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信上说了啥,妹妹那边是遇到啥事了吗?”
孟岩瞅着父亲孟庆山看完信半天不说话,心里头焦急,自从知道孟书婉跑了后,他就惴惴不安,生怕妹妹顶替的事情被爆出来。
现在他才从首都回来,妹妹的信就跟着寄回来了,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孟庆山依旧没说话,孟岩见状,忍不住抢过信看了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孟书婉居然去首都了,还去了清大,她是不是知道了,对,她肯定是知道了,不然不可能去清大找小婉,爹,小婉说孟书婉一直在恐吓她,这咋办?”
他又想到前几天看见的当兵的,越发慌乱了。
“可前几天村里不是来了当兵的,会不会孟书婉就是受了他们的帮助才敢去清大找小婉,爹,你知道那个当兵的是什么来头吗?”
孟庆山被儿子吵得脑仁嗡嗡,冷声呵斥:“沉不住气的玩意,多大点事给你吓唬成这样!那几个当兵的能有什么来头,看年纪应该是孟长征的战友,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手也够不到咱们黄桥乡!”
孟岩闭了嘴,可心里却在说:这还不算大,这都被人找上了,一旦闹起来,别说小婉没学上,估摸着咱们家在村里也得受影响,您还想着要进大队呢,到时候别因为这事大队都进不去。
可这些话他也只敢想想,要是说出来,肯定要挨一顿抽。
儿子都能想到的事情,老子怎么可能想不到。
孟庆山却是丝毫不害怕,多大的官,只要不是管他们这一片的,那都没他这个村长大!
“可孟长兰不是说那是她爹的老战友吗?”孟岩依旧觉得担心。
孟庆山轻蔑地冷笑一声:“孟长兰也就想甩干系胡乱说,孟远鹏或许还真有几个厉害的老战友,可是要真跟他关系好,就不会窝在咱们村苦哈哈,他们那一批出来的,但凡活下来会争取的,哪个过的不好,就他孟远鹏那个窝囊废,生前都不见有人来看他,咋死了就有人来帮忙撑腰?”
孟庆山提起孟远鹏就是不屑一顾,他可不觉得孟远鹏还有什么关系好的老战友。
孟岩:“那孟书婉咋办啊,咱们不管吗?她现在可是跑到首都给小婉添乱了,您看小婉信里被欺负成啥样子了,这学都要上不下去了!”
孟岩很疼这个妹妹,所以当初哪怕不赞同顶替学籍的事情,却依旧没有阻止,反而还怕妹妹一个人出远门会遇到危险,陪着一起到了首都。
孟庆山抽了口烟,眼里满是厉色,“她能跑,咱就能给她抓回来!都是签了婚书的人,走哪里都是咱家人!”
这话说得格外狠厉和自信,从知道孟书婉跑了,还有人去孟远鹏家寻人后,他就提防着这一天,早早做好了准备,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起什么风浪,有能耐跑天边去啊,还偏偏跑去首都,真觉得去了首都,就奈何不了她了?
孟庆山眯了眯眼睛,很快就下了决定,“你收拾东西,今晚上就坐火车去首都。”
孟岩愣了下,随即不确定地问:“就我一个人吗?”
儿子这窝囊的样子让孟庆山真的想立马抽皮带打一顿,但是他忍住了,猛地又抽了口烟,压下怒气说:“你这鳖孙样子,老子也不敢叫你一个人去,放心有人陪你一起,记得,去了那边,就说你是孟书婉的丈夫,你们俩有婚书,到时候就算警察来了也管不着夫妻俩的事情,务必给我把人带回来!”
孟岩听见还有人陪着自己,就猛点头,“爹你放心,我肯定把孟书婉带回来,到时候她就是咱们家的人,好好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当初他没反对妹妹顶替孟书婉的学籍,其实还有私心,那就是他到了娶老婆的年纪,长得一般的他看不上,这几个村子的姑娘加起来,就数孟书婉长得好,读书好,他自己反正不是读书的料,就指望以后生个小孩可以随妈。
…
孟婉是没想到孟书婉那么不要脸,居然堂而皇之的想要取代自己。
这天老师布置了作业,让大家分小组完成,分小组的事情交给了班长。
班长就是一开始坐在她身边的女孩,名叫王蒙蒙。
王蒙蒙在下课后,就让大家找到组员后到她这里来登记。
一个小组是4人,这也是第一次按小组模式完成作业,大家都很兴奋,一下课就开始寻找组员。
孟婉看着一个个人从自己身边经过,却没有一个来邀请她,偶尔有人在她身边驻足,但很快就被其他人拉走。
这种像是货物一样被挑选放弃的感觉宛如凌迟,是对孟婉最大的侮辱。
她捏紧了拳头,脸涨的通红,想要张嘴问那些人,怎么没人选她,可又张不开嘴,她以前在村里是所有同龄人追捧的对象,加上出手大方,经常会给那些人吃的,没有谁不捧着夸着,就算是刚来报道时,她因为大方分享带的奶糖,寝室里的那几个人也都说她人好。
可这才过了多久,一切都变了,都是因为孟书婉那个贱|人!
“又在瞪你呢。”
夏桃戳了下孟书婉,示意她抬头。
在距离她们三排的地方,孟婉正瞪着她们,泛着血丝的眼睛,阴恻而怨毒,见到孟书婉抬头,又连忙低下头,像是受到惊吓一样。
孟书婉勾了勾唇角,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就是让孟婉恨她又怕她。
“婉婉,你这个笑像极了恶毒女反派哎,好带感~”
夏桃稀罕地掐了一把孟书婉的小下巴,只觉得刚才那个带着坏坏的笑很适合她。
孟书婉没好气地白了夏桃一眼,已经习惯了少女时不时冒出一些奇怪的形容词,昨天她还夸自己长了一张校园文里学霸初恋脸,今天又说她像恶毒女反派,要是别人这么说,她肯定要以为是故意讥讽自己,可从少女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带着调侃意味的夸赞,没半分恶意。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可不就是恶毒女反派的做派吗?
孟书婉唇角的笑意加深,瞟了一眼那边因为没人搭理而如坐针毡的孟婉,眼眸一转,凑到了夏桃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后者闻言,眼睛都亮了,满是跃跃欲试。
小组一组组的分好,班长王蒙蒙看了下名单,扬声喊:“还有谁没分到组的,这儿还有个小组人不满。”
孟婉一听,眼睛都亮了,刚开口,声音就被夏桃的声音盖住了。
“班长,我刚跟组员商量了,还有个名额就给婉婉吧,她学习好,刚好带带我们~”
她的声音落下,同组的另外两名同学也出声附和。
“对,班长你就给我们记上书婉的名字,以后她就是我们固定小组的!”
王蒙蒙笑骂:“可给你们捡到便宜了,那行,我记下了。”
孟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王蒙蒙,那她呢,她还没小组啊!
与此同时,还有其他人起哄,“那怎么就是你们固定的,我们其他小组也想要书婉,我看应该轮流,下次小组作业,书婉归我们组!”“我们组先排队!”
大家起哄开玩笑,气氛无比欢乐。
可这样的欢乐却建立在了孟婉的痛苦之上。
她受不了,直接崩溃地大喊:“我才是孟书婉,我还没小组,你们凭什么让她一个不是咱们班的来取代我!”
刹那间,教室里安静了。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都没想到她还没分到小组。
王蒙蒙也是有些诧异,皱了皱眉,快速扫了眼名单,才开口安抚:“那个孟同学你别激动,你没小组这件事可以解决,那个有没有小组愿意加孟同学进组?”
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开口。
这样的安静让孟婉眼泪瞬间决堤。
许是觉得她哭的太惨了,王蒙蒙轻咳了一声,看向了夏桃和孟书婉,小心翼翼询问:“那个要不让孟同学归你们小组,书婉不占用名额?”
“那不行!”夏桃立马摇头,皱眉扫了眼那边涕泗横流的人,只一眼就觉得嫌弃,立马挪开视线,对着王蒙蒙说:“我拒绝,她自己一开始不去找小组,结果现在没人要了,才跑来发癫,要强塞给我们小组,我们才不要,班长,你也知道的,这次课题作业很难,我们想要婉婉加入,说白了就是想婉婉帮一帮我们。”
言外之意就是别把拖后腿的垃圾塞给他们,他们不愿意要。
夏桃的声音刚落下,同组的人也开口附和,“对呀,老师都说了这次课题作业难,所以才分组的,孟同学的学习态度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可不想被拖累。”
“你们说谁学习态度不好!”孟婉气急了,拿起笔就冲着那个人丢了过去。
这一个举动却是彻底惹恼了那个人。
那人冷哼:“说的就是你,你要真学习态度好,怎么次次作业被批评,上课不好好上,整天神经质说人家书婉迫害你,你用得着别人迫害吗?你自己就能害死你自己!”
这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毕竟这段时间对孟婉的学习态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孟同学昨天还拉着我,说了一大堆书婉的坏话,说书婉接近我就是为了对付她,可人家书婉只是好心告诉我答案怎么选,在她嘴里就成了什么样子。”
“对对对,我也是,今早上还听到她拉着小可胡说八道呢,真神经了一样,反正没组也别来我们这组,万一被她折腾的作业不及格,那才是哭死,我好不容易考来清大,就是为了学知识的,可不是搁这儿陪神经演戏的。”
眼见大家越说越大声,而孟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气得全身发抖,想反驳,可却反驳不了。
王蒙蒙适时咳嗽了两声,制止了大家的议论。
就在这时,主角之一的孟书婉站起身,拧着细眉,有些茫然和愧疚,抿了抿唇,似是鼓起了勇气,用极为愧疚的神情看向王蒙蒙说:“王班长,要不就让孟同学加入夏桃他们这组,我会帮忙的,能参与课题作业就很知足了,这个名额我不该占着,给孟同学是应当的。”
这茶香四溢的话,让夏桃暗暗竖起大拇指,姐妹,这学习能力棒呀~
孟书婉不动声色翘了下唇角,冲着那边的孟婉歉意一笑。
这个笑刺|激的孟婉浑身发颤,再也控制不住,冲着孟书婉怒骂:“你个贱|人,你凭什么取代我,我才是孟书婉,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连大学都没考上,你还敢在这儿,你就该被关在屋子里,一辈子生儿子,生不出来就挨打!”
这话叫所有女同学皱起了眉,这已经不是心理不适了,完全是生理不适了。
这些人中,有些因为生活所迫嫁给了插队所在地的村民,也见到过那些生不出儿子的妇女在婆家地位是多么低,可这本来就是糟粕是社会对妇女的枷锁,也是她们直面过的苦难和恐惧。
现在在这样明亮的教室,却由一个最不该说出这些话的女性说了出来,仅仅是因为对另外一位女性的嫉妒和不满。
这样的恶毒,这样的可怕。
“你这样的人才不该站在这里!”
“对!你算什么大学生,你简直恶毒至极,不配呆在这里,滚出去!”
“滚出去!”
一声声斥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吓得孟婉瞬间恢复了理智,顿时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一时间她感觉浑身发寒,只觉得如坠冰窟。
她惶惶地望着众人,试图为自己辩解,可在她嗫嚅时,一道轻柔包含深意的声音响起。
“我为什么敢在这里呢,是我真的没考上大学吗?”
“孟同学,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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