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修)
那句话,后来入了归要的心里。
晚风习习,绕着钟楼下的人群,添了一丝人气,反倒不再觉得冷。
可明明那天望城的天气预报,说温度低至1℃—2℃。
仙女棒渐渐缭乱了眼睛,她定了定神,男生的影子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
今晚睡不着了。
归要想。
热闹的夜晚在跨年后的一个小时内逐渐散场,人气都被带走,江边没多久便冷清下来。
孟聿峥送她回家,还是来时那条路,到楼下的时候,她看见他的车停在树荫下,里面坐了个司机样的人,在静静等着她们。
她看过一眼后,瞬间明白过来,问他道:“你今晚不住这里了?”
问完就后悔了。
而她也来不及收回改口,孟聿峥紧接着就将她的话接了过来,嘴角浸润着些不正经:“怎么,想我住这儿啊?”
归要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
孟聿峥见她望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这正经过头的姑娘又嫌他说了这种混账话,半举着手没骨气地投了降:“行行行不逗你,我明儿得回京城,一早的机票,不想再叨扰你们。”
归要哦了一声,本应是对他告别,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大年初一,有什么事儿呢?”
不是说会待到初三么。
孟聿峥听她这话,笃定这姑娘是舍不得自己,也不说破,顶着暗爽的心情,同她耐心解释:“工作室有业务,挺重要的,就说咱们这种人天生劳碌命,大年初一也得上门拜访金主客户,不然小破公司哪儿来的发展前途。”
他说得凄惨,可归要听说过他在学校外的工作室,人不多,却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技术人才,所牵涉的网络安全领域与孟氏旗下的任意业务完全不相瓜葛,孟聿峥算是白手起家。
她之前听过归远山与唐珂的对话,夫妻二人这些事儿并不避讳她,所以她了解得一清二楚。
孟氏环晟集团这几年内斗严重,孟聿峥作为唯一有继承可能的接班人,被一帮董事会的人虎视眈眈地关注着,他今后若是回归环晟,日子必然不好过,所以他如今这一步,想是有独立门户的心思。
其他的再详细的,她便不清楚了。
她不多言,只点了点头。
时候太晚,她得回去了,于是同他道了别,转身便要进楼道。
刚转身,便突然听见他叫她名字,她应了一声,下一刻,手腕便被人捉住。
腕节温暖,他的身躯也在暗夜中靠了过来。
她闻到属于他的气息。
心跳狠狠地坠下去,又高高地跳起。
她怔怔地盯着眼前,仅仅一掌之距之外,是他的下颚。
“我等你回京城。”
他低磁的嗓音在说出这话的时候,眼里尽是勾着人的暗昧笑意。
就那么一个眼神,甚至连弯曲的弧度都不怎么明显,可那眼睛偏偏就带着摄人的钩子。
她微微睁大了眼。
有什么东西被他瞬间击中,理智正一点点地被他瓦解。
就好像是,一个持帅行凶的混蛋,要与她做什么难以示人的苟且勾当。
归要板板正正地活了小二十年,哪儿被什么男生这样调戏过,骂也骂不出口,只能干撑着眼,没底气地憋出句:“孟聿峥,你非得在走之前来这么一下么?”
男生笑意却愈发张狂。
“就是想让你记住我。”
这是他那天俯身,贴在她发顶时的最后一句。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就是从孟聿峥离开望城的那一夜起,归要只需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勾引她的那道目光,睡不着,睡不好,一想起来就羞到恨不得拿被子将头和脸全都捂严实。
这人放浪起来的时候怎么能这么……放浪!
她盖住手机,逼自己忽略那些孟聿峥发来的报备消息。
初二那天也是个艳阳天。
表哥一个人带着茜茜来登门拜访,刚进屋,茜茜就跑到他们面前一口一个外曾祖父、小姑姑,声线嗲嗲的、甜甜的,闹得整个屋子都明朗起来。
表哥肩膀宽壮了些,大概是工作缘故,常年奔波,面容也比上次看着更成熟,上学的时候就是个成绩挺好思维蛮清晰的男孩子,一双眼睛透出的坚定与明智,终究还是与他人不同。
可归要左看右看也没见到嫂子姚陶,表哥也没交代,只转移话题,说茜茜还是第一次见小姑,今天一大早就嚷嚷着叫他行动麻利点儿,别到时候小姑等急了。
被表哥这么一打岔,这事儿很快便被她忘在了脑后,等到事后再想起来,又觉得表哥这副支支吾吾不直说的样子,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干脆作罢。
等到中午快开饭的时候,她也没能见到嫂子人影。
她陪着茜茜在客厅看电视,画面的粉色小猪可可爱爱,这时她却隐约听见外公与表哥说起今年除夕,归要带了个同学回来。
表哥当时正站在餐厅摆盘,闻言,抬起头,恰恰与好奇探看过来的归要对上眼。
她听清了,轻轻咬着下唇没吭声,表情有些不自然,表哥人也聪明,见状,转头就问外公:“是不是高中同学?”
“唉对对对,就是高中同学,你怎么知道?是一个男孩子,小伙子特别聪明,嘴也甜……”
表哥一听,笑了起来,擦了擦手,走到她面前,小声问她道:“唉,是不是你高中喜欢的那个男生?”
他就记得那个男生。
能一眼望穿她的,也就表哥陈南枫了。
归要点头承认的时候笑容略有小女生的青涩欣喜。
“可以啊归要!”表哥笑嘻嘻地拿胳膊肘顶她,“说明你俩有缘分,你看多少人上了大学就杳无音信了。”
这话在理,归要也认,就是怕表哥声音太大给外公听见了,食指放在唇上,轻轻笑着求他小点儿声。
表哥却故意敞开了声,把茜茜抱起来亲了一口,道:“茜茜,小姑情窦初开,要有男朋友咯~”
她赶紧扑上前去捂住表哥的嘴,表哥抱着茜茜躲闪,一来一回地晃悠,却逗得茜茜咯咯直笑,不知世事的小丫头,也跟着附和大喊:“小姑要有男朋友啦~”
“陈南枫!”她急起来哥哥也不叫了,轻拍一下他的胳膊,“这种话你也对茜茜说,嫂子管你管得还不够!”
听见她提起姚陶,陈南枫笑意僵了僵。
“你嫂子……她忙着呢,哪儿管得着我?”
归要听这语气不太对,看过去,捕捉到表哥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意。
她微怔,今儿大过年的嫂子也没跟着一起上门的事儿她还没忘呢,于是趁此问道:“嫂子呢?今天怎么没来。”
“美甲店这几天最忙了,你嫂子忙着赚钱呢。”
归要还是觉得怪怪的,美甲店再忙也不至于忙得饭也不吃了,更何况外公与二姨牵扯不多,若是嫂子因为二姨而怨憎外公,属实有些说不过去。
“嗐,你别想了,”陈南枫摇了摇她的脑袋,力气之大,摇得她险些站不稳脚,“你一小丫头片子,好好读书,少管闲事儿,别跟你哥我似的。”
说起那句“好好读书”的时候,陈南枫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羡慕落寞。
在没辍学之前,陈南枫也算是实验附中的好学生,性格有时候是管不住了些,但终究是在正轨上。
和姚陶这桩事儿,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姚陶是附中旁边中专舞艺的,漂亮活泼,朋友也多,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成天抽烟喝酒谈恋爱,据说追求陈南枫是因为当初和那群狐朋狗友打了赌,加上姚陶那时候本就对陈南枫这人有那么点意思,于是一来二去,两个人便悄悄谈上了。
青少年缺乏是非明断的能力,责任感的意识也相对薄弱,二姨文化低,没有想过去教育这一点,所以没有给予陈南枫这样的概念,是这几年工作有了家庭与孩子,陈南枫许多事情反倒慢慢成长起来。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
终究是可惜了表哥这么好一块料。
思及,归要默默地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嗫嚅道:“其实现在想重新读书学习,还是有很多渠道的……”
她这妹妹,像个小大人。
陈南枫失笑:“我知道,我也想过,但茜茜现在要人照顾,我没办法看书,以后计划也不迟。人嘛,只要活着就有的是机会和出头日。”
归要沉思,认可地点点头。
陈南枫见她还是心事重重,知道她那小脑袋又开始替自己操心了,于是话锋一转:“在学校钱够不够用?老规矩,不够就找哥哥,听见没?”
归要被他转移注意力,故意气他道:“我把你吃穷了,二姨也不管你,你到时候都没地方哭。”
陈南枫玩笑道:“那敢情好,没钱了我就去偷你二姨的钱,她藏钱的地方我都知道,就在她房间衣柜,一个牛皮纸袋里面。”
二姨有存放现金的习惯这她知道,可是……
她抬头,诧异道:“二姨用牛皮纸袋装钱?”
平时最懒于精致的人,这种事情随便一张报纸就能解决,竟然会这么讲究,用了牛皮纸袋。
“用了好些年了吧,”陈南枫想了想,说:“还挺宝贝的,也不让我看,不让我碰。”
说着,又忽然想到什么,对她笑道:“不说这个了……我最近老琢磨一件事儿,你说大姨父生意做这么大,要不我干脆跟着大姨夫干算了,说不定也能发大财呢,总比一个月在这小城里拿那么点死工资的好。”
事关表哥前途,归要好好斟酌了一下,才道:“你跟着他没用,他能做大是因为有唐阿姨,没有唐阿姨,他一辈子都只能围在望城这块地儿,你不如自己好好沉淀学习,做生意你不比我爸差。”
归远山本就没什么文化,当年是靠着她的母亲顾晓敏的人脉投机取巧做起了机器零件的生意,后来又开了个小厂,订单量也算过得去。
可任何走得长远的生意,到最后都会依赖掌舵人的眼界与能力,归远山是有胆识,可能走这么远,远到京城去,完全是因为有个高材生唐珂在他身后推波助澜。
归远山,京城……
这两个词儿合并在一起,归要不知想到什么,倏然惊起。
原来是这样……
外公先前在听见孟聿峥的身份后那道意味深长的眼神,原来是点在这儿。
归远山想在京城迅速站稳脚跟,站队攀附大人物是必不可少的事情,难怪去年归远山会大放血在华府宴为归祺设局,起初她以为是归远山宠爱这个儿子,可现在想想,那天归远山在华府宴中庭截赌住孟南君,又何尝不是一种借势刻意?
外公怕是担心,担心归远山要仰仗孟聿峥的声威,搭上孟氏这道关系。
她终于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理了个清。
脑袋里乱哄哄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还来不及去深究细想,便被表哥叫上了桌吃饭。
茜茜喜欢她跟她投缘,粘着她要她喂饭饭,眼睛珠子像颗珍珠又大又圆,糯糯的声音问她,小姑姑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吃饭饭?这个好烫哦。
又乖又懂事的小朋友谁都喜欢,归要忍不住心软,一陪就陪着茜茜闹了整整一天。
归远山那事儿也就这么抛之脑后。
晚上陈南枫带着茜茜走的时候,明明都困得不得了,还强撑着说明天要再来外曾祖父家里找小姑,今天不玩了,太困了。
归要哭笑不得,亲了一口茜茜,这才作别。
是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归要才有时间去看手机消息。
冉冉晚上九点的样子给她发来过一串聊天记录,后面附了一句话:“宝贝儿,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她?
这条消息看得归要摸不着头脑,点开了那串聊天记录。
是张铭阳发给冉冉的,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极其振奋的国粹:
【我靠!】
【白冉冉,我峥哥谈恋爱了!】
归要愣住。
继续往下翻,张铭阳大篇幅的发言便映入眼帘。
【这丫平时最不爱唱情歌的,今儿晚上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居然唱情歌!还他妈唱了两首!我他妈听到的时候都要疯了,现在酒场子都他妈快炸了!!!】
接着便是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国粹。
归要看得头皮发麻,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看过去,才终于弄清了这场闹剧。
是他们几个关系好的男生趁着放假出去玩,想着挺久没唱歌了,便全往ktv里打堆过去。
孟聿峥在这种事儿上是个从不张扬的主,往年也不是没去过玩过,要么坐在角落里,听兄弟们唱了一会儿便会走人,要么就跟着唱两首《海阔天空》之类的男生最爱的歌,连棋牌骰子这种游戏都很少参与。
所以当第一首《Where did u go》的抒情甜腻前奏响起来的时候,谁都没往孟聿峥身上想,张铭阳拿着话筒问了一圈,全都摇头,问那个平时最爱唱情歌的兄弟,人家也摇头,说没点过。
张铭阳当时就纳了闷了,没人点,鬼点的?
还是等到第二遍的时候,坐在角落后知后觉的孟聿峥终于悠散地抬起手:“哦,我的。”
张铭阳当时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一个劲儿安慰自己,这歌儿粤语老歌,他峥哥老人家爱唱也正常。
可谁他妈能想到还有第二首英文情歌!
那歌词儿一出来,一群汉子原本还忍着憋着,这下全坐不住了。
屏幕上那都是什么甜死人的词儿呐!
“You make me wanna call you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是你让我,让我想要半夜给你打电话
You make me wanna hold you till the morning light.
是你让我,让我想要拥着你直到天明
You make me wanna love,you make me wanna fall.
你让我陷入爱河,时欢时喜
You make me wanna surrender my soul.
你让我甘愿奉献自己的灵魂,不战自降
I know this is a feeling that I just can't fight.
我知道这种感觉无法抵抗
You're the first and last thing on my mind.
你是我心里的初恋也是唯一
You make me wanna love,you make me wanna fall.
你让我陷入爱河,时欢时喜
You make me wanna surrender my soul.”
让我甘愿奉献自己的灵魂,不战自降
……
……
看到这儿,归要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心忽然被高高吊起,伸手点进了最后那个视频。
刚一点开,就听见一道声音抢先调侃:“这他妈谁呀?京城还没开春呢,怎么还先发起情了?”
“哎唷唷,还「是你让我想半夜打电话给你」~”
“还「想拥着你直到天明」~”
“你是我心里的初恋也是唯一~”
“……”
“……
整个视频都乱哄哄的,镜头也摇摇晃晃,持手机的人跟着笑得特大声。
此起彼落的哄笑打闹之中,她看见孟聿峥陷在卡座里,视线昏暗不清,但就是能感觉到这人在笑,笑得不言而喻,一副任由他们怎么揶揄怎么闹的姿态。
视频里张铭阳这时候招招摇摇地挤了过去,攀着孟聿峥的胳膊,捏着嗓子,笑开了花:“说呗,怎么个事儿啊峥哥哥?”
这也开春开得也太特么明显了。
“还能怎么个事儿呐,这不就是……”
视频里的男生们全在阴阳怪气地损他,估计今晚私底下全传开了,整整齐齐的吆喝声携着故意恶心的娇弱腔调,也一并传进归要的耳朵里——
“相、思、苦~”
相思苦。
相思,相思。
他在相思。
归要意会到这层意思,在屏幕之外慢慢笑起来,把这段视频从头到尾播放完整。
冉冉追问的消息不断弹进来,说孟聿峥绝非平白无故一反常态,拿着心理映射的理论各方面论证他如今心里指定是有人了。
消息连绵不绝,她无比清楚。
那一刻,世界冰雪消融,万物迎生逢春。
第22章
初八一过,城市开始恢复原来的秩序。
上班的人回归单位,照常一日三餐,三点一线。
归要在离开望城前,去看了一趟陈南枫。
望城市中心摩肩接踵,熙来攘往,陈南枫就靠在一辆警车上,旁边还有两个警察,三个人正在岗执勤。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陈南枫,大概是制服抬人,整个人都显得铮铮硬朗,精神十足。
她掐着他们中午交班吃饭的点,等着陈南枫歇下了才上前跟他说话。
陈南枫见到她,笑了笑:“要走了?”
“嗯。”
“行啊,下次再回来就去我家,哥哥给你做几个拿手的菜,我现在厨艺可好。”
归要是有事儿要说,仰头,问他:“你和嫂子现在住哪儿呢?”
“青羊路那边儿。”
青羊路离二姨家,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嫂子搬那么远,看得出是真厌烦二姨。
归要了然,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嘱咐道:“你记得多护着嫂子,两口子也别在茜茜面前吵架斗气,对孩子不好。”
“知道了。”陈南枫捧着她的脑袋,习惯性地晃了晃:“归要要,你啰嗦死了,今后你男朋友肯定烦你。”
陈南枫一逗她就爱叫她“归要要”,她被晃得难受,推了推他。
这哪儿是啰嗦,她是真放心不下。
她习惯瞧人辨色,那天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异样。先前外公说得含糊,可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其中的弯绕影响都能想明白。
二姨那个性子,只怕是让夫妻二人生了间隙,感情出了问题,这种事情,最怕潜移默化地影响小孩子,茜茜那么小,却已经有了脱离正常的迹象。
表哥还没危机意识,可归要学这个的却不可能不知道原生家庭对一个人一生的影响。
可那些话说多了也僭越,归要暗叹,与陈南枫轻拥告别后,才动身前往机场。
她回程的日子算是比较早,原因是周誉实验室在招被试,有位师哥家中路途遥远,临时抢不着票,也不好改签,事儿不大,但就是缺了人手。
她听见研一的师哥师姐一个两个都叫苦连天,初六一过,全往学校跑,学校里当时都没几个学生,就他们这群勤劳的研究生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替导师卖命。
话是背着周誉说的。
但归要在他们那个小话群里。
见他们这么诉苦,归要便随口问了句还要不要帮手。
要!
为什么不要?!
她的师哥师姐们是一帮没什么道德底线的人,世界里压根就没有“保护师妹”的念头,归要这话刚问完,他们转头就向周誉告状:导儿!要要师妹想来实验室,人家都哭了,你让她来嘛!!
周誉都懒得戳穿这帮学鳖。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
归要刚一落地,出了机场便直接打车到了学校,行李还没放下,便先去了一趟实验室打招呼。
师姐师哥们正烦着一堆数据分析呢,一见到她,跟见到救星似的,原本萎靡不振死气沉沉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导儿!要要回来了,咱们吃饭去吧!”
一旁的周誉看着手机消息,头也不抬:“这组数据分析完,我给你们放一天假。”
大发慈悲,皇天诚不负人!
就说得搬出小师妹才奏效,周大帅最看重他们这个归要师妹了。
一群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快马加鞭,卯足了劲儿地敲着键盘计算,倒是周誉,抬头望了一眼归要,问道:“今年过得开心?”
归要莫名将这句话与孟聿峥联系在一起,总觉得周誉似一位长辈,在问她与孟聿峥的进展。
上次也瞧出他们俩关系不一般了,说不好真是亲戚。
“周老师呢?”她果断避开这个问题,“周老师今年过得还开心?”
依周誉的性格,他哪里会跟她一小丫头说自己开不开心的事儿,归要本就没抱希望,可那天也不知道怎的,周誉顿了一下,竟然点了点头,唇边勾着浅浅的笑:“很开心。”
归要有点吃惊。
旁边的师姐也是。
只是师姐比她更直白,凑过来直戳戳地问道:“导儿?咱们要有师母了?”
周誉睨过去:“话多。”
师姐不敢吱声了。
实验小组在统计数据,归要不好多打扰,扯了个借口便回了宿舍放行李。
宿舍里没人,冉冉她们还没回来,归要独自一人整理了一会儿,手机忽然来了消息。
是孟聿峥。
看见那个熟悉的网名,她忽地想起两人在望城分别时,他说的那句“等她”。
等她,回京城。
她轻轻咬住下唇,点开了那条消息。
【有人在京城等得花都谢了,有人回京城了却也不知道提前支会一声儿】
【没良心的】
【还知道回来】
怎么看都觉得带了丝闺怨。
这人说话也向来没正形,她都能自行脑补出他那落拓不羁的口吻。
像是非得叫人心乱才好。
归要抿唇,绽出一丝轻然的笑,手上速度飞快:【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对方几乎秒回:
【你的定位在京城】
愈发明目张胆了。
归要那句“难不成你每天都盯着gps的变动”还没问过去,对方却手脚麻利心急火燎,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屏幕闪烁着“孟聿峥”三个字,她停了三秒才接起来,等着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略有紧张。
他缓缓出声,却是带着疑惑清晰地传进她耳里:“归要?”
她低低回了一声嗯。
那边似乎笑了一下,还是那副不着调的老样子,像是浸了点笑:“这才多久没见,连话也不对我说了?”
总不能叫他看出自己其实是言语系统吃紧,她默了一下,给自己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说什么你都不往好的地方接。”
才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确实就是这么个人,可女孩子这话说得却有那么点儿娇嗔的意思,就是太板正,连说这种话的时候,都能带着点儿轻倔。
就是那么一丁点的倔,孟聿峥才觉得她这话别有一番勾人的意味。
男生低促的笑声从那边传进耳里,仿佛亲耳在旁一般,声波撩动得她的耳朵轻痒,逐渐泛滥,沿着耳根子抵达下颚附近,来回地拨弄。
归要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没好意思问他笑什么。等他舒服劲儿够了,才说明来意:“下楼。”
她心念一动,猜到了大半,起身开门,快步走到廊外某处往下看。
隔着树隙,她隐约看见那个地方站着一个男生,举着手机正在说话。楼层高,他说话的声音传进了听筒:“不饿?带你吃饭去。”
归要:“我不去。”
“……”
手机里没声儿了,她看见楼下那人慢慢深吸一口气。
活生生给气笑了。
那一双眼睛开始直往楼层缓冲带上打量,懒散的声音携着凶残的意思:“行啊,不去是吧?”
她心底一凉,确定孟聿峥是真敢二话不说就冲上楼抓人,于是赶紧出声阻止这位大爷:“晚上要和师兄师姐吃饭,早就约好了的。”
克制住的未出口的后半句是一句埋怨:你这人,怎么跟个土匪似的?
脾气冲死了。
她悄悄瞪了他好几眼。
孟聿峥被归要有效安抚,倒是彻底放弃了上楼捉她的念头,几秒后,平淡的声音再次传来:“几点?”
“不知道,待会儿才过去……你问这个干什么?”
对方语气依然轻描淡写:“中途插一脚去。”
那架势,典型的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见着她。
归要站在楼上轻声笑开,没让孟聿峥听见,只假意嘁了一声:“随便你,那我先挂了。”
说完就真挂了。
也不管楼下的人怎么折腾,她向师姐询问了时间后,估摸着还来得及,跑去给自己上了一层淡淡的粉黛。
她不太会化妆,但基础的却能上手,知道点缀与遮掩的概念,于她而言已经完全足够。
到了点,她跟着师兄师姐去了学校外的一家西式料理餐厅。
学生常去消费的地方,规格自然不比外面的正式西餐厅,没那么多讲究,一张长桌子,十来个高脚凳,齐刷刷地一排过去,挨个挨个地全坐满了。
周誉没来,但这顿是周誉请客。
他们这位周老师,虽在教学上十分严苛,但私底下生活上却是丝毫不吝啬。
坐下没几分钟,那个说要来插一脚的人却还见不着人影。归要正想着,就听见在座的一位师兄忽然冲着门口叫了一声:“孟师弟?”
一桌子人都纷纷朝门口看过去。
孟聿峥也往他们这边瞧过来。
目光在一桌人里绕了一圈,唯独在归要的方向多留了一秒。
师兄们看起来跟他挺熟,主动问他来这儿吃饭么?
孟聿峥若无其事地嗯了声,算回应了。
就是眼珠子不停在她周围打转,搞得人心神不宁。
于是师兄师姐们全都招呼着他来这边坐,一起吃饭算了。而就是这么巧,归要右手边正好有个空座。
这正中孟聿峥下怀,他提了个特假的笑,顺从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越过她身侧,上位时彼此衣料轻轻摩挲,像是故意。
归要原本挺放松,被他这么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心上倏然开始发紧,砰砰直跳。
她被撩拨得下意识抬眸,对上他暗暗含笑递过来的眼。
对方传达的意思很明显。
除夕那夜谁都没忘。
今儿这一趟,是来找她“讨要说法”的。
归要努力装作与他不熟的样子,盯着面前的吃的,神色却早已经游到外太空。
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一个拳头的距离,一举一动全在他人眼里。
偏他还不知羞臊地坐得挺近,膝盖轻轻顶着她的后腰,瞪他的时候,他人笑得还挺无辜,毕竟这么一大桌子人,加上了他,确实显得有那么点打挤。孟聿峥又随性惯了,这番已经是他最大的能让分寸了。
师兄师姐们都认识孟聿峥,关系似乎挺近,归要默不作声地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孟聿峥,和周誉是一家人。
一个户口本上的兄弟。
难怪。
她低头,难怪周誉能这么压着孟聿峥,搞了半天,是血脉压制。
孟聿峥也能有这么憋屈的一天。
她暗自发笑。
桌上这时说起了某个课题的趣事儿,是去年某个师兄在项目上闹了笑话,大家都有印象,说得正起劲儿。
她转头去瞧身边的人,大抵是觉得话题无聊,孟聿峥百无聊赖地侧着身子撑着头,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她后脑勺看。
她这一回头,两个人目光恰恰撞上。
孟聿峥这会儿心思正野,在她看过来的时候非但不挪开,反倒挑起唇角,居高临下地对她笑,做了口型给她:“走么?”
想与她独处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了。
不顾场合搅弄风月,登徒子!
她轻哼他一声,随即转开眼,注意力回归了餐桌中心。
孟聿峥那心却被她这一声清脆的哼弄得乱七八糟。
人家明明是恼他了,可他怎么就觉得那么舒服呢?
他咬了咬唇,笑了。
想起那天张铭阳说的——这男人嘛,本质就是一个贱,但凡是自家喜欢的姑娘,就算是骂老子乌龟王八蛋,那我也觉得人家是在跟我撒着娇呢,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家小姑奶奶。
张铭阳这人平时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关键时候说出来的话,倒有那么点儿意思。
归要,这小姑奶奶。
撒起娇来真要了命了。
啧!
一不做二不休。
干脆把她掳走算了。
第23章
土匪有土匪的强横手段。
也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这饭局他就是冲着归要来的,再无聊他也能待下去,这会儿即便再想把这姑娘从桌上架走,也知道她肯定不乐意。
她就不是个委曲求全的性子。
孟聿峥轻哂,难得对姑娘耐了心,桌上讲的都是心理学部的事情,他撑着手在一旁,全当听个乐,慢悠悠地等她。
归要中途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是归远山打来的。
她听了一句后,反应过来他是想说京郊工厂的事情,于是起身走到店外接的这通电话。
归远山没跟她绕弯子,只说现在他和唐阿姨在国外谈业务,归祺靠不住,只能麻烦她去监督一趟工厂的工作情况,到时候他的助理会带着她从旁协助。
她没怎么去过京郊那边的厂子,只听闻望城那边的业务与人事也都差不多迁到了京中,少数几个干了很多年的管理层也全都跟着归远山来了这里,而归远山迁来京城没多久,工厂百废待兴,里里外外一堆事儿等着他处理,她去这一趟,只怕是没什么用处,还得被一群狡猾的老家伙一叶障目。
她寻思归远山怎么会这么信任她,连这种事儿都能交代给她,问起这话的时候,归远山嘿嘿一笑:“我闺女京大高材生,不可能治不住下面那群人。再说了,你弟弟今后也得学,我怕到时候没时间教他,到时候你也好帮帮我们……”
这话说得何其理所当然,丝毫没顾忌过归要的感受。
她也知道归远山这人爱工作,不怎么关心家庭,当年与顾晓敏离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拖累得她母亲到最后工作家庭难以兼顾,半夜还得起来伺候奔波忙碌了一天的他。
换做谁都受不了,更何况最是心高气傲的顾晓敏。
他将她和唐珂当成了一家人,是只看见她与唐珂明面上的和平相处,私下二人其实从无多余的往来,唐珂是爱体面不与他多说,归要是游离在这个家庭之外,平时也不放心上。
可也不能欺负她装聋作哑。
她沉默了一下,才冷冷道:“归祺有唐阿姨教,用得着我来教什么?您这话说得差了。”
归远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说自己忙昏头了,不是那个意思,又说本意是想叫她去勘察勘察,管理层之间最近有些小心思,需要她这心理学的专业人士去辨析辨析。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倒让归要没了拒绝的理由。
时间定在这周六,到时候会让助理去开车接她。
言罢,归远山又问起她最近生活如何,钱够不够花,说着说着,又叫人往她的账户里转了一大笔账。
归远山这人其实挺复杂,明明对她很少关心,可对她的物质却从来都不吝啬,有时候甚至比归祺更好。
归要没理由对自己父亲使气,问她什么,她也都一一应声作答。
不远处摇摇晃晃而来一道倩影,归要下意识抬头多看了一眼,忽然滞住。
是个特花枝招展朝气蓬勃的女孩子,和朋友挽着手,仰脸笑得正明朗。
两个人相携着走进了她身后的西餐厅,擦肩而过的时候,女孩旁边的朋友还笑着揶揄了一声:“樊小雨,你行不行啊,这么久了孟聿峥还没拿下……”
“哎呀,”女孩子嗔怪着自己朋友,声音甜得发嗲:“他这人就这样嘛,对谁都冷冰冰的。”
“是是是,你樊小雨喜欢的人什么时候不是囊中之物,拿下他跟拿下孟氏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就这么笑笑闹闹地推门走了进去。
她却举着手机,僵在那里。
她的空间感很好,所以她确定,樊小雨推开门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们坐的那处醒目的高桌高椅。
而孟聿峥就坐在最显眼的正对着门口的位置。
耳畔归远山的询问声渐渐变得遥远空旷起来,她轻轻摩挲着指甲旁边的腹肉,嘴上还回着归远山,心思却早已经飘到西餐厅里。
她回话开始变得敷衍,归远山感受到了,说了句臭丫头懒得跟你爸聊会天,不知珍惜。
说完后也不再打扰她,转手就匆匆挂断。
断了通话后,她再回到餐厅,果然听见那边传来动静。
无须费心思去猜便能知晓大概。
樊小雨看见了同在餐厅的孟聿峥,惊喜欢悦,直接跑到他面前问好。
姑娘嘛,又是漂亮的、在京大颇有点儿名气的姑娘,之前表白那事儿又闹得轰轰烈烈的,好多师兄师姐都认得樊小雨,一帮人坐在那儿眼神里面全是吃瓜看戏,会来点事儿的干脆跟着附和拱火,丝毫不了解也不在意孟聿峥的死活。
樊小雨被几个师兄捧得开心,见孟聿峥旁边的位置正好空了一个,拉着朋友就想添座加塞。
归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位置即将被他人霸占,张了张嘴,愣是忍住了。
孟聿峥却扫了一眼那个属于归要的位置,在樊小雨坐下前,长腿往椅子底下一伸,接着便将椅子往自己面前勾了去。
动作干脆,没一点儿犹豫,抗拒的意思如此明显,完了还不忘若无其事地多加一句:“归要呢?归要怎么还不回来?”
樊小雨懵了,没被男生这么下过面子,瞪大了眼,水汪汪的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楚楚可怜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归要……是谁啊?你女朋友吗?”
见他不搭理自己,樊小雨委屈更添几分:“我只是想坐在这里……那添个位置也不可以吗?”
那模样像是真受伤了,明知人家话里带着目的,她那群没什么骨气的博爱的师兄师姐,一个两个却都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归要:“……”
师兄师姐一身心理咨询学者职业病,可孟聿峥却没那份关怀他人的同理心,从小到大什么心机没见过,这女孩子柔柔弱弱以退为进,倒让他处于不义之地,回回都这样,有意思的。
他玩味笑了一下,抬眸与樊小雨直视,眼里没多少笑,眉宇肃杀之间,硬是撑出一丝残忍的冷酷无情。
樊小雨旁边那个朋友最先察觉出孟聿峥态度的不对劲儿,愣了愣,赶紧扯着伤心的樊小雨便要离开餐厅。
归要原就是坐在他旁边的,其他人都没多想,可樊小雨是女孩子,女孩子的直觉最是敏锐,见孟聿峥这幅绝情样,忽然一把挣脱开自己的朋友,红着眼眶冲到他面前,赌气似的质问他:“归要是谁?!”
孟聿峥一点儿想解释的趋势都没有。
动静闹得有点大,这时候路过的几个人已经开始纷纷回头望了。樊小雨却不管不顾,只死死盯着他,像是非得要个答案,还是她的朋友一边劝阻,一边生将她拉硬拽着往门边走。
樊小雨对归要彻底起了好奇心,哪怕是离他远了,也不死心地瞪着他的方向。
好死不死,在樊小雨走之前,正好有个避开这场闹剧从洗手间出来的师兄,见归要站在墙角跟个木头一样呆愣着,揪了揪她后脖颈:“归要?你傻站在这儿干嘛呢?”
刚说完这句话,樊小雨正好从她身边经过。
归要:“……”
这群尽不干人事儿的师兄师姐。
她与樊小雨视线撞了个正着,樊小雨怔忪地盯过来,她只没什么情绪地撇开了眼。
樊小雨走后,好像连场子都冷了几分,一桌人都在极力挽救气氛,孟聿峥被扫了兴,再这么待下去大家都没意思,于是干脆起身,随便寻了个借口便先行离开了。
可离开后一分钟没到,归要就收到了他本人的消息:
【外面等你】
说完就给她发了个具体位置过来。
他这举动就没办法让人好好吃饭。
身边的人在同那个错过好戏的师哥作精彩描述,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归要没心思回味,吃得心猿意马。
那个位置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又逼着自己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说自己有急事儿,要先走一步。
对面的师姐觉得奇怪,随口嘟囔了一句:“你跟孟师弟怎么跟约好了似的,都有急事儿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归要做贼心虚,含糊其辞地避了过去。
孟聿峥等她的地方在商业街背后,这地方向来没什么人,他车就停在马路边,人坐在车里,眼神无焦无距地随意放在一处,指尖那根烟不抽也不动,任其自生自灭地蓄了短短一截烟灰,被风一吹便散了一地的灰胎。
归要踱步过去的时候,心脏提得老高。
两人这偷偷摸摸的,搞得像是地下情一样。
可明明什么都没有。
男生这时候注意到她的靠近,指尖微曲,往外一弹,扔了那根嫌多余的烟蒂。
待她走近,他才笑道:“上车。”
和上次在望城时一模一样的戏码。
知道他那意思是想送她回学校,这地方距离学校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走路回去也要一个多小时,开车却十分钟就能到。
可归要却不知道怎么的,一想起樊小雨,心里跟吃了酸梅似的,加之二人如今这不清不楚的情况,她更来气,于是故意后退一步,不依他,反将他一句:“万一你是骗我上车呢?”
孟聿峥没想到这姑娘在这儿跟他唱反调,乐了,凝望住她的眼神坦诚也复杂:“骗你上车,做什么?”
故意把话断成两句,咬字重音全落在了不该落的节点,听得归要浮想联翩,忍不住羞耻。
就知道这人嘴里从来没个好赖话,若是他想,她压根逃不了。
她脾气上来才不吃这一套,手揣进外套口袋里,别开眼了,一副拒绝上车的姿态:“我管你做什么。我生气。”
孟聿峥不是那等不解风情的直男,姑娘这么一说,他很是能想明白来龙去脉。
人家这么直白地对他说她在生气,那意思几乎都摆在明面儿上了。
——要么解释,要么哄。
张铭阳那厮说得是一个字儿都错不了,自家的小姑奶奶,怎么哄他都乐意。
他轻笑,开了车门下了车。
接着伸手,直接将姑娘拉到自己面前。
动作有点强势,力道也是不容置疑的生猛。
这完全在归要意料之外,轻轻惊呼出声:“你干嘛?”
“我道歉,我赔罪,”他唇边挑着笑意,看着有点无赖,慢慢凑近她,低沉的嗓音里混着某种腻味,“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玫瑰?香水?Birkin?”
他片刻不停,向她步步逼近,耐着心挨个盘问试探她可能会感兴趣的所有东西。
“孟聿峥……”
冷松气息迎面而来,迫得她踉跄后退。她应承不了他这样的热情,后悔跟他这闹这么一出,忍不住轻声叫住他。
——却仿佛给了某人某种启示。
“孟聿峥呢?孟聿峥感兴趣吗?”他忽然问道。
她已经退无可退,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位置颠倒,她被他抵在了车门上。
他在这时却倏然抓住她的手,是想起自己今夜来找她的真正目的,开始弄着几分要人命的暗味,笑道:“把孟聿峥给你,你要不要?”
第24章
这一夜实在吵闹。
静静风声拂过耳畔,马路对面二楼餐厅靠窗的位置有人在大声说话聊天,远处驶来一辆车,光影明灭之间,留下一阵发动声后又渐渐走远。
她微微抬头便能对上他温笑着的视线。
可她没有。
漆黑深邃的眼睛透出灼热而赤/裸目光,她接不住,偏了头,视线堪堪落在他的肩膀。
对方铁了心地要弄她,不依不饶地,抓着人不肯放手。这执拗又无赖的模样,一点也不像高二那年,他为了篮球队一兄弟跟外校的男生打架挂了彩,黄岚岚心疼他,他却转手把人推开的样子。
很奇怪,这种时候,她却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件事,她记得特别清楚,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起因是一群男生翻墙逃课,跑到校外的网吧打游戏。
孟聿峥这人,跟什么人都合得来,身边的人鱼龙混杂,外校的、各个年龄的、成绩好的、成绩差的……
可那段时间却不知怎的,就爱放纵着自己跟篮球队里那几个男生折腾。那几个人都是年级上垫底来混日子的关系户,归要与他们有过一次照面,知道这群人学习上碌碌无能,其他方面却特别会玩。
他们家中在望城也算有些地位,知道孟聿峥是孟氏“下放”到这儿来历练的当家太子爷,是以那一次次的称兄道弟里,怎么看都带着点巴结。
那段时间,归要时不时便能听见那些女生议论,说王彦军那堆人那么乱,孟聿峥是怎么想的,不学好,自损清誉,掉价掉面儿。
就拿上次那事儿来说,王彦军那几个,不学无术,把学校大门外正中心那块雕像给放火点着了,那块的围栏到现在都还黑黢黢的弄不干净,气得校方把这几个人记大过处分还留了档案,差点儿给退学处理了。
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这次又带着孟聿峥,还以为人家孟氏太子爷能给他们撑腰呢,谁不知道一中校纪出了名的严格,居然敢带着孟聿峥翻墙逃课,还在外面的黑网吧里面跟人干起来了。
据说教导主任去局子里捞人的时候脸都绿了,一回来就给这几个拎到办公室外,让人来人往的学生们都欣赏欣赏他们挂彩的糗样儿。
那时候归要刚上高一,对孟聿峥的认知仅限于“年底第一”“京大苗子”“技术大牛”,和所有人都一样,压根没想过他会突然自甘堕落,去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她不信这些传言,只会自己去亲自验证,于是抱着一堆作业本去找老师,高一办公室与教导处离得近,她刚到就看见好几个男生一字排开,个个脸上都挂着彩,嬉皮笑脸一脸无谓。
她轻轻蹙眉。
办公室里面的老师都在议论这事儿,话题中心大概是:再聪明的孩子,不走正道,终究也要毁于一旦。
归要想探消息,刻意地磨蹭了一下,替老师收拾起办公室书桌。
“孟聿峥这孩子到底想干嘛?来的时候好好的,高一的时候门门功课第一,成绩单漂亮得要命,到了高二反倒开始掉链子。”
“唉,高二的课业就重了,坚持不下,那也是常有的事儿。”
“李老师这话说错了啊,孟聿峥可不是那种意志力不坚定的孩子。”
“嗐,那就是外头诱惑大呗……就说得好好管着,咱学校那指标还远远不够呢!”
手上的书本被她翻来翻去,听了半天也没听见自己认可的答案。
这时候,倒是坐在角落的语文老师捧着保温杯说了句:“孟聿峥这孩子,聪明,真聪明!我在望城教书快二十年了,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这么多学生,就没见过几个这么聪明的。所以这么聪明的孩子,他心底里其实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么做,最有可能是他自己故意的,又或者说,他自己信念都动摇了,迷茫了。”
“他班主任,你什么时候去问问他们家里人,看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除了学校,家庭影响是最大的。”
归要是听到这里才舒了心。
得了意,她这才低声对老师招呼了一句,转身离开。
离开前,最喜欢她的那位物理老师也正跟旁边的其他老师谈论这事儿,见到她,顺口就叫住了她:“老刘你别跟我犟,这事儿你问归要就知道了,归要……”
物理老师转头看来:“你说说,你怎么看?”
几个老师同时回头看向她,归要脚步微顿,想了一下,才缓声,平淡地说出那句当年顾晓敏对自己时常提过的——
“人一定要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为之付出真正的努力。”
话一出,好几个老师都愣了一两秒。
女孩子这一番话,算是淋漓尽致地诠尽了孟聿峥今日的荒唐,并指出了一条明路。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听了这话,不住地夸赞她小姑娘年纪不大,思路逻辑却异常清晰,孟聿峥就是得到得太轻易,不珍惜,是以放弃也容易。
这说法,归要又不认可了。
出了办公室后,她才终于偷偷抬眼朝教导处的方向瞄了一眼,这一眼,却发现那排男生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女生,身形婀娜,轻盈如同一只蝴蝶。
她顿了神色,攥紧了手。
能这么大大方方出现在孟聿峥身边的女孩,也就黄岚岚了。
隔着一条廊道,她隐约看见黄岚岚一脸心疼焦急,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作势就要替孟聿峥擦拭脸上的残血。
然而在手触碰到他脸的前一秒,男生却忽然往后一仰,快而准地截住女孩子的细腕。
黄岚岚愣住,归要的目光也跟随他们的动作一并凝滞。
白色的纸挡去小半男生的轮廓,薄纸边缘之上,男生眉目锋利,眼里透着冷厉。
那时候他们俩刚认识不久,孟聿峥对黄岚岚还没后来那么客气,女孩子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只是脸皮薄要面子,讪讪地收回手后,肩膀微微下垂,是被他弄得有些委屈了。
其他几个男生都使坏哄笑打圆场,孟聿峥却没搭理,气儿不太顺,把姑娘晾在哪儿,直接往身后的墙一倒,冷冷淡淡与人划清界限的样子,看着是真伤人。
他待人接事一向游刃有余,什么时候这么无礼过?
归要那时也看愣了眼,只觉得他撒的这场气不像是气别人,像是在气自己。
正这么想,倏地,她看见男生身形略略一晃,头一偏,就这么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归要一惊,赶紧抽回了目光离开了那里。
往事已矣。
以前她总觉得那段时间的孟聿峥反常得不真实,毕竟哪里会有人突如其来地堕落,又突然地醒悟。
可如今再去回想这件事儿,她突然又从中品出些其他的东西。
不提那个时候的他有多混账,也不提他怎么会突然就这么消耗自己……
归要回过眸,企图逼迫自己与他坦然对视。
男生的眼与幽幽夜色沉沦为一体,如同一汪见不到底的湖渊。
而她在这片湖底找到了自己。
与曾经在教导处外冷漠的、疏离的、不耐的眼神截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热情与汹涌。
心脏因此而剧烈活动起来,她仿佛被他高高举起到一个触手可及的位置。
一个她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
身后是冰凉的车门,身前是誓不罢休要困住她的男生。她迎面撞上他蕴笑而来的目光时,心尖都跟着颤抖起来。
“孟聿峥。”她轻声叫住他。
男生凝望着她,也轻了声回她。轻飘飘的一声“嗯”,低沉到发柔。
她稳住心神,极力降低声调,盼望减少自己嗓音的轻颤:“为什么是我?”
即使她有过一瞬想占有他的心,到了这种时候却依然疑惑,为什么会是她?
他笑意潋滟,逐渐泛滥在潮湿夜色里。
还是捻着那副不怎么着调的样儿,只是她问得十分隐晦,他却歪着头勾着唇,回得分外直白风流:“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音色慢慢而沉沉,低到只有二人能听清。
归要听着他这无异于表白的话,脸早已经红到连夜色也无法遮掩的地步。
她羞到伸手轻推开他,忍不住嗔了他:“你怎么老是不正经……”
带了羞意的姑娘,连指控都软糯糯的没什么威胁。
孟聿峥听得牙咬了又咬,心上忍了又忍。
被她推开后他也没再逼近,只是渐渐的,他看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幽深。
“归要。”
孟聿峥站在那里没动,待她抬头正视自己后,他才重新开口,语气淡淡闲闲,却带着点儿难得的认真:
“我这个人呢,虽然看着挺混蛋,平时也不玩正经,但干什么事儿,我都习惯干到最好。”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无缘无故浪费时间去做一件事,做了,就一定是认真的。”
“所以……”
他开始缓缓走近她,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捧起她的脸颊。
小小一张脸融进他的手掌,掌心的温度真真实实地传递而来,归要怔忪,下一刻,听见他说——
“现在呢?要跟我试试吗?”
第25章
归要回到宿舍的时候,看见屋内多了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有些眼熟,冉冉的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走过去,掀起床帘,果然看见冉冉在忙活铺床。
见到她,冉冉眼睛亮了一下:“嗨,要要宝贝儿~”
笑容灿烂得没一点儿提前回校的垂丧。
她还在疑惑冉冉怎么提前一周就回了校,冉冉却忽然趴在床栏上,视线俯下来,盯着她脖颈下方某处道:“嗬,学校这三月份没到就有蚊子了,瞧你被咬得,红了都。”
归要僵住。
幸得是冉冉这会儿注意力没在她身上,也没多心,回头便继续收拾起自己的床,一边收拾,一边兴奋地开始念叨起今年过年自家发生过的趣事儿。
什么老家鞭炮烟花可好玩可漂亮,什么大姨夫二舅爷家做的饭菜贼好吃……零零碎碎的,都是些寻常人家的幸福事。
她放下床帘,任冉冉小碎嘴如何唠叨,只心虚地抚上脖颈那处。
脑海里突然蹦出某些靡靡画面。
一个小时前,他还将她压在车门边唇齿交缠,荒唐又放荡,吻得她浑身轻浮几欲站不稳身子。
是他掌心及时扶住她的腰背,摁住了她的后颈,她人是稳住了,可这样一来,整个人也被禁锢在他与车之间挣脱不得。
其实起初他的力道还算温柔,气息慢慢靠近她的时候,甚至给过她适应准备的时间。
男生个子高出她一大截,贴近她的时候,她被迫着仰起头来,而他两手捧着她的下颚,唇悬在她上方等着,要落不落,鼻尖轻轻蹭过她的鼻尖,一下,又一下,亲昵暧昧地来回轻扫。
那是发出的一种喜欢与想亲近她的信号。
第一次接吻的姑娘不似男生那般无师自通,她大脑一片空白,手也情不自禁地搭上他的肩膀,不敢大口呼吸,最后空气都有些窒息了,她便轻轻张开唇,想要呼吸一口空气。
却在张唇的一瞬间,温暖的唇肉猝然覆盖上来。
她微微睁开了眼,眉心渐渐动情,目光晕染涣散,世界模糊不清,所有意识都集中于舌腔之中——滑腻的、温热的、纠缠不清的,烟草香里带着点儿属于他的冷松味道。
她整个人软在他怀里,身子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被他完全牵动、掌控。
再后来,她被吻得失了力,支撑不住就要往后倒,他却抬手将她紧紧抱住摁向自己,这个动作让彼此有过一瞬间的分离,而后他猛地跨进一步,将她重重地压向车门边,人也被他箍在臂弯之间。
稀薄的空气里是彼此急而重的喘/息声,她眼眸里泛起阵阵潮湿水汽,望着他时,有盈盈动人的柔情。
嘴唇被他撮得有些发红,从嗓子里溢出的那声嘤咛也足以让人发狂,孟聿峥瞧着听着,眸色愈发暗沉,只停留一瞬后,便再次捧着她的脑袋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力道才是真的发了狠,她舌尖被吮吸到发麻,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被迫迎向他,就如同坠入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呼吸不畅,挣扎上不了岸,唯能沉溺于他的声息与辗转厮磨。
期间她有半睁过双眼,却发现他覆压而来的身影,竟挡住了她的大半视线。而她不知什么时候双手挽上了他的脖子,被他抵着撑着贴着,以一种舒适的姿态与他放肆纵情地亲吻。
那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到最后嘴唇上尽染上了他的温度,有些微微红肿。
她以为就这么完了。
谁知道那晚送她回来后,把人送到宿舍底下了他又使坏把她困在角落里亲,不同与之前的急切,那一次多了些挑弄,舌尖故意勾着她,分离又贴合,贴合再分离,有一下没一下的亲撮,空余时,还会低哑着声,说些撩拨人的浑话。
猫爪挠心,若即若离,像个把控人心的好手。
脖子上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她被他这套欲擒故纵弄得急了眼,初尝恋爱滋味的女孩子哪里懂得情趣二字,涩然得受不了的后果便是直接转身要走。
还是孟聿峥笑着把人拉回去,嵌进怀里不让她跑,她不从,扭了扭,他便威胁道:“你再动我可就咬你了。”
刚咬得还少了么?
她腹诽着,没听出他话里声音的低哑,仍不知所谓地继续轻动,谁知道下一秒他就偏了头,直接吮在了她的脖子上。
酥酥麻麻的电流传遍全身,生猛的力道,吸到她发疼。
她被锢得动弹不得,僵在那里。
也是那一刻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能在他面前折腾,是因为他容许她折腾。
他若真想,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人素来行事张扬不顾他人目光,幸亏是这时候校园里没什么学生,不然她就真无地自容了。
她对着镜子,抬手碰了碰那地方,有点疼。
这人,认真是真的,放浪形骸却也是真的。
第一天就来这么猛的。
孟聿峥,咬得人疼死了——
一周很快,转眼就到了学生开学归校的日子。
新学期的每门专业第一堂课向来是人最齐的时候。
乌泱泱的教室坐满了人,台上是教授在讲解本学期该门专业课的学分规则,台底下学生们听得认认真真,就冉冉,拉着她坐在教室最后方,正拿着小粉扑对着镜子悄悄补妆。
早上十点,日头正好。
冉冉对着外面的自然光线,总算满意了自己操劳一早上的妆容,收起粉饼,低了声就开始对旁边的她絮叨起来:“你听说了吗?这学期有门社会实践课,还是周誉来给咱们上,你说这什么缘分啊……”
说着,一扭头便看见归要盯着讲台,手里拿着一支笔,深思恍惚。
压根没听教授讲课。
冉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宝贝儿?想啥呢?”
归要回神,垂下眼,说谎不打草稿:“这周末替我爸去工厂巡查,我想对策呢。”
“你爸工厂为啥要你去巡查。”
“你别问了,”归要撑着脑袋,眼神瞟到因为有消息而不断亮起屏幕的手机,轻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冉冉见状,也就闭了嘴没再问。
后半节课的时候她才肯拿起手机读消息。
消息不多,但很精简。
Rebirth:【在你教室外面等你?】
归要一顿,想起上次他来上她们专业的课时的场面,登时打了退堂鼓:【你别来了】
后面那句“我不喜欢被过度关注”还没鼓起勇气发出去,孟聿峥的消息倒是停滞了一下,接着挤出一句:【我很见不得人么?】
她愣怔地看着那句话,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不爽了。
归要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她心思深,想得自然也比旁人更多一点。
周誉如今还是她的任课老师,又算她的半个上司,她跟着他弟弟在一起,说是公正严明,但有时候也难免会惹来他额外的照顾,以及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她在某些方面其实挺拧巴,尤其是学业上。
她享受因为实力允许而带来的最纯粹的夸赞,所以有时候宁可苦兮兮地靠自己,也不愿靠一点儿关系。
这样的,说得好听那是作风正派原则性强,说得难听,也叫不知变通。
但至少归远山如今能给她不知变通的底气,随心所欲选自己喜欢的,做自己喜爱的。
可要把这套心思说给孟聿峥听,又觉得矫情。
她望着手机思忖着措辞,还没组织好,那边却先妥了协,什么也没说,只给她发了个楼层位置过来。
是他实验室附近。
她松了一口气。
下课铃响。
学生们从教学楼鱼贯而出,学府大道四通八达,在分岔路段时,她对冉冉道:“我得去一趟周大帅办公室,你先回去吧。”
冉冉以为是周誉新学期有新交代,点了点头,便独自一个人离开。
11栋……3楼……
归要寻了半天,踏上阶梯的时候给他发了条消息。
叮咚——
原本应该是孟聿峥的手机消息,此刻却与她在同一空间内响起。
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楼道防火门却忽然被人打开,接着伸来一只手,稳稳抓住她的胳膊,一个用力,将她带了进去。
天旋地转,一道黑影猝不及防地倾压而来。
面前抱着的书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声响回荡了整个楼道。
她下意识伸手抵住,却被对方擒住手腕,反扣在了身后。
“我见不得人,嗯?”
熟悉声音在耳侧响起,带着点儿笑,也携着点危险的质问。
她抬起头,看见孟聿峥居高临下地控着她,笑不抵眼,有点冷。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应付。
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不是这个意思……”
孟聿峥哪儿信这种话,嗤笑一声,身子慢慢朝她沉下去。
今天暖和,她就穿了件白色薄绒连衣裙,搭了件长外套,腰身一圈被剪裁得当的柔软布料包裹得凹凸有致,挺端庄的打扮,就是刚与他这么一拉扯,外套不清不楚地斜斜落肩,露出半边美人骨。
他靠得近,看清那块的肌理白皙幼嫩,格外冲击视线。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她这副纯白无瑕的无辜样子,硬是生出一股子魅惑,在这么小小的无人的空间里,叫人忍不住就想弄她欺她。
唇边笑意倏然就深了几许,连眼中都开始蕴起了不可捉摸的坏劲儿。
他低头亲了她脸蛋一口,抵住她额头,视线微垂,落在她唇上。
抬手,指腹轻轻使力摁压住,慢慢摩挲、蹂/躏着她温软嫣红的唇瓣。
那意思已经暗示得十分明显。
“不公开我,那就哄我。”
“你自己选一个。”
第26章
蛮横无耻,没有底线。
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归要耳朵粉透了天,眸子里极力掩藏着羞耻,她不死心地动了动,却被他控制得愈发紧实。
男生低下头,凑得更近。
俨然一副“我已经准备好了”的流氓样。
她了解他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不论是从前高中时期的竞赛,还是如今他对任意人事的追逐。
认准的事儿不好相与,也难以沟通。
不知道听见的是谁的狂烈心跳,她只觉得浑身燥热,熏得后背脚底都开始出汗。
实在僵持不下,她心一横,揪着他肩膀上的衣料,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一触即逝。
快得孟聿峥都没来得及有任何想法。
他轻啧,一把捞回了敷衍完人就想跑的姑娘,没完没了地哄骗人家:“再亲一个,乖。”
她又凑上前亲了一口。
孟聿峥却还是不满意,抱着人不肯松手,颇有几分调笑:“你这亲得跟完成任务似的,你倒是说说,是我在强迫你么,嗯?”
臭无赖。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到底是不是强迫,这人却非得逼着人说是自愿的。也就是这会儿没什么人,不然归要脾气急上来了,得一口咬死他。
她轻瞪他一眼,想着自己这辈子还没这么受过气,处于弱势没了法子,蛮不乐意地再次凑上去,吻在他唇上。
这次她特意多停顿了几秒,以免这人又有什么不要脸的说辞。
谁知刚离开他唇的一瞬间,面前的人却忽然循着她离开的方向毫不客气地继续回吻过来,动作无缝衔接到没分离过一点。
与她轻柔克制的亲吻完全不同,这人在许多方面仿佛生性便是掠夺与攻击,就连亲她的时候也是不容抗拒的强制把式。
亲吻、吞噬、舔舐,然后辗转。
她很快便被吻得有些呼吸不过来,推了推他,没推动,反倒被他扣住了开始不安分的后脑勺。
舌尖几乎交付于他,纠缠得不知天日。又过了几秒,她实在憋得难受,轻锤打着他,喉间也忍不住婉转出一声哼吟。
那完全是无意识的声音,却颠覆于她往日清白自持的形象,听得孟聿峥险些失控,若不是她窒息憋闷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那只手恐怕早已经祸乱到了她后背的裙子拉链。
还管他个什么伦理纲常,他这会儿只想办了她。
归要轻咳好几声,小脸通红,眼眶迅速泛起一层薄薄的莹润。
男生平息地比她快,闷闷笑起来,丝毫没有作恶的负罪感。
就像当初那些男生精准形容他的,焉儿坏。
“书都掉了。”
她望着他,眼眶里还有未消的红。
孟聿峥怎么不懂她意思?这是拐着弯地在撒娇使唤人呢。
他这姑娘撒起娇来倒是跟别家嗲声嗲气的不一样。
不是那等子扭捏矫情的风格。脊背挺得老直,直不楞登地盯着你,话里还隐约掺着一丝任性,可那股劲儿就是不惹人讨厌,就是觉得俏媚动人,别有风情。
说简单点,他孟聿峥就吃她这一套,任她差遣。
他心甘情愿地弯下腰去替她将书一本一本地捡起,捡完后也没给她,问道:“周末有空?”
“没空。”
快得像故意报复他似的。
归要有眼力劲儿,瞧着孟聿峥眉头冷冷一挑,整理发布本文在扣扣群死二洱珥吴酒以思企知道这人又没憋好事,于是补充道:“周末要去京郊替我爸检查,赶不回来。”
合情合理。
孟聿峥抱着她的书,没说话。
楼上有阵阵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回响在空荡的楼道间里。
听声音是两个学生,正讨论课上实验的细节。
声音愈发逼近,归要从他手里抱过书想走,谁知走之前又被他抓回去亲咬了两口。
还是归要强行推开他的。
关上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衔上了一根烟,唇边还有未尽的慵懒笑意,在靠近窗口的位置,偏头,咔哒一声,点燃了那根烟。
白雾顿起,她收回了眼——
周末那天是去工厂巡查的日子。
归要出门的时候刚下过一场下雨,地面湿漉漉的,风里却不再透寒。
归远山身边的钟秘书将车开到学校门口,副驾上准备了一沓资料,是这次接待的管理层名单与简历。
钟秘书同她转达起归远山的意思,大致意思是这几个管理层虽跟着归远山一并来京城发展,却到底是在望城的时候就生了点儿嫌隙的,虽说归远山初来京城需要老将的得力,但新事业总有新规矩,总不能让这群人任意折腾。
车平稳地开在内环高速,她翻了翻那堆资料,都是管理经验长达十几年的老人,敷衍塞责避重就轻那一套,只怕早已经在社会里炼得炉火炖青。
她心中隐隐猜出这趟大概是要扑空的。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那一整天她都跟在钟秘书身后,看着那堆管理层元老围着钟秘书,要么阿谀,要么顾左言他,一堆人起着哄,拿着人拒绝不了的理由,生产线上转了一圈后便着急忙慌地请着人去办公室喝茶。
归要本想抽身去实地勘察,奈何一出门便有个姑娘跟着自己,美其名曰是怕她走错路,这会儿到处都在作业,她一个人有危险。
她只匆匆瞥了一眼,只瞧见生产线上的机器依然是之前那一批,如今市场风向口味变化如此之快,归远山的工厂竟然还用的老一批器材。
她存了疑,没多问,但归远山工厂内部分裂严重,已经是明眼可见的事实。
大公司做人,小公司做事,归远山这不大不小的工厂,资产在遍地权贵的京城也不过勉强过亿,哪里经得起这群人这样的折腾?
这么浅显的道理,归远山不明白,没在望城的时候就弃了这堆人,却还是带着他们来了京城。
唐珂竟然也没阻止他。
归要沉默不语,那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过话。
她本就不管归远山这些事情,平时都是唐珂打理,这次巡查什么事儿都没探着,算是败兴而归了。
晚间从工厂出来,钟秘书给归远山回了个电话,归要坐在副驾望着前方那条笔直的沿向天际的柏油马路出神。
工厂的位置很偏,下午四五点正是工人犯困犯饿作业的时候,周遭寂静得很,只有钟秘书与归远山的谈话声。
钟秘书的电话漏音,她隐约听见那边归远山不耐烦的质问声,似是苛责钟秘书无用,钟秘书辩驳几句后,便没再多话。
听筒嘈耳,能看出归远山气得不轻。
想想也是,他人在国外,这群管理层正好放松警惕,旁边还有一个归要协助,这么好的机会没把握住,到最后还是让那群人钻了空子逃过一劫。
那边数落声连连,没多会儿,声音在某一刻突然停滞了一瞬。
她辨出那是唐珂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声劝阻了一句。
归远山倒是听话,声势渐渐消停。
归要这才朝那边多看了一眼。
看见钟秘书逃过一劫,松了口气,挂了电话后不住地对唐珂感恩戴德。
她看着看着,看着钟秘书念叨着唐珂的好,却莫名其妙在这一刻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顾晓敏还在世的时候。
忘了是初一还是小学,那段时间顾晓敏精神状态不好,成天都没什么精气神,常常眼神空洞,如一汪死水。
母女俩每个月是靠着归远山那点儿抚养费过活,望城物价不高,归远山给的抚养费不算很多,但也足够温饱。
那时候归要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顾晓敏这样知性而明事理的女人有朝一日会为了一段失败的婚姻而一蹶不振。
小时候也拉着母亲的手安慰过,说妈妈我们俩在一起也是很好的,你不要难过。
当时顾晓敏望着她只笑不说话,只神色悲戚,笑里藏着苦涩。
当时不明白,是后来才懂的。
她只当是顾晓敏走不出那段情感漩涡,却殊不知,少年夫妻兰因絮果,到最后,不被爱的人最可怜。
归远山那时候还没被唐珂这么教习过,一身大男子主义的臭脾气,加之两人没什么话题可聊,于是渐渐地,归远山对顾晓敏便再没多余的耐心。
顾晓敏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在婚姻里无尽包容付出,独自吃苦,没想到最后却被一脚踢开,被自己深爱的丈夫嫌弃一无是处。
现实肮脏,何其可笑。
顾晓敏原以为归远山这辈子都是这样的脾气,却没想到,会出现一个唐珂。
归要想,顾晓敏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看见过被规训后的归远山,如此顺从温柔,与对自己时全然不同。
顾晓敏骨子里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兴许是不甘心,兴许是咽不下那口气,那冲击视线的温情一幕,一生恨,恨则变,变生怨。她被那些巨大的情绪反噬,从此再也过不去那个坎。
而归要是直到今年才得以将这份规训的结果具体化,唐珂轻言一句,归远山就能服服帖帖。
唐珂聪明得与她的母亲顾晓敏完全不同,知道说软话拿捏男人的心,不像顾晓敏,只会一昧忍气吞声,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谁料却纵得男人不知天高地厚。
她靠在座椅上,恍恍惚惚的,仿佛还能听见那年顾晓敏伤心欲绝,对她说:“要要,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这话弯弯绕绕,后来绕入了她的心。
她的成长期总是伴随轻视与不断自勉,所以慢慢地,她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是特别招人喜欢,甚至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
所以,她也从来没特别渴望过得到谁的关怀。
比如归远山的父爱。
许多事情,来了就接受,走了也绝不挽留。虽然依然会尽力,但就算是后来失去,也没什么好遗憾。
所以她如今才会不悲不喜,颇有些麻木心冷地回忆着这些往事。
而没有任何怨言。
那天她同钟秘书二人一起在外吃过晚饭,堵过了京城的晚高峰后,再送她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很晚。
下了车同钟秘书道别前,她多问了句关于归远山如今的版图规划,钟秘书支支吾吾,说得模棱两可,想必是受过嘱咐,不让她知道太多细节。
见状,她也懒得再去多管闲事,开门下车,送走了钟秘书。
学校外这条马路上没什么人,到了晚上连多余的车也没有。天黑树多,黑漆漆地覆盖着一片,偶尔几个学生骑着车路过,此外便再没有多余的往来物。
她想着大概已经是夜深了,手机一天没看,也不知道具体时间。
正低头要去口袋里摸手机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孟聿峥。
她接起来,对方心情尚佳,语气也松闲:“哪儿呢?”
“到学校了。”
“小没良心的,一天没消息,不想我?”
依然是他个人独具的不加掩饰的调情,归要笑,故意顿了一下才回他:“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那边像是跟着她笑了一下:“回头。”
归要微怔,回头看去。
马路斜对面的树底下停着一辆车,车窗降下,男生手肘搭在窗沿,指尖徐徐燃了一根烟,看不清神色,但姿态闲散,另一只手举着电话,微微偏了头过来。
昏黄路灯将他手臂轮廓镀了一圈金黄,明暗交界,他人在车里等着她过去,看着有些深不可测。
归要是走近了才发现车门底下落了一地的烟蒂,全是燃到了头的,他不知在这儿等了多久,这会儿也没什么所谓得凝着她笑,疏淡,不甚浓烈,但瞧人时却分外专注柔和。
她心忽然就软了,站在车门前同他说话:“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不是说了有人送我回来么?”
孟聿峥悄无声息地加深笑容,低了声道:“就是想见见你。”
深夜里男生的甜腻情话格外动听,撩人心扉。
归要失笑:“那你见到了。”
“不够。”
“什么?”
孟聿峥凝望着她,嫌她站得太远,音色轻哑道:“要要,过来。”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小名。
要要。
曾无数次幻想过的声音陈词,此刻念出来时,竟那样的好听。
归要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像被下了蛊似的,听话地朝他贴近过去。
孟聿峥也附和着,微微探出身子,长臂一伸,扣住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而她意识到即将到来的事情,也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刻,温唇相贴。
一个曲腰,一个仰头。
他们在空旷无人的马路边放纵地接吻。
他吻得很深,力道也一如既往地大,归要庆幸自己是站着的那个,至少能在他强势的进攻里把握得了些许主动权。
她再次窒息,在他最动情的时候,挣脱了他。
孟聿峥的眼神有一瞬间被强行抽离后的迷茫与情动,目光不舍地流连在他面前的殷红唇瓣,在幽沉昏夜里,那张唇轻轻喘着气,叫人生出觊望意欲再次占有。
可殷唇的主人这时却偏偏直起身,告诉他:“我要回去了。”
归要生怕这人一张口说点绵绵情话自己就心软了,说完便旋步离去。
却忽然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人也跟着被带了回去。
“等等。”
孟聿峥一手抓着她不让走,一手抬起,盯着腕表上的指针。
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归要狐疑,问他这是做什么?
他没理她,手上仍旧不肯松开。
“孟聿峥。”她忍不住轻声叫起来。
再磨蹭会儿宿舍门就要关了。
孟聿峥还是不理会,在某一刻忽然笑起来。
那种笑容她最熟悉了,是阴谋得逞后的势在必得。
他举起腕表,上面显示刚好十一点过。
宿舍门正好过了关闭的时间。
归要:“……”
她猛地反应过来,这人从一开始就是打定了主意的。
明明知道快关门了,故意引诱她,拉着她缠绵悱恻,拖延时间。
她被算计得哑口无言,脑袋嘭地一下,呆在那里。
眼见着对方扬起笑,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那点儿龌龊的心思得逞,递过来的眼神也浪得要命。
他暗了声,提出自己的歹念,向她发出邀请:“那今晚,去我家?”
第27章
孟聿峥在学校附近有一处住宅。
环境一般,只能算清幽,当初买它只是为了偶尔实验室泡得晚了宿舍关了门,想着能有个落脚的地儿。他平时倒不怎么往那边去。
其实一开始是没打算买。
从实验室忙了一天回来,疲累得要命,他懒得开车往学校外面赶,起初还想着男人这日子过得糙点儿就糙点儿,就近随便找个网吧包夜,抑或是开个房将就一晚拉倒。
可后来就不行了。
孟聿峥这人没那么多讲究,但有个挺矜贵的习惯——睡眠轻。
简单来说就是嘈杂的地方睡不着觉。
网吧包夜就没可能了,可学校附近开个房更不得了,隔壁床脚吱吱呀呀响大半夜,叫声连绵不绝也没个歇息。毕竟来这儿的都是二十岁刚冒头的少男少女,体力好身火旺,折腾起来少不得要个大半宿。
平时倒没什么,兴致上来还能发段语音给张铭阳点评点评,可那时候不一样,人正犯着困呢,一双眼睛困到没边儿,看个东西都费劲儿,哪儿那么多心思去想那些事儿。
孟聿峥听得窝火,偏回回都能碰着,最后那一次他在隔壁给听笑了,气笑的,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附近的小区楼盘,当天就给房子定了下来。
地点就是这儿。
这算是他仓促定下的地方,他没那个时间打理,也没功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这里最开始就放了一张床,实实在在的,却凸出了买它时最大的功能,张铭阳来过一次,回去后就说这地方空荡荡的,慎得人心慌。
没什么人味儿。
现在这里好了些,里面所有物件还是老爷子后来听说了,差人来给他添置的。
男人不追求精致的玩意儿,只能用就行。
所以他这地方,没什么女孩子用的东西。
连双拖鞋都没有。
归要进屋后脱了鞋赤脚踩在地上,脚底冰冰凉凉的,有点儿冻脚。
刚没走几步,身体忽然腾空一轻。
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手下意识搭上他的肩膀。身躯温热相抵,她贴在靠近他心脏的地方。
心跳隔着衣料相传,强劲有力的律动,带得她也跟着一并狂烈跳跃起来。
到了他的地盘,又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归要算是彻底丧失了主动权。
他这时候若是真想对她干点儿什么,她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孟聿峥倒没想太多,仅不过瞧着她光脚站地上心疼一瞬,谁知一低头,便瞧见这姑娘面红耳赤,蹙着秀眉,手上轻拧着他肩头的衣服,哪哪儿都不自然。
没良心的,这是拿他做流氓了。
行。
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孟聿峥顺势,抱着人就往房间里钻,沙发那么丁点儿地方他压根看不上,一脚顶开房间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欺着身子就将人困在了自己胸膛之间,膝盖顶开她双月退,往上,力道不重不轻地抵上了她。
归要瞠目结舌,想过他可能来真的,却没想到能这么骠悍,她惊得连连后退,孟聿峥也故意跟着往上逼,直到她后背碰到了泛凉的床头,才慌乱伸出手,撑在他胸口,连忙叫停认输:“孟聿峥,你别闹了!”
他觉得她那模样特别有意思,坏了心悄声问道:“跟我来的时候,没想过这个?”
隔着薄薄的裤料,底下膈得慌。
他屈膝半跪,她局促地抓着他的胳膊,两个人姿势有些交错,他低下头来贴耳说话时,正好埋在她的肩窝。
怎么说也是个姑娘,饶是往日再沉着冷静,也禁不住被他这么调/戏。
她红着脸没吭声。
是想过。
可就算是想过,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孟聿峥低低笑起来,手背轻拂过她的面颊,想着这姑娘是真怕他动手啊,死死偏着头不敢回应他,害怕与他这般亲热。
像只受惊的猫儿似的。
他全看在眼里,忽然就不忍心了,于是收了手,没再继续吓唬她,话里带着一丝柔:“我不闹你,你看看我。”
感觉到底下的威胁开始慢慢退了下去,势头不再逼近,像是真打算放过了她。
归要这才畏畏缩缩地转过头。
孟聿峥也是这下才看清,姑娘的眼眶竟被他逼到润了一圈。
不是哭,是急的。
这副清白无辜的样儿,看着是真可怜。
倒衬得他像个王八蛋了。
本就是兴致上来了逗逗她,没成想差点儿把人家吓哭。孟聿峥暗自失笑,在心里认了栽,自问是实实在在地心疼了一下,大手一揽,将人揉进怀里。
他顺着她的头发,轻问道:“这么怕我?”
做了人后的他温柔得不像孟聿峥本人,归要心中还在腹诽他总算是有了点儿良心,结果这人下一秒就抛来一句:“那以后怎么得了?以泪洗面么,嗯?”
说完,还作势轻咬了咬她的耳朵。
归要:“……”
江山难改本性。
她往外顶了顶他,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
姑娘又香又软,他还没抱够呢,心下不爽,刚想压制住她,门铃却没眼力劲儿地忽然响了。
“有人来了。”她赶紧提醒他。
说着,那道铃像附和她似的,又响了几次。
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思,孟聿峥也不戳破,没着急立马去开门,反而笑着缠着她闹了好一会儿,闹得姑娘满脸通红了,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去开门。
没拖鞋,踩地上也凉,他走之前嘱咐她别下床,她便乖乖在床上等他。
来敲门的大概是邻居或是熟人,她在房间里只听见开门声,没听见关门的声音。
手机还在外面,她又这样干巴巴地等了好一会儿,而就是那时,隔着一道墙,她忽闻一阵年轻女人爽朗俏皮的笑声。
归要愣住。
那笑声怎么说呢……就像是被油嘴滑舌的男人逗笑后,发自内心的舒畅笑意。
所以,孟聿峥这么长时间不回,是在与一个女人相谈甚欢么?
她心下一沉,望着房间门口的方向,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心脏狠狠揪住。
她是个奉行眼见为实的人,终了,还是忍不住下了床,想亲自去求证事实。
孟聿峥家中的设施很简单,偌大的客厅除了基础的家具,其余什么装饰都没有。
归要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美艳的女人对着孟聿峥娇笑,孟聿峥牵着人家的手腕,身子微微倾过去,二人正说笑打趣,丝毫没注意到这个空间多出了第三人。
女人穿着一件修身的蓝色长裙,身材玲珑有致,长长的棕色大波浪翘起随性的弧度,周遭空气仿佛都丝丝入脾,染上了女人身上不知名的香水味道。
不知是什么关系,竟可以就这样踏门而入,站姿松弛如常客一般,骄矜地同孟聿峥说着话。
孟聿峥声音很低,似在耐着心央求讨好对方,隔了有些距离,内容她没听清。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瞧见他死死抓住别人的手,三月初春季,还有未褪的寒冬凉意,阴冷廊道不知道哪里通风,刮得人骨血微颤冰凉。
一切事实有待验证,她却还是恍惚想起当年那些人起哄时说过的,孟聿峥喜欢五颜六色的姑娘。
而归要是个寡淡的姑娘。
心中闷闷的,她并不是十分敏感的人。
只是此情此景,总是招人多想的。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轻轻出了声:“孟聿峥。”
清脆又突兀的声音响起,二人明显一愣。
孟聿峥背对着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倒是那个女人最先探出头来,见到她,眼睛都亮了:“孟聿峥,这就是你女朋友啊?”
“妹妹别误会,”美女朝她风情一笑,“我是这王八蛋的美丽动人善良大方的表姐,孟思源,今儿太匆忙了,下次再好好聊。”
说完,对着孟聿峥转头就变了一张脸,也不给孟聿峥反应的机会,直接将身后那堆东西往孟聿峥手里一塞,踩着高跟鞋扭着小腰就开始往外撤退,一边退,还不忘回头损他:“孟聿峥你求我也没用,你丫完蛋了!这单子要搞砸了你也甭回家了,等着爷爷八条皮鞭绑你回去吧!”
接着砰地一声,门被孟思源一脚踢了过来。
空气忽然就安静下来。
转变太快,归要愣怔的空挡,迅速理清思绪,明白了个大概,心虚自己还好是出了这一声,不然得闹笑话了。
她为自己方才对他的质疑羞愧了一下。
孟聿峥却颇有些无奈头疼,没话说,只低头从手里那袋东西里掏出一双女士毛绒拖鞋,放在她面前。
归要看见那袋子还有许多其他生活用品,粉粉嫩嫩的,全是女孩子的。
她的愧疚感因此而更甚。
“我不是故意的。”
早知道就乖乖待在房间里等他了。
这歉道得莫名其妙,孟聿峥摸不着头脑,抱着手笑了:“孟思源这罪魁祸首问心无愧地跑了,你帮她道什么歉?”
两个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儿。
归要解释不清,索性也不再纠结,走过去将那袋子打开,查看里面购置的东西。
孟聿峥也同她一起蹲下,随口解释起这场乌龙:“本来是叫家里的阿姨买些东西送过来,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孟思源,丫从小就不务正业,谁知道她这趟来……”
这时,归要不知道在塑料袋里看见什么,整个人猛地僵住。
孟聿峥也随意扫了一眼过去,那句“安的什么烂心思”就这么戛然而止。
世界彻底静止了。
孟聿峥看见归要的手触到一只蓝色的盒子,在最中间的位置,此刻被一层层翻开,招人眼地暴露于空气之中。
包装盒表面的字也格外刺眼——
durex。
激爽四合一。
24只装。
孟思源,你大爷的!
第28章
归要强作镇定,轻颤着手,将袋子封得严严实实。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盒子。
哗啦啦的一阵窸窣后,她抬头,瞪他。他人就在她跟前蹲着,两人相视对望,她看清男生眼里的谑笑,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
她没憋住,骂了他一句:“流氓!”
声音很小,却正义凛然。
看那样,少不得是以为这计生用品是他孟聿峥叫阿姨帮着买的。
孟聿峥头一遭被姑娘这么误会,捧着她脑袋又揉又晃,轻嗤道:“我要是流氓,你刚哭通了天也跑不了。”
那话多多少少都掺着点真,归要被晃得晕,拿下他的手,慌乱间,将那堆东西推给他:“你收拾,我不跟你说。”
说完就溜。
背影多少带着点儿落荒而逃。
孟聿峥手机进来一个电话,是工作室老刘。
他望去归要消失的方向,噙着笑,一边接了那通电话,一边提着那袋东西,把那蓝色盒子单拎了出来。
而归要是在洗完澡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房里貌似没多余的床,就主卧那一个。
那岂不是,要与他同床共枕。
归要脑袋里冒出这个可能性的时候,那主卧的门把手被她拧了又拧,半天出不去门。
待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了,一出门,却又看见那人正坐在客厅忙,支着电脑啪啪啪地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地叫她困了先睡。
先睡……
归要呆了呆,这个两个字被随口说出,却怎么听都觉得不够清白。
可这样反倒打消了她的紧张。
只是她这人认床,那一夜都睡得不怎么安稳。
归要起初盯着天花板怎么都睡不着,覆在身上那床没怎么被人睡过的被子,上面的男性气息其实也不算浓烈,只是甫一闭上眼,时间长了,那道淡淡的冷松香便若有若无地往鼻翼中钻。
他大概没怎么在这儿抽过烟,又或许阿姨会定期来打扫,这被子上的味道清爽干净,不似寻常男生那样混浊不堪。
她侧身看着窗外,外面空荡荡的,什么花草都没有,如同这个房间一样。
倒真像是只用来睡一觉的地方。
后来半夜的时候她又醒了一道,黑漆漆的房间里,陌生也清寂。
身边照旧没人,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
不知道他忙什么去了。
她滞神片刻,尝试再次入睡。
失败。
环境影响人,她在孟聿峥的地方,总能稍不留神便想着他,想着想着,高中时候的那些事儿便总是冒出脑海来。
一些不太明媚的、阴郁的、窒碍的环境,又或是那些酸苦的、难明的情绪。
想得多了,便容易睡不着。
至今她都记得快到高三那年,她的成绩依然够不上京大,没钱补课,没人辅导,她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时候就只能哭。
后又听说孟聿峥马上毕业,要离开望城,这一走,可就再也不回来了。
那时心里其实就已经与他作了别。
她用了一个漫长的暑假,逼自己看清了他与她之间的差距,也逼自己放弃了对京大的执念。
这个过程又掺杂了多少个无人知晓的难熬夜晚,那段时间成天睡不着,爬起来去学校的贴吧表白墙搜寻孟聿峥的消息,去看京大往年的招生分数,想知道更多的信息,想去确定那些已经确定的事实。
那时候许多低谷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
包括二姨为了让她服从听话,将她的身份证藏起来不让她去考试,也包括在她专注学习的时候,突然冲进来让她去洗碗干活儿,若是不干,便将她的书本撕得稀巴烂。
除了陈南枫,没人帮她。
所以她根本没想过,与她和顾晓敏断联了三五年的归远山,会突然在高三开学那一个月想起她,听说她受了委屈,气冲冲地跑上门与二姨大吵一架,一把掀了二姨家的桌子,骂她,你顾臻算个什么狗屁东西?!凭什么这么对我闺女!
鸡飞狗跳的,闹得左邻右舍纷纷探头看热闹,社区还来了人,差点就报了警。
那次归远山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躲在外公家附近的一处角落崩溃得失声痛哭。
起因是高三学校忽然发布通知说要重新买校服,其实高二下学期就已经通知过,归要说没钱,一拖再拖,拖到高三那个月,班主任实在忍不住了,便叫了监护人二姨上了一趟学校做思想工作。
那天回去后二姨就吼她:“都高三快毕业了,还买什么校服?!你养在我家这几年白吃白喝,那些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成年了把你妈的钱取出来赶紧还给我!”
字字诛心,她仿佛堕入一场无解的地狱,哀鸿遍野,求告无门。
她突然就很讨厌顾晓敏。
讨厌她这么倔,同归远山断的时候,什么联系方式都没留;
也讨厌她做事不周全,明明可以拜托外公外婆,却要在那一刻忽然孝心大发,圣母泛滥,将她拜托给了自小就与她关系不和的妹妹,还以为对方能顾念一下姐妹情深。
她坐在阶梯上,头埋进膝盖,哭到恨不得将心里憋着的所有委屈一泄而空。
归远山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他叫她要要,说别哭,告诉爸爸受什么委屈了?
情绪崩溃的小姑娘哪里还顾得上问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只顾着哭,哭得肝肠寸断,她叫了一声爸,可怜兮兮的,连句话都吐不清楚。
“学校……学校要……买校服,可是我没钱……我一直都没钱……我想上学,想补课……可二姨不给我……”
她终于大哭着,说了出来:“爸,我没有钱……”
最不该操心生存的年纪,却处处受到金钱的限制。
连前程都快没了。
归远山把她抱在怀里,也跟着红了眼,他很郑重地摸着她的头,然后牵起她的手,轻颤着声,说了一句叫她永生难忘的话。
他说:“要要,跟爸走。”
以后不吃苦了,也不为钱发愁了。
归远山救她于生死水火。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来京大,遇见孟聿峥。
长时间的出神,天花板在眼前越来越近。
她嗓子干涩,有些口渴,已经是睡不着了,于是干脆穿上一件衣服,起身走出房间。
她手脚略略轻慢,走到客厅的时候扫了一眼,没在方才的位置看见人,倒是靠近阳台的位置有一道微弱的光亮。
黑暗中,她看清那里的模糊至极的轮廓,他举着手机随意地靠在那,垂下的指尖有一点猩红,在暗沉夜色中隐隐若若。
不知道在看什么,良久未动,只一口又一口地抽着闷烟。
他如今的烟瘾很重。
可她记得他曾经烟酒不沾。
思及,她朝他踱步过去,昏昏沉沉的看不清路,却无意踢到了挡在路中的凳子。
吱呀一声。
惊动了那边的人,孟聿峥抬头看来。
手机屏幕比烟更先熄灭。
随后他才不慌不忙地摁灭烟蒂,问她:“睡不着?”
她诚实点头。
“怎么?”他歪斜在阳台门侧,半倚半坐,挑眉笑道:“我的床不舒服?”
挺正常一句话,可经他这张不正经的嘴一出,愣是染上些许色/欲的味道。
归要怕是自己多想,硬逼着自己不去搭理他,走到他跟前后才转了个话题:“烟瘾怎么这么重?”
孟聿峥却只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面前,他腿放置得随意,微微张开,恰好能容她站进去。
两个人的高度正好能平视,孟聿峥执起她的手亲了亲,另外一只大掌搂着她盈盈一腰,归要觉得彼此距离太过危险,动了动,却忽然被他用力一扣,男生整只胳膊都绕上她的腰身,而女孩子单薄的身体就这么被他结结实实地掌控于手心。
他本就是这样热情浓烈的人,归要放弃抵抗,顺从地任由他去。
她抬眼,静静看他。
孟聿峥略略沉思了下,夜里放轻了声音:“原先是会,但没瘾儿,是大一的时候任务重,又想做点儿成绩,碰巧那段时间接到个项目,还挺重要,就拼了点儿。”
他解释得精简,可归要还是听出来了。
压力大,任务重,得靠着烟来麻痹缓解。
他虽未明说,可她隐约觉得,他这么拼,是因为不想回孟氏。
否则,就以他那个圈子里的人,金融管理才是寻常事儿,哪里会允许他去学这等对家族无用的技术活?
凉意袭来,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孟聿峥见状,将她揽进怀里,收紧了胳膊:“冷?”
声音低柔,回旋在耳边,仿佛润进了心里。
她心思千转百回,想着这人怎么能这么多面?
撩拨她的时候像匹孟浪的野溜子,可疼起人来,却又格外腻味。
都一样,要人命。
她埋在他肩头,没回他,而是道:“你是真的喜欢这些,是吗?”
“不喜欢我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他哼笑,暗中揉着她的肩头,似话里有话:“你说,做什么?”
腰间一阵酥麻,肩带也快被他揉下。
记忆倏地便被他强行牵回他透露心意那夜。
是啊,但凡他做的事儿,就没个不认真的,哪怕外人看着再怎么吊儿郎当,最后的事实结果却明明白白地放在那儿证明着,他并非头脑发热一时冲动。
他喜欢信息学,所以自小启蒙后便没断过一日深研;
他喜欢归要,所以从见着她的第一面开始,心思就没放在别人身上。
她慢慢地笑了。
新年那晚许过那么多愿,如今,总算是有一个奏了效了。
孟聿峥说的,都是真的——
四月的时候,京城里迎来一场春雨。
一场雨后,树梢嫩绿一夜之间突然绽放,焕新了整个京大。
归要惧冷,四月最暖和的时候都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冉冉实在看不下她一女大学生,成天没点儿社交,不是图书馆就是宿舍,于是趁着张铭阳生日组局,大家伙都去热闹玩乐的时候,拉上了她一起。
然而那天归要却一反平常,搞了个撞色系穿搭。
本就是特有气质一姑娘,那天还穿着淡蓝色毛衣,下面搭着条卡其色小皮裙,甚至抹了个同色系的橘红唇彩,那腿招人得,光溜溜的又白又细,直勾得冉冉挪不开眼。
往日里见她素习惯了,猛一下换这么明媚的风格,冉冉是真怀疑,这妞儿在外面是不是有野男人了。
可问她她也不说,只咬着唇,笑得神秘莫测。
冉冉就知道有鬼,懒得强迫逼问,随了她去。
张铭阳时常出没的地方都是些挺有格调的小餐厅,这次生日也不例外。
他在某个胡同巷子里挑了个家中母亲大人最常去的小酒馆,小酒馆是露天围院风格,头顶上架着紫藤萝,四月初春季,大片大片开得正旺。
附近就是他妈妈工作的剧院,平时一群演员没事儿就爱来这地方聚餐,淮帮菜又混了别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菜系,反正口味清淡不油腻,老少都能吃上两口。
张铭阳今儿大寿星可高兴,一掷千金直接包了整个餐厅,请了一堆朋友,京大的、自家院里的,还有其他学院其他各个高校的,坐满了整个小院子。
归要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人说“峥哥今儿有没有空来”,冉冉在旁边跟其他人闹着,笑得特开心,她也没能听清他们后来的话。
她掏出手机正要问,便忽然听见那群男生吆喝招呼着:“峥哥,这边儿!”
她指尖一顿,抬头,一眼就看见入口处的那道慢悠出现的挺立身影。
对方也极为默契,人群中揪着她的方向就看了过来。
她抽回视线。
孟聿峥却正好看见这姑娘回避他的这一幕。
德行。
这追到手了反倒不比先前放得开了。
他都忍着憋着多久了?想大大方方亲她一口都不成。
孟聿峥眉眼一挑,不爽,今儿突然就存了心要跟她唱反调,周围一群熟悉的人都拉着他让他坐那儿,他不搭理,只一声轻哂,不顾全场的目光,直接一脚踢到了归要旁边的位置。
这人就是个定时炸弹,归要被刺激得脊背都直了。
明明周遭人也不算多,这人做自己偏偏就贴着她的方向倾过来,看得张铭阳几个人直挤眉弄眼,还以为他看上归要了,聚在一堆不怀好意地说着,今儿咱们归大美女可招眼,峥哥那眼睛可喜欢漂亮的宝贝儿,是吧?
那一声声的调侃,摆明了是不知其中一二三,听得归要难受。
孟聿峥无良习惯了,没什么道德廉耻,不理会张铭阳他们的搬弄是非,只私底下一条大腿轻轻蹭着她后腰,弄得人魂飞魄散。
他倒是知道如何叫人发疯。
她咬牙,给他发了条消息:【你挤着我了】
旁边还那么宽敞呢。
余光瞥见他低头瞧了一眼手机,极快地回了字。
归要一看,果然就极其嚣张的一个字——
【不】
归要:“……”
是真拿他没办法。
那边的张铭阳被后续到来的朋友打了岔,蜂拥起来的男生们也都慢慢散了开,少有几个关系近的,还不忘凑过来,搭着孟聿峥的肩膀,看她一眼,又看看孟聿峥,笑嘻嘻地问:“哥,这嫂子?”
孟聿峥勾着笑,手肘半搭着膝盖,没说话。
归要心里紧了又紧,正想着怎么说才能让这群人不那么震惊,旁边的冉冉却看出她的顾虑,主动替她解了围:“你那么喜欢认嫂子,怎么不认认你姑奶奶我啊?”
说完就上手掐住那人,跟他们闹在了一起。
众人注意力都去了那边,归要看着他们发怔,旁边却忽然伸来一只温和的手,覆住她的手背,十指与她紧紧交缠相握。
手劲儿下了决心一般,容不得她挣脱抽离。
她心一跳,看过去,见他眸中含笑,低了声来与她弄情:“今儿怎么这么漂亮?”
她难得作了一下,反问回去:“以前不漂亮么?”
他低促笑起来。
他是想亲她的。
从刚刚进来第一眼见到她,就特想把人困在怀里亲。
最近忙,工作室忙,实验室也忙,忙得没时间见她,连着一两周都只能晚上趁着关宿舍门之前见见她,解解馋。
那哪儿够啊。
他也不是个甘于清汤寡水的人。
他目光留恋过她的眉眼与周身,想趁着这会儿没人注意与她亲热亲热,偏这时,一旁早已经跟人玩得上头的张铭阳却凑来,挡在他面前。
这丫估计还记着上次玩游戏在归要面前落了下风的事儿呢,这会儿笑哈哈地提着一瓶酒,非嚷着要跟她玩游戏,说这么多人里面,就觉得她最有意思。
孟聿峥轻啧,觉得不大妥。
归要倒没那些被他人干扰后的不爽快。
只想着人今天过生日,不好扫他兴,只是心知自己是个什么量,顿在那儿迟疑了一下。
正犹豫着呢,耳边便忽然响起一道沉稳低磁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股安定力量:“别怕,我给你兜着底。”
我给你兜着底。
这话婉婉转转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周围人都长着眼睛看着呢,孟聿峥这行为也没个顾忌的,归要果然就听见这些人要闹不闹的低哄声,眼里算是暧昧不清。
她忍住笑,应承下来。
张铭阳妄图一雪前耻,自然也是有备而来,备了一个她从没玩过的游戏。
这游戏只能拼运气,一点儿脑子都动不了。
归要是喝完第一瓶酒后,才发觉自己中了张铭阳的套。
另辟蹊径想赢她,竟然用了这么个不光彩的法子。
她也想得过,不去计较,只想着寿星今晚开心就成了,她陪着就陪着。
总之是有人给她兜底呢。
卡牌往桌上一扔,她道:“来吧。”
于是,那天的后来她就记得自己和张铭阳两人互相伤害,喝了一地的酒瓶子。
原就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可没想到一杯又一杯,喝急了以后,竟然第六瓶都没能撑过去。
其实玩到中途的时候,她也有过片刻抽离。
刚刚还在这里凑热闹的冉冉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眼前这么个不经世事的男生,眉清目秀的,眼里也全是兴奋雀跃。
孟聿峥倒是全程不吭声,撑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嘴角沁着笑,怎么看怎么玩味。
她没读懂他那神色的意思,愣了一瞬,却又被张铭阳拉着继续玩去了。
酒量实在不济,拼到最后归要浑身都轻飘飘的,反应也开始迟钝,大脑开始敲着警钟,告诉她不能再喝了。
于是她很克制地摇摇头,说自己不来了。
张铭阳也快不行了,被一群男生扶着,嘴里还念叨,奶奶的,老子今儿怎么又把自己喝趴下了。
这局游戏分不出个胜负,全怪张铭阳赌鬼玩老赖。
孟聿峥好脾性,生等着那群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牵过她:“六瓶,我可记住了。”
归要瞧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懵懵的了:“什么?”
他指腹微微拂过她的脸,叮嘱她时有一丝淡淡的温存:“以后没我在,不许与别人喝酒。”
归要盯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点头,说好。
孟聿峥忽然觉得她这副样子乖得要命,不像平时那副清清冷冷沉稳冷静的样。于是他又试探着道:“就算是喝,也不能超过六瓶,要保护好自己。”
这是正事。
归要这时候还算有点理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好!
孟聿峥彻底笑起来。
这姑娘喝醉了,竟然连性情都大变了。
“孟聿峥。”
她倏地主动向他靠过来,脑袋是浆糊,也管不了别人看不看了,软趴趴地搂着他的腰:“我困。”
迷迷糊糊的声音听着像跟他弄娇。
这感觉前所未有,姑娘罕见的娇滴滴脆生生,孟聿峥可受不了这,稳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也稳住自己的心智,暗哑道:“那我们回家?”
她乖乖地点头,还是说好。
孟聿峥握住她的手,扶起她。
她倒是主动起来,缠住他的腰身,贴在他胸膛里赖着他。
这是两人私底下最常的动作,别看归要这姑娘利落,实际上可懒,懒得动的时候就这么环抱着他,要他拖着她才肯走。
孟聿峥只觉寻常,可这时却有人眼尖,看见了依偎着的这俩,这一下可了不得,全体哎哟声顿时连成一片。
妈的。
都这时候了谁还没看出点儿猫腻啊,动作轻浮就算了,孟聿峥瞧着人姑娘那眼神都能溺死人了。
归要迟钝没反应,倒是孟聿峥笑啐了他们一句:“滚蛋,别瞎传去。”
正宫的身份还没被人家认可呢。
他这姑娘,没良心。
这群人才不管,泛滥了一片八卦叫声,说完蛋了,咱们峥哥要嫁了,看他那一脸人夫相,没出息的!
孟聿峥扬唇,任他胡闹,只扶着她出了酒馆。
酒馆外有花草清香,四月天,正是最暖和畅意的时候。
她裙子短,孟聿峥给她系了件衣服遮住,归要没走几步,软了下去,倒在孟聿峥臂弯里,被他紧紧拥着才没倒地。
她委委屈屈地说自己好累,站不稳。
这是在求他抱抱。
孟聿峥欣赏她面上那娇憨的神情,笑得纵容,最后只能蹲下身:“上来吧。”
男生的背很宽厚,归要越看越喜欢,喜滋滋地扑上去。
醉酒的人力气没个轻重,孟聿峥被她扑得一个趔趄,双手撑地,暗叫了一声我的姑奶奶。
归要在他背上却轻轻柔柔地问他,孟聿峥,我重不重?
他摇头。
姑娘太瘦,轻得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收紧了胳膊,将他抱得很紧,脑袋搭在他的肩窝,呼吸热气拂过他的脖颈。
幸得有一阵清风能吹散开他蓄积起来的那些失控,不然她连自己是怎么遭的罪都不知道。
归要只觉那风吹得人舒服,绕着脖子一圈,仿佛柔软的丝巾抚摸过肌肤。
酒催人心。
她伏在他的背上,用仅存的最后一丝意识想起,这一幕曾是她根本不敢去想的事情。
孟聿峥。孟聿峥。
这个名字曾经在她心里被暗暗写过无数次,被她拿出来披荆斩棘,也被深埋在心里镌骨铭心。
而现在。
他是她的。
“孟聿峥。”她轻轻唤他。
他应了一声。
她说:“我也是一中的。”
她在他耳边强调道:“望、城、一、中。”
说完后她很久没等来反馈,片刻后,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今年在望城怎么不告诉我?”
她不吱声了。
伏在他肩头,轻轻哼唧一两声,就是不回他。
这都喝醉了,嘴还挺严实。
孟聿峥背着她继续走,不再管她,只兀自笑了一下,缓缓道:“那我们有缘。”
从望城一路到京城,从盛雪一路蔓延到万物生长。
要要,那是我同你有缘。
第29章
距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那天孟聿峥背着她走了很久。
不同于小巷荒凉,远处城市霓虹渲染了京城上方的天,红绿镭射交汇,她的视线在那片繁华里却渐渐变得错乱,酒劲儿闹了上来,意识也浮浮沉沉。
怕颠着她,他走得很慢,幸而背上的人酒品不错,喝醉了也不闹,顺了毛似的趴在他肩上。
就是手不肯松,环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放。
孟聿峥被勒着,挺起脖子仰着下颚,忍俊不禁道:“归要——”
她浑然不觉自己在作孽,探起头,积极地嗯了一声。
那呆萌可欺的样子是真他妈招人喜欢。
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了法,喉间溢出一丝沉笑,道:“领导,给个机会,放我脖子一马?”
她大脑少了一脉反应神经,听完这句话后脑袋一垂,磕在他太阳穴附近的位置,又抓紧了他,说不要,我好不容易抓着的。
尽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
她这个时候正粘人,孟聿峥哪里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忍着算了,谁让自己犯贱就喜欢她这样?
于是二人闹着聊着,又走了好些距离。
归要有些困乏起来,贴着他的肩窝,闭着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耳畔传来她轻弱的呼吸,无人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快走近停车场的时候,她忽的动了一下,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念有词。
刚开始孟聿峥没听清楚,后来在那片呓语中偶有一声哼唧得大了些,他才听清那是一个人名。
顾晓敏。
孟聿峥听着,没回应。肩上的人却抬起头,冷不丁就贴上了他的脸。
温热交织,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耳后、颊边,细腻肤感一刹那犹如一把火焰,蹭地一下,灼尽他今夜为数不多的理智。
他蓦然停住。
“顾晓敏……”归要又往里蹭了蹭,迷糊地轻唤,“顾晓敏我好想你啊……顾晓敏……”
像只猫猫撒娇蹭毛,他被蹭得身子有些朝外偏。
前面不远处就是停车场,他的车就停在最靠外边的位置,过去几步路,两分钟不到。
憋了一晚上,被她这么一撩拨,他现在烦躁得只想把她扔进车里欺负个够,抓着她放肆亲咬,吻得她窒息,听她难耐地喘气。
孟聿峥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也向来觉得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就算是放荡一点也无妨,可当他放下归要,一转头后,却看见这姑娘眼睛湿红,略有委顿地望着他,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特惹人心疼。
他手一顿,忽然就被降服了。
完蛋。
孟聿峥想。
他对她,好像比喜欢的程度更深一点。
“哭了?”他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仰头去看她,笑里有淡淡的疼爱,“哭什么?”
她仍然不说话。
意志力强悍得可怕,一点儿也不像张铭阳,喝醉了酒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跟你讲,套话也一套一个准。
这副模样问是问不出了。
他叹息,不说就不说吧。
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让她在这儿乖乖等着,他去开车。
可归要这一次却没点头。
她涣散的眼眸直盯着某个方向,似在努力看清却又看不清,晃了晃头,视线再次朝那边戳过去。
“冉冉?”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马路边,不确定道。
冉冉喝得有点多,一个人蹲在路边,看着难受得紧,可她还是坚持支着脑袋,看着马路方向,许久没动,目色沉进前方路段的幽深黑暗。
冉冉在等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
混沌的意识里,她直观觉得自己没见过这样的冉冉,步子下意识滞在那里。
是等了两分钟后,才看见有一辆黑色的车从冉冉痴望的方向驶来,缓缓停在冉冉面前。
很快,车上走下来一位年轻峻挺的男人,薄薄针织衫,金丝边框眼镜,斯斯文文,带着点儿儒雅闲致的禁/欲。
不同往日的通勤精英样,是私下家居的寻常打扮。
可这人分明……
这下连在旁一脸置身事外的孟聿峥也猛地怔住。
归要也看得愣,疑惑地、缓缓地冒出那个男人的身份:“周老师?”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边的周誉走近冉冉,站在冉冉面前,居高临下地同她说话。
周誉背对着归要,归要没看清他什么情绪,可她能看清冉冉,抬头之间,悄无声息地落了滴泪,她看着周誉,泪一直在流,宛如破碎的、遭人抛弃的洋娃娃。
没多久,冉冉起身,结结实实地撞进周誉怀里,不管不顾地抱着周誉,失声哭了出来。
冉冉崩溃着说:“周誉,你说谎!”
憋闷到了极点,哪儿还顾得上有没有旁人观看?
从没见冉冉对谁哭这么伤心过,她恍惚记起冉冉上次喝醉,说过……什么话来着?
那个人,是周誉?
归要静静看了半晌,智商早掉了线,这时往后踉跄了一下,蹙眉嘀咕:“他们俩干嘛呢?”
说着抬步就要往那边走。
他这姑娘喝醉了可真虎啊。
孟聿峥吓得,把人逮回来后就将她死死锁在了怀里。
她被禁锢得不舒服,扭了一下,不满地含混嘟哝着:“你干嘛呀……”
“要要……要要乖,”孟聿峥极力安抚着怀中不断乱动的姑娘,吻了吻她鬓边,“咱不过去,好不好?”
没想到这姑娘喝醉了逻辑还挺清晰,歪着头,直接给他顶了回来:“为什么?他们俩这样会出事儿!”
孟聿峥:“……”
归要哼哼唧唧的,又推开他,扭头就朝那边过去。
那边两人正僵持着,冉冉哭得伤心决意,周誉悬空着两只手,没回抱住冉冉。
却也没推开她。
这要是被归要直戳戳地闯过去,少不得场面难堪也尴尬,她这么看中学业,今后更不好与周誉交流。
归要摇摇晃晃刚没走几步,忽地一下被人抓了回去,小小的一张脸被一双大手捧住,孟聿峥的脸近在咫尺,他好脾气地陪着点儿笑,叫了她一声——
“宝贝。”
这一声,叫归要呆住。
恍恍惚惚地,似乎又听他说:“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那嗓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她没回他,却开始笑,笑得眼睛盈盈生动,仿若蒙上一层晶莹水光。
明明被人故意转移了注意力,却还撑圆了眼,凑近他,眸子里全是熠熠生辉的期颐:“你叫我什么?”
孟聿峥唇角笑意加深,俯下身去吻了吻她,顺了她的意重复了一遍:“宝贝,要要,我们回去了。”
于是归要没骨气地丢盔弃甲,拜倒在孟聿峥的迷魂药里,转头就将周誉和冉冉的事情彻底抛却脑后。
只是孟聿峥开车走的时候,居心叵测,拍了一张那俩疑似相拥的照,想也没想直接甩给了周誉。
刺他一下。
两人还是回的孟聿峥校外那处住所。
一进门刚脱鞋,她就被他缠着开始胡乱地接吻,孟聿峥沉迷于她,一路吻到她的耳后,手刚探进她要见就听见她娇里娇气的,说了一句孟聿峥我要洗澡。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句,却哑了声,似真非真的:“我帮你。”
好在归要还守着礼义廉耻,一口回绝:“不要。”
孟聿峥瞧她那神情,像是醒了点儿酒,于是把她抵在柜门边继续啄吻她,呼吸明明乱得要死,却还是克制住自己:“那我等你,嗯?”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暗示求欢了。
归要头晕乎乎的,忘了自己是应承了他,还是没答应他。
归要摸摸索索地进了浴室,孟聿峥在外面一股火却没能灭,只能到阳台上吹了许久的冷风。
两根烟过后,愣是把那股火强压了下去。
手机上照旧是一堆工作消息,他心烦意乱地点进去看了几眼,又退出。
没办法处理工作。
他心思全在她那里。
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磨磨蹭蹭的也该结束了。
倏地,浴室里传出一声尖叫,接着有什么东西哗啦啦叮叮当地响了一片。
孟聿峥一愣,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去。
门开的时候他是真没多想。
甚至可以说是今晚他思想最纯粹的一两秒。
可看见氤氲雾气里,摔在地上那个不着片缕的人后,他握着门把的手还是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少女体态丰腴婀娜,肌理嫩皙,头发也还湿着,滴答着水,宛如一幅栩栩如生的艳春好图,看得他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他妈开始燃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挪开了眼,抬手快速取了顶上的浴巾,走上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正察看自己膝盖伤口的归要见着他,微微惊愕,眼中是深深的迷茫与迟缓,她被他腾空抱起后,还没头没脑地慢吞吞地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这酒还没完全醒呢。
孟聿峥将她放在床上查看伤口。
浴巾短薄,正好掩住她所有重要部位,只是一抬腿,下半身便走了光。
他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那么明显,他能看见。
这他妈的就往死里考验男人的理智。
归要腿上没什么大碍,就是摔的时候剐蹭了一下。
倒是屁股,有点儿疼。
酒精麻木了思维,她疼得皱眉,眉眼委屈,也只顾着抓紧胸前,没察觉浴巾早已上滑。
偏巧这时候她不知瞧见什么,好奇道:“孟聿峥,你耳朵怎么红了?”
说完还上手碰了碰。
他截住她火上浇油的手。
归要猝不及防,全凭直觉,隐隐感到势头不对。
果不其然,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男生摁在了身后的床上。
他马奇在她身上,俯下身时,肩背起势与觉醒的野兽几欲一致,略带野性的目光攫着她,从脸颊、脖颈,最后移到月匈前。
那里,因为彼此的挣扎,而全部滑落散开。
他沉下来,轻噬着她的耳垂:“你知道你多诱人吗宝贝?”
他迷离到近乎失控。
归要有种全身暴露于无形的徒凉,如同橱窗里被人欣赏觊觎的漂亮玩偶,在他手心里的逃脱不得。
他吻下来的时候,呼吸略有些灼烫。
归要紧张,居然也没抗拒,勾住他脖子,与他痴缠着混乱成一团。
他的那把火终究是烧到了她的身体里,然而在他错乱着气息吻住她的下颚时,她轻喘一声,忽然贴在他耳边,像是故意:“孟聿峥,我来那个了。”
那一刻,她明显感到身上的人僵硬了。
她得逞一般地笑起来。
她等着这人主动放弃,谁知两秒过后,意料之外的,男生没有半点犹豫顾忌,直直探了过去——
这太过刺激,归要笑意戛然而止,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孟聿峥,你……你干什么?”
孟聿峥哪管那么多,翻了个身坐起来,借着灯光,他看清自己手上那一点红。
还真是。
他一秒冷静,咬着牙,从旁边抽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再看她时,有些衅意。
倾身上前,捏住她下颚,微微用力:“玩我?”
见他气急败坏,她头一偏,笑了,配合醉后迷蒙的眼睛,就像个摄人心魄的妖精,语调也分外娇俏:“就许你调戏我?”
他都快被她折磨疯了:“你真当我不敢?”
霸王硬上弓的事,孟聿峥也不是干不出。
他本就没什么道德底线。
可她却软硬兼施,从他手下挣开来,软软的身子贴上他,嗓音刻意弄着乖与巧:“孟聿峥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好大一顶帽子给他扣下来。
扣得他动弹不得,连最后那点冒进的念头都荡然无存。
归要今夜的确热情,一反常态,趁着酒意放肆了个够,就连挑衅他底线这种事儿,也敢这样大张旗鼓地算计。
孟聿峥瞧着自己怀里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慢慢笑了。
到底是个姑娘。
不知男人狠起来,没什么下限。
修长指尖缓缓划过她的后背,慢悠悠地打了一圈转,轻轻地、带着毁灭性。
她失了安全感,抓紧他的手,咬着唇,叫他名字,声音携着点慌乱,如盛了一汪春水。
却没能唤醒他丁点良知。
“我的要要好聪明。”
他轻吻着她,咬住她唇瓣时,喑哑声息微颤,纵情于她。
最后一句话,像警告,也像授教,字字险夷,将归要寸寸敲碎——
“可是这一步,你算错了。”
第30章
归要庆幸是在洗手间里发现自己刚来。
否则这张床单会被二人毁得一塌糊涂。
醉酒的姑娘听话得很,受了他的哄骗,浑浑噩噩地与他胶葛,归要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湿漉漉、脏兮兮。
她在他怀中,闷热空气交织着炽热体温,烘得人面上热辣辣地烫。
锁骨被他咬得红了一片。
蜿蜒起伏的势头之间,将一粒脆弱的沙子淹没在耸动的掌峰。
“孟聿峥……”
她被咬得疼,轻呼一声,昏昏沉沉的,想推开,却又仿佛置身海潮,被淹没吞噬得彻底。
孟聿峥到最后也没选择冒进,可却揩油揩了个遍。
她轻咛,头晕目眩之中,一股极快的妙感冲进意识,理智沦陷。
不成体统。
她的视野潮湿泛滥,身体也轻绵无力,软在他手臂间。
他半撑起身子,温存地替她拨开额前颊边的碎发。
彼此相依,声息渐歇。
后来又是好一会儿的逗弄风月,床笫动情低喃,她实在架不住,推了推人,才终于觉得困了。
床单安好,就是弄废了那条垫在身下的浴巾。
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她也全然没了意识,只记得手腕酸涩,连做梦的前一秒都尚且记忆深刻。
次日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睡得沉,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紧接着身侧一阵窸窣,有人起身,开门离去。
她也跟着悠悠转醒,还没完全睁开眼,看见那道离去的身影,她怔然片刻,昨夜的那场荒唐便疾风般呼啸而来,瞬时击中她惺忪的意识。
她触电一般惊醒过来。
身侧空空如也,还有余温。
她动了动,身上空荡荡凉飕飕。
——就盖了层被子,底下什么都没穿。
归要急慌慌地起身,在浴室寻到自己的衣服。
等到她再走出去,正好听见房间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了。
她抬头。
看见那个昨晚对她为非作歹的人神清气爽地斜靠在门缘看着她,笑意促狭:“醒了?”
这感觉,明明没成,却又觉得二人什么都做过了。
她拧巴,不像他,没脸没皮的把人碰了,第二天还能装作无事地与人寒暄问好。
归要不着痕迹地与他错开视线,低头轻嗯了一声。
酒醒了又换上那副万事镇定太平的模样,孟聿峥暗自沉笑,主动走近来,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她低头一看。
是一包卫生巾。
超市里常见的牌子。
他亲了亲她,又替她将仓促套上的毛衣理正,大约是心满意足,动作也十分体贴自然:“干净衣裤给你放那儿,换好了出来吃早饭。”
他也知道她来着月事身体不方便。
她装不下去了,拿过卫生巾,撒气一般,胳膊直接顶开了他。
孟聿峥被顶得往后微微踉跄,笑了。
衣裤都是孟家的阿姨送来的,绵软贴身的料子,正合四月的天气,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松快轻便。
阿姨熬了粥,归要走出去的时候阿姨正替她盛着,她听见阿姨语气熟络地同孟聿峥说话闲聊。
“峥峥,你别跟先生犟了,太太上次还为你说话,跟孟先生闹了好大的脾气。你就听一次话,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太太说了,接不接班的,这种事回头慢慢商量也不迟。”
李阿姨在孟家干了十几年,从来本本分分,极少说这样僭越的话,孟聿峥同阿姨关系好,也没怪阿姨,只是闲散着声,一语道破:“我妈自己不来,让您来当说客?”
“是,”李阿姨没隐瞒,“太太本来是想亲自来的,听说你有女朋友在屋里,怕你们俩不方便,就没来。”
听到这里,归要在另外一边难得窘了一下。
总共来这儿也就两次,怎么就弄得他全家人都知道了?
“行,我知道了,”孟聿峥不再多说,目光停了一下,又淡淡道,“您手里那碗别盛太多,她早上胃口不好吃不了,省得到时候脸皮薄又强撑着应付。”
一个暧昧的她字,明眼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男孩家少有这么细心的时候,李阿姨笑起来,说好好好。
“太太还嘱咐我,说什么时候让你把姑娘带回家瞧瞧,别委屈人家不明不白地跟着你。”
说完,李阿姨又问,是替孟夫人打听的:“听说小姑娘是大公子手底下的学生?”
说到周誉,孟聿峥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那敢情好啊,一家子出了两个心理学的,正好能管管你这个没规没矩的野小子。”
孟聿峥听了这话,笑了,是认可。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那意思,他这姑娘,看着温和,要真想花心思拿捏他,他可没得机会反抗。
昨儿晚不就逼得他险些擦枪走火,发了狠地想强要了她么?
孟聿峥脑里开始没想个好东西,这时忽闻背后一阵动静。
再不出来两人不知道要聊到哪里去。
归要走上前,礼貌地问了一声阿姨好。
李阿姨笑眯眯地点点头,面貌和蔼可亲。
给两人安排妥当,李阿姨也不久留,同他们客气说了几句话后,便识趣地离开。
阿姨刚走,门还没关上,孟聿峥就迫不及待挪过来捉住她的手,指腹摸索着她手背凸起的关节,道:“听见了?”
她没急着回他,一只手里搅拌着粥,没喝,脑里转了一道弯,想到了些什么,嘴角略微勾起,揶揄出声:“峥峥。”
尾调上扬,几许俏皮。
这个称呼叫孟聿峥眸底有片刻凝滞,而后却很快再次笑起来。
行啊,这姑娘心思巧,脑袋灵,学他学了个七八分,都会调侃人了。
他靠在椅子里瞅她。
他眼睛生得深邃,一言不发认真瞧人时,总叫人觉得情深意切。
孟聿峥看见她与寻常一般喝粥,宁肯看对面的墙壁也不看他,可耳根子却渐渐红了。
这姑娘的身体比哪儿都诚实。
他轻笑。
没点破她,转手便作了罢——
自打张铭阳生日这次过后,归要是孟聿峥的人这件事儿便传开了。
说的是那天看见孟聿峥对着人家姑娘动手动脚,跟个臭流氓似的。你信哥的,丫指定正追着呢,跑不了!他瞧姑娘那眼神是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咯,姑娘肯定跑不了。
传得有鼻子有眼。
虽没明说,但亲近点的人却都开始暗中调侃,后来这事儿渐渐就传开了,有机灵点的私底下都直接改了口,跟孟聿峥会面的时候,一口一个归要“嫂子”。
“嫂子今儿怎么没跟你一起呀?”
“哟峥哥,嫂子下课了接人去呀?啧,真他妈腻歪。”
“峥哥咋还没追着嫂子呢?来来来,兄弟给你支支招儿……”
诸如此类,烦不胜烦。
孟聿峥通常都意思意思,作作样子搭理一下叫他们别瞎喊,可明眼人都瞧出来了,他对与归要绯闻的态度与别的女生那简直是天差地别,这样的玩笑,但凡是换个人,按孟聿峥那脾气早他妈激情开麦叫人滚蛋了。
于是细点心的都琢磨出来了,胆子大点儿的甚至犯贱地跑到孟聿峥面前作死,损他:说!是不是嫂子嫌弃你不认你?是不是?!啧啧啧,不行啊峥哥,没出息的,这纵横情场多年,咋全都白混了。
这种失真的夸大其词的调侃孟聿峥是理都懒得理。
随便两句就打发了。
而归要那段时间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周围与自己打招呼的人多了。
以往偶有几个同门认识的,路上碰见了就招呼两句,后来人数慢慢变多,她起初还没察觉。
直到有次,她与冉冉去小卖部买瓶洗发水,碰见几个篮球队的男生跑来休息买水,乌泱泱的几个大男孩围在她身后,突然就开始同她打招呼,口里叫着嫂子,说真巧。
归要懵了,她压根不认识这群人,是见着他们抱了个篮球才猜度出大概是与孟聿峥一起打篮球的那群人。
她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冉冉,一回头就看见几个阳光大男孩,少女心粉了一地。
可就是那天开始,她意识到,跟孟聿峥谈恋爱,好像是件怎么都遮不住的事儿。
而最震撼的还得数那次。
她上体育课跟冉冉偷懒躲在树底下,举着手机正在交代孟聿峥晚上得吃点儿东西,别为了那些项目那么拼命。
孟聿峥有“特殊癖好”,就是特喜欢她唠叨他,那么多罗里吧嗦的话发过去,他随即便乐不思蜀地来了句:【行,我听我媳妇儿的,晚上过来亲一口】
她看着那句“我媳妇儿”发蒙。
就是那时,前方跑道上正哼哧哼哧跑着800米的机械专业的男生瞄见了她,兴奋地哎哟一声,一边跑,一边高声喊了句:“那不是咱嫂子么!嫂子好!峥哥今儿没陪着你呐?”
归要被那中气十足的一声震住,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错愕地回头,看见好几个男生都哄笑着,纷纷回头来瞧她。
一群人也不在意她窘迫不回应,笑笑闹闹地就跑远了,其中还夹杂着几个慢半拍的人频频回头,同她友好挥手。
动静有点儿大,引得操场上其他人也循声朝这边探视过来,低头议论纷纷。
冉冉被这一幕弄得啧啧称奇:“这孟大神还真是哈,人脉遍天下,哪儿都有认识的兄弟,自来熟啊都是。”
说完,又没好气地冒出一句:“以后出个轨都不方便!”
满嘴跑火车。
归要顶了顶她,示意她闭嘴。
那天在酒馆外瞧见周誉的事儿她一直没敢问冉冉,冉冉估摸着是忌讳心虚,也没敢细问那天她与孟聿峥的情况。
两个人就这么别扭地回避开。
其实冉冉更别扭点儿,归要与孟聿峥就差正主自己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冉冉却是一旦捅破,便是身败名裂的危险。
有的事心里明白就好,她不喜欢问得太清楚。
于是这事儿后来就让它这么过了。
可孟聿峥那边儿却过不了。
这人人缘好得出奇,又大都是些特别会来事儿的男生,成天笑嘻嘻的,闹得不得了。
她喜欢在人群中观察人,那次体育课后便有刻意留意。
上课时碰见的机械专业的、建筑专业的、计算机专业的……归要分了类,几乎全是一堆理工专业的男生。
文科这边女孩子多,与他关联不大,没什么反应。
就是听说樊小雨似乎在宿舍里哭过几回。
这姑娘大概是真喜欢孟聿峥,如今归要与孟聿峥的事儿所有人都心中有数,稍微打听一下便能知大概,可那姑娘不死心,联系孟聿峥问他要说法,大半夜的,给他打电话发短信,对方都拉黑了电话无人接听,却还是魔怔了似的给人拨过去。
归要听冉冉说起这件事儿时,正站在孟聿峥实验室大楼外,手里提着几杯无糖水果茶,本意是想犒劳犒劳他们,谁知却被他师兄告知他今晚跟朋友吃饭去了。
归要怔忪了一下,平时恨不得自己早中晚餐吃了什么都跟她报备的人,那天晚上跟朋友聚餐竟然一声不吭。
她心下觉得奇怪,不动声色地问面前那位师兄他人在哪儿。
师兄想了想,说了个学校外面某大排档的名字。
她笑着道了谢,将水果茶递给师兄后便去寻了孟聿峥。
去之前手机上给他发了条短信,没回。
她边走边看手机,不知这人忙什么,半天没理她。
走出后门后她直奔目的地,快到的时候找不到具体地方,她见他还不回,干脆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嘟……
忙音一阵,无人接听。
归要茫然看着熄下去的屏幕。
她预感一向很准,那天大概是因为孟聿峥反常的不报备,加之当时她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眼皮突突直跳,唯恐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马路对面的巷子出来两个人。
而与此同时,电话终于被接通。
只是首先响起来的声音不是孟聿峥,而是他旁边死死抱住他的樊小雨梨花带雨的声音,姑娘哭得特招人心疼:“孟聿峥,我到底差哪儿了?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你兄弟们明明都说你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你是喜欢我的!”
归要握住手机,安安静静地站在马路这边。
看樊小雨死死缠住孟聿峥,也看孟聿峥举着手机跟她说话,艰难地挣脱樊小雨,下一刻却又再次被女孩子缠上来。
她张了张嘴,始终没说一句话。
孟聿峥叫了几声要要后终于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儿,一抬头,视线便与马路对面的她猝不及防地相撞。
他也愣在了原地。
明明这个季节京城的温度算不上冷,她却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听见樊小雨说的。
——你兄弟们明明都说你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不难想象当初樊小雨是怎样被那些人捧着,让她放心大胆地追,说峥哥最喜欢那样的姑娘,也指定喜欢她樊小雨。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想来想去也只觉得自己是嫉妒与小气作怪。
人性永远都是这样。
得不到的时候万事坦然,得到了就会思绪万千,为他郁闷,为他心碎。
小巷里又追出来几个男生,着急忙慌地将樊小雨拉开,孟聿峥得到解脱,第一时间就向她直奔而来。
归要转身就走。
依稀听见孟聿峥在叫她,她只埋头走着,越走越快,企图将他的声音甩在脑后。
孟聿峥跑着追上了她。
紧而用力的手劲儿,死死攥住了她的腕,像是生怕她再也不理他,力道甚至握得人发疼。
他轻喘着气,归要在他眼里找到了一丝慌乱。
“要要,你……”
归要却格外冷静地截断他的话:“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临时被急匆匆地叫过来,说是出大事儿了,我没多想就赶来了,结果谁他妈知道这帮人是故意骗着人来的,我来了才知道樊小雨也在,看见她我就出来了……我平时跟这帮人也不熟,他们就爱跟着樊小雨闹……”
孟聿峥从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他是真害怕啊,面前的姑娘什么情绪都没有,竟也有他猜不透她情绪的时候。
她就像是会随时离开他。
来龙去脉已经很明了。
在这件事上,孟聿峥没错。
可归要的重点那一刻却偏离主旨。
她发现自己在意的点好像不是那个,而是在一个很刁钻很隐晦的角落里,作祟又难安。
她脑海恍惚闪过高中那年篮球赛,他赢了李弘嘉后,那些男生哄闹他时说的那些话。
少年们的起哄热烈声如犹在耳,盛大灿烂的暧昧也许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甚至可以不放心上,可她永远记得那时的自己有多黯然失色。
她讨厌一切背离自己的标准。
譬如那个将她禁锢许久的“五颜六色”。
记忆霎时之间涌了上来,如同潮水一般疯狂往脑袋里面钻。
如今樊小雨的例子就摆在她面前,若不是方才樊小雨的哭诉点醒了她,她也许真的会一直这样迟钝装傻到底,将这个问题永远埋在心里。
她想,原来在这里。
她始终没有安全感迟迟不敢公开的最大原因,在这里。
它不是所有原因,却是不容忽视的其中之一。
她将涌上来的那股委屈咽了又咽,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将久埋在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你明明知道外头传过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姑娘,你为什么就不能多解释一句,说你不喜欢那样的呢?”
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取而代之的是淡淡难过。
理智在告诉她,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他一定要知道。
孟聿峥很明显愣住,眼里全是迷惘不解:“传过?谁传?我喜欢哪样的?”
她说不出口。
曾经高中盛传他喜欢五颜六色的漂亮姑娘,如今京大学府人多圈子大,倒是没了这样的话,大都是他人臆测,可就是这样,想法竟也与高中时候的说法一致。
所以在这样的情境下,谁都会忍不住划上等号的。
孟聿峥却像是发觉了什么,忽然抓着她的肩头:“你说清楚,外头传的什么?”
他那眼神不太对。
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困扰多年心结的关键。
是谜底待启前深深的疑惑与期冀。
她看得有些愣,嗫嚅道:“他们说,你就是特喜欢鲜艳明媚的女孩子,说你,喜欢……”
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
黄岚岚。
这个名字她没说出来。
孟聿峥却神色陡变,一脸讳莫如深:“谁传的?”
归要想了想,顺着记忆慢慢倒退,最后定格在她最初得到这个消息的瞬间。
瞳孔微缩,似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她没能抓住,她怔怔地唤出那个人的名字——
“李弘嘉。”
李弘嘉。
孟聿峥蓦然松开了她,那一瞬间,眼里有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转开眼,再看回来时他还是气得笑了:“归要,你凭什么觉得我喜欢那样的?我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亲眼看见我交往了?”
“……”
孟聿峥直接一语捅破:“你不信我。”
昏夜里他的声音渐渐冷下来:“我就处过你这么一个女朋友,你凭什么不信我?”
归要哑口无言。
从他的话里,竟听出许多意冷。
归要忽然心软了,走上前想拉住他,谁料他没给她这个机会,径直就转身离开。
归要往前追了几步,可他大步流星的,压根追不上。
那晚两个人算是不欢而散。
在一起快三个月,那是两人头一次闹了别扭。
孟聿峥满心烦躁,走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脚步一滞,心软了一下,存着点侥幸心思,回了头往后望,没人。
没见着想见的那个姑娘。
且这会儿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更烦了。
回了宿舍,看见隔壁的男生今晚也溜了过来,同张铭阳几个人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诩笑打闹。
说的是什么破表白墙上打的什么烂赌。
孟聿峥没兴趣,也懒得听。
手机被他翻来覆去地点进点出,始终没有那姑娘的消息。他分秒难熬,觉得怄火,最后干脆烦躁地扔在一边。
又过了会儿,想借烟压压火气,于是摸出一根烟,却半天找不到打火机。
他完败地咬着那根烟,停在那儿。
想起刚才听见的,愣是给气得连连冷笑。
李弘嘉。
孙子哎,等着!
这时张铭阳那群人忽然起了一阵躁动。
其中隔壁宿舍一男生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紧盯着屏幕上那个网名还有头像,确认再三后,将手机拿到了孟聿峥眼前,不可思议地道:“峥哥,这好像……是嫂子吧?”
这怎么还扣“1”呢……
孟聿峥瞥过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儿。
手机上那一堆人瞎跟风瞎喊,满屏的假「嫂子」叫得是此起彼伏。
他竟不知还有这种无聊的事儿。
加上刚那些破事儿,还有归要委屈难过的惹他心疼的样儿,全浮在眼前。
这破事儿老他妈爱一茬又一茬地往外蹦!
孟聿峥咬紧了牙,这会儿正愁没处撒气,皱起眉,照着那人就一脚踢过去:“你丫跟着瞎起哄什么?你嫂子在评论区跟人扣1你看不见呐?!”
那人捂着屁股特委屈:“峥哥你今晚吃炮仗啦?”
孟聿峥起身就出了门。
而这个消息归要是第二天才听说。
她翻来覆去想了一整晚都觉得两人都好像没什么错,孟聿峥实在是冤,她疑神疑鬼情绪不好,没有道理叫他也跟着自己受影响。
归要很是严格地批评反省了自己,决定第二天一下课就去实验室说点儿软话,道歉求和。
结果当天下课后,冉冉捧着手机哈哈大笑,笑得一路飙泪,直说张铭阳那个傻子,押错了宝。
归要早忘得一干二净,狐疑凑过去,然后就看见了当初她参与过,如今却死而复生的赌注。
归要:“……”
竟还有人记得这茬。
她心虚地挠了挠眉心,可……怎么没人来知会她?
她提心吊胆着备受道德感的煎熬,犹豫着要不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混过去算了,若是被人瞧见她一个正主居然参与过孟聿峥与他绯闻女友的赌注,孟聿峥只怕是要被她气死。
到时候更不好哄。
正思忖着,手机忽然弹进来一条消息。
是上次吃饭的时候稀里糊涂加上的某个孟聿峥的小迷弟。
她没备注,忘了对方叫什么名儿,就一个网名,给她发了一连串消息——
【嫂子,那个赌注你不用来了嗷】
【峥哥已经来了,替你扫上了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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