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
后半夜时分, 酒妩身上又开始发热,她翻来覆去得睡不着,肺里和喉管里面干痒难忍。
她翻过身,望着对面床的方向, 眼前一团漆黑。
寻弋应该已经睡着了, 除了呼吸声,她没有听到一丝其他响动。
酒妩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 照了个光, 放在床头柜上。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坐在床头慢慢地喝。
一杯喝完, 她身上也出了点汗,又拢着被子,钻进床铺里继续睡。
然而, 缓解只是一时的, 发热肺痒的不适感依旧在折磨着她。
一整夜过去,酒妩也没怎么睡好,凌晨五点过一刻,她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把窗户开了小半扇, 呼吸冷空气, 出神发呆。
等到六点钟,天际一线, 蒙蒙雾亮。
楼下的松林旁, 花坛边,已经有很多人在早读学习, 图书馆也开了, 做早点的小店冒出雾白的热雾。
酒妩实在待不住,干脆穿好衣服出门, 想着去食堂买两份早点,等会儿他们可以一起吃。
她坐电梯到一楼,一楼食堂大厅里的早点店已经开了四五家。
酒妩走到一家卖馄饨的小店前,“老板,两碗馄饨。”
老板娘是一个中年阿姨,面善慈爱,口音偏南方,听起来糯软和善,“要大碗还是小碗?”
酒妩说:“一个大碗,一个小碗。”
老板娘回头看了一眼锅,“好,要等一下可以吗?”
酒妩:“可以的。”
后厨的员工紧赶慢赶的包馄饨,老板娘拎着大勺在等锅热。
她看了看酒妩,以为她是北邮大的学生,便开口随和的跟她搭起话,“你起这么早,起来学习啊?”
酒妩笑笑说不是。
老板娘:“一个人吃两碗哦。”
酒妩:“两个人,还有一碗给我……”
她顿了零点几秒,有点生涩地说出了那个称呼,“我,男朋友。”
说完这几个字,脑子里再联想到寻弋的俊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酒妩的牙根有点麻酥酥的,感觉像吃了一口蜂蜜糖,腻歪。
老板娘又看了看她,眼神微变,笑而不语。
等了约莫一刻钟。
老板娘做好两碗馄饨,打包起来一起给她。
酒妩道了声谢,转身往电梯走。
到了四楼,走到房间门口,她拿着房卡刚打开门。
某人恰好也在门口,似乎正要外出。
他看见是她,眸间闪过微末难以形容的情绪,就像被主人忘在家的巨型犬,看见忽然回家的姐姐,眼神黑深,
“你去哪了?”
酒妩扬了一下手上的东西,“给你买早饭。”
他抿唇默了片刻,微弓下腰,修长的手指拎过她手里的两碗馄饨,转身回房,把东西放在客厅茶几上。
酒妩换鞋进门,坐在茶几边上。
他看看她,问,“你怎么不叫我。”
酒妩从塑料袋里捞出小勺子,热气腾腾升起,扑了脸颊。
她温声回答,“你睡的香。”
寻弋:“你没睡好吗,起这么早。”
酒妩清了一下嗓,“嗯,有点。”
寻弋听她的声音,比昨天还嘶哑。
酒妩:“我今天下午还要回学校打针。”
寻弋:“抱歉,下午有事,陪不了你。”
酒妩:“我又不是小孩,打个针而已。”
他嗯了一声。
酒妩吃了几个馄饨,胃里热了之后,她就没那么难受了。
这里的包夜房比酒店的时间要短,早上十点之前要退,他们吃过早饭后,便直接退了房,他开车带她回学校。
车开到中区的停车场里,酒妩要下车。
他又锁了车门。
酒妩转过头,疑惑不解。
寻弋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她。
酒妩:“怎么了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大意是,小情侣之间,分开都要亲一下。
酒妩一时没反应过来,凑近了一点,仔细盯看。
然后,她抬起手,用拇指抹掉了他脸上的一点灰渣,“好了,没有了,快开门吧。”
寻弋:“……”
“嗯?”
酒妩疑问二连,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他无语地笑了,沉声说:“我是让你亲我一下。”
酒妩:“啊……”
“可是,我感冒了,万一传染你不好吧。”
寻弋看着她,也不给她开门。
酒妩心说,好吧。
她手扶着座椅,往前探身,在他的唇上轻碰了一下。
寻弋不太满意似的,这么浅的一个吻。
他大手扣着她的腰,不许她走。
酒妩在他耳边柔声地哄说,“下次再跟你亲深一点,我感冒没好呢。”
“乖。”
她是个傲娇脾气,置气起来,像个小孩子似的,但温柔御姐的一面,寻弋却很少见过。
恍惚的失神,他微微眯眼,竟然就沉浸在她那一声柔媚娇俏,又御姐味十足的“乖”里。
等他回过神来,酒妩早已经下车离开。
————
周末的医疗室里比周间更空荡,阴冷昏暗。
偌大的一间房里,只有两个人在吊水。
酒妩撑着脑袋,一台正在播放法治节目的老旧电视挂在墙上,她眼神虚空地看着屏幕。
角落里的老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子,已经眯着眼睛睡着了,呼噜声阵阵。
一瓶药,平均吊两个小时,两瓶药,就是四个小时整。
酒妩怕上午打针,中午吃饭没有时间,所以从他车上下来后,她径直先去图书馆里待了一会,然后才去食堂吃午饭,再到医务室挂了点滴。
针一打,瓶一吊,一待就是大半个下午。
酒妩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冰冷的板凳,和从窗缝里透过的刺骨冷意让她根本睡不着,只能干熬时间。
她摸出手机,百无聊赖的刷动态。
自从开学那场漫展去过一次后,她几乎没有再接线下活动,只有线上更一些零碎的短视频库存。
后台的私信已经攒了一大堆,很多小粉丝都在央求她,赶紧更新产粮,不准偷懒不营业。
酒妩回想,自己最近在工作上确实有些懈怠。
她手指微动,给桃子发去了一条消息,
——最近有空不,我想整套新行头。
桃子估计在工作,回她的速度有点慢。
五六分钟后,才递来一条回应,
——呦,你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了?
酒妩回:教资考完,我有空了嘛。
桃子:行吧,你想要什么衣服就跟我说,我去找一找,不行的话再去九月那边订做一套。
酒妩报了一个角色名和她的标志性服装。
这个人物正好最近大火,人气特高,很多圈里人都出过了她的cos,衣服不冷门,能做的人应该不少。
桃子说:我去打听一下,问问有没有你的尺码。
酒妩等了几分钟。
桃子回来说:我还是约九月订做吧,你的尺码不合适。
一般情况都是如此,买成衣的话,酒妩的身材很少能买到合适妥帖她的衣服。
因为她的腰是七八十斤的腰,胸臀的围度却很惊人,成品衣服到手,经常改得累死累活,结果还不如意,不如一开始就量体裁衣,贴身订做一套。
酒妩:那麻烦你了。
桃子:领助理工资,好歹要做事啊。你等一会,我现在问下九月,做一套大概什么时候能出。
酒妩:嗯。
半晌后。
桃子:她说两个星期左右能出,你订这套要出漫展吗?
酒妩:看情况吧。
桃子:十二月有个办粉丝见面会的机会,有兴趣不,展厅包地方,包办,你吭一声就行。
酒妩的粉丝体量大,在二次圈的活动场地里给她办一个粉丝签名会,肯定可以吸引不少人来,主办方当然愿意掏钱给她办。
然而,酒妩像以往一样,对该活动表示委婉拒绝。
她说:我社恐,还是算了。
之前她也有过几次可以办粉丝见面会的机会,也都被酒妩拒绝。
她不擅长和粉丝近距离接触,寒暄,交流,沟通,微笑,偶尔几回可以,时间长了,她这个i人只会受到重度社交伤害。
桃子:……
桃子:真不去?
酒妩:办多久?
桃子:你可以定时间,或者定人数,看你。
酒妩:不超过一小时的话,勉强可以。
桃子:应该没问题的,要是主办方那边同意了,就办,不同意我再跟你说?
酒妩思量一会,回了声嗯。
确实,她最近太亏欠粉丝了,心里一直在想着,找个法子补偿一下她们。见面会只要不开太久,她还是愿意去满足她们。
桃子:你这几天考完了,要不要出来玩?
桃子:冰雪乐园的滑雪场都开了,最近还办了活动,我看别人拍的视频都特别浪漫,雪中小屋,坐马车什么的。
酒妩:过一阵子可以,等我感冒好了。
酒妩和桃子他们也有好一阵没有见面,都是在线上交流,好容易最近考完教资,期末考试又还没到,时间空闲,是应该该玩就玩,该聚就聚。
桃子:你感冒了啊?
酒妩:嗯。
桃子:不严重吧?
酒妩拍了一张吊瓶的照片和一张医疗室的照片一起发给她,附言:不严重,药水吊完就没事了,就是无聊。
桃子:你这个体质还是注意保暖吧,大冬天的,跟个脆皮人一样。
酒妩发了一个表情包给她。
桃子:那周末约冰雪乐园,你,我,还有肖零一起。
经常出去玩的就是他们三个,偶尔一次两次,桃子会带圈里的其他朋友。
酒妩手指悬在屏幕前,不自觉地想起了某个人。
她抿唇停顿了一会,而后打出一行字,发送过去,
——我,可以带个家属吗?
桃子:你男票啊?
第一次,酒妩正式在她的朋友面前,没有推辞,没有含糊,直白的承认了他的身份,还有她与他的关系。
——嗯,我男朋友。
——你应该知道他,寻弋。
惊喜日
北城, 冰雪乐园。
白皑的厚雪铺在宽阔的雪场上,仿佛一块厚绒的羊毛毯,绒软干净。
淡金色的日光从天幕撒至山丘,再淌进整个覆雪的乐园, 使眼前的整片画面都好像在闪着凌凌银光, 亮眼通透。
桃子坐在休息区,脸上冻出了两块高原红。
她吸了吸鼻子, 冷空气顺势钻进肺腑。
她捏着杯子, 低下头, 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姜汤。
远处的雪坡上, 很多人正在滑雪。
踉踉跄跄,如她一般笨拙的人也有,玩高技巧的人也有。
桃子盯看了一会, 一个身穿蓝色滑雪服的人抱着雪板慢慢走了过来, 挨着她坐下。
她拉下口罩和滑雪镜,露出一张美艳清冷的小脸。
“怎么样,你腿还好吧?”
十分钟前,桃子跟酒妩一起滑雪, 由于她技术不太够, 没刹住车摔了一跤,腿有点扭到了, 幸好雪地里软和, 不比水泥地,她摔的也不严重, 只是正好她滑累了, 就说让酒妩先继续玩,自己退出去一会, 找点吃的喝点,休息休息。
“没事,我就是滑累了。”
“你喝不喝,这个好暖胃的。”
桃子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她。
酒妩:“你喝吧,我刚刚也摔了几下,有点反胃。”
桃子笑,“叫你要带单板,多难滑。”
话音落,她又喝了几口,把杯子放下,看向远处的一片巨型冰雕广场。
到了晚上,那里的每一座冰雕里都会亮起灯,届时多座精致雄伟的雕塑会汇成一座霓虹闪烁的梦幻之城。
桃子感叹:“再过两小时估计天就黑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景色,你不能跟你男朋友一起看。”
酒妩抿唇不言。
今天的约,她不是没有邀请过寻弋,但他说他赛车场那边有事,过不来,酒妩只好作罢。
桃子:“肖零也不来,唉。”
酒妩:“不来算了,我们自己玩。”
桃子淡淡嗯了一声,眼睛看着远处,默默愣了一会神。
她的视线似乎总定在一个方向,像是瞄准了猎物的射手,“我跟你讲,我刚才看见个外国小帅哥,我摔跤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笑,真的好帅好阳光。”
酒妩:“嗯。”
桃子:“然后,我现在又看见他了。”
酒妩:“所以…”
该说不说,桃子虽然喜欢磕cp,日常也玩乙游,看恋爱脑偶像剧,但就酒妩认识她的两年里,她一直是单身,身边甚至连个正经的暧昧对象也没有。
原因可能归咎两点,一是她年纪上来了,在北城生活工作,压力比较大,谈恋爱耗时耗力,没有虚拟男友舒服自在,二,估计还是因为她化妆专业毕业,对颜值要求比较高,也就是因为眼光高,所以才极少遇见合眼缘的。
桃子:“我们要不请他一起玩?顺便一起逛一下冰雕展什么的。”
“他一个外国人在中国,语言沟通又不方便,我们可以帮帮他嘛。”
酒妩看着她兴味浓重的双眸,里面仿佛闪着粉色爱心,她心说,你都表现这么明显了,何必再拿乐于助人当借口。
“也可以,反正今天一个男生也没到,正好找个伴。”
酒妩轻描淡写地说,语调里有些微置气的成分。
她知道,寻弋不是职业的赛车手,今天的比赛再重要不过是业余的赛事。
而且,跑一场比赛,需要一整天吗?
反正,酒妩听到他说不能来的时候,心里不太高兴,但跟他说“知道”的时候,表现的还是挺轻描淡写。
桃子一听她这话,不仅不反对,反倒支持她,有个志同道合的姐妹,让她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生出了底气。
她拉着酒妩的手,“正好,他还有个男生朋友,也好帅,我们可以拼一拼。”
酒妩被她拉着,往滑雪场出口走。
隔了老远,她就看见那两个外国人,确实长得精致漂亮,五官深邃,肤白胜雪,比女孩子还好看,身高也很高。
桃子有点儿紧张,像个青春期的少女一样。
她挨着酒妩耳边生疏地问,“能不能跟我们一起玩用英语怎么说?”
“can you play with me?”
这英语水准,真厉害了。
酒妩轻叹一声,跟她科普道:“他们一般用hang out ,或者hit up.”
“play是玩玩具那个玩的意思。”
桃子笑,“哦,那paly听起来好涩啊。”
酒妩:“……”
过了一阵,出了滑雪场。
桃子攥着她的手,拉着她去跟人搭讪,结果讲了几句才发现,那两个小哥哥是俄罗斯人,在中国留学。
他们的英语水准跟桃子差不多,中文水平倒挺高,除了一点口音,基本的沟通完全没问题。
桃子说,想跟他们一起逛冰雕展,互换一下联系方式。
两个小哥哥也挺热情友好,一口答应了她。
逛冰雕展期间,桃子本来是和酒妩挨在一起,结果这厮见色忘友,中途自然换了个站位,就一直和她的crush站在一块,把认生,社恐,重度尴尬症,多病集合于一体的酒妩和另一个男生丢在了身后。
酒妩装作若无其事,举着手机,一直拍冰雕,也不怎么说话。
旁边的人却时不时跟她搭话,用他别扭的中文,“你是,哪一所学校的学生?”
他留了微卷的金发,鼻骨和眉骨硬挺立体,眼睛瞳仁是深灰色,很特别,像冬天的早晨,雾蒙蒙的,却又很清冽通透。
酒妩回:“北城大学。”
他点点头,看着她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酒妩的眼睛眼尾是斜翘的,像狐狸眼又有几分丹凤眼的韵味,端艳柔媚,标准的中国式美人眼形。
她从小到大经常被人夸眼睛漂亮,听的多了,连害羞一下都不会了。
她言语客套地回说:“你眼睛也很漂亮。”
然后,就再没有对话了。
酒妩自己也发现了,只要和除寻弋之外的异性对话,她的身体和心里,都和人隔着一层冷漠的社交距离。
根本破不了冰。
走了好一阵,里面的冰雕场太大。
他们走的脚酸,还没到中心区。
桃子提议说,包马车坐到里面,里面视野好,可以看灯光演出。
其他三人也没反对。
马车一辆坐两人,一趟十五块钱。
桃子很自然地选了和她的crush坐一辆车,酒妩只能跟灰瞳小哥哥同乘一辆。
马车当然会摇晃,但坐上去,又比想象中的平稳很多。
随着马蹄踏雪,古朴的铃铛声响。
寒风渐起,撩乱她的长发。
“到了,就是这儿。”
车夫拉紧缰绳,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冰雕展中心区。
下了车,面前的冰雕建筑比起她们刚刚在外围逛过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周围有很多人都在仰着脑袋拍照,桃子也很兴奋,感叹今年的冰雕规模比去年大一倍,
“哇,这也太大了,好壮观,这跟冰雪世界的城堡一样。”
她扭头看着酒妩,“你看,像不像权游里的北境长城?快来,酒妩,我给你拍个视频。”
酒妩刚要给她回话,口袋里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寻弋打来的电话。
酒妩拿着手机,往旁边走了几步。
站定后,她故意又多等了十来秒才接起,语气微凉,踢着脚下的雪,
“喂……”
“你不是要比赛么,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听筒里,他那头的风声很大,像在野外。
“你现在在哪。”
酒妩有点莫名其妙,看着脚尖,“冰雪乐园啊,不是早跟你说过了。”
他又问:“冰雕展么。”
酒妩:“嗯,现在在展会里面,长城前面这一块。”
“怎么了?”
她以为,他问这么多是要过来找她,心里还有点儿在意起来,刻意把地点说的很细。
结果他笑笑说,“没什么,问问。”
酒妩:“……”啧。
“我挂了。”
他说,“先别挂。”
“你现在看着那个冰雪长城,我送你个惊喜。”
酒妩握着手机,抬起头。
她心说,他又不在这里,还能送什么惊喜?
等了十来秒。
冰雕长城从最远处,一节一节地亮起了赤色的灯光,一片朱红的古城墙之上,紧而又爆开无数缤纷绚丽的烟花。
四周的人皆惊呼起来,万众瞩目,看向天空。
眼前的盛景,仿佛让所有人都穿越回了唐朝盛世的夜晚。
酒妩仰着脸,眼睛看的出神,嘴上却吐槽他,“你时间卡的还挺准啊。”
寻弋:“……”
合着酒妩以为,是寻弋问了烟花燃放的时间点,然后特意掐这个点给她打电话,让她看,装作是惊喜。
听筒对面,传来他无语的笑声,沙沙的,痒耳朵。
他没有费心解释,只说,“你再等等。”
隔了一阵,等了许久的酒妩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还是那些焰火。
她脖子都仰酸了,不自觉地低下头,用手揉了揉后颈,不耐烦地小声喃喃,“什么啊。”
她正说着,身旁的人忽然发出炸裂式爆鸣。
等酒妩再起抬头时,已经错过了。
她愣愣地,看见四周的人都在惊呼,远处的桃子也兴奋羡慕的看着她,冲她打手势。
耳边,还有人在此起彼伏地问,“酒妩是谁啊?”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错过的烟花里,可能有她的名字,就像狗血偶像剧里演的一般,大楼上的led屏里,浮出某某霸总对某某娇妻的深情告白。
酒妩有点呆。
这说明,这场烟火,确实是寻弋特意为她准备的惊喜。
耳边,他的嗓音温哑,磁性,带着得意,
“怎么样,看见没?”
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在念叨她的名字,他们在好奇这个女生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酒妩?”
“不知道又是哪个霸总的小娇妻。”
“绝了绝了,出来玩也能被喂一把狗粮。”
“那个女生应该就在现场吧。”
“快找找附近,有没有特别漂亮的女生。”
听到他们的话,酒妩脸上有点儿烫了。
她把脸颊埋在围巾里,匆匆地往远处,人更少的地方走,逃离事发现场,
“我没看见,没注意。”她嗓音轻飘,空灵,却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她刻意克制的悸动。
寻弋啧了一声,能听得出来,他很有些憋闷,“你压根没看吧?我跟那冰雕展的老板聊了好久他才同意的,你看都不看。”
酒妩:“你给了他多少钱啊。”
他说,“挺多的,够在私人影院包年了。”
酒妩走到一面雪墙前停下了脚步。
她眼神微凉,小声地问他,
“那为什么,你自己不来呢?”
泡温泉
遥远的高架桥上, 大雪飘飞。
冗长的车阵旁,铲雪车正在急速运作,前方的路却迟迟没有推进。
他一身黑色冲锋衣,高皮靴, 一手插兜里, 站在落雪的栏杆前,望着远处的城市。
身旁也有许多被堵住的人, 从车上下来, 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踱步, 透气, 吹风。
本来给她订好的惊喜,可不仅仅是一场有署名的烟花。
“我来了,但大雪把路封了。”
寒风滚过, 寻弋回了她这样一句话。
也就是说, 他本来打算要来,之前说不来,也是为了来时给她一个惊喜,结果没料到, 暴雪封路, 惊喜也泡了汤。
酒妩抿了抿唇,“你现在在哪?”
他回:“五环路, 封高架上了。”
五环路已经在近郊了, 离冰雪乐园的直线距离也没多远,就是温度低, 加上还落大雪。
酒妩有点儿心疼他。
心疼了才没几秒钟, 只听见他吊儿郎当地遗憾感叹,“可惜了, 今晚下这么大雪,本来还计划跟你一起泡温泉的。”
刚冒出头的一点文艺浪漫情调,又被他这句荤话给搅没了。
酒妩:“……”
寻弋目瞳黑深,掏了根烟咬在唇间。
听见她没搭腔,他像开了个玩笑似的,轻描淡写道,“抱歉,当我没说。”
漫天飞雪,落雪无声。
远处,桃子和她的crush小哥哥正在贴脸自拍。
酒妩的手冰冷似铁,她吸了一口气。
自己也不知道脑袋里哪根弦搭错了,低声对他说,“其实你要是今晚能来,一起泡也不是不行。”
寻弋愣了一下,随即笑哼,
“你要这么讲,我走也得走去了。”
酒妩失笑不语。
挂断电话。
她其实也没把方才的话当真,学他开个玩笑罢了。
北城雪天封路,她刚上大学那阵子也遇到过,一般都得好几个小时才能通路,而且就算通了,堵车也要耗费时间。
放下手机,酒妩在长椅上坐了一会。
桃子又叫了两辆马车。
她把手举过头顶,遥遥冲她招手,示意她回程去吃晚饭。
酒妩拉了下围巾,站起身,抬脚往她那边走。
出了会展后,她们和两位帅哥告别,径直去了提前订好的餐厅。
其实,桃子本来是想请两位帅哥跟她们一起共度晚餐。
但她之前在网上预约时,因为预约的这家餐厅是网红店,最近冰雕展,来的客人爆满,她只订到了两人座位,临时要加位子或换座位,店里根本换不了,她不得已才打消了这个主意。
桃子幽幽看着窗户外面,似乎还在回味方才和crush相处的点点滴滴,“唉,早知道订另一家了,不然就能跟帅哥一块吃饭了。”
酒妩在烫杯子,没有讲话。
桃子转回头,握着热水杯,盯着酒妩的脸。
她回想到刚才在烟火秀中看见的一幕,感慨更深,
“太惨了,我的crush走了,你男朋友还给我喂狗粮。”
酒妩弯唇虚笑,平静地说:“有什么用,他又没来。”
桃子撇撇嘴,“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一会,服务员把烤好的鱼和蔬菜端了上来。电源在桌沿,靠酒妩那边,服务员给她们示意完如何调火的大小后,便推着推车,走向下一桌。
火三档,汤煮开只花了七八分钟。
桃子看着冒泡的红油汤,赶紧夹着蔬菜往里下。
热雾混着香味,四散开来。
桃子馋得直咽口水,刚还在说,男人,恋爱,狗粮,现在只说,“哇,好吃。”
她食欲大开,筷子不停。
酒妩却不怎么饿,吃了小半碗饭,和一点蔬菜和鱼肉,就再没动筷了。
桃子:“你这就不吃了?你这么瘦,还减肥。”
酒妩,“过了饭点,饿过了。”
桃子:“那我多吃点。”
酒妩嗯了一声,还帮着给她夹了几次菜,放到她的碗里。
口袋里,消息铃一响。
酒妩心中,也跳了下。
她摸出手机一看,
——我到乐园门口了。
——出来吧。
寻弋真能过来,她有些出乎预料,但又在她的期许之中。
她放下手机,立刻起身,“我临时有点儿事,你先吃吧。”
桃子看她要走,一脸懵逼,她忙叫住她,“等会儿,你去哪儿啊,外面冰天雪地的。”
她们今晚订了民宿,要在这乐园附近过夜,找地方还得要点时间,桃子很依靠她,怕她撂下自己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冰雪乐园。
酒妩:“我一会儿打电话给你。”
“他来了。”
————
风吹雪飘,冰风刺骨。
路灯下,她轻盈的声线碎散在风里,
“你怎么过来的,冷不冷。”
他身上落了雪,衣服和头发都湿了,眉眼之间有野性凛冽的风尘寒意,黑瞳微垂,锁着她。
酒妩站在他身前,围巾遮了大半张脸,露出精致的眉眼,像个白瓷娃娃,被寒风吹得脆弱易碎。
他默不作声地握住了她的手,揉了揉,“冷。”
“你抱抱我呗。”
酒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不。
她总是这样,只要不开口拒绝,就是愿意的意思。
他手上用了一点力气,拉着她往自己怀里的方向微微一带,酒妩就软进了他怀中。
他长臂一横,顺势单手圈着她的后腰,温软香玉抱了满怀。
隔着衣服,心里也暖烘烘的。
他坏笑,偏头又说:“我嘴也冷,你给我亲亲吧。”
酒妩软推了他一下,“喂。”
看她这么冷淡,寻弋手臂收紧,手掌隔着棉衣轻掐了一下她的腰,“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嘛。”
酒妩:“……”
寻弋:“我他妈走了好远的路,把别人的机车买了,骑过来的。”
酒妩:“好像是挺艰难的哦。”
寻弋:“嗯。”
酒妩:“可是我没刷牙,刚还吃了东西……”
她老想这些他一点都不在意的细节。
寻弋:“外面冷,先去住的地方怎么样?”
“今晚订了木屋,窗外下着雪,我们泡泡澡,睡在一起,多有情调。”
他说的是情调。
酒妩觉得,他满脑袋里想的可能是□□。
她别开脸,微停顿了片刻后,傲娇地接受了他的安排,“也行。”
反正,大雪封路,之前打电话她已经答应了他。
她本来也是要在这边过夜,只不过,从闺蜜两人房换成了情侣双人间,苦楚全让桃子一个人受了。
桃子吃完晚饭,苦兮兮地独自导航,回到了民宿里,打电话跟酒妩鸣不平。
“重色轻友啊这是,没想到啊,你也有重色轻友的一天。”
酒妩:“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你现在到民宿了吧。”
桃子:“嗯……”
“唉,环境还凑合,就是浴室有点简陋。”
酒妩:“嗯,那就好,注意安全,我明早去找你。”
桃子:“你今晚真跟他住啊,你们临时订的房吗?”
酒妩坐在沙发上,环视一圈,这间房内的装潢就像童话世界里的森林木屋,温馨又精致。
她刚才转了一圈。
室外的温泉池四周都是玻璃,可以近距离赏雪的同时泡温泉。
晚上睡觉,悬空的木屋玻璃顶还能望到星空。
总之,就是各种情调与奢侈都堆满了。
酒妩滞了一会,想到她和桃子订的酒店标间,比起这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心里对桃子更有些歉意,含糊地说,“嗯,就随便找了个房吧。”
桃子:“唉,你们估计找了好久才找到吧。”
“我前几天订房的时候,这附近的酒店全都订空了。”
酒妩:“嗯……”
桃子:“你注意点安全,便宜酒店卫生环境很差的。”
酒妩:“嗯……”
她们正聊着。
身后,忽而插入一道声音,
“热水放好了,要过来泡一下么。”
不知道怎么,他没有用他那副痞拽的口气,声线温哑平静,反而带着一点深邃稳重的撩人味道。
酒妩再要捂着听筒时,已经晚了。
她反应慢半拍地对着听筒那头说,“额,那我先挂了?”
桃子有点尴尬起来,挤了一个漫长的嗯字给她。
她心说,合着你们住的是好酒店吧,我那小标间里都没有浴缸的!
而且,你们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吗?一起泡澡,玩得这么花!
桃子心里苦,还是识相地把电话挂断了。
“………”
耳边的声音没了,很缓慢地,酒妩放下手机,身体微僵地回过身去。
看着他。
屋子里的暖气很足,
他脱了黑色外套,里面只有一件深灰色的衬衣,薄薄的,把他高阔的身形,结实的肩膀,腹部的线条衬得格外惹眼。
他还在等她的回答。
酒妩没回话,站了起来,往那边走了几步。
偌大的温泉池里放满了热水,四周的墙都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院里的落雪景色。
在这里泡温泉浪漫又香艳,肯定是一种绝佳的享受。
但是,就真的要跟他一起泡吗?
酒妩试探,“一起泡?”
他嗯了一声,淡然反问,“不然……”
酒妩的手很自然的捏着围巾,就像在面对下三滥时,戒备自己的人身安全似的。
寻弋看她紧防的样子,他笑了,“说话,别光摆pose。”
酒妩:“穿什么泡。”
他回:“当然是不穿了。”
酒妩:“…”
他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指腹摩挲,“你不愿意给我看。”
酒妩眼帘垂低,不服输地说:“我这是怕你喷鼻血。”
他笑,附和她道,“是有这个可能。”
酒妩:“所以,你能戴个眼罩么。”
这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了,也是她在与他的口头约定里,钻了个空子。
寻弋并没有为难她,他说,“如果这样能让你自在点的话,当然可以。”
温泉室里,热气缭绕。
酒妩脱了围巾和外套,里面是宽松的米色毛衣,薄软糯柔,隐约衬出她凹凸有致的身体线条。
他从室外回来,递给她一个黑色眼罩,说,“房里配的,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酒妩回过身,看了一眼,这不是情趣眼罩,只是普通的睡眠眼罩,作用就是防光防亮,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看着他,说,“你自觉点儿,不要偷看。”
寻弋笑了笑,把眼罩扣在了眼皮上,吊儿郎当地应,“放心,我不会偷看。”
酒妩看他戴好了,慢慢地,继续把毛衣也脱了。
暖气再热,还是会有寒意。
她脱得很慢,把身上的衣物都脱了干净,然后抱着自己光裸的身体,用脚尖先试了试水温,才慢慢地走进池水里去。
水波撩动的声音混着她轻懒的喟叹,撩人心弦。
酒妩适应了一会水温,肩头和脖颈的皮肤被热水烫得泛粉。
她回过头。
某人正站在池边,直勾勾地看着她。
眼罩早被他丢在了一边。
晕过去
寻弋笑了笑, 把眼罩扣在了眼皮上,吊儿郎当地应,“放心,我不会偷看。”
酒妩看他戴好了, 慢慢地, 继续把毛衣也脱了。
暖气再热,还是会有寒意。
她脱得很慢, 把身上的衣物都脱了干净, 然后抱着自己光裸的身体, 用脚尖先试了试水温, 才慢慢地走进池水里去。
水波撩动的声音混着她轻懒的喟叹,撩人心弦。
酒妩适应了一会水温,肩头和脖颈的皮肤被热水烫得泛粉。
她回过头。
某人正站在池边, 直勾勾地看着她。
眼罩早被他丢在了一边。
迷蒙的视野里。
她微微侧了身, 潮湿的黑发紧贴着她雪白的玉背,勾勒出曲线窈窕的腰身。
胸口的饱满柔软,在热雾缭绕的水面下,朦胧若现, 香艳至极。
酒妩的双眸和他幽深的眼瞳一对上, 立即了然。
他是没有偷窥,他直接光明正大地看了。
她背过身去, 脸瞬间烫了, 冷声质问他,“你说好不摘的。”
寻弋不讲话, 没有反应, 也不道歉。
酒妩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她抱着自己,恼羞成怒地催促他, “你快出去…”
话音落下许久,身后依旧没有回应,只有衣服摩挲的细微声响。
她往回转了一点视线。
他没走,反而坐了下来,坐在温泉池边上,手搭着曲起的膝盖。
一双黑瞳幽灼,浓烈,微微低垂,依旧直白大胆地盯着她看。
酒妩有点生气了,受不了他的盯看和死皮赖脸,“我说了让你出去。”
空气静了一会,他语调轻懒地回她的话,
“抱歉。”
“我女朋友太好看了。”
“我挪不开眼。”
她浓密的长发湿漉漉的,飘在水中,像浓密的海藻。
鲜红色的朱唇,雪白艳粉的身体在水里若隐若现,曲线勾人。
狐狸似的眼睛斜睨着他,冷媚又羞涩。
酒妩低下眼,“你少油嘴滑舌。”
寻弋歪着脑袋,直白地说:“没有,就是太喜欢你了。”
酒妩心跳直突,不自觉又移开了一点视线。
“你就一直干看我?”
“不下来一起泡?”
虽然他们之前说好一起泡,真听到她自己说出口,他反应还是慢了,以为自己听错。
可酒妩抿紧的唇线,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我没开玩笑。
看来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被他看,只是第一次太害羞了而已,而且,她需要被人夸。
慢慢地,他抬了手腕,解衬衫的衣扣,一颗一颗。
喉结,锁骨,腹肌。
酒妩余光随他的手深入,呼吸渐重了。
她看着他脱了衣服,露出结实精悍的上半身,肩膀宽,上臂的肌肉线也很紧实,腹肌沟壑明显,配他一身冷白的肤色,野中带欲。
他的手脱了衣服,去摸皮带扣,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似的。
酒妩侧开脸,“你别脱光了,留一点。”
隔了一会,身旁的水波荡起层叠的涟漪。
温泉的水都是清的,只有池面晕起的热雾微微模糊了视线。
酒妩耳根红透,靠着冰冷的池壁。
水面下,若有似无碰触的□□,是热烫的。
他问,“你这么靠着,背不冷?”
“……”
“靠我身上吧,酒妩。”
她没有开口拒绝,等于,她同意。
所以,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腰,按着她靠进他怀里。
她的脊背贴着他温热坚硬的胸口,光裸的皮肤厮磨,隔着一些湿漉漉的发丝。
酒妩眼神微散,看着他在玩自己的手指和头发,动作漫不经心,好似调情。
“我们在一起,也有一阵了。”
那时候的大学生,大家都喜欢玩点小浪漫,比如从恋爱第一天起,开始记录打卡在一起后的天数,每到一个时间点,要互送礼物。
今天,是酒妩和寻弋在一起后的第三十天,刚好一个月。
要是平常提起这话,倒也没什么,一个稍微特殊些的时间点而已。
但在此时此刻,他忽然提起,莫名地给人一种“我们既然在一起这么多天了,是不是应该继续往下发展,变得更亲密些”的意思。
酒妩看着他手臂上热红的鼓起的血管,回话滞慢,“嗯…”
他失笑,染了水的手指撩过她雪白的下巴尖,让她的脸向后偏。
“酒妩……”
他看着她,嗓音深情沙哑,就在耳边。
酒妩有些呼吸不过来,胸口闷得难受,她迷离又忍耐地看着他。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是很想使劲咬他一口,看他痛了,才能解脱心里被他压制的憋闷,但羞耻心又让她迟迟无法付诸行动。
忍了一会。
酒妩看着他形状精致的薄唇,还是没忍住,凑过去咬了一下他的唇心。
一瞬间,火药桶被点燃了。
他手卡着她下巴的力道微微收紧。
下一秒,她的唇被大力地含吻住,粗糙的舌尖随之撬开她的唇瓣,在她口腔里搅动。
暧昧的水声一瞬充溢脑颅。
被热水和他的手臂包裹住身体。
四周大雪落下,缓慢轻盈,寒冷。
她像飘浮在了半空中,像在唯美的梦境里与他接吻。
缺氧的感觉,和身体的触感又很真实。
譬如,口腔里的湿热,腰间的紧锁。
……
酒妩更换不过气来。
喉咙冒出哼声,声音软而碎。
……
到了后面,她脑袋里像化成了一团被热融的浆糊,视线也全然模糊了,景象天旋地转。
残存的意识宛如风里的摇曳烛火,颤颤巍巍。
他喘息的一口热气吐进她耳洞里,酒妩就彻底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过来时,她已经回到了卧室里,身体躺在了床上。
入目是一片纯白色的天花板。
她思绪停滞了好一阵,才撑着床铺,缓缓地坐起身。
身上穿着浴袍。
她四下看了看,房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窗外依旧是黑的,大雪在落。
她摸着后脑,呆滞了一会,企图让断片的记忆重回脑海。
然而,碎片的画面和身体触感,让她有些分不清刚才发生的事是梦是真。
她低下头,扯着领口,往胸口里看了看。
她皮肤白,而且肤质娇嫩敏感,很容易留下印记。
酒妩看着自己腰上和胸脯的红印,终于慢慢回忆起了不久前,她和寻弋一起泡温泉。
他们抱在一起亲密,还差一点擦枪走火的事。
这是真实,不是幻想。
而且在她印象里,她身上没有衣物,他也穿的很少。
而他的手,好像只在她的上身做了点坏事。
他们,应该还没到那一步吧?
酒妩也不记得,身体的感觉轻飘飘地,皮肤有凉意,五脏六腑里又温热滞重。
她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想出去找寻弋。
刚巧,一阵脚步声从房门口传来。
“醒了。”
他似乎洗过了澡,换了一身干净宽松的白色卫衣,灰色运动裤,看起来懒洋洋地,清俊慵懒。
酒妩看着他,问,“我刚刚是不是晕过去了?”
他抱着手臂,靠着门框,黑深的瞳盯着她,嘴角有笑,“嗯。”
“不知道是泡晕了,还是被我弄的,晕得跟个死人一样。”
“你太娇弱了。”
他言辞很暧昧,很容易引人浮想联翩。
酒妩耳根有点热了,她谨慎地探问他,“你没那个什么吧?”
“什么?”他挑眉。
酒妩:“就是,那个。”
她笨拙地比划,让寻弋笑了一会。
酒妩被他笑得脸上也发烫,“喂,我在问正经的。”
寻弋还是吊儿郎当,装不明白,“你要说清楚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酒妩:“就是往下摸。”
寻弋:“从那儿往下摸,你腰也是下,脚也是下,我怎么知道是哪里。”
他绝对是故意的,个满脑袋黄色垃圾的色狼。
酒妩抿唇,赌气地盯了他一会,她干脆直接了当地,“我问,我们有没有发生关系。”
他慢悠悠地回,“那倒没有。”
这“那,倒”两个字,用的有些微妙,仿佛在发生关系之外,他们还发生了一些亲密的举动,而且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我晕过去了,之后呢。”酒妩接着问。
他说,“把你抱回房间里,开着窗户通了会风。”
酒妩:“我穿衣服了吗?”
他说,“当然没有。”
酒妩:“……”
“那你没有趁机……?”
她警戒的小眼神扫过来,后面的话意味深长地略过了,寻弋轻描淡写地替她接上,
“趁机,把你身上都摸一遍?”
酒妩眼神闪烁几瞬,嗯了一声。
他扯唇,黑瞳痞坏,故意吓她,
“何止摸一遍,我把你放在床上,摆好姿势,把灯开到最大,然后仔仔细细的……”
话音未落。
酒妩脑袋里已经崩了。
———————
更刺激
“趁机, 把你身上都摸一遍?”
酒妩眼神闪烁几瞬,嗯了一声。
他扯唇,黑瞳痞坏,故意吓她,
“何止摸一遍, 我把你放在床上,摆好姿势, 把灯开到最大, 然后仔仔细细的……”
话音未落。
酒妩脑袋里已经崩了。
热雾缭绕的温泉池是犹抱琵笆半遮面, 遮住了她的羞赧之心。
但趁着人无意识状态下做这种事, 简直下流!
“你怎么能这样?”
寻弋走进房里,给她倒了杯冷水,搁在床头柜上, “喝口冷的, 先消消气。”
酒妩没有动,脸已经红透了,眼睛死盯着他,“……”
寻弋瞅她一眼, 懒声商量道:
“要不我脱光了, 再给你看回去?”
别人家情侣谈恋爱,男生比女生大胆, 对性的接受度高, 女生更害羞传统,这都挺正常, 但放在她身上, 这道门槛似乎格外难迈。
她对自己的身体,有憎意。
对爱窥视她身体的人, 更有。
只有在做coser时,套在虚拟人物的躯壳里,她才会觉得,□□不属于自己,不属于酒妩,于是,她也没了身体被人关注时的心结。
一旦,她套进酒妩这个壳里,就会把自己的身体裹严实,仿佛它们是罂粟花,美丽但有罪,招人沉迷,更是罪过。
寻弋见她没说话,低眸看着她,语气一转,“开个玩笑。”
“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灯都没开,我把浴袍给你穿上就去洗澡了。”
酒妩:“……”
寻弋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和她正面对视,
“我刚那样说,你是害羞,还是生气。”
酒妩:“都有。”
寻弋:“害羞可以理解,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酒妩其实也想不出一个准确的理由,就好像碰到火焰会缩手,她已经习惯了,不让人注意自己的身体和存在,习惯过度保护自己,不论是谁。
她含糊地说,“我们好像还没到那一步,所以觉得你那样,不太尊重我……”
寻弋:“你觉得在性上,需要很多尊重。”
酒妩:“你觉得不需要吗?”
寻弋笑了:“要是尊重放太多了,不会变成这样么。”
“不好意思,我可以亲一下你么,不好意思,我可以摸一下你吗,对不起,我可以揉一下这里吗?”
酒妩:“……”
“你少偷换概念,给我洗脑。”
寻弋抿唇沉默了一会,笑哼,“行吧。”
酒妩:“说白了,你就是想那个。”
寻弋提醒她,“今天在温泉里,可是你先亲的我。”
酒妩一时无话。
他歪着脑袋,又盯了她片刻,沉声问:“你其实也很想吧,很想跟我更亲密一些。”
“只是被过去的事困住了,潜意识里在抵抗。”
酒妩抿唇不言,心脏一下一下跳地很重,
“……”
无声的寂静延续了几个呼吸。
寻弋的脚慢慢抵进她两脚之间,声线低哑,直白地问:“愿意吗,我带你体验一下,更刺激的事。”
酒妩脚磨着他的鞋沿,不动声色地往回缩:“你想做什么。”
“你先答应我。”
酒妩:“……”
“嗯。”
话音刚落。
他握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让她扑进了他的怀抱中。
酒妩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脖子,别扭不稳地虚坐在他结实有力的大腿上。
湿热的体香交融。
视线里,是他领口露出的一片白皙漂亮的皮肤,平直的锁骨,往上是饱满的喉结,和他精致的唇鼻。
她不敢再继续往上看了,避开与他的对视。
身体姿势说不出的别扭,一手拽着自己胸前宽松的浴袍领口,一手放在他后颈位置,
“我这样不舒服。”她说。
寻弋盯着她看了一会,手指撩开她脸前的碎发。
而后,一言未发,大手顺势扣着她的后脑,便吻上了她的唇,动作直接强势。
这时,酒妩才知道,他抱她,其实只是想有个方便接吻的姿势而已。
他口中所说的刺激的事,也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他有力的长臂紧箍着她的身体。
酒妩不得已地,微仰着脖子,去迎合。
他热湿的舌尖一点点舔开她紧抿的嘴唇,撬开牙关往里探。
吮咬的频率和力度起初还很温柔,后面就有点粗野起来。
酒妩的口腔里被他粗野的舌头搅动,很快漫出热湿的液体,暧昧的水声充斥在两人间,以及她细软的哼声。
他鼻息愈发粗重凌乱,喷洒在她脸颊上。
酒妩被亲得舌头酸痛,她缩着脖子,往后退,手还抵着他的脖颈。
他干脆单手箍了她的两只手腕,背在她腰后,另一只手,在她身上做别的事。
撕破了温柔与客套,原来,他平静的痞笑与吊儿郎当的态度都只是伪装与忍耐,他早想这样对她,粗鲁地,色情地。
两人激吻了一会,他压着她的手腕,说,
“去床上么。”
他没有直接用强,而是把她提到的尊重,给了她,真的一句一句地问。
酒妩虽然被他亲揉的很舒服,理智还是有的。
她看着他,他眼神迷蒙漆黑,侵略感很强,她微微转开头,好像在说,不行。
他手还扣着她的手腕,一点没松,但言语很柔,哄她,“这里不舒服,床上软一点。”
酒妩:“你有点冲动,我不想去床上。”
不敢想,在一起一个月就擦枪走火,酒妩接受不了。
寻弋:“那就在椅子上?”
酒妩微露正色,“别开玩笑了。”
他也敛了笑意,低喃,“我没开玩笑,想让你舒服一下而已。”
酒妩虽然是母单,但也在网上看到过有关初次的描述,知道第一次会很痛,何谈舒服两字。
她说:“怎么可能会舒服,不要骗人。”
鲜红湿漉的唇瓣黏了几丝乱发,凌乱慵懒,眼波流动。
寻弋抬腕,用拇指把她的头发抹开,解释,
“我没说做,只说让你舒服一下。”
“今天太突然了,第一次肯定要选别的地方。”
酒妩,“什么意思?”
他说的刺激,是指躺在床上亲一亲,摸一摸吗?
酒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面为数不多的,有关那方面的知识还是平常刷短视频看到的。
她根本不知道,除了那个之外,还有许多获取快乐的其他方式。
寻弋看她懵懂不知,好心告诉她,
“就像我上次那样。”
酒妩还是没有意会。
她正想说,你跟我的身体构造又不一样,你上次的舒服跟我的舒服有什么关系?
下一秒,她的身体忽地悬空,轻盈地像飘了起来。
他抱着她,倒在了她身后的床铺上,酒妩的手松开了,摊在耳侧。
隔着一层玻璃,雪花密密麻麻地落,无声。
柔软的床,托着他们年轻热烫的身体。
他的鼻尖抵着她,热息交融,又忍不住似的压着她亲了好一阵。
酒妩浴袍的领口没了手紧着,松松垮垮地,露出里面如玉的大片皮肤,和深深的雪沟。
他从颈子往下,一寸一寸地舐吻。
酒妩闭着眼睛,禁不住小声地叫起来。
他大手很热,虎口和指腹有点粗糙,硬硬地。
缓慢摸着她的细腰。
酒妩的后腰开始漫起一阵酥麻触电的热感。
……
她终于明白过来,寻弋说的“更刺激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手抓着他的手腕。
寻弋继续温柔亲她的耳尖,脸颊,也没说话劝她,哄她,手也没再动。
……
然而,过了片刻,酒妩被他亲得身体绵软,手上也没了力气,缓慢地,松开了手指。
寻弋俯下身,咬她的唇瓣,让她分神。
………
在酒妩视野里的他,轮廓明利,眼瞳雾黑,满目克制深情的——和野性。
轻易一眼,深扎进她心底,像真实与虚幻交织成的迷梦。
酒妩微弓下脖子,紧闭了眼睛。
她心中很抵触,身体却诚实地着迷。
只————————,———他满手。
酒妩低头埋进他颈窝里,张嘴咬他的锁骨。
寻弋偏头吻她的脖子,还挨在她耳边说要帮她好好清理干净。
酒妩脸憋的通红,片刻后,她终于回过神来,羞耻心瞬间爆棚。
她赶紧一把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的身体裹成一团,连忙说,“不要。”
翻脸不认人还挺快。
寻弋跪在床上,从上自下,看着她,笑起来的嗓音哑得一塌糊涂,讲话声低浓柔和,
“舒服不舒服,你至少给个回应吧。”
然而,酒妩像只生了闷气的傲娇布偶,把自己缩起来,就是不乐意搭理他。
对峙了一会儿。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
酒妩提前打断,“你先闭嘴,别跟我说话。”
寻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方才看她的反应,应该是有舒服到的,难道是害羞了?
“你不洗,就这样待着?”
酒妩:“……”
“你刚流了好多,这样容易把床上弄湿……”
“啊,别说了…”
酒妩拖着重而浓的语尾强调,话里透着央求之意。
寻弋看着她红透的小尖耳朵,探在被子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确实是害羞的反应。
他静了零点五秒,忍不住笑出了声。
酒妩被他笑的更加无地自容,用被子拢住了头,“啊……”
寻弋说:“我们是谈恋爱,又不是拜把子。”
“今后比这更羞耻的事,还多。”
听听他这话里满满的期待,酒妩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他嘴边的一块肉,就差一口吞咽下肚。
酒妩拉下被子,脸上红扑扑地,直盯着他,斥道:“臭男人。”
寻弋:“你香,你最香了。”
酒妩:“……”
寻弋:“说真的,舒服吗?”
“你要跟我交流一下,我下次才会改得更好,让你更舒服。”
要了命了,还问,还问。
酒妩故意气他,怼道:“反正,我不怎么舒服。”
寻弋俯下腰,手撑在她身体两边,看着她,“说来听听,是哪里不舒服,说细致一点,我下次改进一下。”
“是节奏不好,还是深度……”
啊!!!
酒妩实在忍不住,编了个借口打断他,“时间太短了。”
寻弋:“这不是你的问题嘛,你太兴奋了,所以……”
酒妩:“可以了吧,这位帅哥,只是用手弄一下你在装个什么劲儿啊。”
他失声一笑,“哦,你嫌这样不够刺激是吧 。”
酒妩:“……”
其实她也不是那个意思。
寻弋:“不然下次玩点更刺激的,敢吗?”
他又用了这种挑衅句式。
酒妩看着窗外,秀眉轻挑,“有什么不敢的。”
“好,那下次……”
他话讲到一半,意味深长地停下了,薄唇俯在她耳边,缓慢地低喃道,“下次,就和我□□吧。”
loving you
次日清早。
酒妩与桃子约在冰雪乐园大门口碰面。
桃子坐在长椅上, 低着脑袋拨弄手机,她实在不相信酒妩真能撇下她男人按时到地方,所以翘个二郎腿一直抖。
结果,没等五分钟。
某人却表现得跟没事人似的, 不仅按时出现, 手里还拎着两杯热奶茶落座在她身旁,贴心地分了她一杯。
桃子转过头, 有点惊讶, “欸, 你男人呢,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她像猫咪似的探头,在酒妩的身后四下张望。
酒妩淡声回道:“他走了。”
寻弋的车还堵在高速路上,他昨晚找了个人代驾, 又临时买了辆机车才开过来找她, 车那边的事,他还得去解决一下,可不得早走。
桃子接了奶茶,挑眉问, “真走了?”
酒妩:“嗯。”
桃子安静地盯了她几秒, 忽然意味深长地拷问,“你们昨晚上, 有没有那个什么啊。”
酒妩斜瞅了她一眼, 虽然她面上强装平静,眼底还是泄露了些不自然的神色, 声音也莫名发虚, “没有啊。”
酒妩戴了厚围巾,把脖子包裹得很严实。
可桃子眼睛尖, 还是在她耳根下面的皮肤上发生了些许异样的痕迹。
她用手指尖挑开围巾,啧啧两声,“还说没有,这是什么。”
酒妩戳开奶茶,小口地喝,另一只手默默地把围巾往上拉了一下,“真没有。”
这次,确实是没有。
下次,可能就有了。
谁让她面对他的挑衅时,也没有张口否认,寻弋自然就当她是默认了。
其实,她再过几个月就要满二十一了,要是和寻弋做那种事,想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跟她约好的日子是在寒假回家之前。
酒妩暂时,也不打算和他抵赖,只是想到那天晚上真要那什么,心里有点儿紧张忐忑而已。
桃子看她不承认,挽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继续热切地追问,“不可能吧,我昨天可都听到了,你们还说要泡温泉了。”
“咳咳……”
酒妩差点儿一口奶茶呛进喉管。
确实,她差点儿忘记了,桃子还听了这句墙根。
“还是发生了点什么的吧?”
推无可推,酒妩瞳孔飘开,抿了抿唇,“算是吧。”
“我们就,正常亲密一下,但没那么亲。”
桃子瞬间了然,“噢,懂了,悬崖勒枪。”
酒妩:“……”
桃子:“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保守的,上大学这么久也没谈过恋爱,圈里人也不谈。”
“你昨晚跟他,没有不乐意吧。”
桃子嘴上虽然喜欢讲颜色段子,但实际上在对待闺蜜的感情方面,她还是挺希望酒妩不要失去理智,遇到一个合心的人,就迫不及待地要把身心都交出去。
桃子觉得,酒妩现在也成年了,谈恋爱可以,正常亲密也可以,但真要发生关系,还是得深思熟虑一下。
更何况寻弋还是个富家子弟,接触的圈层广,身边乱七八糟的人也多,万一他只是馋酒妩身子,玩弄人家的感情怎么办?
“应该,没有。”酒妩回答得很委婉。
毕竟,不管昨晚上是怎么开始的,但她确实有点享受到,也不能算是不情愿。
桃子听她的回答,似乎她们想的不是同一码事。
于是,她换了一个更精准的问法: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谈恋爱OK,亲密也OK,但你确定他是真心喜欢你,不是单纯想那啥吗?”
“就是馋身子,然后半强迫你那个。”
要是这样问,酒妩回想了一下昨晚,从摘掉眼罩,到他在床上帮她那个什么,寻弋还真有点儿半哄半强的意思。
似乎,从他们在一起到现在,只要见面,他就会忍不住抱她,亲她,跟她亲密。
酒妩心里一跳,忽然有点儿怀疑起来,这厮是不是真的就光馋她身子。
桃子看她表情变了,也有点儿紧张,别是戳中死穴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酒妩斜眼看她,缓声道:“怀疑男人的表情。”
桃子:“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酒妩顿了一会,一本正经说:“先延期吧,再看看他的表现。”
桃子:“…啊?”
什么玩意被延期了吗?
————
翻开日历,查看日期,明年的除夕夜比往年要早上一些,一月末就过春节,学校也因此调整了期末考的时间,把大部分课程的结业时间设置在一月初。
北城大雪,寒风干冽刺骨。
步入十二月末,老师们陆续开始向学生告知期末考试的各项标准。
新媒体专业的考试,一般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交纸面答卷,按部就班地跟着学校考试。
还有一部分是交作品,比如短视频,这听起来对酒妩而言属于专业对口,应该轻而易举,但实际上并不一样。
新媒体专业的工作更像幕后策划师和剪辑师,而不是镜头下的主角演员。
所以,结课作品就是她需要格外耗费心神的额外工作。
放课后,雪落了一夜,在路面积了一层银白的厚雪,踩上去吱呀吱呀的响。
怕滑倒的人,会在走路时,不自觉地伸开手,像鸭子打开翅膀,保持平稳。
酒妩跟在一列“鸭子”身后,抱着文件夹,缓步前行。
花季又跟在她身后,慢步前行,“你作业打算什么时候拍?”
酒妩:“就这几天吧,想出剧本之后就拍。”
花季脚下没稳,滑了一下,她唉了一声。
酒妩赶紧扭回头,牵着她:“你注意点,别踩特别光滑的地方。”
花季:“嗯。”
酒妩:“你呢,有什么打算。”
花季:“打算出校拍,抓拍一下接上的路人,街景。”
酒妩笑,“市井日常那种?”
花季:“嗯。”
八成是在学校里也拍不出什么新鲜东西,她朋友圈又窄,找不到合适出镜的人,还不如去外面转转,让陌生人入镜更好。
酒妩一思量,觉得她的主意不错,
“算我一个,我跟你一起吧。”
花季笑,“可。”
——————
这天正好是圣诞节,城市里节日氛围浓厚,街道上四处都有圣诞节的装饰,人流量也出奇得多。
酒妩和花季特意避开热门景点和高峰路段,去了一处古建筑颇多的老胡同区。
花季说和她分开找素材,两个小时后在巷子口再见。
酒妩应了一声好,与她挥挥手后,转身往巷子深处走。
她扛着摄像机在巷弄里缓步穿行,四处寻找可以取景的瞬间,不时地拍下一些细碎有趣的生活片段,或是盎然有趣的灵动画面。
巷子里有老店家做生意,也有本地的住户人家打开院门,在院里悠闲地摆弄花草,喝茶晒太阳。
摄影机太沉,酒妩拍完了半片胡同区,手臂也酸透了。
她路过一家四合院,门口挂着卖热茶的标牌。
她收好摄像机,跨过门槛,往里走。
作坊的老板是个慈祥温和的老爷爷,正在院里浇花。
酒妩小声地搭话:“爷爷好,我可以买一杯热茶吗?”
老爷爷反应有些滞慢,转回头看了看她,才嘟囔了一句可以。
酒妩随即坐在茶座上。
酸痛的感觉从腰际漫上来,她轻轻呼了一口气。
热茶落在右手边的木桌上,酒妩道了句谢,拿起来吹了吹热雾,浅抿了两口。
她往屋里看去,里面似乎是个做陶瓷的小屋。
后面一面墙,满墙都是烧好的陶器,形制各样,小巧可爱。
酒妩握着茶杯,起了身,往里走。
“爷爷,这里的陶器都可以自己捏的吗?”
“是的。”
酒妩看着满墙的陶器,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某人。
反正马上离过年也不远了,到时候放寒假,她回到川市,寻弋肯定还是留在北城陪他的家里人,他们也要异地分开一阵,不如走之前送他个陶器,就当是送他的新年礼物也不错。
“爷爷,我可以自己做一个吗?”
老爷爷说可以,还细致地跟她讲了价格和取陶的时间。
酒妩把摄影机放了一边,拿着爷爷取给她的泥和工具,慢慢地做了起来。
一晃眼,她做完再抬头,门外面天都黑了。
酒妩跟爷爷确认了一下来取东西的时间后,立马背起摄像包往外走。
胡同口,花季已经等了她很久。
雾色迷茫中,酒妩冲她招手,“抱歉,有点儿事耽搁了。”
花季:“你电话也没接。”
酒妩:“我调静音了嘛。”
花季抿唇不言。
酒妩:“怎么样,拍好了吗?”
花季:“嗯。”
酒妩:“我也差不多,回去吧,再过一会起风了。”
两人肩并肩,往公交站点走。
花季还是有些好奇,因为酒妩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你刚遇到什么事了?”
酒妩:“遇到一个做陶的店,进去坐了会,然后做了个陶器,打算放假前给他。”
花季:“哦。”
她口中说的他,肯定就是指寻弋。
花季和酒妩是闺蜜,但她和寻弋从没见过面,只在网络上和校群里听过他的一些事迹。
她不关心异性和八卦,所以听了酒妩说的话,反应也很淡。
她认为那是在她所关心的酒妩之外的事。
两人上了公交车后,在北门下车。
花季说要去图书馆,去坐了校内公交,酒店跟她说了句再见,便直接回住处。
地上的雪化了,空气潮湿冰冷。
酒妩走进楼道里,像往常一样摸出钥匙,转开门锁。
夜里,老爷爷把烧好的陶拍了照片发给她。
酒妩抱着手机,窝在床铺里看。
图片上,烧好的陶器是温暖的咖啡色,形似花瓶,可爱典雅,陶器的底部还有她特意留下的一行字,
—— loving you xy
服务型
迫近年底。
家里串门的亲朋好友多如过江之鲫, 许韵的贵妇后院天天都有人来做客。
寻莉也没少找她那群闺蜜到家里来玩,虽说都是未成年的孩子,许韵款待她们也很热情周到,她会准备好甜点热茶, 精致的摆满一桌, 盛情招待。
毕竟自己家的宝贝女儿跟她们是同学,处得好, 总比处不好好。
“诶, 你哥不在吗, 你不是说他周末在家的?”
小闺蜜坐在藤椅上, 后院的阳光明媚温和,她手里端着咖啡杯,小眼睛一直往客厅里瞥。
自从上次家长会后, 她对寻莉他哥一直念念不忘。
寻莉喝了口热茶, 淡定地说:“他中午还在,下午就出去了。”
小闺蜜:“怎么又错过了。”
寻莉:“算了吧,都要高考了,你还老操心他, 都跟你说了, 我哥也就脸能看,脾气特别橫。”
“让他死乞白赖地喜欢谁, 根本不可能。”
小闺蜜看着杯子, 别扭道:“认识一下当哥哥也行啊,有空多看几眼, 就当洗洗眼睛。”
寻莉笑, “他朋友圈里的人也复杂,你还是别跟他认识比较好。”
小闺蜜:“这样才酷嘛, 像那种小说里混社会的男主角,可以罩着我,捧着我,谁欺负我他就打谁。”
听听她说的话,玛丽苏味冲出三丈高,再联想到寻弋那张刻薄冷脸,一副欠他千八百万的鬼样。
寻莉鸡皮旮瘩起了一身,她抱着手臂,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你快别恶心我了,姐妹。”
“我哥还没鬼上身。”
小闺蜜:“……”
“来尝尝,我最近新学的甜点。”
许韵手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拿破仑起司酥,从厨房走过来。
小闺蜜刚还在畅想她和寻弋的狗血偶像故事,长辈一出,她立马换了一副乖巧礼貌的模样,站起身来帮接盘子,“谢谢阿姨。”
许韵刚坐下。
她继续笑眯眯地说:“其实,我对烘培也很感兴趣。”
“阿姨的甜点做的这么好吃,我寒假可以经常来你们家里跟您学习一下怎么做的吗?”
她这一脚正好踩中了中年阿姨的痛点,许韵高兴得不行:“可以啊,热烈欢迎。”
寻莉:“……”
看来还没死心。
——
徬晚。
北城商业中心,六楼,高端商品区。
“这只包是今年秋冬的最新款,非常经典的老花设计,如果您喜欢,可以试背一下。”
柜姐一身精致干练的职业服,嘴上滔滔不绝地向着客人热心兜售。
“这款式面向的是有点年纪的人群吧,有没有更少女一点,颜色特别的。”
姜应儿一眼看出来,这柜姐看她年纪轻,也不仔细问需求,进店先推销一波最贵的。
“那请到这边,这边还有……”
姜应儿跟着过去,听着导购小姐姐跟她讲了一大通。
转回头一看,主角正在另一面橱柜前,手插口袋里,自顾自地看。
姜应儿走到他身旁,“大少爷,这是给你女朋友买,你好歹听听柜姐的推荐吧。”
他冷淡回,“听不懂。”
姜应儿:“……”
几个小时前,姜应儿还在家里睡午觉。
这厮一通电话打过来,忽然没头没脑的说要让她帮忙选礼物。
姜应从被窝里爬起来,头发蓬乱,一头雾水,“你给谁选啊?”
他说:“我女朋友。”
姜应儿反应了一会,想起前一阵网上闹得挺火的流言,“哦,你说那个女网红啊。”
此时此刻,她还没有把酒妩的马甲号和真人号混合成功,只知道,寻弋的网红女朋友漂亮惨了,身材,颜值,气质,无一不惊为天人。
寻弋也没刻意解释,只是随口一说,
“嗯,你们之前见过的。”
姜应儿:“啊?什么时候?”
“我记得你女朋友不是长的特别漂亮嘛,我印象里没见过她啊。”
“上次露营。”
姜应儿:“上次露营……?”
“你上次带的那个女生不是挺普通的嘛,戴眼镜,穿的跟个麻袋一样。”
“就是她。”
反应了两秒钟。
姜应儿倒抽了一口凉气。
合着那个女生是套的马甲,故意在他们面前扮丑?
姜应儿的记忆,慢慢地回溯到了当时。
她想起了自己对酒妩容貌焦虑和身材焦虑的热心安慰。
她突然很想抽自己两耳刮子。
别人长这么漂亮,用的着她哔哔赖赖这么多?她估计在心里笑话死她了。
姜应儿捂着额头,紧闭着眼睛,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她那时候看见寻弋和她两人关系不一般,她和她的那帮朋友还嫌酒妩太平庸普通,配不上寻弋,现在回头再一看,
“你小子,是不是早知道她长那样,才对别人见色起意的?”
“……”
寻弋冷笑着回了她一句脏话,大致意思就是,别瞎逼逼,他那时候也不知道酒妩长什么样。
姜应儿说什么也不信,“你个色狼。”
寻弋懒得再和她解释,就丢一句,“买礼物来不来,你不来,我找我舅妈去了。”
姜应儿停顿了几秒,掷地有声地说:“来。”
于是乎,就有了当下的一幕。
“她喜欢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要买多少价位的,有没有预算?”
“黑色的,性冷淡风。”
“预算无所谓,多贵都行。”
姜应儿:“那就买刚刚柜姐给我推荐的那个怎么样?那个黑色链条包挺好看的,应该适合她。”
寻弋实在对女性用品一窍不通,听她说完,点了个头。
姜应儿转头就让柜姐打包结账。
柜姐:“好的,没问题,您两位可以先到休息区坐一下,喝点咖啡。”
话音落,工作人员忙着去后面取包。
寻弋坐在沙发上,也没喝什么,把手机举到脸前看。
屏幕上,他今早给酒妩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啧。
有一个社恐死宅又性冷淡的女朋友。
一天到晚,真的是挠心挠肝的磨人。
姜应儿:“你女朋友生日啊,买这么贵的东西给她。”
姜应儿在北城也算中层阶级,但六位数的名牌包,对她而言还是太贵了,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消费得起。
当然,对寻弋的话,也就是需要比普通消费多犹豫三五秒的程度。
“不是生日,但也算挺重要的日子。”
“想送个贵点的礼物给她。”
姜应儿:“什么日子,在一起一百天?”
他似乎不太愿意直说,态度寡淡避讳,低着眼帘看手机,懒懒散散地应:“也不是,但类似。”
姜应儿:“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是不是还要订酒店?”
他慢半拍地嗯了一声。
姜应儿:“哦~”
原来是那种事。
寻弋撩起眼皮,不耐地看着她,冷冷地,“啧。”
姜应儿:“咳咳,那很重要了啊,哥们。”
“你就买一个包怎么够。”
寻弋别开头,视线微闪,“还有别的,反正,我都会准备。”
他现在像极了呆萌傲娇的纯情小男生,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安紧张,掏空了家底和心思,也极力想让她满意。
姜应儿抱着手臂,眼睛笑眯了,一个劲地起哄,“呦呦呦。”
“……”
姜应儿:“你这次是不是认真了,以前都没见过你这样子。”
他轻扬了下利眉,“你说呢。”
“我想把我有的东西都给她,只要她愿意要。”
姜应儿:“行,知道你是认真的了。”
柜姐提着包装好的手提袋走过来,姜应儿顺手帮他接了过来,她踩着小皮靴站起来,看着他,慢悠悠地把包装袋递过去,“注意安全啊,寻大少爷。”
寻弋抬了手臂接过去,眸光飘过,有点无语又无奈。
手机里,正跳进一条新信息,铃声脆亮。
屏幕上,是一条他几小时前发过去的旧消息。
——约好了,10号晚上。
此时此刻,酒妩对此的回复是,
——不好意思,我要推迟一下。
寻弋按着键盘,问:临时有考试?
酒妩:不是。
寻弋:那怎么。
酒妩:对你有点儿怀疑。
寻弋:你打算延到什么时候,我都安排好了。
被她放鸽子也不是一回两回,寻弋早有了免疫力,现在连冲她发个火,生生气都不会了。
酒妩:我觉得,要不再过两年?
好的,上面那句话收回。
寻弋:呵呵,你男朋友又不是忍者神龟,一天天搁这儿钓我,都说好了又不准碰。
手机那头,酒妩趴在图书馆桌上捂着嘴,想到寻弋打出这行字时气鼓鼓的模样,她脸都要笑烂了。
破碎的笑声从唇缝里钻出来,在寂静异常的图书馆有些许突兀。
桌对面的两个男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直勾勾地,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酒妩实在呆不住了,干脆握着手机跑出了自习室,走到电梯间旁,和他通了电话。
“喂……”
“你真的都订好了?都准备好了?”
他语气微末不爽,反问她:“不然?”
“我这半个月晚上都在健身。”
酒妩:“噗嗤……你…”
想到他健身的目的可能是想那天晚上发挥得好一点,或者让她更赏心悦目,酒妩笑得肚子都疼。
“你有点离谱了,寻弋…”
寻弋:“……”
“离谱什么,我实话实说。”
酒妩用手指搽眼角的湿润,调侃他,“你这是服务型人格。”
他只顿了一秒,随即接受了这个说法,并纠正:“是服务女朋友型人格。”
酒妩搽完眼角笑出的泪花,手撑着墙壁,“唉,真没想到啊。”
寻弋这么傲的人,也会有今天,真新鲜。
“一月十号,到底约不约的?”
他语气微迫地问。
酒妩回:“约还是约,但是那个事儿,就改天再说吧。”
寻弋:“得,那我都白练了。”
酒妩:“没事,你到时候脱了给我评鉴评鉴也行。”
寻弋:“光看不上手,多没意思啊。”
“是吧,姐姐。”
他这句姐姐,没有一点弟弟味,反而透着浓重的企图要扑倒年上姐姐的野性,语尾咬着微重的沉音,蛊惑勾人。
酒妩侧过身,背靠着墙壁。
一旁廊道尽头的窗户外,碧绿清亮的树影摇晃。
她笑声嗔怪,“你少油嘴滑舌了。”
他也失笑,嗓音润哑,低柔,钻入耳洞里,像冬日里的一小股温柔热风。
酒妩:“反正到时候见吧,我给你个小惊喜。”
寻弋:“呦。”
酒妩:“欸,别想歪了,一个小礼物而已。”
寻弋:“谁说我想歪了,女朋友送什么惊喜我都喜欢。”
酒妩弯唇,手指尖抠着墙,“真肉麻。”
“不说了,我要回去学习了,明天还有考试。”
“嗯。”
她说,“我挂了……”
话音落下,电话却迟迟没有断开。
两个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默契地,仿佛都感受到了对方不想挂断电话的不舍。
良久,寻弋叹了声气,心中隐隐地冒出焦灼之感,抬手胡乱地抓了几下头发。
最近期末考试周,他们很少见面,上一次见,是在将近两个星期之前的冰雪乐园。
酒妩老说忙,coser的工作多,备考学习紧,既不跟他碰面,现在又表现得这么依依不舍。
拉锯持续了片刻,寻弋心里压抑的欲望被彻底勾了出来,欲求不满地问她,“你考试就那么忙吗?”
酒妩在男女感情里,总是偏被动的一方。
她一般不会主动来找寻弋。
寻弋去找她,她回复也慢,而且他一约她,她就像口头禅似的开口先说最近忙,当然这并不是她不愿意跟他约的意思,而是她需要一个委婉的拒绝先缓冲一下自己颤动的心绪。
谁晓得,寻弋次次当真,真以为她忙的一点儿身都抽不开,当她性子冷淡,对他漠然置之。
酒妩:“其实也没有。”
“我说忙就是随便说说,你还真信了。”
“……”
寻弋:“那你刚刚也是随便说说?”
酒妩:“……”
寻弋:“现在六点半,我过去找你,一起吃晚饭,晚上去操场散散步。”
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一个陈述。
酒妩却还是象征性地思索了一小会。
而后,轻飘飘地答,“来呗。”
□□里
北城大学, 中区食堂一层。
周末时段,堂食的学生寥寥无几。
挂壁电视里,播放着枯燥无味的财经新闻。
干热的暖气从天花板流泻而下。
酒妩取下厚厚的围巾,放在旁边的桌上, 露出艳冷精致的小脸。
寻弋坐在她对面, 姿态懒懒散散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桌面下, 他的长腿大喇喇地张开, 放在她的两腿外侧。
酒妩稍微一动, 他大腿结实温热的触感就贴住了她的腿, 像限制了她的行动一般,有些不动声色的亲密与强势。
酒妩看着他,手里的号码牌在指间转了又转。
膝盖一下碰到他的腿, 一下又荡开。
片刻后, 机器叫餐,叫到了小红牌上的号码。
她刚准备起身,寻弋拿了她的手里的号牌,把她的餐取了后, 又拿了自己的才回桌坐下。
“后天是跨年了。”他漫不经心地提起。
酒妩捏着勺子, 舀碗里的热粥放凉,“我知道。”
寻弋:“我就当你有空了。”
酒妩失笑, “本来就有空, 不用当。”
寻弋:“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酒妩:“想坐船,出海吹风。”
寻弋:“好主意, 正好这天气, 出海速冻一下。”
酒妩:“……”
好的,这就是不乐意出海的意思。
寻弋看她不说话了, 只顾闷头吃饭。
他的腿夹着她的腿,紧了紧,掀起眼皮瞅着她,声线温柔地说:“我又没说不去。”
“你想去就去呗。”
酒妩:“你不是怕冷吗。”
他笑,“开个玩笑。”
酒妩慢悠悠地说,“跨年晚上,海湾那边有轮渡,可以坐那个。”
“船票五块钱,一个小时就到市区码头。”
寻弋微皱了下眉头,语气里听不出是失落还是诧异,“坐那个啊?”
酒妩:“你还想游过去。”
他扯唇,盯着她,“我以为你是要坐我的私人小船。”
呦,还私人小船。
酒妩附和着他的话,面无表情,语气柔娇地捧场:“哇,你还有私人小船啊,这么厉害。”
“不会是手划桨吧?”
“……”
“要来看看吗,晚上还能过夜。”
他幽灼的瞳锁着她,大腿在她的腿外侧厮磨了一下,很细微的动作,配上他这句话,这副眼神,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酒妩想到她之前在圈里认识的一个朋友。
朋友跟她的年纪差不多大,也是个万年寡王,土象星座来企饿群衣无尔尔七5二八一看更多万结文,内倾人格,二十年来不谈恋爱,大学快毕业时,才谈了个男朋友。
她当时和酒妩说过,不谈不知道,谈了才晓得,男生面对女朋友,基本是满脑袋想涩涩。
这话说的真一点没错。
现在还不是夏天呢,她穿着厚棉袄,厚棉裤,他都能跟她调情。
要是到了夏天,不得直接着起来。
酒妩把书包打开,拿出水杯,给他倒了一杯盖的凉水,“你先喝两口,冷静一下。”
寻弋:“我冷静得很。”
酒妩:“你老跟我说那些事儿。”
寻弋身体后仰,靠着椅背,幽幽地看着她,安静须臾后,他轻描淡写地回,
“行,那不说了。”
酒妩的视线与他的眸光在空中相接,又偏开。
她把他不喝的那一小杯冷水喝了下去,盖上了瓶盖。
这个话题,就这样僵硬地略过了。
像一句说完的话,却忘记画上了句号。
晚饭吃完后,他们在操场上散步。
周末的夜间,校园里组织社团活动的人不少。
独立音乐社在操场中央架了个小型舞台,用他们陈旧的音响设备,在夜里尽情纵歌。
外围来看热闹的学生,稀稀拉拉地拢了两层。
一曲唱完,他们鼓掌,低呼,再吆喝着点下一首歌。
天幕漆黑,几点零星。
深冬夜里的寒风,干冽,刺骨。
酒妩跟他走了一阵,小半张脸缩在围巾里避风,嘴上不时地和他聊天,说笑。
手却冷得像冰一样。
寻弋的大手一直紧握着她,握了一路,都没有捂热。
两人走到操场靠角落。
他干脆把她拉到树下面,掀了黑色外套的衣摆,直接把她的手往自己毛衣里面按。
酒妩吓得睁大眼睛,还没开口阻止他,冰凉的指尖贴上了一片热烫紧实的皮肤。
“还冷不冷?”他低着黑眸,温声问,眉间有难忍的刺意。
酒妩呆了一两秒。
她的手覆在他的身体上,像拢住了一个火炉。
指尖麻木的僵冷,被酥麻的热意取代。
他穿过的贴身衣服又紧紧地罩住了她的手。
她心里柔成一滩水,轻声地说。
“不冷了,好暖和…”
寻弋咧嘴笑开,“你去看看中医吧,这体温不正常。”
酒妩抿唇解释,“女孩子的手都这样。”
况且,她本来是南方人,到北方来两年多,不适应这个温度也正常。
寻弋挑眉,“是么。”
酒妩抬起眼眸,眨了眨,看着他,忽然问:“我不会是你的初恋吧?”
他要是和其他女生交往过,至少也应该知道一点女生的身体常识,手脚冰凉什么的。
她不相信,寻弋长得这么惹眼,活了快二十年,一点男女情爱都没接触过。
然而,寻弋承认得直率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对啊,你就是我初恋。”
酒妩心里一紧,“不会吧……”
那她不成彻底的坏女人了?
寻弋:“真的。”
“就喜欢过你。”
酒妩视线飘开,想到自己跟他编的那些初恋白月光的假话,心虚得不行。
谁能想到,这厮看着蔫坏,竟然还是白纸一张。
这不是衬得她挺花心花意的。
寻弋按着她的手,看她心不在焉地,他偏歪了下脑袋,瞅着她,“你又想起谁了?”
“想起你初恋了?”
语气里透着一股醋酸味儿。
酒妩顿了零点五秒,直愣愣地反驳他道:
“可我初恋是你啊。”
寻弋:“啊?”
酒妩偏开脸:“……呵,开玩笑了。”
寻弋抬手把她的下巴转回来,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尖,“别开玩笑啊,跟我说说清楚。”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察觉。
酒妩对徐清燃的喜欢,好像只在她坦白他是她的初恋那几分钟才能感受到一点。
除此之外,提起那个人,她反而是避讳冷漠的情绪更多。
反观徐清燃对酒妩,听他说起酒妩的语气,也不像是在回忆一个自己教过的普通学生,倒像个□□的死变态。
寻弋盯着她,眼瞳幽深安静。
半晌过去,酒妩仍没有讲话。
寻弋沉声问:“跟我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你怕我找他算账,才说自己喜欢他。”
看见她亲徐清燃的当时,确实是她主动吻上去的,但他独独忘记了,主动并不代表心甘情愿,主动也可以是被逼的。
酒妩瞳孔微闪,“……”
寻弋语气硬了几分,“说话,我现在很冷静。”
滞了几秒后,酒妩回:“反正,不喜欢他。”
“我,怕他。”
她说出害怕的这一瞬间,寻弋心里绞得发酸。
他才知道自己确实误会了她,他的怀疑没有错。
压根没有什么初恋白月光,是她害怕他和那个死变态扯上关系,才说了那些话糊弄他,让他安心。
“你是不是傻,什么都憋着不说。”他拇指按着她的下巴,力道变大了一点。
酒妩无言以怼,小声地用方言嘀咕了句,“你懂个锤子。”
寻弋:“……”
酒妩:“他是个疯子,我不希望你跟他沾上边。”
寻弋:“所以,你就跟他沾上边了。”
酒妩:“嗯……”
寻弋:“勺。”
酒妩:“你骂人。”
寻弋:“你刚没骂我?”
酒妩:“反正,暂时别管他了,我在家门口安了监控,手机也设置了紧急联系人……”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为了防那个人做了这么多事,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知道说出来,让他替她分担一些。
寻弋生了闷气,抿着薄唇听她讲了半天,也不回话。
酒妩:“总之你今后遇见他,装不认识,躲远点就好了。”
寻弋:“应该是他滚远点,直接滚出北城。”
隔的这么近,即使他压着脾气,酒妩还是听出一丝凶戾之气。
“你想干嘛。”
寻弋:“别问了,今后你不用跟他打照面,都我解决。”
酒妩:“但是……”
寻弋:“再说嘴给你亲烂。”
他都这样说了,酒妩只能暂时保持了沉默,“……”
寻弋低眼盯着她,寒风吹红了她的眼睑和脸颊,纯黑的瞳仁湿漉漉地,看着楚楚可怜。
他抓着她的手腕,往衣服里面又放了点,声线一转,柔和低哑,充满宠溺,
“手还冷不冷。”
酒妩摇摇头,安静须臾后,她提醒他,“你别做危险的事啊,寻弋。”
“他家里,有人。”
寻弋荒唐地冷笑了几声,学她的口吻,面无表情地感叹道:“哇,好厉害,好了不起啊。”
酒妩:“……”
寻弋:“说了让你别管,你就别操心。”
“他还在北城四中当老师,就有人管得了他。”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她一个人在面对徐清燃。
他的监视,病态,偏执,死缠烂打,统统都压着她一个人身上。
身边的人都宁可相信他,也不愿意向着自己。
只有寻弋,她只说了一句害怕,他就可以毫无保留站在她身前。
听到他这样说,莫名地,她心里的负担全没了似的,很安稳。
酒妩:“嗯……”
“你不冷吗?我手一直这样放着。”
他看着她,说:“不冷,你这样放,我身上都热了。”
酒妩缓缓抬眸盯着他,她用尖尖的指甲盖故意在他硬实的腹肌上有力地划了一下。
刺痒的触感,瞬间惹起一片辛热的燥意。
他瞳孔聚焦微散,近距离呼出的气息,也是热。
“不痛吗?”她恍如天真好奇地问。
他痞笑,吊儿郎当地答:“这不叫疼,这是享受。”
酒妩盯着他,手于是继续往下摸,摸到他的牛仔裤边,里面是黑色的底裤,紧紧地贴在他沟壑纵横的腹肌上。
她的拇指滑了进去,然后是食指。
她的指尖细细软软的,像雪白的奶冻。
墙壁上的暗灯,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寻弋的嗓音也沙了,撩人万分,一字一顿地提醒她:
“你别在这儿整我吧。”
酒妩一本正经地应:“我没整你,我手冷,想去更暖和的地方摸摸。”
青筋与薄肌的纹路在她的指腹一一清晰。
快要摸到的前一秒,寻弋截住了她的手腕,“你想表示感谢或者心动,也不用这样吧。”
“我又没开车来,一会儿怎么回去,啊?”
酒妩:“谁说我心动了,我是手冷。”
寻弋:“谁家手冷往男朋友□□里摸的。”
听听这话,说的多见外。
酒妩不服气地和他犟,“我就摸你□□,怎么了。”
“你有所属权,我有使用权。”
寻弋:“你……”
两人争辩之时。
从花坛方向路过的两个小学妹正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们停在路边上,朝着僵持的两人看过来,视线着重地悬停在酒妩的手部动作上,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嘞个去,这还在学校呢,就这么大胆了?
酒妩:“……”
啧
寻弋:“……”
艹
美呆了
跨年前一天。
北城四中, 高三七班。
寻莉翘着二郎腿,靠着走廊的窗户边上吃零食,喝奶茶。
第三节课的课间时间,只要再熬一节课, 等待他们的就是三天元旦假期。
教室里, 大家都很浮躁,和同学说着话, 语调分贝跳脱异常, 脸上也总是不自觉地浮出愉快期待的笑意。
高三七班, 平日是死气沉沉的一缸水, 今天是快快乐乐的小喷泉。
当然,除开特别的某一个人而外。
“我刚刚从办公室回来,还是没看见班主任诶, 都一天了。”
她一边说, 一边探手,往寻莉的零食袋子里钻。
洁癖的寻莉拍开她虎口夺食的手爪,直接从桌肚里捞了一袋新的给她。
她心满意足地接过去,撕开包装袋, 继续八卦道:“你说今天早自习, 校长把班主任带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下午两节语文课都改自习了。”
寻莉挑眉, “说明摊上事儿了呗。”
小闺蜜有点儿担心,“该不会又要换班主任吧, 还是陈老妖婆要回来了?”
陈老妖婆, 他们高三七班的原班主任。
寻莉翻了个白眼,“陈妖婆才刚生完小孩, 坐月子还没三天,怎么可能回来带班?”
小闺蜜:“那还是徐老师摊上事儿了?”
寻莉看着对面窗外,若有所思。
小闺蜜:“说真心话,你想不想换班主任?”
寻莉:“本来是不想换的,现在,还是换了比较好吧。”
小闺蜜:“啊?我以为你很喜欢徐老师的,之前你不是还说他长的帅,管我们又管得松吗?”
“……”
“怎么了嘛,你不要在我面前装来装去的,还故作深沉。”
寻莉倾过身子,用手挡着嘴,俯近她耳边,像说悄悄话似的小声告诉她,“其实,徐老师是个死变态。”
“啊?你听谁说的。”
寻莉:“家里人说的,我哥让我离他远点儿。”
“你哥怎么知道的。”
寻莉也没法跟她细说,寻弋告诉给她的那些事。
寻莉只大致和她转述了一下,“他以前在高中教书,喜欢自己的学生,还性骚扰。”
小闺蜜听完,想到徐老师温雅谦和的模样,竟然也会性骚扰自己的女学生。
她有些吓到,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抽了一口气,“不可能吧,你哥怎么知道的。”
寻莉:“估计是我哥身边的同学,以前被徐老师教过,反正我哥虽然嘴毒,但从不跟我说假话的,也不可能危言耸听。”
小闺蜜手捂在嘴前僵着不动,还是一脸不可置信。
寻莉:“所以嘛,他估计真要滚蛋了。”
且不说这个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寻莉的哥哥又是怎么让校长插手其中的呢?
“你哥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去找校长了。”
“他担心你……”
寻莉有点儿得意地耸耸肩,“maybe~”
虽然寻弋平常和她对着干,关键时候,被她亲哥紧张地护在身后,感觉还是挺飘飘然的。
小闺蜜有点儿艳羡脸地看着她,“这么说,你哥真是为了你的安全,才找了校长。”
“你哥也太宠你了吧,徐老师带我们班一点儿异样都看不出来,他居然还做背调?”
寻莉:“那是。”
“我老哥就这样,表面上冷冰冰地,其实可会心疼人了。”
小闺蜜看着她,思量了一会儿,“你哥该不会是妹控吧。”
寻莉摆手,“我哥是姐控,他对妹妹没兴趣。”
小闺蜜:“啊?那我不是彻底没戏了。”
寻莉:“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本来,就没戏。”
小闺蜜:“……”
寻莉:“我哥喜欢有点儿坏坏的,能和他对着干的女生,你连他脸都不敢看,快算了吧。”
小闺蜜:“我可以改的,我年纪太小了嘛,再过两年,这个女人味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寻莉:“哈哈哈哈哈……”
三言两语,她们从换班主任的话题聊到了另一个次元。
可事实是,从这一天之后,徐清燃确实再没在北城四中出现过。
他就像一场雨落进了海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
“粉丝见面会确定推迟吗?”
桃子坐在拍摄场地对面的小椅子上,手握着一杯热咖啡,和正在布景中被拍照的酒妩对话。
肖零手把着摄像机,仰卧在地板上,正以一种奇异的身体角度拍摄。
快门飞快的响过几声后。
肖零低着头,回看拍下的照片。
酒妩趁着这个空档换了口气,并轻声回答她,“嗯,可能要往后推几天了,最近学校里事情多。”
桃子:“那主办方那边?”
桃子当初和主办方讲好的是十二月底,结果一推再推,现在酒妩说整个十二月,一月上旬都没空,她回去和大老板也不好交代。
酒妩靠着椅子扶手,手指尖懒撑着脑袋,一身欧式红色礼裙华贵慵懒,鱼骨腰封掐出一段盈盈细腰,黑色大波浪卷发铺散在胸前,艳丽妖娆,宛如中世纪坐拥王城天下的傲慢女王,连说话的调调都像入了戏,贵气十足,
“取消得了,我们自己办一个,省的他们整天提各种要求,听着心烦。”
确实,主办方从十一月份时说的一场简简单单的粉丝签名会,到后面加码成是要表演节目,加互动环节,还要添加广告带货的大型商业活动。
酒妩当然不乐意,一场满足粉丝心愿的会展,变成了一场玩流量的活动会。
她说学校事情忙表面是拖延,其实她更想的是直接推掉,自己办。
桃子有点儿为难,“真要推啊?”
“推了也不是不行,但自己办还得租场地,很贵的,而且现场那么多人,万一发生恶意接触,□□,怎么办。”
酒妩:“租一天也还好吧。”
桃子给她比了个手势,“至少这个数。”
酒妩瞥了一眼,“可以。”
这个价格在她的接受范围以内。
桃子:“要不干脆找个办活动的公司,把事儿包给他们。”
酒妩:“这样最好,场地,工作人员,布置,一条龙全包。”
桃子:“行,我去了解一下,你最好给我个准确点儿的时间,你粉丝也在问时间呢。”
酒妩想了一想,除开期末考试周,跟和寻弋的约会,“一月十一号到十五号之间,我回川市之前,具体的到时候再定吧。”
桃子:“OK。”
协商完毕,两人继续各忙各的。
到徬晚六点,大半天的拍摄结束,摆了几百个上千个pose的酒妩倒在沙发里放空回血。
她乌黑的卷发凌乱披散,侧脸艳冷雪白,精致如画,一席华美艳丽的衣裙铺在红地毯上,她身后还没拆下的背景墙与旁侧的迷离灯光再一衬,显得奢华糜烂至极。
“晚上跨年什么安排啊,宝贝儿?”肖零刚收完零散的道具,这才过来拆大片布景。
酒妩反应滞慢地回:“今晚上,跟我男票有约会。”
肖零:“那这都六点了,你还不起来收拾一下?”
酒妩捞起一旁的玫瑰镜,举在脸前看了看,coser妆普遍偏浓,但她看着顺眼,“我觉得我这身还挺好看的。”
肖零:“是好看,上街被人踩几脚,你这裙子就废了。”
酒妩倚着脑袋,懒懒地说,“他开车来接我,我们去船上跨年。”
肖零:“OK,当我没说。”
收完背景墙,酒妩牵着裙摆,像一只灵巧的猫咪似的,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全身镜前。
身上这一套是她最新入手的一件cos服,她第一次穿上身拍照,不自觉地在镜子前转了个半圈。
裙摆在半空中滑开花瓣般的弧线,她嘴角也弯着薄薄的弧,天真又期许的像初次穿上高跟鞋,臭美去赴和男友初次约会的小女孩。
桃子坐在小吧台边上,把酒妩看似平常,却又不那么平常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酒妩平日照镜子就像在审视妆容与服饰,有没有和角色还原,今天照镜子,她更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美丽迷人。
桃子浅抿了口卡布奇诺,带着无奈地笑意,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自言自语道,
“哎,这谈了恋爱的女生就是不一样。”
“还臭美起来了。”
————
七点过半。
酒妩提着手提袋,踩着高跟鞋,拎着长长的裙摆下了楼。
寻弋在座驾抽烟,低着头玩手机,也没怎么特意去期待她今天的衣着打扮。
他们平时约会见面,十次有八次,酒妩都是素面朝天,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短袖牛仔,或者黑色外套,宽松裤子,
极少有那么两三次,她会稍微打扮一下来见他,但她所谓的打扮,其实也仅限于穿的跟大学校园里的正常少女一样,淡妆,披发,小裙子。
酒妩可以美到极致,但在寻弋的印象里,她只给他看过一两次,她近身在他面前穿上她的cos服时的样子,更多时,她慵懒随意,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衣着装束。
所以,寻弋对这些事儿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
他知道酒妩是个随性的人,她怎么舒服就怎么穿,他也没所谓,没要求。
听到路边高跟鞋的声响,寻弋磕了下烟管,头都没转,自以为只是路过的女生。
直到酒妩开口叫他,“这位帅哥,车门开一下啊。”
他偏过脸,淡然懒散的视线荡过去。
看到她一身红裙,大波浪卷发,细细的高跟鞋踩在脚下,摇摇晃晃的,脆弱又性感。
一瞬间,他黑瞳微眯,像看直了似的,盯着她,视线上下地巡视,
“你这是,新衣服?”
酒妩撩了一下滑到胸前的头发,看了看自己,再看着他,“嗯,好看吗?”
这已经不能简单用“好看”两个字来形容了,甚至不能用言语来描述,她现在带给他的惊艳与惊喜有多令人惊心动魄。
他的手腕搭着窗沿也僵住了,火星往里燃,一小截烟灰碎散在风里。
他看了她半天,讲不出话。
酒妩:“问你呢?”
烟烧了手指,他才恍然醒神,换手把烟头砸在烟灰缸里,痞声夸她,
“挺好看,给我穿的?”
酒妩:“我拍写真,才不是特意给你穿的。”
她傲娇惯了,寻弋也不在意,开了车门。
她拎着裙子,坐进副驾驶。
高跟鞋的红丝绒绑带,缠绕在雪白的脚踝和脚背上,就在他一低眼就能看见的视界里。
嗓子里忽然干涩得厉害,他手放在方向盘上,青筋浮动,嗓音沉浓地说,
“天已经黑了。”
“是直接去我船上么。”
酒妩用手指转着一缕发尾,看着窗外面,佯装轻飘地回,“是啊,不然去哪。”
他微微滞了一下,才失笑接话,
“行,那就直接去我船上了。”
酒妩:“嗯。”
跨年夜
车只开了半小时不到, 抵达北城海湾码头。
深夜海畔的寒风很大。
酒妩还没下车,浓长的黑发被吹得凌乱如絮。
看着停靠码头边的几艘形制不一的游轮,她趴在窗户边嘟囔,“你的小船在哪儿呢?”
“靠码头口, 那三艘都是。”
酒妩视线望过去, 那三艘游轮就像电影里的豪华游轮,威严庄重地停靠在岸边, 如同华丽奢靡的欧式庄园。
之前听他用“小船”这个字眼, 酒妩还以为是和渔船差不多大小的普通游船, 没成想, 居然是这个量级的游轮。
“你这是,家族产业?”
他下了车,绕到她的车门前, 帮她开了车门, “算是吧。”
“你有钱的让我惶恐啊。”
酒妩看了他一眼,攀着他的手,慢慢地踩着高跟鞋下了车。
车外的寒风卷乱她的裙摆与黑发,如薄利的刀刃般吹刮着她单薄裸露的肩膀, 脖颈。
她细细的鞋跟落在地上还没三秒钟。
肩上盖下一件黑色外套, 温热地把她包裹住。
紧接着,她的身体就悬了空。
酒妩低呼一声, 下意识地抓着他的领口。
寻弋把她打横抱起来后, 环着她的后背和腿弯,大步流星地朝码头口走去。
停车点和上船的地方相隔不过百米。
船前还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夹道迎接。
就这么点儿路, 还这样抱着过去, 别人会误以为他们要在船上开淫pa的!
酒妩看着那几个工作人员暧昧又克制的眼神,锤了两下他的肩膀, 说:“我可以自己走的,你快放我下来。”
寻弋:“别闹,人见的世面比你多。”
酒妩:“我…”
寻弋:“我还没说你,大冬天的穿这么点儿衣服。”
“我不抱你过来,你穿个高跟鞋慢吞吞走,冷不死你。”
他徬晚看见她穿这一身红裙时被她美呆了,都忘记了现在是寒冬腊月,应该穿棉衣棉裤的季节。
好在他车里暖气足,刚才让她臭美一下也无所谓。
现在下了车,海风冰凉刺骨,再由着她的高跟鞋慢慢悠悠走上船,人都要给冻坏了。
话音落下,他环着她的手又往怀里紧了紧。
酒妩靠着他的温热心口,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微闪,默默地没再说话。
上了夹板,进了船舱一层的豪华包厢里,寻弋才放她下来。
包厢里有暖气,热烘烘地。
屋里的装潢偏美式复古风,红木家具配古着色彩的墙饰,米底色碎花窗帘,暗红与木色调的床铺,再添一点金框油画点缀,整体温馨又精致,情调浓郁。
酒妩披拢着他的外套,往里走了走。
寻弋懒散地靠着门框,询问她,“怎么样,今晚睡这里还满意吗?”
说真的,挑不出毛病。
唯一要挑,只有一条。
酒妩靠着门廊旁的大木柜,扭过头,“跨年夜睡这儿,是不是少了点儿年味?”
她问得认真。
寻弋失笑,“怎么着,我去给你找几个红灯笼挂门口?”
酒妩眨眨眼,“有吗?”
寻弋:“怎么可能有,这是跨国游轮。”
酒妩:“遗憾。”
寻弋:“不过有麻将,还有纸牌,花生瓜子儿也有,想吃元宵饺子,厨房也能做。”
酒妩:“我要吃煎饺,花生要奶香的,还要喝米酒。”
寻弋一一点头,“行,一会儿我跟厨房说。”
站在暖气房里站久了,身上有点儿热燥起来。
酒妩把他的外套脱了下来,单手放在旁边的高柜上。
她用手撩了几下乱蓬的波浪卷发,全部撩到后背。
胸前被发丝半遮半掩的一抹风光毫无遮拦地暴露他眼底,雪白腻软。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让此刻的无声静止,又增添了几分暧昧调情的氛围。
他痞坏的视线从她脸上不自觉地落移到脖颈下几公分,只撩了两三眼,便不甚自在地飘开了。
“菜单都说好了,晚上打算跟我玩什么?”
酒妩:“桌游,一边看跨年晚会一边玩,怎么样?”
她的想法很单纯,眼神也是一如往日的纯然直白,没有一丝迷乱情愫参杂其中。
她只想好好地和他一起跨个年。
寻弋克制了下从心底冒出的不合时宜的念头,沉声应,“行,那我去准备东西,你先休息一会儿。”
酒妩:“嗯。”
他离开后,酒妩进房里仔细地又转了一圈,熟悉房内的布局后,她把矮桌搬到了窗边,放在了床前的地毯上,又清了一下其他的杂物,整出一块跨年桌游区。
她靠着床,坐在柔软雪白的地毯上。
一转头,外面是一片海港夜景,将北城最繁华地段的霓虹灯海如油画框一般收进眼底,叫人看得如痴如醉。
寻弋回来时,带来了她想吃的零嘴儿和煎饺米酒,还有几副未拆的桌游新牌。
游轮在缓缓地行驶,将镜头拉远,画面延宽。
寻弋坐在她对面,把几盒牌扣在桌上,
“想玩哪种?”
酒妩舀着热热的米酒先喝了几口,眼睛粗略地扫过他拿来的几副牌。
牌盒上写的标题都是英文,她不仔细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游戏。
“随便选一个吧,或者你有什么推荐?”
寻弋一本正经地用手指叩了叩某一副牌,“这个可以,诡镇奇谈。”
酒妩:“那就玩这个,你跟我讲讲规则。”
这桌游体量很大,玩起来耗时也长,费脑费神,关键是入了戏还不容易出来。
寻弋在一边演示一边跟她讲说规则的过程中,看着她真心求问的双瞳,渐渐生出了对这个游戏的纯粹兴味,某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可以。
挑一副情侣版的大冒险牌,不比这个刺激?
大晚上的,他们都共处一室了,酒妩穿得这么性感漂亮,他还玩他妈的克苏鲁啊?
大致讲解完。
寻弋看着她。
酒妩在他的意料与期望之中,不负所望地说了一句,“有点没听懂。”
寻弋挑眉,“不然,再换个别的?”
酒妩:“还有什么啊?”
他又换了一盒牌,扣在桌上。
酒妩仔细看了看,是情侣版大冒险。
这桌游放此时此地玩,其实应该换个名字更妥当,叫野狼与羊羔。
他肯定又想跟她亲亲贴贴了,才搬出这副牌来。
酒妩默了一小会,用商量地口气问他,“这个牌会不会有点黄啊?”
寻弋说:“不知道,还没拆,桌游区那边找过来的。”
酒妩:“玩也行,就只玩三盘吧。”
“嗯。”
酒妩拿着牌盒慢慢地拆。
她穿着高跟鞋,腿弯着坐在地毯上不太舒服。
她接连换了两个姿势,也还是有点儿别扭。
牌盒拆了一半,她把脚伸到他的腿旁,语气自然地说,“你帮我把鞋脱了,我这样坐着不舒服。”
高跟鞋的细根抵着他的腿,痒痒的。
白皙的脚背上,红丝绒绑缚,往上是裙摆下裸露的大片雪白皮肤。
寻弋看着她的脚,瞳色转深,喉咙里干痒燥热。
酒妩还在专心整理牌盒里的道具,没事人似的。
他抬眼看了看她淡然的表情,忽然有点儿荒唐地笑了,她这是勾死人不偿命。
“你确定要我脱?”
酒妩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因为他的声音哑地厉害,她掀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问,
“不行吗,你嫌弃我脚脏?”
寻弋忍不住又笑了,手已经捏住了她的脚踝,抬在自己腿上,嘴里吊儿郎当地念,“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酒妩把骰子放在盘子里,弯唇回,“这还用问,我当然是聪明人了。”
寻弋低着头,手指细致地解开红色的丝绒,露出如玉般鲜嫩雪白的脚。
他把她的高跟鞋脱下来,放在一边,一只手托着她脚心的位置。
她的脚精致雪白,纤瘦小巧,握着手里像一只精雕细琢的玉雕。
“另一只脚呢?”
他眼热了,声线低哑地问。
酒妩动了几下,把另一只脚也伸了过去。
他把那只脚的高跟鞋也脱了,鞋放在墙角。
脱也脱完了,酒妩想缩回脚时,他却没松手。
她抬眼盯着他,与他漆黑的眼瞳对撞,心口缩紧,“你干嘛。”
对视延续了几个呼吸。
他扯唇,低着眼,沉声说,“没干嘛。”
“你穿高跟这么久,脚会疼,给你揉一揉。”
酒妩眨眨眼,一下午的拍摄工作,她脚是不太舒服,让他揉揉也正好,
“也行,但你力道轻一点,我脚踝有点酸。”
语罢。
她把矮桌上的几个餐盘放到旁边的木柜上,再把收拾好的牌,骰子,棋盘都摆放到桌面上。
正想叫他来玩,脚心的一抹酥痒让酒妩忍不住闷哼了声。
她视线荡过去,与他晦暗坏意的眸光交碰一处。
她直接踢了他一下,把脚收了回去,小声嗔他,“坏人。”
寻弋勾唇评价,“你还挺怕痒。”
酒妩:“我只有脚心怕痒。”
“都收好了,怎么玩?”
寻弋:“规则说明给我看看。”
酒妩:“合着你没玩过啊。”
寻弋:“不跟你说了,就谈过你一个。”
也对,情侣版大冒险和正经的真心话大冒险是两回事。
他拿着游戏规则,浅扫了几眼,“就两个人玩游戏,输的抽牌就行。”
“游戏是丢骰子猜大小,也可以玩飞行棋,或者别的,看你想玩什么。”
酒妩不知何时,拿了遥控器,又在调央视频道的跨年节目,漫不经心地答,“猜大小吧,我飞行棋忘了怎么玩。”
“行。”
节目调好,酒妩把音量调到三格,有一点背景音和氛围,又不会打扰到他们游戏对话的程度。
“第一盘,选大选小?”
酒妩思量几秒,回答:“我选小。”
话音落,他丢了骰子。
三颗红色骨骰落进盘中,发出一串清亮的碎响,旋了几个圈后,颤颤悠悠地停了下来。
定睛一看,五四五,十四点,大。
寻弋得意洋洋地,“抽牌吧。”
酒妩撇了撇嘴,从惩罚牌里随意摸了一张。
她视力好,牌才翻过来,她只花了一秒钟就扫完了牌面上所有字。
然后,她淡定地把抽到的牌放了回去,镇定自若地说,“我先试一下,这个不算,现在才是认真抽。”
寻弋瞅了她一眼,像看穿她的小心思似的,无视了她的话,自顾自地拿起了那张她紧急撤回的惩罚牌。
他看完牌面上的一行字,浓烈坏意从眉眼中克制不住地流溢而出,他吊儿郎当地说,
“别换啊,就这个呗。”
酒妩:“……”
他把牌撂在她眼前的桌面上,上面的惩罚内容赫然是——木头人,不许动。赢家可以在规定时间一分钟以内对冰冻状态下的输家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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