条命得罪我们承乾宫,娘娘,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就任由他们欺负?”
芸香气得小脸通红。
林翡儿知晓她失宠,其实最影响是承乾宫的人,而不是她自己,那些人敢这么做,肯定有人背后授意,皇上都没有降低她位份,那些人怎么敢这么针对她,她还是贵妃呢,要说都是那些奴才的意思,她是不相信的。
“小才子,你去钟粹宫跑一趟,跟荣妃说一声,看看荣妃的意思。”
“好嘞,奴才这就过去。”
小才子跑开,林翡儿安慰芸香,“好啦,别把自己身子气坏了,这宫里不是向来都如此嘛,他们若真的敢短缺我们东西,我们就把这事闹大,看最后是谁受罚。”
林翡儿倒要看看是谁的意思,她不信她走到如今的位置,就凭短短几个月的失宠,那些人就能把她踩到泥里,有本事让她别当这个贵妃。
“是,不能息事宁人,哪能让他们乱来,娘娘,我们得强硬一些,不能让那些人看低,娘娘可是贵妃,又不是没有位份的庶妃。”碧荷也附和道。
如春觉得当年那个性子温柔的二小姐已经逐渐成长了,若是以前,娘娘真的可能会选择息事宁人,选择不追究,如今娘娘不会了,她觉得以娘娘现在的性子,若是娘娘真的失宠,只要娘娘还是贵妃,就不会有被那些奴才欺负的一天,除非皇上真的厌弃娘娘,故意让娘娘不好过,不然哪怕是掌管后宫的荣妃跟恵妃都不能让娘娘吞下这个委屈。
贵妃就是贵妃,宫妃越不过贵妃,娘娘就是六宫之首。
第134章
小才子回来后说荣妃已经知晓此事, 明日他们再过去取份例,她会保证那些份例不会短缺,至于那些内务府的奴才,她也会责罚他们。
“既然荣妃都这么说, 你们明日再过去一趟, 你们都记住, 你们是承乾宫的人,而本宫是贵妃,本宫一日当这个贵妃,你们便不用看人脸色,受人欺凌, 都给本宫狠狠地反击回去。”
小才子他们连忙应是,脸上都带有悦色, 只要娘娘护着他们, 没有让他们忍让退步, 他们就不必担忧,这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倘若宫里人落井下石, 他们就听娘娘的话,狠狠反击回去, 这么多年, 娘娘爬到贵妃的位置, 可不是为了被欺负的。
林翡儿也有点累了,她时常觉得疲惫, 可能是病了这么久, 加上她年纪上去了,不如年轻时有那么好的体力, 她让如春帮她点上藏香,她睡一会儿。
屋内其他人都退到外间,如春把藏香点上后也退出去。
桌上放着的白釉香炉,炉身普通,连图案都没有,而炉盖是镂空的,香烟从镂空处徐徐飘出,在这寂静的里间安静地熏烧,屋内充满香气。
林翡儿睡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醒来时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她从床上坐起来,隐约记得自己做的梦,梦中谢元玉好似跟她说了什么,只是她想听清他说什么时就醒了,醒了再努力回想自己的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都不敢打听谢家人在知道谢元玉死后该有多伤心欲绝,她从未见过她的姨母,只有在佟佳.梨尔的记忆里找寻姨母的身影,她只知道姨母只有谢元玉一个孩子,其它均为妾室所生,等于谢元玉一死,她便失去自己的独子。
越是这样想着,她越是控制不住流泪。
“娘娘……”绿枝进来,便是见到这一幕,自从谢公子走后,娘娘偶尔睡醒,会莫名流泪,她们再问,娘娘便会说没事。
林翡儿见到绿枝近来,也很快擦去眼泪,不再流泪,恢复平静的神色,问了一句悫靖在哪。
“小格格跟温恪格格在她屋子里做针线活,说是她们要给自己弄一个香囊。”
林翡儿嗯了一声,看一眼窗台前,碧荷又换了一束别的花,她过去重新整理一二,用剪子将个别花枝剪短一些,显得颜色错落,插花的确是一个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活,看到花束变得好看不少,她嘴角跟着上扬。
她又准备出去院子那边看看那些盆栽。
“娘娘,外面很凉,娘娘披件外衣再出去吧。”
绿枝给她披一件淡绿色的披风,林翡儿到承乾宫的前院,宫墙角落处摆放着不少盆栽,上面是栽好的各类花,她也拿剪子修剪一二,把枯枝残枝剪掉,再给它们浇水。
娘娘如今是更喜欢跟花花草草打交道了。
林翡儿打理好花草后又回屋抄写佛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吃了几块肉,莫名开始不舒服,开始反胃,把东西都吐出来,她只好不吃了,而是随便用点新鲜的瓜果填饱肚子。
第二日,小才子跟芸香他们又去内务府一趟,这次拿到的份例没有少,东西虽不是最好的,但也没有瑕疵,听说内务府有几个奴才被罚了月俸,算是小惩,他们也就暂且先不计较,让这事过去。
林翡儿接下来几天,一吃到肉就想吐,莫名开始反感肉的味道,无论什么肉都会如此,只能勉强吃些青菜豆腐之类的。
她本来就病了这么久,身子虚弱,这几天吐得太多,如春她们担心,去请了太医给她看诊,她说了这几日的症状后,给她看诊的江太医说她的症状很像是有孕之人的症状,跟怀孕三个多月的善常在很是相似,时常吃什么吐什么。
如春一听,忍不住斥责江太医:“江太医,你这医术到底有没有看过医书,有没有学过医,没学过医就别出来看病害人,贵妃娘娘怎么怀孕,你别在这里信口胡言,娘娘脾气好,不代表你可以乱说话,小心治你的罪。”
江太医满三十岁,其实也不是刚刚出来行医,他又细细把脉,神情有些凝重,忍不住看向佟贵妃,目光往下,落到肚子上,不知是不是衣服穿得多,他觉得佟贵妃的衣服穿得宽松,他不敢断言,琢磨着怎么开口。
林翡儿见到江太医的神色还有他奇怪探寻的目光,她故意板着脸说了如春一句:“如春,不得对江太医无理,江太医的医术高明,想来不会胡说,江太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宫不会怪你的。”
“娘娘这脉象像是怀孕了,微臣似乎把出二脉了,微臣医术不精,还请娘娘再请太医过来。”
林翡儿听到怀孕二字就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肯定是知道自己有没有怀孕的,她快一年跟皇上没有同床共枕过了,哪可能怀孕,怎么怀孕,肚子里的孩子凭空冒出来嘛。
“江太医,你再把一次吧,你肯定是把错了,本宫不可能怀孕的。”
江太医又细细把脉一次,越把越觉得奇怪,这脉象真的像是有二脉了,结合娘娘说的她这阵子总觉得疲惫嗜睡,又吃什么吐什么,很像孕前期的症状,只是佟贵妃说她不可能怀孕,这让他觉得奇怪。
“娘娘的脉象真的有二脉,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再请一名太医过来把脉。”
林翡儿示意如春再去请一名太医,她很是淡定,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怀孕,有可能是身体哪里出现问题了,才可能有怀孕的假象,她的肚子是一片平坦,若真是怀孕了,还能诊出二脉,至少她肚子的皮会绷紧一些。
江太医也觉得蹊跷,都听说佟贵妃很久没有侍寝了,不侍寝,孩子怎么来。
过了一会儿,如春领着陈太医过来,陈太医给她把脉后也说是她有二脉,有可能真是怀孕了。
如春她们几个都有些呆住,娘娘都没侍寝,怎么可能会怀孕,难不成皇上趁着她们都睡着的时候曾经过来过承乾宫,娘娘这些日子一直生病,都在喝药,连承乾宫的宫门都没走出过,这孩子怎么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假孕?本宫一定是没有怀孕,有没有可能本宫身子哪里出问题了?”
江太医跟陈太医互相对视一眼,不敢断言,只说他们医术不精,见识短浅,可能还需要回去问太医院的其它太医,或是回去翻找医书看能不能找到相似病症。
“嗯,你们先回去吧。”
林翡儿让他们离开。
如春有些气愤,说道:“娘娘,哪能任由他们乱说,娘娘不可能怀孕,他们要是回去乱说怎么办,这不是毁娘娘的清誉嘛。”
绿枝也担忧地看向自家娘娘。
林翡儿反而不以为意,笑道:“本宫还有什么清白清誉可言,宫里那些传闻不是都传得言之凿凿嘛,他们不敢骗本宫,许是从本宫的脉象真的能把出二脉,不过这二脉不是怀孕,可能是本宫的脉象错乱了,这人的身体本来就有很多解释不清的病症。”
“奴婢是怕他们乱说。”如春喃喃一句,皇上跟娘娘的关系本来就如履薄冰,又突然冒出怀孕的传闻,娘娘怕是更解释不清。
“信你的人永远会信你,不信你的人,你解释再多,他也不会信你,你看你们听到的第一反应不都是认为本宫不会怀孕嘛,若是他们乱说,相信别人也有判断力,这几日就尽量让膳房的人多做素菜吧,本宫这几日怕是还是吃不了肉。”
如春她们点点头,表情没有放松下来,因为太医都找不出病由,无法对症下药,娘娘的身体怎么办,总不能让它就这样继续垮下去吧。
……
乾清宫,粱九功跟皇上说了几句从太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事太怪异了,他得跟皇上汇报汇报。
“确定不是佟贵妃想要用假孕争宠,想要朕过去看她?”康熙狠狠皱眉,佟佳氏怎么可能怀孕,她的绿头牌自始至终都没有挂上去,从去年七月到今年的四月,他从未召她侍寝,她哪来的机会怀孕,除非她又跟某个男人在宫里苟合了,除了谢元玉还有别人。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去把太医给朕叫过来。”
“嗻。”
等问询过太医后,两个太医说确有此事,他们目前还找不到相似病症,无法为佟贵妃开药方,佟贵妃目前吃什么吐什么,他们准备先给佟贵妃弄一些消食的药物。
康熙让他们下去,他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梁九功偷偷瞥一眼,觉得皇上担心佟贵妃,又放不下面子。
“皇上不如过去承乾宫走一趟,佟贵妃病了这么久,如今又多了这些病症,想来她自己也不好受。”
“要你多嘴。”
粱九功轻轻扇自己两巴掌,“是,奴才这张嘴啊,就是该打,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想了想,他已经有八个多月没见过佟佳氏了,她到底怎么样了,他只能从她的病历档还有别人口中上得知她的现状,这么久,她也不曾向他低头。
“摆驾承乾宫。”
粱九功大大松一口气,皇上终于去见佟贵妃了,这段日子,佟贵妃病着,皇上也不好受,整天阴沉沉的,他们这些奴才都得小心伺候,生怕惹皇上生气,他觉得佟贵妃不像是跟谢太医在宫里乱来的人,只能说佟贵妃在进宫前的确跟谢太医有过一段情,因为进宫,两人这段情只能被迫中止,算不上是背叛皇上。
皇上气了这么久,也该消气了。
“奴才这就去安排。”
……
等承乾宫的人听到皇上驾到四个字时,众人一惊,然后露出喜悦之色,皇上终于过来看他们家娘娘了,他们纷纷出去迎接。
林翡儿反倒皱眉,对皇上的到来没有喜色,她面无表情地到门口等候,见到来人时,她低垂着头,身上披着前几日披过的淡绿色披风。
康熙目光落在佟佳氏身上,她披着披风,身子都拢在披风下,他看不出她是胖了还是瘦了,她低垂着脑袋,他也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巴,脸上都没肉了。
“都起来吧。”
康熙说完后跨过门槛走进去。
林翡儿不想进去,但必须进去。
如春她们想跟着进去时,被梁九功拉住。
“你们就先别进去了,都候在外面吧,让你们娘娘跟皇上单独说说话。”粱九功低声说了一句,不让她们进去打扰。
一群人候在门口。
林翡儿站着,头依旧没抬。
“为何不坐?”
“皇上没让臣妾坐,臣妾不敢坐。”
“那你便站着吧。”
“是。”
康熙莫名一股郁气涌上来,她这是在干什么,还跟他摆架子,给他脸色看了,他坐在炕上,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朕听说你怀孕了,怀的是谁的孩子?”
“谢元玉的,这是谢元玉的遗腹子。”
康熙直接拿起炕几上的一茶杯往佟佳氏身上砸,茶杯里面原本剩下的半杯茶水有一半泼在她身上,有一半洒落在地,茶杯应声而裂。
林翡儿跪下。
“佟佳.梨尔,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林翡儿没有回答,依旧是垂首,没有看他。
“说话!”
“皇上是天子,皇上要杀要剐,臣妾不敢有二话,悉听尊便。”
康熙冷笑两声,随即目光发狠:“好一个悉听尊便,那朕便先将承乾宫的奴才通通都拉下去斩杀。”
见到他说完,佟佳氏这才抬头看他,目光没有怨恨,只有平静,没有恨就没有爱,康熙看不到她的爱了,是隐藏起来了吧,还是谢元玉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于是眼里就不会流露出爱人的样子。
“怎么,害怕了,愿意抬头看朕了?”
“皇上,臣妾没有不看皇上,皇上想说什么,还是想要什么?臣妾都听皇上的。”
“肚子里的孩子是谁?”
“臣妾没有怀孕,是太医误诊。”
“到底是太医误诊还是你红杏出墙,又跟哪个男人偷情了?”
“皇上若是前来羞辱臣妾的,尽管羞辱,臣妾都听着,不会反驳一句。”
皇上示意她爬上前,等她爬到他脚边时,他抬起她的下巴,跟她对视,手上的力道收紧,捏得她下巴微疼,林翡儿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心里已经没有太多涟漪,只剩下平静,只听见他开口。
“你管这叫羞辱?那你就太小看朕了,这远远没到羞辱的程度,既然你怀了谢元玉的遗腹子,那朕便让他的遗腹子死在你肚子里,你把衣服脱掉,一件一件地脱。”
林翡儿照做,抬手解开自己的披风,然后再是无袖马甲,一件一件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落,脱完后又跪着,地上原本有一些碎瓷片,她膝盖不小心跪到一块碎瓷片上,磨出一点血。
康熙见她照做,更加愤怒,衣服褪去,他也能看到她瘦削的肩骨,隔了这么久,他记忆中的佟佳氏还是很有肉的样子,她养了很多年才养出一点肉,短短几个月,她又瘦得不成形,胸前的锁骨清晰可见,看起来像是好多日没吃饭的人。
死了一个谢元玉,她就这么悲痛,悲痛到她瘦成这样,见她低眉顺眼,丝毫不想反抗,亦没有生气的样子,他自己就忍不住愤怒,他知道这是她无声的反抗,她是故意激怒他,他怒极攻心,一把把她扯过来,让她背过身,他只把自己的亵裤褪掉一半,然后直接进去,没有任何前戏,把她压在铺炕上,从后面进进出出。
他明知她说的话是假的,谢元玉都死这么久了,哪可能是什么遗腹子,若是遗腹子,她肚子早该高高隆起了,可是她非要说这种话气他,非要往他伤口上撒盐。
既然她这么说,他便让她知道这么说的后果。
他用足了力气,不管她疼不疼,只管发泄,将这八个月的怒火还有怨气都发泄出来,身下的人也没有动静,默默承受,越是这样,他越是气愤。
她一点解释都不想解释,非要跟他硬杠,硬碰硬,那他就让她吃吃苦头,他要听到她求饶的声音。
林翡儿已经在心里开始念起佛经,全然屏蔽掉周围发生的一切,让自己无悲无痛,只是怎么可能完全无悲无痛,至少身子的不适让她皱眉了。
她又开始想吐了,那种反胃的感觉又涌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以为身后的人结束了,发泄完了,但没想到还没结束,他又开始下一轮,当他把她转过来时,她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到他狰狞的样子。
“看着朕,朕要你看着朕!”
“丑。”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巴又被擒住,林翡儿闭着眼睛重复一遍,只有一个丑字,先前温润如玉的一个人突然变了脸色。
“丑?你是在说朕丑吗?你这是在厌恶朕吗?”
他边说边进攻得更加猛烈,抓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后退,完全桎梏住她,随后俯身下来攫住她的红唇,他力气很大,弄得她舌头很疼,仿佛要把她的舌头咬断,来势汹汹,吞没掉她所有呼吸。
林翡儿闭上眼睛,只是这人非要她睁开,她若是不睁开,她就会被咬,很用力的那一种,她已经闻到她唇腔内的血腥味,面前的人完全变了一个人。
原来她以为的温柔只是假象,真正的他其实一个是暴躁凶狠,无情无义之人,他身上流着嗜血杀人的因子。
到后面,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这样昏过去了,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那个人,只有如春跟绿枝。
“娘娘……”
“我……怎么了?”
绿枝抹了抹眼泪,没敢说实话,本以为皇上过来,娘娘能跟皇上说清,解除误会,可没想到皇上这么狠,娘娘身上青青紫紫,各种咬痕伤痕,当时看出去十分可怖,她们给娘娘擦第一遍身子只觉得皇上是在凌虐娘娘,将怒火都发泄在娘娘身上了。
皇上走了,留下昏过去的娘娘。
“娘娘,你晕过去了。”如春说了一句,“身子有些发烧,起来喝点退烧药吧,绿枝,你去把药端来。”
“那汤药好像冷掉了。”
“放在小炉子加热加热。”
绿枝去忙活。
如春把自家娘娘扶起来,倚在床头上,林翡儿见到她们眼里的担忧,她扯了扯嘴角,开玩笑道:“说不定我这肚子里真的会有孩子,从今日开始,好歹皇上宠幸我了。”
如春晓得自家娘娘是不想她们担心才强颜欢笑,她叹口气:“娘娘,这又不是你想要的,娘娘别说这种话,皇上他……对你不好,你跟谢太医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何皇上不愿意相信你,进宫前的事,皇上为何抓着不放。”
“我很好,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只要皇上有用着佟家的一天,他就不会杀我,身体上的痛算不了什么。”
对她而言,身体上的痛比不上心里的痛,好在她心里也已经将这个人放下了,所以他欺负她,她也不会觉得太心痛,只当是她做善事了,用她自己消融他的怒气,为自己的下一世积德了。
“娘娘,你跟皇上说清楚,你跟谢太医没有什么,让他别这样对你。”
“我说过了,他不信而已,说得再多都没有用,算了,别管他,你们别为我出头,做好你们的事情,别让皇上迁怒到你们身上。”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外头传来砰的一声,如春急忙出去看,发现绿枝把熬好的那碗汤药撒了,碗也摔坏了。
“我没想到它会这么烫。”绿枝解释一句。
“没事,重新弄一碗吧,让碧荷重新熬一碗,把这里收拾干净,不用愧疚,都有不小心的时候,没烫着手就行。”
等如春回来,林翡儿问了一句怎么了。
如春解释两句。
林翡儿才点点头,一碗退烧药而已,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怀孕的怪事得查清,江太医跟陈太医可能是太年轻,经历过的病例不多,她寻思得让如春去把鲁太医叫过来给她把把脉。
“鲁太医这几日好像不当值,谢太医死后,听说鲁太医也大病一场,他本来就上年纪了,身子不如从前硬朗,所以过来太医院当值的天数没那么多,等鲁太医哪日过来,奴婢便去把他请过来给娘娘把脉。”
林翡儿想着只能这样了,她不相信自己是怀孕,根本没这个可能,可能是她这阵子病得太久,脉象都紊乱了,出现假孕的现象。
第135章
第135章
林翡儿以为皇上只来一次, 但没想到他日日在傍晚时过来,每次过来都是让她侍寝,每次都是过来发泄,惩罚性地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就这样持续五日, 到第六日的时候, 他伏在她身上, 她实在忍不住吐出来了,直接吐在他身上,她傍晚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大多只是一些酸水,吐完她还持续干呕, 干呕到她的眼角泛泪。
康熙也有点意外,见她吐到整个人开始颤抖, 他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没顾得上自己身上的污秽, 扶住她肩膀,然后叫人, 让人去请太医。
林翡儿吐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闭上眼睛不想看周围的人。
值班的两个太医过来后,都说她脉象不对, 似怀孕又不似怀孕, 迟迟不敢下定论, 最后说了一句鲁太医经验丰富,许是鲁太医才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从来没碰过这种病症。
“梁九功呢, 让人去请鲁太医。”
梁九功在外面听到皇上叫他,赶忙进来, 听到皇上要他叫人去请鲁太医时,他看一眼在场的太医,跟他们对视一眼,大概就明白了,鲁太医这会怕不在太医院当差,天都黑了,要请就必须让人出宫去请。
“嗻,奴才这就让小潘子出宫去请。”
“要快!”
林翡儿的手放在皇上手臂上,制止道:“这么晚了,鲁太医年迈,别这么折腾他老人家,臣妾的身子臣妾知道,并无大碍,不过是突然不适而已,臣妾已经缓过来了,要请明日再请吧,宫门落锁了,出宫不便,别弄这么大的动静,臣妾静静睡一晚就好了。”
“去请!”
康熙没理佟佳氏,冷声下令。
梁九功自然听皇上的,立即出去,让人去把鲁太医接进宫。
林翡儿收回手,神色很快恢复平静,让如春备水,她准备重新沐浴,她身上有一股酸臭味,而皇上更甚,连被褥都沾了一些。
康熙命两个太医跟太监们先出去,他自己身上也只是简单披着一件宽松的外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污秽,难得心情还不错地跟佟佳氏说一句话:“你看你吐得朕满身都是,朕何时这么狼狈过,要备水也是先给朕沐浴才是。”
没想到佟佳氏没有接话,他的话突然掉在那,屋内安静,气氛僵冷,康熙看了一眼佟佳氏,脸色苍白,身形瘦削,静静地倚在床头上,她的衣裳穿得比他齐整多了。
这几日,他虽日日过来,但她没有给他好脸色,大多数时候是平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他哪怕是咬疼她,她也不吭声,默默承受,事后转过身背对着他,怨他到了极致,连话都不肯跟他说了,做错事的人是她,她反而理直气壮起来了。
康熙脸色也变了变,随后起身往外走。
如春跟绿枝站在床边,趁着烧水备水的间隙,她们将床褥重新换了,重新铺床,整理好之后又重新点上檀香。
“娘娘,让皇上先沐浴,等会娘娘再沐浴,娘娘喝口水漱漱口吧。”绿枝一只手端着一杯温水,另一只手拿着痰盂。
林翡儿让她们先去照顾皇上,不用管她,皇上那边没人伺候可不行,她吐了他一身,估计他这会正在气头上呢,她不想他找到理由刁难承乾宫的人。
“那我们先去伺候皇上,娘娘先在这里坐着。”
过一会儿,皇上沐浴出来,换了一身衣服,林翡儿才去沐浴。
太医还在殿外候着,等着鲁太医过来,不过没半个时辰怕是到不了,林翡儿洗完澡已经觉得有点累了,感觉自己被折腾了许久,她回到床上,没理会同样坐在床上的皇上,她躺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耳边窸窸窣窣的,一睁眼便看到鲁太医半跪在床边,正在给她把脉,已经五十多岁的鲁太医脸上有着不少皱纹,八字胡发白。
“如何?”她听到站着的皇上开口,似乎在担心她,是担心她死了还是担心少一个侍寝的人,她无从知晓,她已经分辨不清他所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他是真的在担心还是在演戏,她也不在意这些了,只是看了他一眼。
鲁太医把完脉后又看一眼她的舌苔,问她近些日子的饮食还有病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经脉受阻,经期不稳,又寒热交替,病气侵袭多时,加上心神烦躁,思虑过多才导致呕吐膨胀,脾胃气血虚弱,脉象紊乱造成有假孕的现象,并非真的有孕,目前是以调脉为主,养胃健脾为辅,让她分一日多次进食,每次进食不宜过多,有四分饱即可。
鲁太医给她开了调经调脉的药方,之后才离开。
人都走后,屋内又剩下皇上跟她,林翡儿又闭上眼睛,准备再次歇息。
“你就这么不想见朕,不想跟朕说话吗?”
“臣妾只是觉得累了,臣妾这阵子身子都是这样,与皇上无关,这会不是还没天亮,正是睡觉歇息的时候,皇上,你也睡了吧。”
康熙还想说什么,见她脸色实在算不上好,也只好把话忍回去,很快让人熄灯,他也上了床,今晚的确算得上折腾,他也有些疲惫,不过睡之前,他问她多久没来过月信了。
“两个月还是三个月,臣妾也记不清了,臣妾的月信一向不怎么准时,皇上睡吧。”
屋内变得很安静。
……
翌日,林翡儿依旧比皇上起得晚,她醒来的时候,皇上已经走了,而如春她们已经帮她熬好药,有退烧的药,也有鲁太医给她开的调经调脉的药,一共两碗,她一早起来先喝药,两碗药下去,她觉得什么都不用吃就饱了。
“娘娘的烧退了一些,额头没那么烫了。”如春说了一句。
“皇上几时走的?”
“皇上醒得早,天刚亮就离开了,应该是卯时初。”
如春看了一眼自家娘娘,这几日皇上对娘娘的责难,她们都看在眼里,娘娘身上的青紫是褪下去又有,反反复复,她小心翼翼开口:“娘娘,你与皇上……是不是还没有和好,皇上他昨晚看起来很担心你。”
“我们从来没有好过,哪来的和好,不用担心我,早膳是不是得呈上来了,我肚子饿了。”
“那奴婢先去传膳。”
鲁太医让她少食多餐,林翡儿就没有吃太多,她也没想把自己身体折腾坏,不过是都赶上了这个时候,她吃完后开始抄写经书,一抄便是一个时辰。
快到午时时,玉静从阿哥所那边过来,她过来时双眼有些红肿,林翡儿急忙问她怎么了。
玉静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开始大哭。
林翡儿有些惊讶,连忙问她怎么了,怎么哭了。
“姐姐,九阿哥他……昨晚骂我了,他为了一个侍妾骂我,说我没有容人的度量,说那侍妾比我伺候他要伺候得早,说我刁难那个侍妾,我觉得他变了,明明先前他不舍得骂我的,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对我都是很温柔的。”
林翡儿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跟九阿哥吵架,她便松一口气,他们从去年三月成婚,如今都已经过去一年了,男人的温柔只是表象吧,不可能维持一辈子,两个人刚在一起时是浓情蜜意,过了一年,激情与新鲜感退去才是真正地过日子。
玉静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她有些大小姐的脾性,稍微不顺她的意,她可能就会生气,她安慰道:“你先别哭了,别也离姐姐那么近,姐姐还在生病,不想把病气传给你,你就告诉姐姐,你有没有刁难那个侍妾?”
“我没有。”
“真的没有,九阿哥宿在她那里,我都没说什么,不过那侍妾竟然挑衅我,说若是没有阿玛他们,九阿哥不会娶我,可我们明明是因为相爱才成的婚,我气不过,扇了她一巴掌,结果被九阿哥看到,九阿哥不听我解释,冲着我发脾气。”
“打你了吗?”
“没有,他怎么敢打我,他要是敢打我,我就让他整个宅院鸡犬不宁,那侍妾,我就不只是打一巴掌了,可能是十巴掌。”
林翡儿觉得其实先前她阿玛给玉静挑的那门亲事还不错,玉静能做得了主,但在九阿哥那,九阿哥是皇子,他高高在上,习惯了站在高位,哪里会每一次都迁就玉静,真出什么事,他可能还要玉静听他的话,九阿哥才是他们这段关系里真正的领导者跟掌控者,玉静得听他的话。
“你啊,是没吃过什么苦头,一点小事就跑来哭,那侍妾若真的是伺候九阿哥比较久,在九阿哥那可能情分多一些,你打那侍妾,九阿哥哪里会让你这么胡闹,她是侍妾,你是福晋,你犯不着跟侍妾过不去,她再怎么样都只是一个侍妾,身份上就比不过你尊贵。”
“可是九阿哥他……先前真的待我很好,温柔十足,这才多久,他就对我没有耐心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今晚要在姐姐这睡下,谁也过来找我,我都不回去。”
玉静接受不了原本对她温柔十足,如今却没有了耐性,仿佛他对她的喜欢都是假的,当初可是他死皮赖脸地求她嫁给他的。
“你啊,别任性,姐姐还生病呢,你不能在这里久待,你待在这里是要姐姐照顾你呢,还是你照顾姐姐呢,你这一走岂不是给那个侍妾更加有机可乘,你若是想跟九阿哥好好过日子,就不要动不动就耍小性子,随时要别人哄你,九阿哥如今也开始在朝堂上做事了,他平日里也很忙碌,你也多体谅他,相信他也会多体谅你的。”
玉静撅着嘴,有些不满,怎么姐姐都不站在她这边,还要帮胤禟说话,这事,她又没有做错,她不是不喜欢那个侍妾,她是觉得九阿哥转变太大了,对她一下子失去耐心,没个好脸色,常常让她热恋贴冷屁股。
“姐姐,我没有耍性子,是他不对,是他先骂我,难不成我还要跟他道歉,哪有这种道理,我偏不道歉,这事,我又没有错,我不管,我就要留在这里过夜。”
“听话,别任性,九阿哥是皇子,他若是不哄你,不主动过来找你,你该怎么办,你要如何下台阶,你不就是想要他发现你不在了,主动过来找你嘛,但是你留在姐姐这,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九阿哥可能觉得颜面受损,就更不会过来找你了。”
“难不成我只能忍吗?”
“也不是让你忍,只是让你别把事情放大,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既然也没什么损失,此事就暂且放下,九阿哥过来找你时,你不要置气,故意不跟别人说话,有话好好说,把事情说开比什么都重要。”
玉静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不过她倒是没在承乾宫久待,没有在承乾宫过夜,林翡儿叹口气,有些担心她这个妹妹,她也不知道九阿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两人相处时真正是怎么样的,她是不知道的。
“娘娘,你劝三小姐的时候劝得好好的,要把话说开,为何娘娘不愿意跟皇上把话说开。”
林翡儿抬眸看一眼说话的如春,又叹口气,她跟皇上不是有没有把话说开的问题,而是他们理念不合,想要的东西不一致。
……
延禧宫,恵妃早上吃了一碗燕窝粥,她用帕子擦擦嘴角,听闻皇上这几日日日过去承乾宫,似乎跟佟贵妃重修旧好了,不得不说这日子实在是短了,她本以为皇上会晾佟贵妃晾得久一些,甚至她想过皇上从此以后不会再找佟贵妃侍寝,就像当初的安嫔一样,此生再无恩宠,谁能想到还不到一年,皇上似乎就放下心结。跟佟贵妃又黏黏糊糊了。
恵妃其实不是担心佟贵妃得宠侍寝,她是担心佟贵妃背后的佟家,佟贵妃跟四阿哥胤禛走得近,如今胤禟又娶了佟三小姐,总之佟家跟他们胤褆是没有任何关系。
胤褆身为皇长子,在朝中势力单薄,她总免不了想为胤褆筹谋一二,佟家怕是拉拢不了,她只能想办法让佟家势弱下去,朝堂上,她没有法子,只能是对付佟贵妃。
皇上厌恶佟贵妃,便有可能厌恶佟家,就说佟贵妃跟谢太医的事,佟家不可能没有人知晓,他们知晓却瞒着皇上,分明是欺君之罪,只是皇上把弄死一个谢太医,到底还是心慈手软了。
想想以前,皇上可是弄死了敬嫔的心上人以及心上人一家,连敬嫔的家人也不例外,两家人因此遭难,这一回,皇上只处死谢太医,对谢家人还有佟家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处罚,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她一时想不透皇上的心思。
“娘娘,内务府将此次随行人员的名单送过来了,娘娘要过目一下吗?”思珊进来,手里拿着一沓名单。
皇上五月中旬要巡幸塞外,这阵子都要做准备,先从随行的人员开始,恵妃只负责安排后宫随行的人员,其它的还是由内务府跟户部礼部那边共同商议,最后由皇上定下名单。
“本宫看看。”
恵妃接过名单,细细地查看,后宫随行的人不用说,就几个年轻得宠的小主跟着前去,嫔妃中没人跟着前去,年纪上去了,舟车劳顿,她们几个嫔妃没法折腾了,还不如待在皇宫里舒服一些,原先佟贵妃会被皇上安排在名单里面,不过佟贵妃病了,皇上对佟贵妃又有几分芥蒂,她便没有在名单上。
恵妃主要是看随行的八旗官兵跟六部官员,发现这次随行的大臣们以索额图一党居多,连索额图都在其中,其次自然是佟国维一党,剩下那些的各有党派吧。
皇上年纪也上来了,下一次出行塞外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大家似乎都争取表现,这一次出行,太子也在其中,没有留下来监国,皇上让四阿哥胤禛跟八阿哥胤禩留下来。
恵妃蹙眉,皇上很少让胤褆留下来监国,明明胤褆是皇长子,可皇上一直以来都看不到胤褆,连胤禩都被皇上提拔上来了。
她知道她的儿子能力才智不输给其它阿哥,偏偏就是得不到皇上的重视。
恵妃花了许久才看完名单,好在这次胤褆也在随行之列,对于阿哥而言,跟着皇上出巡也是一件好事,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能,在皇上面前露脸。
“还回去给内务府吧,本宫看完了。”
“是,奴婢这就拿回去。”
这名单只是誊本,多在她这放一会也没事,不过恵妃看完也就大概了解了,没必要放久,她喝茶时发现茶水有些凉了,让人重新给她沏一壶茶,喝完茶后又命人去太医院那边走一趟,拿佟贵妃的病历档给她看看。
佟贵妃这病病了有大半年了,竟然还没好,还病着,皇上却连着好几日去承乾宫,这到底是过去探望呢还是让佟贵妃侍寝。
皇上终究是放不下佟贵妃,都发现佟贵妃跟谢太医的私情了,他还能不计较,说明皇上对佟贵妃的情意至少比当时的敬嫔深,他才这么割舍不下。
林翡儿若是知道恵妃这么想,可能只是轻嗤一声,嘲讽一笑。
她连着喝了几天的汤药,上午两碗汤药,傍晚又两碗汤药,喝药喝到口间发涩发苦,自然也就没什么食欲,她这阵子什么肉都不想吃,只吃素菜,这才好受一些,没有呕吐出来,不过吃得也不多,那些新鲜的水果倒是吃得多,比如青枣跟凤梨今日就吃了一盘。
用盐水杀过的凤梨外表有咸味,凤梨本身很甜,她洗完澡出来,又见到皇上,难得皱眉,脸上闪过一抹不开心,他天天来她这里做什么,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应付他。
“你这是不想见到朕?”
“臣妾没有,臣妾是意外皇上今日来晚了一些。”
“满嘴谎言,没一句实话。”
康熙哪能不知道她是不想见到他,她刚刚的皱眉是被他收入眼里的,那是她不开心的表现,他是皇帝,他想去后宫哪位嫔妃宫里便可以去哪里,由不得她不同意不开心。
“伺候朕更衣。”
“皇上不用洗澡吗?”
“朕已经洗过了。”
如春想过去替皇上更衣,省得娘娘亲自动手,不过被皇上一个眼神制住,她只好站在一旁,不敢有动作。
“你们先出去吧。”林翡儿淡淡道,示意如春她们出去,她上前替皇上更衣。
“这几日,身子好点没有?”
“皇上不必关心臣妾,臣妾会自己顾好自己的身子。”
她生病还不是因他所起,他何必假惺惺问她身子如何,她身上那些青青紫紫也是拜他所赐,她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
“朕不是关心,朕是怕你又吐在朕身上,你要是再吐一回,朕就要治你的罪。”
“皇上别让臣妾侍寝不就好了,臣妾不侍寝就不会吐。”
下巴被抬起,林翡儿被迫跟皇上对视,他眼里的不悦十分明显,她竟然不知道他这么容易动怒的人,十几年的相处到底是白瞎了,连人的脾性都没真正摸清。
“你是说你见到朕就想吐吗?朕让你觉得恶心是不是?”
“不是,臣妾身子弱,近些日子时常觉得头晕,一点点晃动就容易让臣妾反胃,说到底是臣妾还病着,不宜侍寝,偏偏皇上还过来,不顾及臣妾的身子,臣妾吐皇上身上那也是皇上活该。”
“你多吐几回,反正朕就是要你侍寝,大不了朕再沐浴更衣就是。”
林翡儿觉得这人恶劣,又有恶趣味,懒得再跟他说话,待会她想着要是不吐,她干脆也往他身上吐几口唾沫好了,随他的意。
衣服脱到一半,他就吻住她,先前她觉得唇舌相交是一种趣事,让人心里沸腾燥热,如今她觉得湿湿的,滑滑的,让人有些恶心,她不想伸出舌头,只是这人非得缠着她,她只好木木地任由他动作。
他是皇帝,她是宫妃,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他一动怒,又有可能杀她身边的人,她不是孤身一人,她有太多软肋,她不能任性,要说狠话激怒他,跟他硬碰硬,那他有可能对她身边的人下手,她左右不过一条命,但她怕她的命没了,别人的命也跟着没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无论是承乾宫的人还是佟家的人,她都得护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因为她而丧命,一个谢元玉就够了。
她被推倒在床上,她只好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感官都封闭起来,不停地在心里默念佛经,这让她觉得平静。
第136章
皇上五月初要出巡塞外, 在此之前,皇上又组织了一场骑射,到了塞外要跟别的部落比试还有围猎,他们准备在此之前挑选一些擅骑射的八旗将士, 于是她们可以到骑射台上观看骑射。
林翡儿原本不想过去, 只是悫靖要过去, 还非要拉上她,说是她成日闷在承乾宫,都闷坏了,该出去走走,说不定对她的病有益处, 她被悫靖带着过去,一群人从皇宫里过去骑射台那边已经快到午时。
今日天气不错, 晴空万里, 又不冷不热, 哪怕是快到午时,阳光都不是很晒, 清风吹来时只觉得清爽, 令人心旷神怡,太后身子不适, 没有前来, 她作为贵妃, 本应是坐得离皇上最近,不过她不愿意离皇上太近, 直接到后头跟悫靖她们坐在一块。
悫靖跟温恪两个小女孩一直很兴奋, 两人时不时交头接耳,她再侧耳一听, 她们是在说台下哪个公子长得好看,讨论得津津有味,下面每走过一个年轻一点的男子,她们都会点评一番。
林翡儿觉得好笑,不过想想她们正处在这个年纪,对男子好奇也不奇怪,她目光落在牵着马过来的人们,一身骑马装的他们个个神采飞扬,透着一股精神气。
“娘娘,要不要把披风穿上?”如春在她耳边小声说一句。
林翡儿虽病着,但不觉得冷,摆摆手拒绝了如春,她专心看着台下,没想到第一个出场的人是皇上,皇上骑在高大的白马上,由别人递上长弓跟长箭,他坐在马上一拉弓就将弓箭射出去,这刚射出去就掌声雷动,中不中箭靶不要紧,重要的是那一支箭是皇上射出去的,大家都想着要拍皇上的马屁。
不过还是中箭靶了,虽不是中间红心的位置,但也接近了,箭术还是有一定的水准,众臣在下面齐喊皇上大胜,在皇上结束三支箭的骑射后,这场骑射才真正开始。
八旗将士们在宽敞的草地上骑着马,右手执弓弩,左手拉弓,飞出去一支又一支箭,鼓声躁动,倒是一场很有观看性的活动。
因玉静跟她抱怨过九阿哥胤禟,她还找寻九阿哥的身影,人太多,又离得远,她有些看不清底下的人,只好作罢,不过悫靖跟温恪两个小女孩视力倒是不错,一直在讨论场上的人,过一会儿,悫靖忽然转过头问她:“佟姨,你说底下有没有哪一个男子会成为我们的额驸?”
林翡儿不知怎么回答她,这底下的男子大多是在京城中的八旗子弟,有官职的那一种,他们能成为她额驸的前提下是她们不用抚蒙,只是这抚不抚摸蒙到底是皇上说了算,他们都没有置喙的权利,她也希望悫靖成年后可以留在京城,不过这不是由她决定。
“佟姨不晓得,有这个可能,你自己呢,看中哪个人当你的额驸了?”
悫靖立即否认说她没看中谁,不过她小脸通红,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挪揄一句就让她羞得转过头,不再敢问,假装坐得端正地看着台下。
林翡儿勾勾嘴角,肩上一重,如春还是将披风给她披上,生怕她着凉,她便没有拿开,那些瓜子不能吃,太容易上火,她只能剥橘子吃。
……
而康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见到旁边的座位空着,他不免蹙眉,他记得佟佳氏今日随着出宫的,为何突然不见人,他低声询问梁九功一句,梁九功说佟佳氏跟两个格格坐在一块,他眉皱得更深了。
前头的位置不坐,她非得到后头坐是什么意思,她这是不想靠近他吗?
康熙心情顿时不悦,只不过他是皇帝,便没有回头找寻佟佳氏的身影,只是端正坐着。
一个时辰过后,这场骑射就结束了,被挑选上又没在随行的名单中的人候补进此次出行的名单里,这么难得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他们自然不想错过。
一行人又浩浩汤汤回宫。
林翡儿只是出去几个时辰,坐了一会儿马车,她回到承乾宫时觉得有些疲惫,她很快躺回到床上歇息,很快就睡着了,感觉这几日的药都白喝,她的身子还是时好时坏,连月信都来得断断续续。
等她醒来时,偏头一看,皇上竟然又过来承乾宫了,怪不得这么安静,她从床上坐起来,些许的动静让旁边坐着的人侧目过来。
“你今日为何不坐在朕身边?”
“皇上过来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吗?”
“你回答朕便是。”
“臣妾跟悫靖坐在一块,悫靖想跟臣妾说话,她一个小孩子,坐得离臣妾近一些才不会觉得无趣孤单,皇上,这也有错吗?”
“别拿悫靖当借口,朕知道你是不想跟朕坐在一块,你如今见着朕是愈加不耐烦了。”康熙走到床边,面色不悦地说道,她越不想见到他,他就偏要让她见到他。
她刚睡醒,头发还披散着,脸上干干净净,透着几分纯净与无辜,这么多年过去,她气质还是如此,越是面色无辜的人,心就越狠,康熙注目着佟佳氏,后俯身下去,又把她压倒在床上。
林翡儿见到皇上又要做那档子事,她是真的有些烦躁了,以前觉得这事美妙,现在只剩下烦躁跟不耐,他既然认为她跟别人有染苟合,跟别人有私情,为何还天天过来找她,让她侍寝,她都生病了,他还要她侍寝,只顾着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朕是在惩罚你。”
他低声说了一句,似在为她解惑,原来是为了惩罚她,他晓得她不愿意侍寝,不愿意跟他待在一块,他就偏要她侍寝,偏要让他们贴在一块,立安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于她而言,的确是惩罚。
好在他五月要出巡,到时候一走便是两三个月,到那时,她应该能歇口气,她盼着五月赶紧到来,盼着他赶紧走。
“回应朕。”
“臣妾身子不适,没法给皇上回应。”
“你在上面。”
“臣妾身子不适,不能动。”
她拒绝,他也把她弄到他身上,林翡儿表情冷淡,就是不愿动弹,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指望她配合他,若不是她有软肋,她真想不搭理他,把他赶出去,不过她不能这么做,他一生气说不定就折腾迁怒别人。
他双手扶着她的腰,强行让她动起来。
到后面,林翡儿真觉得是酷刑,每一刻都是漫长的,不可忍受的,他目的达到了,他是在惩罚她,她不得不承受着。
“此次出巡,你要跟着。”
“什么?”
康熙终于见到她有点别的反应,他重复上一句话。
“臣妾都病成这样了,臣妾还要跟着出巡,皇上是想臣妾死在途中吧,是想谋财害命吧,臣妾死了,对皇上有什么好处,不对,皇上是巴不得臣妾早点死吧,你这么恨臣妾,所以想让臣妾早点死。”
康熙轻轻一笑,说道:“朕一去便是几个月,朕哪离得了你,你得跟着。”
“皇上的旨意,谁敢不从,臣妾去便是,反正臣妾不过是一条命而已,在皇上眼里怕是死不足惜吧。”
“是死不足惜。”
林翡儿难得狠狠捶他一拳,用了力,他若是让她跟着,她日日见到他,她真不如拿一把刀把他捅死算了,这人故意这么折磨她,大家都别活了。
“呵呵呵……”康熙继续笑,他突然有些怀念佟佳氏捶他胸膛的样子,以前带着几分娇嗔,如今娇嗔不在,只剩下怨恨,怨恨也好,总比她冷漠好,他抓着她的手,“还剩下十几天,这十几天你收拾收拾。”
“臣妾不去。”
“你敢抗旨不尊?”
“臣妾就是抗旨不尊了,皇上你不如下令杀了臣妾。”
“杀了你,你这是迫不及待下去陪你的表哥,想跟谢元玉双宿双飞吗?朕偏不如你所愿,你给朕好好活着,朕还会让太医每日过来给你把平安脉,治不好你,朕也要让他们受罚,他们出什么事都是因你而起。”
这人就知道拿旁人要挟她,林翡儿不想跟他说话,想要起身,被拉住手腕,他又凑过来,摁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避,舌头很快就探进来。
到最后,她干脆如咸鱼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清心咒也念了几遍,等皇上离开后,她才起来穿好衣服,而如春也很快把汤药端进来。
她是不想跟着出巡的,只是皇上若真的要她跟着,她怕是也拒绝不得,这人是真狠,大概知道怎样最让人难受,一遍一遍的,看着她难受,他心情怕是很好吧。
“娘娘……”
“我没事。”
……
如皇上所言,自那天开始,每日都有太医过来给她把脉,倒是没写药方,只是给她把脉,偶尔给她针灸一二,只是她烧退了,但是这月经不调的问题一直存在,她也就不管了。
日子还是得过,距离皇上出巡的出发日越来越近,林翡儿哪怕不想去,皇上非要带着她,她也不能不从,所以这几日她们也得收拾一二。
好在皇上在出巡前没有再过来承乾宫。
就这样到了五月,离出巡只有两天,乾清宫的黄公公过来告诉她,皇上说念在她病体未愈,她不用跟着舟车劳顿,林翡儿才真正松口气,也猜到那日皇上估计是说谎了,他没想要要她跟着出巡,他骗她而已,不管怎么样,她即将有两三个月见不到他,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所以当天晚上,皇上再过来承乾宫时,她就没那么难受,想着过了明日,未来两三个月,她都不会见到他,她侍寝的时候虽然还是没怎么动,但至少她的心情是相对愉悦的,只需要再忍受一日就好了。
“朕要走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臣妾为何会开心?”
“你不是不想见朕,这回可以有几个月见不到朕,你心里应该在窃喜吧,朕看你今晚都放松不少,嘴角都有笑意。”
“皇上看错了,臣妾是舍不得皇上的。”
“口是心非。”
康熙说是这么说,不介意她的口是心非,他搂着她入睡,睡觉搂着人的时候,他觉得佟佳氏是真的瘦了很多,肩胛骨凸出,他搂着她都觉得她很轻。
……
五月八日,皇上巡幸塞外,命皇长子胤褆、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跟十四阿哥胤禵随驾,是日启行。
林翡儿晓得皇上真的离开皇宫时,她觉得自己身子都轻盈不少,此次嫔妃们都没有随行,连新晋嫔位的密嫔都没有随行,因为要照看孩子,随行当中位份最高的还是陈贵人。
陈贵人算是跟着皇上出巡比较多的小主。
皇上这一走,她都觉得自己的病都好得差不多了。
她抄佛经的时辰变长不少,原先是一个时辰,现在加起来每日是一个半时辰,她还会打坐,因为吃肉会想吐,她又改回吃素。
她收到家中来信,原先温答应说她的孩子刚出生被产婆掐死,温答应娘家势弱,又远离京城,她是束手无策,托她打听那个产婆的消息,她出不了宫,这事就只能交给家里人,听说是她二哥帮她查这事,目前是有点消息,听说那个给温答应孩子接生的产婆在进宫接生结束后突然搬离京城,不知去向,他们还是不停地打听才知道那个产婆去了哪里。
能被请进宫接生的人肯定跟别人有点牵连,不是无门无户之人,那产婆还是有点身份的,跟内务府一公公沾点关系,目前只听到人去了哪里,等真正找到人还需要一定时日,毕竟在偌大的京城找人都不易,更何况是在京城之外,不过总算有点眉目了。
她叫人去把温答应叫过来,把这事告诉她。
温答应有些激动,“佟姐姐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有消息吗?”
“是,听说人搬到江浙那边来了。”
温答应一听,说搬得未免太远了,怪不得要找寻这么多年,一下从京城到江浙那边,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何苦要搬离那么远,还是举家搬离。
“佟姐姐,这事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只怕是这凶手就逃之夭夭了,我也不能为我的孩子伸张正义,不能为我的孩子报仇。”
“人还没找到,先别急着说感谢,等人找到再说,我也不过是尽微薄之力,我希望早日找到凶手,放心吧,他们就继续追查下去的。”
温答应笑了笑,说她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在乎多等几年。
“姐姐,你身子好些没有?”
“好多了。”
她们又聊一会儿,温答应离开后,林翡儿闲着无事做又开始抄写佛经。
日子就这么平静过着,皇上走了,宫里如今除了一个怀孕的善常在也没什么大事。
林翡儿刚想到怀孕的善常在,善常在那边就出了事,她已经怀孕快六个月,结果她突然小产,为何小产,她还不得而知,让汪德全去打听打听。
过了两个时辰,汪德全回来禀报说是善常在那边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间就小产,这会正在由太医将胎儿生出来。
不干净的东西?林翡儿皱眉,不干净的东西难不成是有人往善常在吃的东西里面下了什么药,这才导致善常在小产。
这宫里有很多位份低的小主莫名其妙小产,先是温答应,后是善常在,加上一个勤答应,这些年只有密嫔的两个孩子还有勤答应的一个孩子能好好生下来,其它的大多是小产。
她不信善常在这胎怀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吃错什么,她觉得更像是有人下药谋害皇嗣,不想让善常在生下这个孩子,按理说上头的十几个皇子都长大了,后面出生的孩子应该不具有威胁性才是,那为何还要动手,皇上的子嗣如今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那人是出于什么心理,嫉妒吗?
善常在上一年的确得宠,若不是她怀孕了,她还能继续得宠。
善常在原先是德妃的侍女,又住在永和宫,她跟善常在没什么交集,关系一般,她暂且先不过去永和宫,德妃应该会照看善常在,善常在能住在永和宫,说明她们两关系没闹掰,不像她跟红叶,不过她让汪德全留意永和宫的动静。
到了第二天,汪德全过来回禀说善常在今早凌晨才真正生下胎儿,一生下来便是死胎。
六个多月的胎儿生下来很难存活,林翡儿叹口气,这等于是又一条生命逝去,挥挥手让汪德全退下,她用过早膳后就开始抄经,这回抄的是往生咒,希望那个孩子早早轮回投胎。
……
另一边的善常在在凌晨,快天亮的时候才催产成功,把胎儿生下来,流了不少血,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德妃让太医在一旁照看着,都说生完孩子后还得大人不继续出血才能保住一条命。
德妃怕有意外,便让太医守在永和宫。
香彤说她是吃过午膳后觉得肚子不舒服,过一会儿下面就流血了,德妃让太医检验她吃过的膳食,太医没查出什么不对劲,她也让人去膳房那边走一趟,看谁给香彤做的膳食,已经问询过一遍,没查出什么来,就好像是香彤无缘无故肚子痛一样。
德妃也觉得奇怪为何会有人针对香彤肚中的胎儿,毕竟香彤的孩子生下来也不具有什么威胁,她不过是一个侍女晋升为主子,皇上顶了天也是封香彤一个贵人之类,即便是这样也有人想害香彤。
不知道哪里出错,德妃只能等香彤醒来再问问看,不过她觉得这事只能不了而了,宫中这种事太多了,只能怪香彤自己不小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德妃在她自己房间听到香彤醒的时候,她过去后殿那边,见到香彤眼眶泛红,原本昨天就哭过的眼睛有些红肿,她只好宽慰她:“你还年轻,往后还会有孩子的,皇上对你有几分情意,你还会再得宠的,别伤心,你刚小产,情绪激动的话容易再次出血,没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也没什么是过不去的,都想开一些,你现在就静养,好好把身子养好,别落下什么病根,你得宠后才容易再有孩子。”
“娘娘,我的孩子没了,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凶手。”
“本宫已经问过那些人了,你吃过的东西,太医也看过了,没有哪里不对劲,你确定是吃错东西才肚子疼的吗?”
香彤点点头,她真是吃完饭后就开始肚子疼,紧接着是下面流血,她跟在娘娘身边多年,也晓得宫里人的手段,皇上又不在,不能替她做主,真的是有人谋害她的孩子,不过娘娘这么说,让她很是沮丧,若是没查出什么不对劲,这事很容易就这样结束了,她的孩子没了,凶手却没有找到,她要怎么甘心。
“本宫会尽力让人去查,你先好好休养吧,你也等于是生产了,所以要好好坐月子,其它的不用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若真是有人要害你,她迟早有一日会浮出水面,付出代价的。”
香彤还在哭,话虽是这么说,可那毕竟是她怀了这么久的孩子,她被册封为常在不就是因为她怀孕了,皇上才会册封她为常在,没有孩子,皇上怎么可能册封她,到底只是她的孩子,要娘娘完全感同身受是不可能的,娘娘是平静的,也没有太多悲伤,不过眼里是有关切担忧的,其实这就够了,至少她知道这事不是娘娘做的,娘娘没必要害她,无论是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他们已经长大了,她的孩子生出来对他们也没有影响。
香彤一激动,下面就感觉很疼,觉得伤口在裂开,她也不敢大动作,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娘娘说得对,孩子已经没了,她再伤心失望,孩子也回不了,她首要的是坐好月子,将身子休养好,往后才有可能再次怀孕。
皇上先前对她是有几分喜欢的,其实她没有怀孕的话,她的圣宠还能持续好长一段日子,尤其是佟贵妃在年初的时候还失宠了。
她只能想着再次争宠,说不定还会再次怀孕,她是希望有自己的孩子的,有孩子后她哪怕是没有恩宠也不是后宫默默无闻的小主。
不过皇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香彤在心里叹口气。
“娘娘,你说的话,我会听进去的,我会尽快养好身子,也请娘娘再查一查此事,我觉得太过奇怪了,怕永和宫出现了什么叛徒,这次给我下药,下次说不定会给娘娘下药,防不胜防。”
“本宫知道了,本宫再去细查。”
第137章
善常在小产这事在后宫里只如一颗小石头投入池水里, 泛起一点涟漪后便沉下去了,后宫很快恢复平静,对善常在小产一事不再关注。
林翡儿大多待在承乾宫抄经书,偶尔才随悫靖到御花园走走, 跟着她去金鱼池那边喂喂鱼。
悫靖有时候也会出宫游玩, 胤禛会安排侍卫领着她们出去, 她们可以在京城内城走走逛逛,皇上出巡,留下胤禛跟八阿哥胤禩监国,代替处理六部的奏章,离第一次废太子越来越近, 皇上对除太子之外的几个成年的阿哥似乎越来越器重,开始扶持其它阿哥起来, 给他们的权力也多起来, 这样一来, 他们跟太子可以抗衡一二。
前朝的官员自然更敏锐一些,应该能察觉到皇上此举背后的目的, 所以也暗暗站队, 或是从支持太子变更为支持别的阿哥。
像她这种久居后宫的人,对局势的猜测, 即便是猜, 也不会猜得太准确, 还会有落后性,若她不知历史, 又处在局中, 她若是朝中一普通的官员,怕也不会那么坚定, 也会左右摇摆吧,正所谓当局者迷。
五月二十日,皇上已经走了十几天,胤禛过来给她请安,福了福身子道:“给佟姨请安,佟姨吉祥。”
林翡儿轻笑道:“今儿怎么那么多规矩,快起来吧。”
如春给胤禛奉茶,胤禛坐下来,先是喝茶,又拿炕几放着的点心塞进嘴里。
“怎么了,忙到连用膳的时辰都没有吗?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慢点吃,小心别噎着。”
“佟姨,我是一早上都没吃什么,我第一次监国,想把事情办好,找来那些官员议事,听说前几日淮河地区连着下暴雨,把河堤冲垮了一部分,水流到下游地区,淹了一些百姓的屋子,还有不少人在此次暴雨中丧生,这几日上报此事的奏折很多,他们请求银两跟粮食的支援,只是我与八弟不知发放多少银两合适,也不知道派谁运送粮食过去,从哪调来那么多粮食。”
“你看看先前你皇阿玛如何处置类似的事件,这些应是都有记载的,你查看一下那些记载,若是送加急的奏折过去给你皇阿玛需要几日,你们还得问询过皇阿玛,得到你皇阿玛的准许才可发放赈灾的银两跟粮食,你第一次监国,难免有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你多跟那些官员商议,再查看先前的记录,相信你会有一番决断。”
“皇阿玛此时怕已经到了塞外,加急的奏折送过去也要七八日,一来一回也要十几日,这样一来就有些耽搁了,我怕受灾那几个地方等不了那么久,百姓受困受饿的话,容易生出更多事端。”
“那你先将发放一半应急,等你皇阿玛应允后再让人送过去另一半。”
胤禛说道:“佟姨,你跟八弟都是这样想,八弟也是这样建议,我当时听到八弟的建议,顿时觉得我这脑子还没有八弟转得快,我比八弟还要蠢笨。”
“你是为这个而懊恼吗?”
胤禛老实点头,佟姨比他们年长,阅历比他们丰富一些,许是跟在皇阿玛身边久了,皇阿玛跟她说过一些,但是八弟比他年纪小,却能这么快想到这种解决办法,当时他觉得自己无用,比不上八弟脑子灵活,原先不起眼的八弟如今开始崭露头角,而且又比较受皇阿玛器重,在朝堂上也有人支持,他觉得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比不过弟弟。
“蠢笨都不至于,你在这件事上反应慢一些,在别的事情反应快一些,这些都属于正常,说不定你八弟在别的事情上比你反应慢一些,他也有懊恼的时候,只是他没与你说罢了,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苛责自己,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你是为了那些受难的百姓着想,想让他们尽快得到赈银跟粮食,尽快脱困,你的心是好的,别纠结于此,别人优秀也不会阻拦你出色,要有向别人学习的心态,不可狂妄自大,八阿哥也不过是比你小几岁而已,你不可小瞧他,你不可小瞧任何一个人,别人肯定也有优点,身上都有你值得学习的地方,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
胤禛点点头,觉得佟姨说得有道理,他喜欢跟佟姨说事情,她向来不会指责他,不会说他做得不好,都是轻言细语跟他说话,他依旧把八弟当成弟弟,只是他这个弟弟也已经长大,可以跟他并肩,甚至皇阿玛也让他留下来监国,他以年长的哥哥自居,心里其实有点不愿意承认八弟的优秀,是他小看八弟了。
“佟姨,我明白了,我这就召他们再商讨此事,尽快将赈灾的银两跟粮食运送过去,也会尽快让皇阿玛知晓此事,我就不跟佟姨用膳了,佟姨你自己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吃饱睡足,等我有空,我再过来跟佟姨请安,我先走了。”
林翡儿没拦他,挥挥手让他离开。
“娘娘怎么不留四阿哥。”
“他要忙,他想把事情做好,等他忙完再说。”
毕竟是第一次,胤禛也不想有任何差错,想给他皇阿玛留下好印象,而不是认为他无能,没能力监国,所以才这么匆匆忙忙,甚至连膳食都顾不上吃,林翡儿能理解阿哥们在皇上那卯足劲想要表现的心,要说他们没有坐上皇位的心是不可能的,同为大清的皇子,谁甘心居于人下,尤其是现在皇上对太子不满,有松动的迹象。
过几日,林翡儿听说太后生病了,身为贵妃,六宫之首,她理应前去探望,她老人家这些年是真的安分下来了,只在后宫颐养天年,于是她在早膳过后,她带着如春跟绿枝过去宁寿宫,奴才进去通报后,很快领着她进去。
太后此时正倚在她的大铺炕上,有两个宫女正在她捶捏小腿,还有翠喜给她喂药。
“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来人啊,给佟贵妃赐坐。”
林翡儿坐下后,问了问太后的身体情况。
“哀家都是老毛病了,哀家老了,自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贵妃能来看哀家,真是有心了。”
太后说着忍不住看向佟贵妃,虽说贵妃册封的典礼被皇上取消了,不过佟佳氏的贵妃之名已经记在玉牒里,本以为出了谢太医的事,皇上会厌弃贵妃,皇上也的确有快一年没召贵妃侍寝,眼看着要失宠了,莫名的,皇上之后又日日过去贵妃那里,贵妃跟谢太医的事似乎就这么揭过去了,不知道这是皇上对贵妃情深还是贵妃本人幸运。
不过佟贵妃有一点跟她姐姐不一样,她性子比她姐姐要平和一些,不争不抢,也不用争抢,皇上亲手捧上贵妃之位,她哪里需要争抢。
“听闻贵妃前阵子病得厉害,如今瞧着气色好了不少,可是全好了?”
“还有一点遗症,还需喝药慢慢调养,多谢太后关心。”
“太后娘娘,这汤药要凉了。”
林翡儿见状,请安的目的已经达到,她跟太后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于是就借势起身,说是不耽误太后喝药,她先回去了。
太后也没有挽留她,她福福身又带着人离开宁寿宫,前后不到一刻钟。
不过她一走,太后也没有继续喝药,人老了,药喝没喝都不关系,她还是让人把水烟给她拿过来,她如今这烟瘾是越来越大,人老了,她觉得她这身子撑不了多久,只是她想在走之前,要把娅芬这孩子安排好,这孩子跟她亲近,先前她见她毁容后没法得宠,还请她哥哥送来别人进宫争宠,只是被皇上送走了,娅芬也没有因为此事怨恨她,还是很依赖她。
娅芬这孩子在宫里除了跟她亲近,跟谁都不亲近,她若是走了,这偌大的后宫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孤零零的,很是可怜,她很想让娅芬怀孕,生下一个孩子,阿哥也好,格格也罢,有一个孩子伴在她身边都是好的,只是皇上对娅芬向来都算不上喜欢。
她要如何让皇上召娅芬侍寝,好让娅芬怀孕,寻常方法怕是行不通了,只能用特殊的手段,不过也不着急,皇上还没回宫,有的是日子慢慢计划。
……
六月初,昨日夜里下了一场雨,今早反而天特别晴,金色的阳光一缕缕洒下来,林翡儿坐在后院里,跟那拉贵人与梁答应她们一块玩马吊牌。
汪德全过来,脚步匆匆,过来后站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拉贵人挪揄道:“汪公公,都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能说给你家娘娘的事还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吗?是怕我们说出去,要防着我们吗?”
汪德全赶紧否认道:“贵人,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奴才自然知晓贵人是万分可信的。”
“那你还不快说,吞吞吐吐干什么,这宫里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汪德全看一眼自家娘娘,见娘娘点头后他才回道:“的确是大事,宫里正在传皇上那边出了事,说是皇上在塞外遇袭了,皇上受伤严重,这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奴才方才听说,赶过来说给主子们听。”
几人都有些意外。
林翡儿也是一愣,看向汪德全,“谁说的?谁传出来的?”
“宫里都这么传,都传开了,就是不知真假。”
皇上遇袭可是大事,更别说受伤严重了,怎么个严重法,会不会有性命之忧,林翡儿虽然对皇上已经没有那么多爱意,但也不想他就这样死了,这个消息实在是突然,皇上身边有那么多护军侍卫,怎么就遇袭了。
皇上去了这么久,只传信给荣妃跟恵妃,其他人都没有收到信,林翡儿让汪德全去荣妃问问此消息是否属实,她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无心玩马吊牌。
尽管知道皇上不会这么早死,但是她还是没法平静下来,说不担心是假的,去之前还好好一个人,万一真的出事怎么办了,她还是希望皇上活着。
“妹妹别担心,皇上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那拉贵人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
“是啊,皇上一定会没事的,娘娘别担心,我们为皇上祈福。”梁答应附和,脸上也有担忧,皇上若真的出事,她们这些后宫小主嫔妃要怎么办,此事也关系到她们,她们自然都想皇上活着。
太子即位,这后宫的小主嫔妃就变成是太子妃跟太子的侍妾她们,她们何去何从都不得而知。
汪德全从荣妃那边打听,但荣妃告诉他,她也不知道此消息是真是假,不知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后宫人心惶惶。
林翡儿忍不住让人去把胤禛叫过来,后宫的人消息还是闭塞一些,胤禛毕竟时常跟皇上通信,他或许知晓此事是真还是假,等胤禛过来,她直截了当地问此事是不是真的。
“佟姨,我不敢瞒着佟姨,此事是真的,皇阿玛的确遇袭,还受了伤,不过伤得怎么样,我还不知晓,听说皇阿玛被箭刺中,本想回京,不过因皇阿玛受伤,不宜舟车劳顿,所以目前皇阿玛还在塞外,佟姨也不要太过担心,随行的太医们个个医术精湛,相信皇阿玛定会没事的。”
“被箭刺中,伤到哪里了?”
胤禛摇头,说他还不知道,正在找人查探,有任何消息,他会让人过来告诉她。
也只能先这样了,人在塞外,他们鞭长莫及,只能是悬着一颗心担忧,林翡儿让胤禛退下,去忙他的,她想了想,还是跪在佛龛前,为皇上祈福,希望他渡过难关,性命无忧。
这消息是传回京城了,不过谁都不知道具体伤势如何,说什么的都有,有些说是轻伤,有些说是重伤,甚至说皇上昏迷不醒,林翡儿甚至听说太子即将即位,皇上都没传出死讯,就传太子要即位,皇上若是得知这种传闻,怕是对太子的不满又加上几分吧。
这到底是太子的人传出来的还是有人故意拱火,加深皇上跟太子之间的矛盾。
林翡儿日日为皇上诵经祈福,抄写了不少佛经,把他的名字都带上,只盼着能听到好消息,而不是坏消息。
就这样过了三日,她们还只是知道皇上遇袭受伤了,具体伤在哪,伤势如何都不得而知,只能是继续担心。
胤禛那边没有消息传过来。
大家都悬着一颗心。
终于,又过了两日,胤禛让人过来给她传消息,说是皇上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性命没有大碍,不过还需养伤,暂时不宜赶路回京。
林翡儿这才松一口气。
再过十日,林翡儿就听说皇上已经启程回京的消息,比预订回京的日子要提前一个月,对于皇上为何会遇袭,被何人所伤,是意外还是人为,他们无从知晓,只能等着皇上回京,真相才会被揭露。
好在皇上回来得快,在六月底,皇上便回到京城,皇上回宫第一日,不少小主嫔妃前去乾清宫,求见皇上,想关心皇上的伤势如何,林翡儿不好做特殊的那一个,也过去了,不过没有见到皇上,跟其他人一样大多是被拒之门外,理由是皇上舟车劳顿,需要歇息。
回宫第二天也不例外,依旧有很多小主嫔妃过去乾清宫求见,林翡儿第二天就不过去了,老实待在承乾宫,皇上回宫后,有传言传出,说是皇上此次遇袭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直接传出是太子所为,是太子想早日登基,而不惜要刺杀皇上,皇上一死,他便可即位。
传言众多,无从分辨真假。
皇上回宫后也没有召人侍寝,回宫第四天,皇上便开始上朝了,听说有人在朝堂上弹劾索额图,列举索额图的种种罪状。
索额图几乎是当朝第一权相,先前除了纳兰明珠,鲜少有人敢跟索额图作对,纳兰明珠势弱后,索额图在朝中更是无人敢跟他唱反调,他在朝中党羽众多,没人敢列举他的罪状,当着面弹劾。
林翡儿晓得这或许是索额图一党倒下的第一步,皇上已经没法再让索额图跟太子一党继续猖狂下去,影响他的皇位,过不久,索额图该被关进宗人府了。
越到后面,夺嫡越演越烈,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场夺嫡的争斗中。
林翡儿胡思乱想着,想到后面,佟家会被牵扯其中,她心里没法平静。
傍晚,林翡儿洗完澡后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绿枝为她绞干湿润的头发,碧荷进来,小声说皇上过来了,她不由皱眉,想到皇上在出巡前,他每回过来都是为了做那事,而且没有以前的温柔,都是横冲直撞,没有任何前戏,只管发泄。
她记得谢元玉的死,而他也记得她跟谢元玉的事,认为她红杏出墙,进宫后与谢元玉藕断丝连,是不洁之人,所以每次过来,他看她的眼神也是充满不满跟忿愤。
“皇上驾到。”
过一会儿,皇上穿着一身石青色蓝江绸常衣进来,林翡儿起身给皇上行礼,行礼时她看一眼皇上,自打他回宫后,她没有见过他,这么一瞥,他的确消瘦一些,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受伤的缘故。
“起来吧。”
皇上说完往里面走去。
林翡儿继续坐着绞发,不着急进里间,倒是如春她们怕皇上等她,几个人一起拿着干燥的毛巾替她绞发,头发干了之后她们示意她赶紧过去,别让皇上久等。
她只好过去,见皇上在她书桌前不知道在拿什么看,她过去一看见他在看她抄写的佛经,她想抢过来,他手举高,不让她碰到。
“你担心朕,这是为朕祈福抄写的吗?”
康熙以为佟佳氏一点都不担心她,他回宫这么多年,她也没过来乾清宫看他,可是见到她为他抄写的佛经,满满的都是祈愿他平安无事,长命百岁的,他也就不生气了,其实佟佳氏只是不过来乾清宫找他而已,心里是担心他的,这些便是证据,从她抄写的字迹可以看出她当时的认真,没有一点糊弄之意。
“是臣妾闲来无事,随便写写。”
“口是心非,若是担心朕,可以直说,你不说,朕不会知道。”
康熙在受伤后想开了,他既然心里有佟佳氏,没必要抓着她跟谢元玉的事不放,谢元玉已死,往后她不会跟谢元玉发生什么,他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这么多年,他相信她对他也是有真情真爱的,并非只是虚情假意,没必要互相折磨,他们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是最好的,他自认自己对佟佳氏是十分宽容了,他也不希望佟佳氏继续对他冷淡,他还是希望见到佟佳氏满眼爱意地看着他。
“臣妾只是随便写写。”
“朕这次的确受伤了,差点死掉,你要不要看朕的伤口?”
林翡儿其实也蛮想看他伤在哪里,难得没有反驳他,点点头。
康熙把自己的上衣褪去一半。
林翡儿见到那伤口在他胸膛,左胸处有一道伤疤,还是红的,伤口像是刚刚愈合,大概有两寸长,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位置,若真是被弓箭所伤的话,这位置很容易刺中心脏。
“太医说这箭要是偏离一寸就射中朕的心口,到时候是无力回天,朕很可能就死在塞外,朕若是死在塞外,你便见不到朕最后一面,朕此时也不能继续跟你说话了,你中过一箭,朕也中过一箭,我们两其实是天生一对,朕决定不计较你跟谢元玉的事,他已经死了,朕希望你能放下谢元玉,真心实意地跟着朕喜欢朕,以后心里也只装着朕,朕当时受伤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你,朕想着一定要回来见你。”
林翡儿听到这些话,内心其实已经没有太多触动,在他杀了谢元玉,还让人领着她过去看谢元玉的尸体,她大概就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她真正想要喜欢的人,他对人命的漠视令她害怕,他对权利的趋之若鹜,慈悲为怀,他这个人没有什么慈悲之心,他待她也带着算计,尽管站在他的角度,他也许没错。
“朕原谅你了,你把谢元玉放下,我们好好过日子,你别跟朕硬着来。”
林翡儿有些无言,什么叫做他原谅她了,她没做错什么,又何需他原谅,应该是她原谅他才是,不对,真正对不起的人没法开口说原谅了,因为被他杀了,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谁伤了皇上?”
“朕已经将人处死了,谁伤的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朕活下来了。”
第138章
“朕既往不咎, 朕也晓得你心里有朕,朕这次大难不死,想来是贵妃为朕祈福祈愿起了作用。”
林翡儿的手被皇上握住,只是她却没感觉到里面的温度, 他以高高在上谅解她的姿态让她不适地皱眉, 他想让他们回到从前, 只是有裂缝的感情终究是有裂缝的,那条裂缝永远存在,即便是粘合上了,也不过是另一种掩饰跟遮盖。
他把她扯进他怀里,低头亲她时, 她不由地偏过头。
康熙注意到这一举动,反而强硬地吻上去, 他以为把话说开, 佟佳氏就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不过她还是冷冷淡淡,鲜少主动回应他, 他不由憋了一股气, 她到底要如何,难不成死了一个谢元玉, 她要跟他置一辈子气, 人一生气就容易露出本性, 他见到佟佳氏在他身下,一副泥菩萨不悲不喜的样子, 他力道加重, 开始有些失控,又变成跟先前那样横冲直撞, 在她身上弄出一些青紫。
翌日,他一早起来,很快离开承乾宫。
梁九功见皇上从承乾宫出来时脸色阴沉,心里咯噔一下,原先每回从佟贵妃那出来,皇上都是一脸悦色,可是他自打谢太医死后,皇上每回从承乾宫出来都是一脸不悦,这就意味着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要小心当差,不然出了差错,很容易被皇上迁怒。
皇上从塞外回宫后,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应该说从皇上遇袭后,皇上心情就没有好过,本以为皇上过来承乾宫一趟能有所改变,没想到是雪上加霜。
康熙回宫后已经开始处理政务,先前淮河地区下暴雨,冲垮河堤导致下游地区受水灾严重,胤禛跟胤禩已经请示过他,及时将赈银跟粮食运送到受灾地区,他在朝堂上称赞了胤禛跟胤禩此次监国时的表现。
过两日,康熙还收到广东提督的奏报,说是连山有土匪连续出来扰害普通老百姓,他们进去围剿失败,要求增兵,他恩准了,命都统马自德为将军,率领兵将五千人,炮火十门进去清剿,清剿之前先招抚,不成功再进山,务必还附近百姓一个清静。
整个七月,对索额图的弹劾上折越来越多,朝堂上有越来越多站出来揭露索额图的罪行,包括任人唯亲,结成党羽,将自己的党羽提拔上来,安插在内三院跟六部担任要职,进一步垄断自己手头上的权力,随意罢免他不喜欢,非他党羽的官员,争权夺利,收受贿赂,贪婪成性。
弹劾折子越来越多,康熙在八月初终于将索额图关进宗人府拘禁,等待官审。
八月五日,太子胤礽前来乾清宫为索额图求情。
康熙屏退其他人,殿内只余下保成一人,父子两难得单独相处,太子从小丧母,被他亲自抚养,在保成小时候,他们父子两还是有很多这样独处的时光,可是随着保成长大,这样的时光越来越少。
“皇阿玛,索相这些年为大清,为皇阿玛付出那么多,皇阿玛不能只凭朝臣之言便将索相定罪。”
“若只是一人所言,朕尚且不追究,可一半的朝臣都在弹劾索额图,你要朕坐视不管吗?索额图是不是清白,太子,你恐怕比朕还清楚。”
“皇阿玛可是怀疑儿臣跟索相勾结?”
康熙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太子,他一向护短,不过又为人狠戾,对旁人是无情得多,他过来替索额图求情,他一点都不意外。
“你没有跟索额图勾结吗?朕为何会遇袭,难道太子一无所知吗?你当太子这么多年,是不是迫不及待想代替朕坐上这个位置,不惜安排歹徒刺杀朕,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们所为吗?”
康熙盯着太子,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只见太子脸上闪过震惊,一脸诧异地抬头。
“皇阿玛,你在说什么?为何儿臣听不懂,皇阿玛以为那些歹徒是儿臣安排的吗?皇阿玛,儿臣没有,儿臣怎敢谋害皇阿玛性命,皇阿玛养育儿臣长大,儿臣怎么可能让人刺杀皇阿玛,有人在陷害儿臣,儿臣真的没有,皇阿玛怎可怀疑儿臣,儿臣无辜啊,皇阿玛,儿臣随行途中病重,怎么可能安排歹徒去刺杀皇阿玛,定是有人陷害儿臣,还请皇阿玛明鉴。”
“你当真没有?”
“儿臣没有,儿臣从来没有生出过谋害皇阿玛性命之心,儿臣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谎言,儿臣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康熙半信半疑,如若保成没有参与,那便是索额图一人所为,此事确定跟索额图有关,那些歹徒原本都是死士,隆科多身手矫健,及时制止其中一个歹徒咬破含在嘴里的毒药,那歹徒受不住刑罚,吐露出一个人的人名,顺着那人查找才知道跟索额图有关,是索额图在背后指使。
那箭要是射偏一点,他一死,那便是太子登基,索额图的大计就成功了,索额图这么冒险行事时,太子当真不知吗?
尤其是太子在出巡途中还生了病,病得严重,有两日甚至不省人事,太医们都可作证,他也前去看过太子,太子当时的确病得厉害,刺杀一事只找出与索额图有关的证据,太子并未牵涉其中,不过太子跟索额图走得很近,难保不是索额图为了保全太子,而没有让太子在明面上参与其中。
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太子的神情不似作假说谎,他当真震惊,发的也是毒誓,康熙松动几分,不过索额图是必死无疑,他敢让人刺杀皇帝,这些年来,索额图忘了谁才是真正的皇帝,忘了君臣有别,越来越猖狂,猖狂到最后还想谋朝篡位,想让太子尽快即位。
他让太子退下,不要为索额图求情,不然他怀疑他所说之话均是假的。
太子知道此事无力回天,皇阿玛已经动了杀索额图的心,这些日子群臣的弹劾不过是皇阿玛暗中下的令,那些人是皇阿玛手里的刀,刀挥向哪,全靠皇阿玛的指令,他若是再为索额图求情,皇阿玛便会怀疑他了。
……
索额图在康熙四十一年八月二十日殁了,死在宗人府,没等到官审便死了,然而皇上对索额图一党的清算才刚刚开始,到了九月,索额图的子孙都被革职,尤其是他的两个儿子格尔芬与阿尔吉善被皇上处死。
同年十月,皇上将索额图同党的其他官员或拘禁,或杀,或被流放,几乎是连根拔起,朝堂上人人自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最黑暗的两个月,死的人以百计,真的是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索额图一党被严重削弱,连带着太子这阵子都低调不少,而朝堂上如今就属佟国维一党最得圣心,尤其是佟国维本人跟他的几个儿子。
皇上这两个月不曾踏足后宫,也不叫人侍寝,不过在十一月,宫里进了两位新人,一进宫就封为贵人,一个是和贵人瓜尔佳氏,一个是襄贵人高氏,听说两人的阿玛都是此次铲除索额图一党的得力官员,两人的阿玛最开始弹劾索额图,并且呈上罪证,两人阿玛的官职均为三品。
朝堂上也可以说是瞬息万变,短短几个月,索额图一党就被铲除得差不多,雷厉风行,剩下那些怕是不成大患,皇上终究是皇上,太子恐怕还比不过皇上。
虽说皇上是为了皇位,不过她从中感觉到皇上的心狠,听说不少官员的稚子也被杀死,只有女眷可以存活,帝王便是如此,若是威胁到他的皇位皇权,他会毫不留情地不放过任何人,直至他的皇位安稳。
“娘娘,该用膳了,娘娘,你试着吃点肉吧,吃肉对身子好。”如春摆好膳食后,劝了一句,自家娘娘又开始像以前那样只吃素,不碰肉食,娘娘病好了,不再动不动就想呕吐,肉食应该吃得了嘞。
林翡儿晓得自己身子虚弱,吃肉的确有利于她,尤其是她现在气血不足,经脉不调,不过她吃完肉后总会有些莫名反胃,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渐渐的,她就不再碰肉食。
在如春的注视下,她还是吃了几块红烧肉,不过吃的更多的还是素菜,饭后再吃几个橘子。
碧荷从外面进来,冷得直搓手。
十一月底的京城已经变冷,外面寒风萧瑟,她们屋内燃着炭才暖和一些。
“听说昨天是和贵人侍寝。”
绿枝接话说这几日要么是和贵人侍寝,要么是襄贵人侍寝,两人轮流,刚进宫不仅封为贵人,而且很快得宠,两位贵人也年轻,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七岁,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就是说一说。”碧荷努努嘴,她只是为自家娘娘担心,娘娘已经好几个月无宠了,这失宠的传闻又开始起来了。
“听说平常在病了?”林翡儿转移了话题,问起平常在。
平常在是小赫舍里氏,这次皇上铲除索额图一党,而平常在又是索额图的侄女,包括她的堂兄等人都被处死,赫舍里一族其实已经逐渐式微,她作为赫舍里一族其中一人,这几个月怕是都在担惊受怕中吧,她也不得宠,在后宫默默无闻,哪怕是皇上没有牵连到她,她在后宫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听说她病得厉害,病了几个月了。
“是啊,病了好久了,奴婢听说原先太医都不愿意去给平常在看病,怕被牵连,后面是皇上得知平常在病了之后,前去探望平常在一次,责令太医给平常在治病,平常在那边的情况才好一些,不过这病一直没好。”如春回道,觉得平常在有点可怜,很小就被送进宫,先前生下的阿哥夭折了,也不得宠,住在最偏远的景阳宫,如今又几乎是家破人亡,换成是她,她怕是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如果说新进宫的两位贵人因皇上问责索额图一事中受益,那平常在便是因这事被牵连,让她在宫中的处境更加艰难,好在皇上及时察觉,还前去探望平常在,让人不准苛待平常在,平常在这日子才好过一些,
“天冷了,送些冬炭过去给平常在吧。”
如春没说什么,娘娘一向善良,估计是不想看到平常在受苦,天冷了,她那里的冬炭怕是不够多,她们承乾宫的冬炭是有盈余的,哪怕是娘娘几个月不承宠,但也是贵妃,送过来的冬炭高于贵妃的份例,缺谁都不能缺她们这里的炭火。
“等会奴婢让小才子给送过去。”
林翡儿又问了一句悫靖在哪,听到悫靖被皇上叫去乾清宫了,她不由挑眉,皇上叫悫靖过去干什么,悫靖上头还有姐姐,她也才十二岁,还没到和亲的年纪。
“小格格回来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是,奴婢知道了,娘娘,你若是累了,去躺下吧,歇息半个时辰,等会奴婢再叫你。”
林翡儿点点头,用过膳后的她的确容易犯困,她就先睡一会儿,等她醒来时仍然记着悫靖去乾清宫的事,问如春她们小格格回来没有,听到说还没回来,她不免有些担心,有什么事要耽搁这么久。
皇上的孩子众多,对悫靖其实也没有非常多的感情,感情比一般父女可能还要浅薄一些,悫靖这孩子平日里懂事归懂事,但也十分好玩,性子不受拘束得多,她怕她在皇上面前说错话惹皇上生气。
又过了一会儿,她依旧不见悫靖回来,耐不住的她直接带着如春跟绿枝过去乾清宫。
乾清宫门口的小潘子正在倚着门框打盹,听到脚步声后惊醒,睁眼见到她后赶紧打个千,“贵妃娘娘,你怎么来了?”
“本宫听说悫靖格格在乾清宫,本宫过来看看。”
“格格?格格一个时辰前的确在乾清宫,跟皇上下棋来着,不过已经走了,此时不在乾清宫。”
“不在乾清宫?”
小潘子赶紧说:“是的,娘娘,小格格不在乾清宫,奴才不敢撒谎。”
这熊孩子,不在乾清宫是又跑哪去了,不见人影也没让人回来告诉她一声去哪里,天天不着家地往外跑,林翡儿在心里骂了悫靖两句,不过既然悫靖不在乾清宫,她也没必要进去了,刚准备转身离开,小潘子又说话了。
“娘娘不打算进去找皇上吗?皇上这会估计得空,奴才进去替娘娘通报。”
说时迟那时快,小潘子一转身就进殿,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林翡儿都打算走了,她不想见皇上,她没叫住人,只看到小潘子消失在她眼前,很快他又出来,说是皇上请她进去。
林翡儿只好认命地走进去,皇上正坐在书桌前批阅折子,她进去后给皇上屈膝行礼,皇上没喊她起来,她便一直屈着。
“起来吧。”
膝盖快要受不住时才听到皇上的一句起来吧,他放下手中的奏折,问她有什么事,林翡儿如实相告,说是来找悫靖的。
“所以悫靖不在这,你也不打算进来见朕是不是?”
“臣妾怕耽误皇上处理政事。”
“你这一怕可是好几个月过去了,你是怕耽误朕还是不想见朕?”
林翡儿是听出来他的指责之意,她面色平静说她是怕耽误他,不敢前来打扰。
康熙才不信她的说辞,她就是不想见他,他不明白他们为何到了今日这种地步,完全像是一对怨偶,朝堂上那么多事,他已经很是烦心,她也不给他痛快。
“你还在因谢元玉的死怨恨朕?”
“臣妾没有怨恨任何人。”
“佟佳.梨尔,你有话就直说,别憋在心里,你到底要朕怎么样,朕已经原谅你了,你为何还抓着不放,是你先跟谢元玉有私情,朕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你都足够宽宏大量,没有牵连你们家人,你还要朕怎么样,你这副冷淡绝情的样子是做给谁看,不是做给朕看的吗?你的心是不是死了,随着谢元玉而死,你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朕?”
“皇上可曾爱过臣妾?”
“朕若是不爱你,朕又何必原谅你,你犯下的罪是可以株连九族的,朕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你还要朕怎么样。”
林翡儿抬眸看着皇上,冷声道:“臣妾与谢元玉的事是在进宫前发生,且没有越矩,进宫后臣妾自认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可是皇上,你不曾相信过臣妾,你怀疑臣妾对你的情意,你残忍地杀害一个无辜的人,皇上,你给臣妾恩宠,难道不是在看在臣妾的父兄为皇上做事的份上,你才给臣妾恩宠,才抬举臣妾,臣妾的昨日是和贵人跟襄贵人的今日有何分别,皇上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稳固朝堂,而我们只不过是其中一颗棋子,你若是爱臣妾,你便不会怀疑臣妾,臣妾已经向你解释过了,可是你依旧怀疑,直至今日,你选择大度地原谅臣妾,不就是因为皇上认定了臣妾跟谢元玉有私情,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你说你爱臣妾,可是你的爱在哪,臣妾为何没看到,你最爱的是你的皇位,臣妾不过是你闲暇之时,供你消遣的棋子。”
“你们既然没有私情,为何最初选择隐瞒,为何多次说谎,朕查得清清楚楚,找人问询过,你与谢元玉多次单独相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长达一两个时辰,你们在屋内做了什么,这还用朕明说吗?朕不是傻子,你骗朕一次还不够,还想骗第二次吗?”
“皇上问过谁?臣妾何时跟谢元玉多次单独相处?”
“朕问过罗庶妃,她曾是你的贴身侍女,撞见过你们的私情,你手腕上的伤疤总做不了假吧,那是你为谢元玉受的伤,你却说你是自己摔倒弄出来的伤口,你多次骗朕,要朕如何信你?”
“伤口是臣妾进宫所伤,臣妾为何会进宫,皇上应该清楚,臣妾与谢元玉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进宫前,罗庶妃是臣妾的贴身侍女不假,不过皇上你别忘了,她为何会成为小主,难道不是因为她背主吗?一个背主叛主的人所说的话,皇上都听信,为何却不信臣妾所说的,皇上,臣妾跟你相处十六年啊,十六年是臣妾人生的一半,十六年不是一朝一夕,皇上宁愿相信别人,却不愿意相信臣妾,你还杀掉一个无辜的人,让臣妾背负上一条生命,你问臣妾要怎么样,臣妾只知道臣妾所爱的人从来没有相信过臣妾,臣妾的确不愿意见皇上,因为一见到皇上,臣妾就想起枉死的人命。”
“谢元玉不无无辜,你进宫后他还跟着进宫,他依旧惦记着你,他哪里无辜,哪里枉死。”
“是,皇上说得对,臣妾无话可说,臣妾还要去找悫靖,臣妾先告退了。”
林翡儿直接转身离开。
康熙气得直接将桌上的砚台砸落在地,冷静下来后他回想佟佳氏所说的话,罗庶妃的话的确让他坚信佟佳氏跟谢元玉在进宫后还藕断丝连,在宫里苟合过,可是仔细一想,罗庶妃所说的话就是千真万确吗?
她当初能成为主子是因为她一个侍女想爬高,不惜背主而勾引他,让他会错意以为是佟佳氏让她这么做,才把她封为小主,她既然背主,那她所说的话怕是不能当真,她有可能诋毁佟佳氏这个前主。
佟佳氏一再否认她跟谢元玉在进宫后还有私情,十六年的确很长,她对他的情意不似作假,装一天还行,装十六年怎么可能没有破绽,谢元玉进宫当太医,可能只是他单方面惦记,或许佟佳氏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一想到这,康熙就脸色沉重。
这个罗庶妃若是真的说谎了,他让她必死无疑。
他叫来梁九功,让人去把罗庶妃带过来,他要再问一遍。
等人被带过来了,他盯着她的眼睛,冷声问道:“罗氏,你说佟贵妃跟谢太医多次单独相处,屏退你们这些奴才,此事真的发生过吗?”
红叶没想到她被叫过来还是因为这事,娘娘的确有过屏退她们跟谢太医单独说话,她也不算说谎,她肯定地点头,不过随着皇上逐渐逼近,她不由开始紧张起来,膝盖有些发软,皇上沉脸的样子十分可怖,尤其是这几个月,皇上杀了不少人,她更是觉得害怕,皇上会不会也杀了她?
“皇上……”
她刚唤一声,脖子就被掐住,她心里的恐惧放大,身子发抖,逐渐呼吸不过来,好像快死过去。
第139章
“皇上, 是真的,臣妾不敢骗……皇上……咳咳……”红叶知道自己只能继续撒谎,不然她就是欺君之罪,她要是改口的话, 留给她的只有一条死路, 她快窒息过去时努力迸出这句话, 希望皇上别杀了她。
好在皇上终于松开他的手,她立即瘫软在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有点后悔听恵妃的话了,皇上方才是真的想杀她, 她对皇上而言什么都不是,比蝼蚁还不如, 命如草芥, 她死了就死了, 不会有人因她的死而伤心难过,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不应该存着要当主子的心, 她若是没有这份心,她依旧待在承乾宫, 跟绿枝碧荷她们安稳快乐地度日, 夜里躺着一起聊天, 二小姐也会一如既往地待她很好,哪怕是出了事, 二小姐也会护着她, 恵妃只是把她当成一颗棋子,她利用她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恵妃躲在背后,她可以平安无事,死的人只有她自己。
她不敢抬头看皇上,恐惧到极点。
“你当真没说谎?”
“臣妾没有,皇上,臣妾说的都是实话。”
康熙抬起她下巴,盯着这人,“你要看着朕的眼睛再说一遍,如若你说谎,朕便会株你九族,你阿玛等人都会被朕处死,朕最后问你一遍,佟贵妃当真在进宫后还跟谢元玉有私情吗?”
“皇上,臣妾不敢说话,臣妾亲眼所见。”
康熙见她没有眼神躲避,语气肯定,不似在说谎,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相信谁,到底是谁在说谎。
康熙可能也没想到一个求生的人激发出来的求生欲会让人无比坚定,一条路走到黑,对红叶而言,她已经不可能再改口,只能继续撒谎,而且要让皇上不能生疑,所以她克服内心的恐惧迎上皇上杀人般的目光,说出这句话。
皇上还是暂且放过她,让她滚,她起身往外走,强撑着身子走出乾清宫,走到通往东六宫的甬道时,她才扶着红墙,脚软到走不下去了。
“小主……”
“海棠,什么都别说,闭紧你的嘴。”
红叶露出一抹凶狠强势,难得拿出主子的架势对海棠这么说话,她已经不奢望得宠了,她只希望能活着,不牵连到她的家人,要活着,她只能继续污蔑二小姐,不然皇上察觉到她说谎,她怕是活不到明日。
而二小姐是贵妃,又有佟家撑腰,皇上对二小姐的情意又非同一般,哪怕是皇上认为二小姐跟谢太医有私情,这都快一年了,二小姐并不受影响,依旧稳坐贵妃之位,皇上之后还多次去承乾宫,说明哪怕被她污蔑,二小姐也不会死,但她就不一样了,一旦皇上发现她说谎,她必死无疑,所以她只能对不起二小姐了。
缓了一会儿后,红叶才带着海棠回延禧宫。
……
康熙这边尽管对佟佳氏跟谢元玉的事还抱有怀疑,目前只确定的是两人在佟佳氏进宫前的确有过一份处在萌芽中的感情,不过因为佟佳氏进宫后便断了,至于两人在进宫后有没有藕断丝连,甚至还发生过关系就没法确定,谢元玉哪怕是受刑也没承认,而佟佳氏亦没有承认,只有一个罗庶妃的说辞,此人既然已经背叛过佟佳氏一回,她说的话也不是十分可信。
其实康熙知道他的内心已经偏向佟佳氏,既然误会,佟佳氏近一年对他的冷淡也情有可原,他的确没有完全相信她,至于谢元玉的死,他并没有后悔杀了谢元玉,只不过对于佟佳氏这种良善,喜欢抄写佛经的人而言,她大概是信奉不杀生之类的原则,她有慈悲之心,人命对她而言都是可贵的。
之后几天,康熙每日过去承乾宫,佟佳氏对她依旧冷淡,不像以前那样对他主动,而且他发现佟佳氏又改回吃素了。
十二月二日,康熙看完折子后又摆驾过去承乾宫,在承乾宫前院见到悫靖跟温恪,他想起前几日佟佳氏过来乾清宫时便是为了找悫靖,他便问了一句那日悫靖从乾清宫离开后去了哪里。
“皇阿玛,我听闻弘晖生病了,我出宫去四哥那了,当时四哥刚准备回府邸,我一时着急坐上他的马车,忘记跟佟姨说了,是我不对,我已经跟佟姨道过歉了。”
康熙晓得胤禛的大儿子经常生病,不过悫靖出宫不告诉佟佳氏,让人担心也该被骂,他让她下次不要再这样,出宫可以,但是不能擅自出宫,而且不能去太久,不然以后他不让她出宫了。
“我知道了,皇阿玛,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悫靖乖乖认错,在皇阿玛面前,她是不敢反驳的。
康熙说完后才准备进去找佟佳氏。
“你们家主子呢?”
“娘娘在佛堂前念经。”
康熙听完后皱眉,佟佳氏吃素也就算了,她原先就喜欢吃素,怎么如今都开始念经了,她屋内还特意隔出一间小佛堂,他进去后果真见到佟佳氏跪在蒲团上,正对着佛龛,十分虔诚地念经,那样子仿佛要遁入空门了,透着无情无爱,无欲无求的样子。
“贵妃……”
林翡儿听到皇上的声音,侧目看过来。
“朕还没用膳,你陪朕用膳吧。”
林翡儿站起来,揉了揉自己发酸发麻的膝盖,淡淡说了一个好字。
康熙见到她弯腰揉自己的膝盖,不知道她跪了多久,她若是日日跪,这膝盖哪里受得了,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日日都这样跪?”
“臣妾没跪多久。”
康熙大多是傍晚过来,不知她白天都做了什么,只知她偶尔抄写佛经,今日是头一次见她念经,别人可能是大师说一句才跟着念一句,或是拿着经书念,可她念的时候连经书都没拿,却能将经书的内容念出来,可见她对佛经已经了如指掌,滚瓜烂熟,他竟不知道她对佛法了解得这么透彻。
“你身子本来就弱,若是跪久了,膝盖伤着,你到时候又要受罪了。”
林翡儿听着皇上说的话,他语气里有着对她的担忧,她冲他笑了笑,“皇上,臣妾有分寸的,皇上不必担心。”
康熙原本还想说什么,不过见佟佳氏难得冲着他笑,他又把话吞回去,他觉得佟佳氏对他态度上有所软化,他这些日子的付出是有回报的,他牵着佟佳氏的手,跟她十指紧扣,她的小手包在他掌心里。
“朕就怕你没分寸,你宫里那些人也管不了你这个主子,真跪伤膝盖就不好了,你这佛经是非念不可吗?你念佛经是为了什么?”
“祈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世上没有杀戮。”
“世上怎么可能没有杀戮,有人在的地方就可能有杀戮,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弱肉强食,交相更替,这世间向来如此。”
“所以是祈求祈愿。”
“好啦,你别想太多,好好地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这些事情交给朕烦恼才是,朕才是一国之君。”
林翡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让如春去传膳。
悫靖跟温恪两个小丫头不愿意跟皇上坐在一块用膳,觉得规矩多,她们推脱说不饿,然后又去玩她们的,皇上说悫靖被她养得只顾着玩乐了。
“臣妾倒是想让她考取功名,这不是没有机会嘛。”
古代对女子的训诫不就是为了让她当贤妻良母,考取功名,在外面有一番事业都是男子的事,悫靖是大清的公主也不例外,她不能像阿哥们在朝堂上做事,所以只能是玩乐为主了,趁着她还没嫁人,林翡儿的确想让她玩个够,不然等嫁人了要被拘在后宅,人生才是真正的无趣。
“她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怎么考取功名?”
“她要是能考,说不定就能背下来了。”
“你这是歪理。”
“皇上说不过臣妾就说臣妾说的是歪理。”
康熙看着佟佳氏,她今日能跟他说这么话已经让他很开心,仿佛他们又回到以前,她眼里有他,他不由地搂抱住佟佳氏,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皇上,该用膳了。”林翡儿提醒一句。
两人坐在一块,林翡儿还是只吃素菜,不沾荤腥。
康熙想劝她吃点肉,又怕他们刚刚融洽和谐的样子又消失了,于是便没有开口劝她。
饭后,康熙留下来睡个午觉。
佟佳氏说她要给胤禛还有悫靖弄一件新冬袄,过年的时候穿,她没跟他一起午歇,等他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后依旧见到佟佳氏坐在铺炕上专心地缝制新衣,她眉眼温柔似水,对手上的新衣倾注了爱意。
“你为何不给朕弄一件?”
“皇上不缺。”
“他们也不缺。”
“皇上若是想要的话,臣妾也可以为皇上缝制一件。”
康熙撇嘴,他要的是她主动想着他,而不是她被动,应他的要求才给他弄一件,他又不是真的缺这一件冬袄,莫名的,他有些不开心,佟佳氏这明显是心结还没解开,还在怪他。
他以为他们回到以前,但实际上没有。
“贵妃,你过来。”
“怎么了?”
“朕突然想要了。”
“哦。”
康熙见到佟佳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走了过来,她神情并没有太多欢喜,以前的她要么会害羞,要么佯装生气地瞪他,说他两句,如今通通都没有,像是一个泥菩萨,任由揉捏,收起自己的性子,完全顺着他,连跟他争辩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喜欢这样的佟佳氏,仿佛在她眼里,他跟旁人没什么不一样,应该说连旁人都不如,她的喜怒哀乐不再因他而起。
“你在上面。”
“哦。”
“不许哦。”
“皇上,你怎么了?”
康熙盯着佟佳氏,忍不住问道:“你还爱朕吗?”
“皇上为何会这么问?”
“朕已经感觉不到你的爱意了,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朕杀了谢元玉?”
林翡儿觉得该恨皇上的人是谢元玉,她没什么恨不恨,她已经通通都放下了,爱与恨都放下了,若是可以,她都想遁入佛门了,伴着青灯古佛走完一生,只是她还是佟家的女儿,还是贵妃,世俗不允许她这般任性。
她对皇上没有爱,也没有恨,更没有怨,她只当是修行了,完成人跟人之间的修行,她会以最平和的心态对他,不争不吵,他们和谐相处。
“皇上,说这些没有意义,谢元玉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臣妾没有恨皇上,皇上不必多想,你不是想要吗?臣妾可以给你啊。”
说着她准备褪去衣裳,却被皇上抓住手,她疑惑地看向皇上。
“朕想要的是你心甘情愿,是你满怀欢喜跟朕做这事,而不是你完成朕给你的指令,你若是不爱朕,就不要跟朕做事,朕不稀罕你的顺从。”
“如何算是爱呢,臣妾喜欢世间万物,包括皇上。”
“朕要的是你独一份的喜欢,独一份的爱。”
林翡儿不说话了,她独一份的喜欢,独一份的爱已经没了,失去的东西回不来,连她自己都没法找回来,所以她恐怕没法给到他。
康熙见她不说话,更生气了,她果然不爱他了,知道这个事实的他眼里闪过寒光,不行,他还是要她爱他,她怎么能不爱他,她可是他的嫔妃,他抓着她的手,将她放倒在床上,强势凶猛的吻落下来,他收回先前说的话,她越不爱他,他越想要跟她做遍最亲密的事,只有这样,他才痛快。
她也许能控制她的心,但控制不住她的本能,就像人被打会痛一样,他要勾起她的情.欲,勾起她身体本能的反应。
“你必须爱朕!”他恶狠狠地说。
林翡儿的确被勾起来几分欲.望,被吻到嘴唇发麻,甚至觉得口舌干燥,至于他说的爱,她此时没空理会,尤其是面对一个发疯的人,她只顾着招架了。
到后面,他说了什么,她几乎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她想喊停的时候,他不让,捂住她的嘴,只顾着发泄。
前几日,他还是很温柔的,跟以前一样,可现在的他又变了一个样,其实强势霸道才是真正的他,他的性子里是有不容拒绝,说一不二的专横。
可她爱上的人是温柔的,偏偏温柔只是他的伪装。
林翡儿到后面真是有些疼了,尤其是他还咬人,事后,她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
他自己还气呼呼地离开承乾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他了。
……
年前,除夕前一天,宫里传来好消息,襄贵人怀孕了,一个月有余。
林翡儿就让汪德全给襄贵人送去一匹好料子给她贺喜,过一会儿,襄贵人过来专门给她致谢。
襄贵人很年轻,过了年才十七岁,这么年轻稚嫩的女孩子难看不到哪里去,她长相清秀,像是冬日里的百合,气质里透着一股纯洁清高,算得上是个小美人。
“妹妹好好养胎,缺什么跟荣妃跟恵妃说,一匹料子不必亲自过来一趟,你身子要紧,这冬日严寒,路也不好走,你回去的时候要当心一些,走慢一点。”
“妹妹知道了,多谢娘娘提醒,那妹妹先回去了。”
“嗯,慢走,本宫就不送你了。”
绿枝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襄贵人长得很好看,林翡儿赞同地点头,说道:“襄贵人好看,而和贵人可爱,皇上是个有福气之人。”
“襄贵人也很有福气,进宫才半年就怀孕了,真是快啊,比当初密嫔还要快。”
“越年轻越容易怀上。”
绿枝忍不住看向自家娘娘,其实后宫还是娘娘最得宠,尽管娘娘这阵子跟皇上闹别扭,可皇上还是愿意过来承乾宫,偏偏娘娘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如今娘娘也不年轻了,在宫里待了快二十年了,怕是想生也生不了,正如娘娘所生,越年轻越容易怀上,宫里怀上皇嗣的小主都是年轻的小主,不到二十岁,进宫多年的小主已经鲜少有人怀孕了。
“希望襄贵人这一胎能顺利诞下,别又突然小产了。”
“希望吧。”
说起小产,林翡儿收到信,给温答应接生的的产婆已经找到人了,只是隆科多怕打草惊蛇,就没有鲁莽地上前直接把人带走审问,而是让人盯着,再安插人过去跟产婆混熟,试图从她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她怀疑宫里那些位份不高的小主小产都是一人所为,那人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让那些小主生下孩子,做过那么多次而不被察觉,此人肯定相对谨慎,加上那些小主本身位份不高,也不算上得宠,自然也没有深究她们小产的原因。
皇上只希望后宫和谐,只要事情不闹大,又无实质性证据,皇上也不会管,谁让他的孩子多,管不过来。
那人究竟是谁?也许只能等从产婆那撬出什么才知道了。
“娘娘,皇上过来了。”小才子进来通报。
林翡儿只有一个想法——-他怎么又过来了,皇上不知道发什么疯,时不时过来承乾宫,一遍又一遍问她爱不爱他,她说爱,他也不高兴,说不爱,他也不高兴,反正就是想折腾她,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怎么还热衷这事,热衷就热衷吧,其实他已经不像是年轻的时候那么威猛,所以更多时候他是用手,手就比较有劲了,不会突然没劲,可是就是弄得她很烦躁。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他做这些事,因为多了很容易腻,偏偏这人发疯,根本不理会她的拒绝,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好性子的人,也打算跟他好好相处,只是他好像是故意的,故意把她激怒。
她见到皇上进来也没有向他行礼。
“备水,朕要先沐浴。”
“皇上,臣妾来月信了,皇上还是请回吧。”
“当真?”
“自然是真的。”
“你的绿头牌在上一年撤下去后就没有再挂上去,所以朕也不知道你月信来没来,你没差人过去告诉敬事房的人。”
林翡儿看他一眼,她绿头牌的确一直没挂上去,但也不耽误他过来呀,他是皇帝,想去哪就去哪,明知她的绿头牌没挂上去,依旧还是过来承乾宫,他这话里话外仿佛在怪她没把绿头牌挂上去,她不挂上去的意思还不明显嘛,她就是不想侍寝啊。
“皇上,臣妾这绿头牌挂跟没挂如今都没区别,皇上,臣妾没有说谎,臣妾今日真的来月信了,皇上去找别的小主吧。”
“朕今日不闹你。”
林翡儿不耐烦地皱眉,承乾宫是不欢迎他,他怎么就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非要她把话说得清楚直白是不是,还是他故意的,就是要折磨她,以折磨她为乐。
“呵呵……”康熙见到佟佳氏脸色微愠,他轻笑出声,她先前那副泥菩萨不悲不喜的样子,他不喜欢,他还是喜欢看到她有喜怒哀乐的样子,他晓得他弄得她烦了,只是烦他总比没情绪来得好。
林翡儿真想一个茶杯给他丢过去,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激怒她对他有什么好处,她努力让自己别生气,出声道:“皇上,你还是赶紧走吧,臣妾今日第一天来月信,心情正烦躁着,臣妾怕做出什么举动惹恼皇上。”
“朕不怕,朕今晚就留在这了。”
行吧,他爱留就留,林翡儿不再跟他说话,天已经黑了,她也用过晚膳了,这么冷的天,她也不打算沐浴,她直接回床上躺着,趁着他沐浴的时候,她直接睡过去就行。
只是她没那么快睡着,过一会儿,人已经洗完澡过来了,头上又变得光秃秃的,估计是刚剃了头,在年前剃头迎接新的一年。
皇上真的老了,她也老了,眼角的皱纹骗不了人。
“盯着朕做什么?”
“皇上,你老了。”
康熙一愣,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他老,这是忌讳,那些臣子哪一个不是说他正值盛年,只有佟佳氏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估计是他这阵子真的把她惹恼了,她生气了就开始用言语攻击他,他的确老了,他都登基四十年了,他又比她年长十几岁,对她而言,他算得上老人了,他发现自己老的症状之一就是他雄风不再,有余心而力不足,这一点,佟佳氏最能体会,他也不怕她笑话,在她面前展露弱点不算什么,他也只在她面前展现。
“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哼,臣妾说的是实话。”
“实话你也不能说,尤其是不能当着朕的面说。”
林翡儿又继续冷哼一声,并不怕他怪罪。
第140章
康熙也没法跟她生气, 她就仗着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她是恃宠而骄,他很快上了床,本来两人一人一床被子, 可是他钻进她那床被子里面, 被她在被子底下踢了一脚。
“好啦, 别闹,乖乖睡觉,朕今晚不动你。”
林翡儿也懒得跟他多说什么,这人油盐不进,根本不管别人的意愿, 她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很快又是新的一年,你别跟朕生气了,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林翡儿没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 她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皇上已经离开承乾宫了。
又是一年除夕, 这年除夕, 太后生病,没有参加除夕宴, 只有皇上跟后宫小主嫔妃, 还有留在皇宫里的阿哥格格参加, 筳宴结束后,她们各自回宫。
林翡儿回到承乾宫便给承乾宫的奴才分发过年的赏银, 年前一向事多, 忙前忙后的,奴才们早点领了赏银, 也能早点歇息,明早还要起早。
她自己在傍晚就歇下了,难得皇上没有过来,而悫靖闹得要跟她一起睡,她们没有守岁,到了戌时初后,承乾宫就很安静了,而宁寿宫此时反而灯火通明。
……
康熙在除夕宴结束后过来宁寿宫,跟太后问安,也见到娅芬,娅芬会在除夕当天过来太后这,他并不意外,娅芬很小就进宫了,进宫后也很黏太后,过年的时候,娅芬会过来宁寿宫,在宁寿宫歇下。
他在太后那喝了一杯茶,刚准备离开宁寿宫时见到娅芬戴着面纱走过来,娅芬自从脸上留下伤疤后,见到他的时候总喜欢戴着面纱,不过他今日瞧着娅芬有点不一样,面纱之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今日好像格外好看,眼波流转。
“皇上,你可是累了?要不你就在宁寿宫歇下吧。“
康熙今日忙活一天,的确有些疲惫,也的确生出不想离开宁寿宫的念头,他点点头,之后被娅芬领着到厢房里面。
“皇上,你在这里歇息吧,明日会有人叫皇上起来。”
康熙拉住娅芬的手,很快把她带到床边,压着她,眼眸里已经染上欲.望,还觉得浑身燥热,他晓得面前的人是娅芬,他迫不及待地想揭开她的面纱。
“皇上,别,留着臣妾的面纱吧,臣妾服侍皇上。”
很快,两人纠缠在一起,康熙紧紧搂着娅芬,闻着她身上女子的芬香,起起伏伏。
梁九功等人在皇上拉宣常在的手时,已经退出房间外,他们在外面候着,梁九功也让宁寿宫的人去备水,可能等会要用得到。
不知过了多久,梁九功以为里面没动静了,可是又忽然传出动静,他晓得皇上不喜欢别人打断他,但皇上没歇下,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能歇下,万一皇上叫他们呢。
只是时辰真的不早了,皇上明日还要起早拈香起笔写福字,到时候要送给各位大臣,皇上为何今晚折腾这么久,梁九功耳朵贴着门,听到里头的动静,不由皱眉,皇上很少有这么折腾的时候,在佟贵妃那都不会这么折腾。
梁九功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皇上其实很少在宁寿宫过夜,更别说在除夕夜了,宁寿宫虽然离乾清宫比较远,不过再远,皇上不用走回去,而是坐轿,皇上真那么累的话,坐轿辇也是可以回去的,没必要在宁寿宫留宿。
他也不敢进去打扰皇上,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安静下来,他虽然没有听到皇上叫他,不过他还是进去看一眼,皇上跟宣常在已经歇下了。
主子都睡下了,他们也没法叫水了,只能先这样了。
梁九功也被宁寿宫的人请去隔壁梢间歇息,不过他念着差事,歇息的时候没有真正阖眼,到了四更天便起来了,准备过去叫皇上。
皇上还在熟睡,他轻唤一声,皇上没有动静。
昨晚折腾那么久,怕是皇上也累着了,只是大年初一,皇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仅要祭祀,还要接受朝贺,不能误了时辰,梁九功不得不再唤几声,声音放大。
唤了好几声后,宣常在先醒了,之后皇上才起来,梁九功立即让人上前伺候皇上,好不容易让皇上从宁寿宫离开,坐上轿辇,皇上突然问一句为何他昨晚会在宁寿宫。
梁九功愣了一下,是皇上要留下来的,怎么还问他,他以为皇上刚睡醒,又没睡够,人其实有些迷糊,他说皇上昨晚累了,便选择在宁寿宫歇下。
“嗯。”
皇上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到了乾清宫后,梁九功就跟黄秉忠交替差事,白天轮到黄秉忠伺候,他昨晚熬了一夜,得回去歇息了。
大年初一,宫里里里外外都有鞭炮声,不过梁九功在这种鞭炮声中也睡得很熟,毕竟他也一把老骨头了,不像是年轻的时候那么难熬。
到了申时,晌午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梁九功才起来到乾清宫当差,皇上这会也忙活了一个上午,此时正在歇息,明早还要到天坛祭天,过年头几天,皇上都是比较忙的,人一忙就容易疲惫,所以头几天,皇上也很少翻牌子召人侍寝。
只是令梁九功没想到的是,到了傍晚,皇上出乎意料地让人召宣常在过来侍寝。
宣常在已经也已经很久没有被皇上宠幸了,皇上怎么突然又看上宣常在了,梁九功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让人召宣常在过来侍寝。
今晚皇上虽然比昨晚要少折腾半个时辰,不过还是比往常要久。
令梁九功更加想不到的是接下来几天,皇上都召宣常在侍寝,好在到后面几日,皇上不会持续折腾那么久,一般在半个时辰内结束。
……
皇上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召寝都被后宫的人盯着,皇上在新年头几天连着召宣常在侍寝的事很快就传遍后宫,不少人觉得惊讶,毕竟宣常在已经很久无宠了,怎么一下子就复宠了。
林翡儿自然也听到这个消息,宫里的事情,汪德全他们都会去打听,再由如春她们当成八卦一样告诉她。
如春边纳鞋底边说道:“这事奇怪,宣常在什么时候这么得皇上青睐了,连着侍寝六天,这种殊荣,后宫已经很少有人有了。”
“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说说就行了,别到处说。”
如春笑道:“娘娘,这宫里都快传遍了,奴婢不用到处说都有人知道。”
绿枝在一旁也接着说道:“宣常在侍寝那么多次,不知道她会不会像襄贵人那么幸运可以怀上皇嗣,襄贵人得宠的时候都没有一连侍寝六天。”
林翡儿只低头专心弄她的香囊,她准备放些干花进去,到时候挂在床头,睡觉的时候便能闻到花的香味。
……
宫里人对宣常在忽然这般得宠感到奇怪,连康熙知道自己连着六日召娅芬侍寝也觉得奇怪,他觉得自己这几日好像对娅芬着了魔一样,心里只想着她,还很想让她侍寝,见不到她还会觉得不舒服,有些难耐。
他知道自己对娅芬其实没有太多感情,若换成是佟佳氏,他都不会那么怀疑,于是他叫来几个太医,把自己这几日的异样还有症状告诉太医。
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病因,都上前给他把脉,把完脉之后说他的脉象有些急促,但也属正常现象,人的脉象时快时慢,兴奋的时候会快一些。
说到兴奋,康熙是觉得自己有些兴奋,欲.望比以前强烈,若是不召常在侍寝,他还会觉得难受。
四十岁的江太医问了一句:“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皇上是只对宣常在有这样的感觉吗?皇上若是召别人侍寝呢,不是宣常在,皇上还会觉得兴奋吗?”
康熙挑眉,他内心隐隐希望是娅芬侍寝,而非别人,他只希望碰触到娅芬,被这么一问,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他对娅芬的感觉不大正常,这几日,他似乎对娅芬异常迷恋,甚至有一种上瘾的感觉。
“朕这是怎么了?”
“皇上,微臣觉得皇上的症状像是中了勾魂散。”
“什么是勾魂散?”
江太医解释一遍,这勾魂散是民间一种催.情的药,喝下这种药的人会对身上有同样气味的人十分迷恋,只要那人将勾魂散往自己身上涂抹上一些,而喝下勾魂散的人便会自动地被那人吸引,对那人产生平时没有的情愫,甚至还会生出很多欲.望,被那人吸引的同时还会想跟对方纠缠在一起,直至这勾魂散在体内散去。
“除了这些,对身子还有什么害处?”
“会让人的身子变成外强中干,等于是提前耗掉人的精力,等这勾魂散在体内散去后,人会觉得十分疲惫不堪。”
江太医说的完全符合他的症状,他怕不是真的喝下那勾魂散了,康熙眼神变得冷沉,再联想到自己是在宁寿宫出的事,这跟太后逃脱不了干系,他记得自己除夕那日在太后那喝了一杯茶。
“如何才能解掉这勾魂散?”
“若是服用的量不多,其实过几日,它便会自动在体内散去,这不需要什么解药,只是需要时日,皇上不继续误服的话,三五日这种强烈的迷恋感便会慢慢褪去。”
康熙看向江太医,他竟不知道江太医这么见多识广,他以前还没留意到这个江太医,他问他在太医院多久,听到十年的时候,他便立即升他为副院判之一,并且赏他一百两白银。
“谢主隆恩,微臣以后肯定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起来吧,你医术精湛,见多识广,朕提拔你是应该的,你往后只需好好当差即可,都下去吧。”
太医们走后,康熙便让人去把娅芬叫过来,等她过来时,他让娅芬走近,他将她扯进怀里,细闻她的脖颈,江太医说了这勾魂散其实没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反而有淡淡的香味,类似于百合的味道,他凑近一闻果然闻到类似百合的味道。
“你身上抹的是什么香?”
“臣妾身上没抹什么香,许是香囊的味道。”
“香囊给朕看看。”
康熙拿过香囊,拆开后里面装的是一些晒干的花瓣,其中就有百合,他把香囊还给她,摸了摸她的脖颈,随后盯着她的眼睛,“娅芬,朕这阵子频频召你侍寝,你是不是很开心?”
“臣妾当然开心,能跟皇上在一块,臣妾怎样都开心。”
“朕觉得朕这阵子离不开你了,你说你对朕下了什么蛊,让朕这么迷恋你?”康熙半开玩笑道,他刚说完就感觉到怀里的人后背僵了一下,他便知道江太医说的都是真的,他真想掐死她,竟然对他下药,怪不得他这几日觉得兴奋的同时又觉得疲惫,尤其是第二天醒来,他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她们这是想谋害他的命吗?
“臣妾被皇上召过来侍寝是臣妾的荣幸,臣妾愿意服侍皇上。”
“是啊,别人可不像你这样,朕如今觉得你这副身子好,好到朕有些放不开了,你把衣服脱掉吧,让朕看看你的身子。”
娅芬自然选择听从,当她把衣服全部脱掉时,只听见皇上突然说她这身子不好看,不是特别协调,甚至有点丑陋,被皇上这么一说,她不由地用双手环住自己的身体。
“朕突然觉得这身子让朕觉得有些恶心,你也让朕恶心。”
“皇上……”娅芬震惊地看着皇上。
“你的脸也让朕恶心,你脸上的伤疤跟你的人一样令人觉得奇丑无比,朕见了就倒胃口,幸亏你戴了面纱,朕不用见到你那张丑陋的脸庞。”
“皇上,你在说什么?”
康熙勾住娅芬的下巴,目光已经由迷恋变得凶狠,他嘴角划过一抹嘲讽:“朕说什么,你听不懂吗?朕说你让朕恶心,朕真该让人看看你这身子,是不是奇丑无比,你说朕让人进来通通都看看你这身子如何,朕让梁九功进来看看,他虽然为太监,但也是半个男人,你这么想侍寝的话,朕可以让人满足你,梁九功……”
娅芬顿时明白了,皇上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对他做了什么,在皇上喊梁九功进来时,她急忙把衣服穿上,手都在颤抖,只是梁公公进来得快,她衣服还没穿好,她只好跪下求皇上。
“皇上,你让他们都出去,臣妾知错了,还请皇上饶过臣妾。”
“说,你给朕下的是什么药?”
“是……是……勾魂散,不是毒药,只是催.情的药,对皇上身子没有害处的,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臣妾只是想要侍寝,想要一个孩子而已,臣妾没有要害皇上的意思。”
娅芬哽咽道,泪如雨下,手上紧紧抓着衣物遮挡住自己赤.裸的身躯,她见到皇上眼神狠厉地看着她,她不由觉得害怕,心里想着她真的完了,皇上以后不会再召她侍寝,还会厌恶她,说不定还会将她处死。
“皇上,臣妾知错了,还请皇上原谅臣妾,臣妾一时糊涂。”
“此事是皇额娘教你的?”
娅芬犹豫,然后否认道:“不是的,是臣妾一人所为,跟姑姑无关,是臣妾自己的注意,姑姑并不知情。”
康熙嘴角微微一勾,太后怎么可能不知道,那茶水可是太后让他喝下的,他以为太后安分这些年,已经歇了所有心思,没想到她还敢算计他。
康熙气得一脚踢开娅芬,让她赶紧滚。
娅芬还想说什么,为姑姑求情,只是见到皇上那可怖的表情,她便不敢多说,只匆匆穿上衣服,羞愧地离开乾清宫。
其实姑姑也是为了她好,姑姑说她时日怕是不多了,怕她走后,她一个人在宫里孤单,若是有一个孩子陪在她身边,她往后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姑姑原本不想让她知道,只是被她不小心听到,她追问之下才得知姑姑有这个计划,那勾魂散的确不是什么毒药,只会让人产生一些欲.望而已,过几日便会没事了。
这勾魂散知道的人不多,她以为皇上不会那么快察觉,没想到年还没过,不到十日,皇上就察觉到了,她有些委屈,若是皇上宠幸她,姑姑也不用想出这种办法,铤而走险地帮她。
想到方才那些奴才的眼神,还有皇上说她恶心,她顿时产生想死的念头,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她几乎是快步走回宁寿宫,她得把这事告诉姑姑,皇上已经发现了,她得让姑姑有个准备。
……
康熙是隔了好几日,觉得那勾魂散在他体内散去了,他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而不是继续被欲.望操控,神志清醒才过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皇额娘吉祥。”
“皇上请坐吧,给皇上上茶。”
康熙看了那杯茶水,没有触碰,他看向太后,他自认他这个儿子当得已经尽职,她虽不是他生母,但他处处敬重她,可是换来的是她的算计。
“皇额娘,儿臣做错了什么?”
“皇上什么都没做错。”
“那为何皇额娘要这样对儿臣,儿臣对皇额娘不够孝敬吗?”
礼数上,皇上做得不错,每隔几日过来请安,宁寿宫向来也不缺什么,有新鲜的水果上贡,皇上也会记着她,让人送过来一些,只是她知道皇上对她这个太后只是礼数上做得不错,实际上他们从未亲近过,他也从未把她当真正的皇额娘。
这些年,皇上对科尔沁部的漠视,她也看在眼里。
“皇上,你很孝敬,是哀家错了,希望皇上不要牵连娅芬,此事是哀家的主意,哀家只是想让娅芬侍寝,想让她怀上皇嗣,哀家老了,没几年活头了,哀家怕娅芬在宫里寂寞,想让她怀上皇嗣,有个孩子伴在身边,哀家并没有要害皇上的意思。”
“想要个孩子?”
“是,哀家只是想让娅芬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康熙轻笑,看着太后缓缓道:“她怕是永远都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太后凝眸,“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朕说宣常在永远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怀孕的。”
太后心里一紧,皇上说得这么肯定,难不成是娅芬身子出了问题,哪怕是她侍寝了,她也不可能怀孕,想到之前娅芬不是没侍寝过,只是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她忽然偏头看向皇上,“皇上,是不是对娅芬做了什么?”
“不是朕,是皇额娘。”
“哀家做了什么?”
“皇额娘宫里常点的藏香里面含有麝香,只要宣常在过来宁寿宫,而皇额娘又把藏香燃上,她便会吸进含有麝香的香味,日积月累,那麝香在体内累积,她已经不可能再怀孕了。”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左手捏着炕几的几角,那藏香是她最喜欢燃的香,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喜欢点上藏香,不知道点了多少年,那些香都是内务府那边送过来给她的,不说内务府,整个皇宫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下,送人送来含有麝香的藏香过来对皇上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娅芬在宁寿宫待得多,长年累月,娅芬不知道吸进去多少麝香,那身子怕是早就不能怀孕了,哪怕是侍寝了也不能怀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宣常在小产后,朕意识到朕不想让她生下阿哥,那毕竟流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脉,朕不能让科尔沁部在大清盘根错节,掣肘威胁大清的江山,朕也无需拉拢他们,朕不想看到博尔济吉特氏再大权在握,从那个时候开始。”
娅芬小产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皇上从那么早就开始筹划了,太后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是不是娅芬小产也是因为皇上,是皇上害得娅芬小产?”
“是朕,朕说了朕不想让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生下阿哥。”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这么多年她以为娅芬是被宫里哪位小主害得娅芬小产,没想到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皇帝,是皇帝不想让娅芬生下孩子,虎毒不食子,皇帝竟然狠心杀了自己的孩子,就为了不让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生下阿哥,他不想让科尔沁部再壮大,不想大权旁落,不想被掣肘,不想像清太宗还有先帝那样需要拉拢科尔沁部让娶了她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封她们为皇后,说到底皇帝就是不想让别人威胁到他的帝位跟江山。
面前的人真的是皇帝,权柄在握,她忽然明白太皇太后的话,皇帝他已经成了雄鹰,他不折手段也要坐稳这江山,除掉不稳定因素,不被任何人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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