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另个世界的酒会
宋河家的酒会在假期的第二天, 从第一天开始,赵珺棠就有些紧张。
她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很抗拒所谓的豪门名流,也从来没想过要接触这个圈子, 现在她因为身边人的影响,即使有所改观,但那对于她来说依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酒会上的人集中了港南市众多有权有势的人,而她不过是那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是混进去的一个异类。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随便穿件什么衣服就去酒会,和宋河发的消息不过是一个故作淡定的消遣罢了。
酒会当天的中午两点, 宋河给赵珺棠打电话让她下楼。
赵珺棠下去一看, 眼前停着一辆宾利慕尚,车身是定制的宝石蓝色,特别骚包。
后车门自动打开, 赵珺棠上了车,看着眼前的宋河叹了口气。
“怎么了?对我这车不满意?”宋河问。
赵珺棠看着他一身篮球服, “我只是以为自己会看到豪车里面坐着一位身穿西装礼服的翩翩公子罢了。”
“我刚打完篮球, 再说了, 酒会在晚上,我现在穿着西装我有病啊, 你赶紧上车。”宋河不耐烦地说。
车子驶出去,赵珺棠又问,“去哪儿?”
“港南大厦,我爸包下了B栋顶层全景观会场,楼下都是休息室,我带你去换衣服做造型。”宋河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说。
“居澜会去吗”赵珺棠犹豫了一下才问。
“居澜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过这样的场合, 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居家太子爷到底是什么模样。”宋河说,“港南大厦是居家的产业, 他爸肯定会去,而居澜一般是不会和居晋闻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的,所以综合下来,他不会去。”
赵珺棠“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的车子到达了港南市地标建筑,港南大厦的楼下。
港南大厦有AB栋,并由中间七层楼高的裙楼连接,A栋高70层,整体是办公写字楼,上面三十层是居氏本部及几个子公司,下面的也都租了出去,可以说是寸土寸金,也不是一般企业小公司能租得起的。
B栋六十层,是商业大厦,顶层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景观大厅,下面是居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和好几个星级餐厅,还有各种大小不同档次,可以承办活动的会场和大型会议室。
七层的裙楼则集中了购物中心、生活、潮流、美食、娱乐、影城、健身会所多个商业板块。
司机过来帮赵珺棠拉开车门,“赵小姐,请。”
赵珺棠觉得浑身不自在,表情有些局促地下了车。
那边门童打开了车门,穿着篮球服和脏掉的篮球鞋,头发还乱着的宋河也已经下了车,一脸坦然地吩咐司机,“你先去把车停好,等这边结束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司机开车离开了。
宋河一边用眼神示意赵珺棠跟上,一边打电话,“衣服取来了吗……化妆师到了,还在上次那间休息室里……嗯,我已经到了,这就上去。”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港南大厦B栋的正门,大厅富丽堂皇却不庸俗,每一块瓷砖都光可鉴人,正对着的接待中心,前台小姐高挑美丽,仪态大方,其中一位正用流利的德语和一位金色头发的外国人交流。
另一位看到宋河则赶紧迎了上来,双手恭敬地递上一张卡,“宋公子,这是休息室的房卡。”
宋河点点头接过来,招呼赵珺棠,“走吧。”
前台小姐对着赵珺棠恭敬地鞠了一躬,伸出修长的手臂指向电梯的方向,“小姐里面请。”
赵珺棠木着脸跟上宋河,走了一段回头,看到两个前台正看着她窃窃私语,那个眼神她知道,她在盛冠中学也经常看到,当她站上领奖台的时候,台下那些家财万贯的少爷小姐们,总是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和眼神。
领那么多奖又怎么样,成绩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没钱的普通人,将来还不是个打工的。
跟着宋河进了大厦又怎么样,前台小姐从她的穿着就能看出她是个家世普通的普通人。
赵珺棠身上的几百块的所谓名牌衣服,在这些人的眼里,不过是一种便宜平价的快餐罢了。
“别在意。”宋河没有回头,但好像看透了一切,“那也不过是站在这里的打工人罢了,做着不切实际的豪门美梦,担着贷款背着和自己收入不匹配的奢侈品包,她们的未来和你不是一个层次。”
赵珺棠有些惊讶,看着他的侧脸没说话。
“对吧。”宋河转头对着她笑了一下,“你可是要成为市状元的人,将来的医学界大拿,不用把这种人放在眼里,两个势利眼罢了。”
“承宋少爷吉言。”赵珺棠笑了。
“客气。”
两个人来到五十九层,宋河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套房前,刷卡进门,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其中一个正瘫在真皮沙发上玩连连看,手机不停地响起游戏特效,让整个套房都显得特别聒噪。
“楚绪哥,今天麻烦你了。”宋河对沙发上的那个男人态度还是很恭敬的。
名叫楚绪的男人关了手机坐起来,搓了搓头发,“没事,赶巧了我在港南,不然你拜托我也没用。”
宋河为双方介绍,“哥,这位就是我的同学,我们学校第一名,天才少女哦,你给得给好好拾掇拾掇。这位是楚绪,国际有名的化妆师,是影帝夏决的专属化妆师。”
赵珺棠没想到眼前这个美貌清隽,看着有些不修边幅的人居然是影帝的化妆师,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拜托您了。”
楚绪摆摆手,“没事儿,小姑娘长得挺漂亮,是个好苗子,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啊,夏决的新戏正好要找一个小姑娘演他妹妹,想不想试试?”
赵珺棠赶紧拒绝,“还是算了,我没有那个资质。”
“哥你别逗她了,那就是个满脑子公式原理的书呆子,你快帮她做造型吧。”宋河帮她解围。
“行,这可是你宋公子第一次带人出席酒会,我肯定给你好好长长脸,带她先去洗个头,把那个面膜拿出来给她用一下。”楚绪对自己的助理说,等两人进了里间,然后又问宋河,“礼服到了吗,我看看衣服。”
“衣服还没送过来,这是照片,你先给她化妆做头发就行。”宋河把裙子照片给楚绪看。
楚绪一看人台和周围的环境就知道,“Alex那儿定制的?他手里的单子都排到明年冬天了吧,加钱了?”
宋河点点头,“嗯,就用了十天。”
楚绪惊讶,“行啊,宋公子,对自己的小女朋友出手挺大方啊,一年的压岁钱没了吧?”
“别乱讲,哪是我的小女朋友,那是居澜的心头肉,居澜亲自去的Alex那儿,对方能不给面子嘛,程雪欢那个情况你也知道,我就是个信差,是他们play里的一环,是给居澜跑腿的。”
“居澜有喜欢的人了?!”楚绪眉毛都要飞起,立马抓过自己的手机,“我得跟夏决说说这个好消息,天哪,居澜也开窍了,简直可以普天同庆一下了。”
宋河无语,“他又不是还俗了,还普天同庆。”
楚绪飞快地发了消息,“你也别愣着,衣服给我看看,我给你头发弄弄。”
“就那个,随便抓两把就行了,不用搞得太花哨。”宋河指了指房间一角挂起来的黑色礼服。
楚绪刚把他的头发做好,小助理带着赵珺棠出来了。
赵珺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去洗了个头,楚绪看她的眼神,莫名慈祥了很多。
“快来坐。”楚绪把赵珺棠按在椅子上梳着她潮湿的头发,“小姑娘,和居澜关系不错啊?”
赵珺棠疑惑地看向宋河,这怎么还提到居澜了?
“哦,楚绪哥和夏决从小一起长大的,从辈分上来说,他俩都可以算是居澜的舅舅,上次来给居澜撑腰的那个关氏的太太夏鸣玉,就是夏决的母亲,她儿媳妇,那个叫司图南的,就是夏决的妻子。”
信息量太大,赵珺棠脑袋发蒙,一时都有些抓不住重点。
宋河看她的表情,“居澜的母亲是夏决的堂妹,夏决是关氏当家关山的儿子,这就是居澜和关家的关系,也是他被称为盛冠太子爷的原因。”
这么说赵珺棠就好理解得多了,“豪门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啊。”
门被轻轻敲响,楚绪的助理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进来先跟楚绪打了个招呼,“楚舅舅。”
赵珺棠从镜子里看到进来的人,整个就愣住了,脸烧热了起来。
“啧,还劳烦居少爷亲自来送,赵珺棠,你面子好大啊。”宋河调侃。
赵珺棠从镜子里看着居澜,居澜漆黑的眸子也专注地看着她,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了几秒,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楚绪看着两人纯情地表现,姨母笑挂在脸上拿都拿不下来,小朋友的恋爱,可太有意思了,随便抓一把,挤出来的都是真心实意。
宋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拿过居澜手中纯白色的大盒子,“你俩别在这儿含情脉脉了,衣服送到了你就去吧,之后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居澜又看了赵珺棠一眼,似是想上来和她说句话,可最后攥了攥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赵珺棠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她其实很想让居澜看看她今天换了衣服的模样,错过这个机会,她以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穿这么漂亮的衣服了。
楚绪从镜子里看赵珺棠的表情,然后问宋河,“他俩怎么好像不太熟啊。”
“居澜和她的关系是个谜,他俩都没说过几次话,但两个人彼此对对方都特别好。”宋河说,“要不是因为雪欢,两个人估计多少得来场早恋。”
楚绪听着想了想,叫自己的助理,“你来帮她把头发弄弄,就弄个盘高的花苞头,我出去一下,宋河你过来。”
两个人离开了房间,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来。
“你那什么表情?”赵珺棠看着宋河问。
宋河挑眉,“就不告诉你。”
赵珺棠都懒得理他,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见到夏承烨。
第42章 小兔子的情侣装
楚绪给赵珺棠做好造型化好妆后就先离开了, “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忙,去会场前把裙子换好就行。”
说完他就和自己的助理拉着装满各种化妆品和工具的箱子离开了。
赵珺棠被这风风火火弄得一脑袋问号,转头问宋河, “他刚不是说夏决和老婆恩爱去了,他最近几天都没有工作吗?”
宋河道:“可能像这次一样,接了什么外快吧。”
赵珺棠没见过这么敷衍的理由,可能有钱人的行踪都是不能随便打听吧,所以她也没再问。
时间快到七点的时候,她已经有点沉不住气, 拿过小助理帮忙熨烫好用防尘罩包好的衣服就要去里间换。
“你急什么, 像居晋闻、夏承烨这样的身份,准时那都是给面子,一般都会稍微迟一点的, 这会儿到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宋河已经换好了一身黑色的定制西装,将少年人特有的瘦高和俊朗衬托得非常到位, 他刚开了一局游戏, 不能随便下线。
“如果去晚了, 人太多,我可能就没有机会和夏承烨说话了。”赵珺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知道这种酒会,表面上是宋氏年终总结,答谢各个客户和合作者,其实就是一场商业互搏晚会,每个人都有目的,和高位者的搭话, 就像是一个通往成功道路的机会,有很多人盯着。
“虽然你说得很对, 但你忘了还有本少爷我呢嘛,放心,肯定会让你和他说上话的,你淡定点坐坐,别那么多事儿。”宋河歪在沙发上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赵珺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现在在浪费时间没有学习,花了时间又不一定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中来回煎熬,确实有些过于焦虑了。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给宋河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姜知,【任务完成,待会儿让他站起来我再给你拍几张。】
姜知用一串表情表达了自己的激动之情,【啊啊啊啊!好帅啊,怎么办,我腿软了。】
【我是个单纯的十六岁少女,听不得这样的虎狼之词。】赵珺棠无奈,【你要是一起来就好了,还能和我做个伴。】
【宋河邀请我了,不过我觉得还是算了,我又没有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个场合好像也不太好。】姜知回复,【你就先去找那个什么夏先生,得空给我拍照就行。】
赵珺棠一开始其实是不希望姜知和宋河交往过密的,一个是因为双方的家世,一个是以为你两人中间还有一个疑似和宋河双箭头,互相喜欢的青梅竹马程雪欢。
但宋河对程雪欢的态度慢慢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好像程雪欢对他并没有那么重要,而姜知对宋河有种像是追星一样远观的清醒态度,并没有因为宋河影响学习,她也就没有再多嘴去劝了。
宋河这把很顺,对方只剩下了两个塔,“你去换衣服吧,出来我差不多也把水晶推了,咱就下去。”
赵珺棠终于听到这句话了,迫不及待地拿着裙子进了里间,因为裙子的拉链在后背,所以设计师还贴心地在拉链上穿了一根白色的丝带,方便她自己把拉链拉起来,然后松开一头,拿掉丝带就可以了。
因为心里着急,她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楚绪给自己做的造型,现在换好裙子一看,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摸了一下身上的裙子,总觉得这不是宋河的眼光。
“好了没,忘了把鞋拿给你了。”宋河敲了敲门。
“马上,你拿出来递给我就行。”赵珺棠光脚过去把门打开。
宋河正从另外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双五厘米的白色小高跟,表情大为震惊,“这是童鞋吗,这么小?”居澜竟然连赵珺棠的鞋码都知道,是不是太离奇了。
赵珺棠接过来一穿,柔软的小羊皮完美地包裹着她的脚,她也很惊讶,“居然这么合适?”
“你穿多大码?”宋河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问。
“……35码。”加个鞋垫刚好35码。
“啧啧。”宋河摇头,肯定又是居澜定制的,“怪不得你个子矮,你这根就小啊,怎么长高?”
“胡说!我有一米六呢,而且我还在长,已经长了五厘米了。”
“明白了,之前一米五,现在一米五五,加油吧姐妹,到一米五八,和一米六就没区别了。”宋河看了一下腕表,“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赵珺棠无话可说,只能抬脚,然后整个人差点飞出去,幸好宋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
她抬头眨眨眼,略带讨好,“我没穿过高跟鞋……虽然不想占便宜,不过你能不能别放手啊。”
宋河闭闭眼,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胳膊打弯让她搀扶着,“放心,待会儿有人扶你。”
赵珺棠也没深思他这句话的深意,满脑子都是见了夏承烨要怎么说。
两人坐上VIP电梯向上一层,来到了60楼的全景观会场,里面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已经有很多身着华服的人了。
赵珺棠眼花缭乱,一时不知该看哪里,倒是因为身边是宋河,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瞩目,还有人一脸谄媚的上来跟宋河打招呼,问搀着他胳膊的赵珺棠是哪家的千金。
宋河表现出了学校里几乎没有出现过的气场,异常地冷淡,几乎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那些人便知道赵珺棠是不能问的,也没有再过来扫兴了。
宋开明已经到了,和宋河一样的黑色西装,但浑身散发着成功人士特有的稳重气场,五官俊朗大气,怪不得宋河说有数不清的女人趁着他母亲长年不在国内,上赶着要给爸当三儿。
“阿宋,过来。”宋开明叫宋河。
宋河带着赵珺棠走过去,和他父亲寒暄了几句,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约而同地看着会场,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
“在那儿。”宋河发现了目标。
赵珺棠以为他看到了夏承烨,赶紧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入目却是一身白色西装,清冷俊雅,如远山白雪一般的居澜,漆黑的眼睛犹如暗夜明星,不知在那里看了她多久,在她望过去的时候,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接住了她的目光。
她这才意识到,她这一身衣服是谁准备的,因为她和居澜穿的,根本就是情侣装。
同样的白色系,她身上的吊带白色小礼裙,裙头是圆润的弧度,两根肩带是毛绒绒的,胸前有精致繁复的褶皱,褶皱交错处都点缀了黄豆大小的珍珠,修饰了她瘦削平板的身材,腰线掐得很高,下面是蓬蓬裙,刚好到膝盖上的位置,显得腿长又不沉闷。
楚绪给她的妆很淡,眼尾的位置晕开一点红色,配上高花苞头上白色的毛绒蝴蝶结头饰,她终于知道自己的造型是什么主题了——是一只白色的毛绒小兔子。
居澜一身白色的西装很清淡,但在衣领扣眼的位置别了一个白色兔子造型,兔头是硕大的白色珍珠,兔耳毛茸茸,两只眼睛是红宝石的胸针,和她的造型完美配合了。
楚绪的确是接外快了,接的是居澜的外快。
居澜不像宋河,几乎没有怎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过,所以即便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几乎也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没有上去搭话。
宋河赶紧挽着赵珺棠过去,把她套在居澜的胳膊上,“好了,人交给你了。”
赵珺棠四下里看了看,“程雪欢不来吗?”不然居澜不会来的。
“她本来应该是要来,不过现在来不了了。”宋河看着一个地方,笑着说。
赵珺棠看过去,只见刚进门的程乐接了一个电话,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别怕。”居澜挽托着她的胳膊,低头温柔地看着她。
这是他们第三次正式说话,赵珺棠喉头哽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就好像突然和一直以来书信交流的笔友见面了,反而不知道怎么用嘴来交流。
“我带你去找夏承烨。”居澜说,即使地化解了她的纠结。
赵珺棠感叹于居澜的体贴,点点头,“拜托你了。”
三个人朝里面走去,就看到了被好几个人围着的夏承烨。
夏承烨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但基本只是听着别人说,并不怎么开口,他立马就看到了赵珺棠,神色有些惊讶,然后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朝着三个人走过来。
“珺棠,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妈妈如果同意我的邀请,肯定也会很惊讶。”夏承烨说到,“是居澜带你来的?”
赵珺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你肯定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了?”
夏承烨叹了口气,对两个少年说,“能让我和珺棠单独谈一谈吗?”
居澜安抚着拍了一下赵珺棠的手背,和宋河先离开了。
赵珺棠和夏承烨来到了窗前,他们几乎将整个港南的景色尽收眼底,左侧望远处,是黑沉沉的大海,不时有浪反射着月亮冷淡的光。
“听说最近宋河和居澜都在打听我的事情和‘唐’姓家族的事情,是因为你吧?”夏承烨温和地说。
赵珺棠迟疑着点点头,宋河她是知道的,也是她拜托的,只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居澜的事情。
“珺棠,我也不想瞒着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担心这个真相会影响我和你母亲的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证,在我觉得时机恰当之前,你不能告诉你母亲,你能做到吗?”夏承烨的眼神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赵珺棠莫名有些紧张,“你要告诉我的事情会影响你和我母亲之间的关系?”
“虽然我不想这样想,但恐怕无法避免。”夏承烨神色怅然。
“你和我母亲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们在交往吗,你对她是真心的吗,我母亲她回应你的感情了吗?”赵珺棠有些咄咄逼人地问。
夏承烨并没有觉得冒犯,“我们并没有明确恋爱关系,只能说双方互有好感,在接触中,准确地说,我很喜欢很欣赏你母亲,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和她共度余生,但你母亲心里还有一个人,这你也知道。”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目前她对我的好感恐怕不足以让她放下过去坚定地选择我。”
“那你告诉我的事情之所以会影响你们的关系,是因为你和那个抛弃她的负心汉有关系是吗?”赵珺棠问。
夏承烨笑了笑,“你真的很聪明,芊芊非常以你为荣,和我在一起时,她总是会提到你。”
赵珺棠却一脸严肃,“告诉我。”
夏承烨正要说什么,旁边突然扇过来一阵凌厉的风,他伸手拉了赵珺棠一把,那一巴掌没有乎在赵珺棠的脸上,重重扇在了她的头侧和耳朵。
脑子里全是嗡嗡声,赵珺棠茫然抬头,眼前是一张血盆大口。
“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我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盛装的女人还要冲上来,被夏承烨一把拦住了。
赵珺棠捂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耳朵,被人拉进了怀里,扑鼻是熟悉的冷香,她知道是谁,“居澜……”她开口,声音很委屈,“我耳朵好痛……”
居澜搂着赵珺棠轻轻拉开她的手,只见她的颊侧连着耳廓一起不知道被什么画出了一条血痕,他肃然抬头,看着被夏承烨拦着还要扑上来的人。
伸手抓过了一旁侍者托盘上的香槟瓶子,把赵珺棠塞进宋河的怀里,朝前迈了一大步。
“居澜,不要!”宋河看出不对,伸手去拽,勉强只把人拽歪,夏承烨也拉了那个女人一把。
居澜朝着那个女人头上砸过去的酒瓶,砸在了那个女人的肩膀上。
鲜血混着尖叫,添了今夜第一道彩。
第43章 关于她身世的事
那夜之后的事情对赵珺棠来说都是很混乱的。
居澜面无表情, 眼神疯狂地在那个女人身上砸破了一个酒瓶,第二下过去,破碎的瓶子滑开了女人肩膀的皮肉, 鲜血瞬间染红了对方银色的礼裙。
那个女人也被吓坏了,尖叫着捂着肩膀的伤口摔倒在地,哭喊着大骂,“来人啊,保安!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这样对我!我要把你赶出去!”
居澜还要来第三下的时候,宋河已经放开赵珺棠扑上去搂住了他, “妈的, 居澜!你冷静!”
赵珺棠耳朵巨疼,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有些失去平衡, 摇摇欲坠,她踉跄着过去抓住了居澜的手, “居澜……”声音太轻了, 不知居澜有没有听到, 但他停住了动作。
“阿宋。”
“澜澜。”
两个人声同时响起,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宋开明和居晋闻大步走了过来。
居晋闻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居澜,眼神落在了居澜被划伤流血的右手上,“澜澜,把东西放下。”
居澜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松开手,破碎的瓶子掉到了地上, 他左手紧紧抓着赵珺棠,拉到自己的身边, 用阴狠的眼神死盯着那个女人。
赵珺棠只看周围人嘴动,耳朵像进了水一样全是杂音。
居晋闻看了一眼在自己儿子身边出现过几次的姑娘,拿出一条白色的丝巾,一边处理居澜的伤口一边冷冷地看向夏承烨,“夏总,这是怎么回事?”
夏承烨表情很严肃,看着地上用侍者递过来的干净巾帕捂着伤口的女人,“你要干什么?”
女人的妆都花了,失血让她的脸色很苍白,她怨怼地看了一眼赵珺棠,“我就想看看那个把你弄得五迷三道的小妖精是什么样!”
夏承烨说:“刘小姐,你失心疯了吗,看清楚,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是宋少爷和居少爷的同学,而且就算我带女伴过来,也不是你能干涉的事情,我的事和你毫无关系。”
刘慧敏打完就发现了,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愧疚。
“慧敏,今天你确实太任性了。”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一看年轻时就是个大美人的贵妇老太太出现了,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刘慧敏,对自己的儿子说,“承烨,是我带她过来的,你先不要管这个,车来了,送他们去医院吧。”
说完她突然看向了对面的赵珺棠,表情严肃,眼神凌厉。
赵珺棠被看得心里一阵不安,她不自觉地往居澜身后躲了躲,居澜挡在她前面,直视着老太太,很不客气,“你看什么?”
三个受伤的人被送到了医院,酒会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看在居晋闻和宋开明的面上,所有人都会当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刘慧敏的伤口很重,有两道都需要缝针,她嚷嚷着不会放过居澜,但居晋闻肯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居澜的伤很轻,只是被划破了一点,消毒后包扎了一下就好了,他一直陪着赵珺棠做检查。
赵珺棠脸颊和耳廓上的伤口是被刘慧敏美甲上繁复的装饰划出来的,不深,但刘慧敏下手很重,她的鼓膜穿孔了,至少要三个月才能痊愈。
居澜一晚上的表情都很难看,神色有些不对,赵珺棠心里不安,捏捏他的手,“我没事。”
但居澜下颌紧绷,什么都没说。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敲响,夏承烨和母亲走了进来。
平时的居澜纵然不满,也会站起来打了个招呼,但今天他只是瞪着进门的人,好像随时会扑上去把人赶出去。
夏老妇人一直盯着赵珺棠,居澜挡住她的眼神,警告道:“夏老夫人,你还是去关心关心你未来的儿媳妇吧。”
宋河把事情都告诉两人了,夏老夫人一直想让儿子夏承烨结婚,刘慧敏就是她挑中的儿媳妇,虽然刘家没什么底蕴,基本上就是个暴发户,但胜在刘慧敏年轻会来事,比较好拿捏。
刘慧敏也根本不管夏承烨四十五岁,比她大了十七岁,恨不得扑到夏承烨身上去,只是夏承烨自己一直拒绝,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夏老夫人没有管居澜的无礼,她看着赵珺棠道:“我是有点事想要和这位赵小姑娘说说。”
赵珺棠耳朵连着脑袋都在痛,实在无心应付,但她知道对面两人说的事情肯定和赵芊芊有关,所以她拉了一下居澜的手,“你去帮我买瓶水吧,我想要那种没有碳酸的橙子饮料。”
居澜偏头看了她一眼,修长地手指颇有些留恋地轻拂过她的耳廓,然后离开了病房。
“您请说。”赵珺棠说。
夏老夫人穿着低调奢华的旗袍,姿态优雅地坐在小沙发上,微笑,“我年轻时丈夫就去世了,商场上人家一般都叫我……唐女士,我本人并非港南市人,我是川城唐氏出身。”
赵珺棠整个都愣住了,她看着夏老夫人……不,应该说是唐女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你已经见过了,夏承烨,小儿子是随我姓的,叫唐晨辉,十六年前,他因为突发疾病去世了,从发病到去世只经历了三个多月,中途他一直昏迷,始终没有恢复意识,那时候他才二十六岁。”
唐女士说到这里的时候显然还是很伤感,苍老瘦削的面容,每一条纹路都盛满了痛苦。
赵珺棠心里甚至有些麻木,她不知道自己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只有一个想法,她得再向赵芊芊道歉。
赵芊芊一直坚信的是对的,她并没有被抛弃,她爱的人早就死了,所以才没有再来找她。
“晨辉发病前和我说过他有个女朋友,想要结婚,我因为对方的家世始终反对,他病逝后我逃避和他有关的一切,也从来没有想着要去找那个女人。”
赵珺棠看了一眼夏承烨,对方也在看她,眼含深意,她就明白了。
夏承烨肯定从来没有和自己的母亲提过赵芊芊的事情,更不用说他也喜欢上赵芊芊的事了,唐女士肯定不能接受自己两个儿子都相继扑在一个家世普通的女人身上。
她想着赵芊芊和夏承烨的事情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毕竟这个老太太看上去就很厉害的样子。
“但今天我见到了你。”唐女士看着赵珺棠,神色悲戚又有些激动,“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肯定是晨辉的孩子,你是我的孙女!”
赵珺棠有些茫然地抬头,这个老太太在胡说什么,她怎么可能是唐晨辉的孩子呢,她扯着嘴角,每发出一个声音,耳朵都会痛一下,可她还是坚持在说,“我想你误会了。”
“我是我母亲捡回来的孩子,我和她,还有你的小儿子,并没有血缘关系。”
唐女士和夏承烨的表情都很惊讶。
“不可能,你看这个照片,你和晨辉十几岁的时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唐女士站起来,几步走到赵珺棠面前,打开手机上一张很有年代感的彩色照片,“你自己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赵珺棠机械地低下头,照片上是兄弟两个,夏承烨五官和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他旁边的那个五官秾丽精致,有点男生女相的样子,但灿烂的笑容又充满了少年感的,应该就是唐晨辉。
因为和赵芊芊长得完全不像,所以赵珺棠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今天她才终于知道,原来是因为她长得像父亲。
她甚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唐女士有些眼熟了,因为唐晨辉长得像自己的母亲,所以说起来就是她长得像自己的奶奶。
“你搞错了,我不是的。”赵珺棠有些重地推开了唐女士的手机,看向夏承烨,“你应该也知道吧,我妈肯定和你说过,我是她捡回来的。”
夏承烨摇摇头,“她没说过,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她生的,是我弟弟的女儿,因为你们……真的很像。”
这也是他一直迟疑着无法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原因,他怕赵芊芊无法接受他是曾经爱人的哥哥,也怕赵珺棠无法接受一个应该是大伯的人变成她的继父。
“你们搞错了。”赵珺棠又重复,“你们肯定搞错了,我不是我妈生的,她不会骗我的,她没有必要骗我。”
“珺棠……”
唐女士还想说什么,被夏承烨拦住了,“妈……再等等吧,给孩子一点时间。”
看着赵珺棠惨白的脸和红了的眼眶,唐女士只好作罢,让夏承烨先把她送出去了。
“这就是你今晚本来要和我说的事情吗?”赵珺棠看着去而复返的夏承烨,像是报复一般地说,“我妈不会同意的,她知道你的身份,就一定会和你一刀两断,你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
夏承烨垂眸,情绪平和,“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晨辉去世五年多,我才敢收拾他的遗物,得知了很多和你母亲有关的消息,当时我只是想着要把晨辉的事情告诉她,就派人查了她的消息,没想到她因为癌症在住院,所以我就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给她提供了资金帮助。”
“她才二十八岁,看上去纤细又脆弱,经历了那么严重的病,失去了声音,还要照顾一个女儿,我没有办法再和她开口说这么残忍的事,所以之后几年,我想着自己已经仁至义尽,都没有再接触过她。”
但命运就是这样,总让人身不由己,五年后在一次晚会上又偶然见到,他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渐渐接触,却最终交付了自己四十年来始终冰冷的心,一发不可收拾,他甚至理解了弟弟爱上赵芊芊的理由,理解他为什么不惜和家里决裂,也要回去和赵芊芊结婚了。
他也曾犹豫过,除了必要的工作接触,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赵芊芊,想着让时间来冷却自己炙热的心,可就像被磁铁吸引的磁粉一样,他一头扎进去,无力反抗。
“你们说的我不会相信的,我会自己去问我妈妈的。”赵珺棠说。
夏承烨站起身,“……不管什么原因,她是很爱你的,你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重要的人,不要伤害她。”
赵珺棠看着他的背影,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突然张口了,“我不会和她说你的事情,你自己想好怎么说的时候自己和她说吧。”
夏承烨回头,有些欣慰,“谢谢,这对我很重要。”
病房里安静下来,赵珺棠呆坐了很久,她不明白,如果赵芊芊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要骗自己呢,十六年来,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却在这种时候知道了这种真相。
即使她不想承认,也没有办法,因为实在是太像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要长得这么像,谁都不会相信的。
“居澜……”赵珺棠从病床下来,她很想见到居澜,就算今天居澜有些疯,但这种疯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没有找到人,护士也说没看见。
经过电梯口,她忽然听到消防楼梯那边传来了一声巨响,护士也听到了,两人面面相觑,朝楼梯间走去。
居澜在那里,往下一层的平台上,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全是鲜血,身边倒着一瓶饮料,地上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脑后渗出一滩血——是程雪欢。
“居澜……”赵珺棠抖着嗓子轻喃。
护士已经尖叫着跑开了。
赵珺棠一步一步走下去,蹲在居澜面前,满脸都是眼泪,哭得停不下来,“居澜,怎么了……你怎么了?”
居澜神色茫然,他死死地抓住了赵珺棠的胳膊,手中的鲜血沾染在两人的身上,他带着哭腔,嗓子哑着,自言自语般,“是我……我害死了我妈妈……”
赵珺棠的心痛得快要裂开了。
怎么会这么漫长,这一天怎么会这么漫长,为什么还没有过去,明天为什么还没有到来。
平静的,如往常一般的明天,还会到来吗?
无数的人冲进了狭窄昏暗的楼梯间,他们把程雪欢抬进了手术室,有人一把把地上的两个人推开了。
赵珺棠的胳膊撞在了墙上,可她搂着居澜没有松手。
“是你吗,你把程小姐推下了楼吗?”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问。
居澜表情麻木,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没有说话。
“不是的。”赵珺棠像护崽一样挡在居澜前面,哭着说,“不是的,居澜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就像居澜保护她一样,现在该她保护居澜了。
第44章 长和更长的分离
医生要带走居澜, 因为赵珺棠的阻止没有成功,她决不能随便就让人把居澜带走。
直到居晋闻赶过来,他蹲在地上的两个人面前, 问神情漠然的居澜,“澜澜,是你把小雪推下楼的吗?”
居澜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说话。
“不可能。”赵珺棠红着眼瞪着居晋闻说,把她一直以来的疑惑都问了出来,“都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能相信居澜, 居澜他不是那种人, 程雪欢对他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吗,他如果想报复,他早就报复了, 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居晋闻再次正视眼前这个已经见过几次面的姑娘,明明刚受过伤, 经历了人生的重大打击, 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但眼神坚定,即使在昏暗的楼梯间也显得很明亮。
他抿了一下唇, “事实怎么样我会调查的,现在居澜必须去看医生。”
赵珺棠知道居澜小时候因为很久不说话接受过心理治疗,她也发现今天从她受伤开始,居澜的样子就很不对劲,所以她没有办法拒绝这个理由。
她拉着居澜的手慢慢站起来,“这种时候需要的不是调查, 你作为父亲,就应该不管真相怎么样, 坚定地站在自己孩子背后。”
居晋闻没有说话,他拉起居澜,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居澜,走吧,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居澜回头看向赵珺棠,木然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些神采和感情,他拿下还别在胸口的兔子胸针,塞进赵珺棠的手里,“等我。”
赵珺棠抓着他的手不愿松开,她语速很快地说:“你一定要好好回想,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以前的事你没有错,记住啊。”
居澜点点头,跟着居晋闻离开了。
赵珺棠一个人站了好久,才上了台阶走出楼梯间往自己的病房走去,她一点点接近护士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芊芊一脸焦急,已经顾不上打手语了,用她从来不愿意用的嘶哑声音含混不清地问护士,“我女儿被送来这里了,她病房里没人,她去哪儿了!”
刚才的护士都去忙程雪欢的事了,刚到的这个不知道赵珺棠的事,也听不清赵芊芊的话,所以没有办法回答她,赵芊芊都有些恐慌了,她伸手想抓过护士,给对方看自己手机上的照片,手却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
赵珺棠接住了赵芊芊伸出去的手,“妈妈,我在这儿。”
赵芊芊看着女儿都有些恍神,半天才松了一口气,打着手语问,【你不在病房里好好呆着,乱跑什么,急死我了,哪里受伤了,还痛不痛啊?】
赵珺棠拉着她的手回到病房,“没事,都是误会,鼓膜穿孔,医生说两三个月就会自愈了。”
【什么?!你怎么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会不会影响以后的听力啊?】
“不会。”赵珺棠摇摇头,钻进了赵芊芊的怀里,她心里不安又委屈,什么都不想,只想回家,“妈妈,我们走吧,回家吧。”
赵芊芊点点头,从包里拿出赵珺棠的衣服换下她身上染血的病号服,带她离开了。
他们乘坐电梯下去的时候,在大厅里遇到了宋河,他回去换了一身便装刚赶过来。
“手术结束了吗?”赵珺棠问。
宋河摇摇头,“是颅骨骨折,情况很严重,估计还要一会儿。”
赵珺棠问宋河,“你相信是居澜把她推下楼梯的吗?”
“她有什么情况我会和你说的,居澜也给我发消息了,他要去接受治疗,让我在学校里多看着你点。”宋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你也受伤了,就别想这些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的车就在门口,司机会送你回去的。”
说完宋河就离开,去楼上的手术室了。
赵珺棠跟着赵芊芊回了家,她本来想直接问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但想着赵芊芊刚才因为找不到她而慌乱的样子,又不忍心问出口了。
如果赵芊芊不告诉她真相,那肯定有她的理由,很多事情一旦说出口,就会破坏很多东西和感情,再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妈妈。”赵珺棠拥抱了自己的母亲,“谢谢你来接我。”
不管怎么样,这一夜总算是过去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她真的是太累了。
那天晚上她不会想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能见到居澜了,甚至那个寒假对她而言,都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现在想起都会回避。
元旦假期结束,她迫不及待地回到学校,却没有见到居澜,宋河告诉他居澜短时间内都没有办法离开家里了。
她虽然很失落,但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努力静下心来准备期末考试。
结果那次她只考了年级第四名,成绩的崩塌就像大山一样,破碎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口,让她难以呼吸。
她惊觉自己的航向已经偏离了目标,不管她心里是不是有了除赵芊芊以外更重要的人,不管她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
她实在不应该被太多事情分散掉自己的注意力,居澜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她实在无暇顾及太多了。
寒假她几乎取消了所有的外出,几乎连春节都没过,每天就是埋头学习,说是废寝忘食都不为过。
除夕那天,先是夏承烨和夏老夫人出现在了小区门口,想要见她一面。
夏老妇人一直想要认她回夏家,都被她拒绝了,要不是夏承烨拦着,提前给赵珺棠发了消息,那天她可能会直接上门,和赵芊芊说清楚。
为了不让赵芊芊察觉异样,她收到消息还是出去和对方见了一面。
“就算我是你的孙女,我也不会回夏家去的,夏家和我没关系。”赵珺棠看着眼前穿着旗袍的老太太说。
夏老夫人不能理解,“我去找宋河那个孩子问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你学习很辛苦吧,作为夏家的孩子,你完全可以不这么辛苦啊,不管你想读医科也好,还是读商科或者法律,以你的成绩,再加上夏家的实力,你可以读全世界最好的大学。”
赵珺棠皱眉,“你不要再和我的朋友打听我的事情了,这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想上什么学校我可以自己去考,不需要靠夏家。”
“而且……”她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语气讥讽,“你们难道不知道夏双双在学校欺负我的事情吗?我怎么都没想到我居然和她有姐妹关系,因为她,我很讨厌夏家。”
夏老夫人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她父亲过继过来的时候已经结婚了,双双也都已经两岁了,她那个妈实在不上台面,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逼人离婚,对她我们确实有些疏于管教,但是她已经退学和她母亲去国外了,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回来。”
她当然知道,毕竟是她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栽赃诬陷,和居澜一起,引居晋闻出手对夏家施压,把夏双双送走的。
赵珺棠看了一眼夏承烨,想起了他们之前发的消息,她抿了抿嘴,“高考,高考前你们先不要来打扰我了,这一年半的时间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分心,也不想让我妈为我担心,所以这些事情都等到我高考完以后再说。”
夏承烨的想法是先稳定他和赵芊芊的关系,然后再说赵珺棠的事儿,如果现在就把事情说破,估计他和赵芊芊就绝无可能了。
虽然赵珺棠并不是要支持夏承烨,但拖时间这个想法两人不谋而合,所以高考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夏老夫人显然有些犹豫,不过她看着有些伶仃的赵珺棠因为熬夜显得苍白的小脸,就不忍心拒绝了,这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的骨血,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意外惊喜一样,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让她根本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好,就听你的,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影响也很大,我不会逼你的,只是你空闲的时候,能不能……”夏老夫人的神色有些伤感,“让我来看看你。”
赵珺棠看着对方略显浑浊的眼睛,眼神慈爱悲伤,她知道对方只是在通过自己看另一个人,但确实也无法拒绝,只能点点头,“好,如果我有时间的话。”
又坐了一会儿,了解了一些赵珺棠的事儿,夏老夫人心满意足地和夏承烨离开了,临走前给赵珺棠两个红包,“这是我和你大伯的一点心意,压岁钱,你就收着吧,放心,不是很多的钱。”
赵珺棠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那两个厚厚的红包,她拒绝了对方送她回家的事,自己慢慢溜达回家了,就当是连日来的高压学习,略微的放松。
没想到又在楼下见到了宋河。
“我上去,你妈说你出去了,我就想着在楼下等等。”宋河神情有些无奈,“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只是一次没有考好,你不用失联吧,居澜手机上次乱糟糟的也丢了,要不是我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说到你家了,他都差点要从家里跑出来了。”
“对不起,他怎么样?”赵珺棠问。
“失眠的情况很严重,我见了他的医生,说他配合治疗的意愿还不错,每天都在画画,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他不愿意和人接触,所以呆在家里封闭一段时间反而比较好,你不要担心了。”宋河说。
“程雪欢呢?”
“颅骨骨折,蛛网膜下腔出血,血点位置很刁钻,差点就会引起偏瘫,居总从京城专门请了一个脑外科的圣手来做的手术,昏迷了几天,现在还在医院,不过没什么大问题,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她怎么说?怎么摔下去的?”赵珺棠问。
宋河没有说话。
赵珺棠笑了笑,“她说是居澜推的,是吗?”
宋河点了点头,“不过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居澜自己没有承认,他说他没有做那样的事情。”
“程雪欢这次牺牲这么大,有什么要求?”
宋河坐在花坛沿上,显得有些烦躁,“她说要回居家,让居总把居澜送出国,注销户籍。”
赵珺棠都气笑了,“怎么,她这是要把居澜驱逐出境?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雾沉沉的天空,又默默说了一遍吗,“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这种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最后也要看居总选择相信谁。”宋河起身,“给,我和居澜的红包,压岁钱,别嫌少,包得多了显得很奇怪,就是个意思。”
赵珺棠伸手接了,“程雪欢还在你家的医院里?”
“嗯。”宋河应了一声,“你别动歪脑筋,程雪欢和夏双双可不一样,要是玩脱,程乐和居晋闻都不是好惹的。”
赵珺棠对他笑了笑,“放心,我知道轻重。”
宋河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没说什么,离开了。
赵珺棠回去打开了居澜的红包,那是一个用红纸自己粘的红包,上面还用黑色的马克笔画了画,一只小老虎头上顶着一个硕大的金元宝送给了一只小兔子。
她忍俊不禁,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五千两百块钱的现金和一条项链。
银色的细链子,项坠是一个两厘米长的镶钻字母J,那是她和居澜名字里共有的一个字母,她带上那条项链,除了重要考试以外,再也没有拿下来过。
就好像她和居澜的心,无论隔多远,即使不言不语,也依然相通。
赵珺棠摸着脖子上戴了快六年的项链,往后一躺陷在长手长脚的居澜怀里,感受着背后居澜的温度,都觉得像是在做梦,“那时候我真的很想你,小老虎的脑袋都被我摸得快发光了。”
居澜埋首在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四年来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对那段时间的遭遇,只字不提,“我也是。”
本来以为那次分别时间就已经足够长了,没想到还有之后的四年等着他们。
“棠棠。”居澜低声叫赵珺棠的名字,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叫赵珺棠的名字,颀长的胳膊几乎将怀里的人缠了两圈,“我们俩结婚吧。”
第45章 那年春景游学忆
听到居澜的那句“我们结婚吧”, 赵珺棠的呼吸都有些凝滞,瞬间心悸。
但她没有立刻回答,答应与否, 她什么都没说,空气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她能感觉到后颈居澜呼吸出的炙热气息,他轻轻咬着她脖颈侧的一点点肉,收紧了双臂的力道,箍得她身体都有点痛,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
“我答应你。”赵珺棠说。
居澜倏地一下抬起头, 捧着赵珺棠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 俯身看着那张小巧莹润的脸,“真的?”
赵珺棠“嗯”了一声,看着居澜黑亮的眼睛, “但不是现在。”
居澜蹙眉,“为什么?”
“我还要继续上学呢。”赵珺棠把怀里画满自己画像的画册重新放回箱子, 从居澜的怀里站了起来, “你知道的, 我这才刚本科毕业,我还要去读硕士、读博士, 现在没时间结婚啊。”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那边去拿自己的包,“我对学术的追求是很高的……”已经决定要出国了。
看着居澜沉静的眼眸,后半句话她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了。
“你要走了吗?”居澜还坐地上,只是转了个方向,他的头发还是有点长,带着自然卷曲的弧度, 好像一只等待主人的大狗。
赵珺棠移开眼神,“嗯, 都快十二点了,我得回宿舍去了,明天早上还得去学院办公室呢。”
她还以为居澜不会让她走呢,结果他只是站起来,踩上鞋底都发黄变色的帆布鞋,拿起了上面挂着小兔子的车钥匙,“我送你。”
赵珺棠没有拒绝,只是回程的气氛不像来时,紧绷又窒息。
停好车后,居澜又一直把赵珺棠送到了宿舍楼下,“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居澜……”赵珺棠抓住他的手,往前贴近他的身体,“刚才在你家,你本来是想说就算我要一直读书,结婚也不影响的对吧?对你来说婚礼什么的不重要,你只需要一张结婚证,让自己心安就行了……你为什么没说出来……”
“你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居澜温柔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因为那样对你不公平,你应该在你想要结婚的时候结婚,有一个完美实现你所有梦想的婚礼,而不是为了让谁心安去结婚,哪怕那个人是我也不可以。”
他不忍心让赵珺棠受任何的委屈。
赵珺棠埋进居澜的胸膛,“居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居澜,是她最喜欢最爱的居澜。
“等我一下,很快就好了,相信我,不管走多远,我最后唯一的归处,就只有你的身边。”
居澜搂着她的腰,“我知道。”所以不管她走多远,来疼寻君羊寺而弍二午九以四7看更多万界文多久,他都会一直等着她。
他看着赵珺棠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宿舍楼,站了好几分钟才离开,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着那辆濒临报废的车去了离他家不远的另外一个小区,敲响了其中一户的门。
宋河打开门的时候都要崩溃了,“大哥,我真的要叫你一声哥了,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啊,你有没有搞错啊。”
居澜没说话,直愣愣站着。
宋河看着他很有一种看见流浪狗的既视感,无奈把他请进门,两个人在客厅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说道,“要我说,这种事儿也不是不好解决,实在不行,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要是有了孩子,你俩这辈子就锁死了。”
居澜抬眸,眼神有些凉,“你就是这么搞定你家那位的?”
宋河心虚的往楼上瞥了一眼,“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你可别不识好歹啊。”
居澜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宋河来劲儿了,压低声音挑挑眉,“喂,你俩到哪一步了,亲了没?”
居澜默默点点头。
不光亲了,还亲了好几次。
“也是,你俩这分开四年第一次见面,没有面面相觑、尴尬无言就不错了,能亲那都算是感情真……”宋河咂摸着下巴说,“所以上本垒这件事也能提上议程了。”
……
赵珺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摸着颈间的字母项链,莫名就想到了高二第二学期四月底的事情。
盛冠高中的惯例,高二年级的春天,全年级要集体外出游学两天,去或不去都是个人选择,去的话要交两万多块的费用,即使是费用全免领高额奖学金的高考生也不例外。
赵珺棠从高一知道有这件事开始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去参加这个活动了。
况且……居澜一直都没有回学校。
从二月底开学,她就一直在等,两个月过去了,居澜始终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月考的时候赵珺棠又重回年级第一的宝座,并且在期中考试将分数差距拉大,稳定了自己的水平。
五一三天假之前的四月二十九三十号两天是游学的日子,所以二十五号的时候,班长就已经开始征集班里学生的意愿。
不出所料,国际生全部都去,高考生几乎全都不去,往年也都是这个情况,没什么好意外的。
班长拿着报名表来到最后一排的赵珺棠面前,例行公事地询问,“学霸,去吗,不去也要签名字的。”
赵珺棠正在做题,头都不抬地伸手,“表给我。”
班长把表递给她,她正要在不参加那一栏签名,发现她的名字上面,居澜的名字居然签在“参加”那一栏。
“这个是谁填的?”她立马指着居澜的名字问。
“宋河啊,他说居澜要来的。”
“你等我这节课下再填吧,我再考虑一下。”赵珺棠说。
班长走后她立马去找了宋河,“居澜要参加游学?他治疗结束了吗,可以参加这样的活动吗?”
宋河抬头,“我跟他说你要去,他就决定去了,我问过他爸了,只是两天的活动没关系的,让我看着他点,别刺激他就行。”
说完他表情变得有些调侃,“怎么?赵学霸一听咱们居校草要来,决定出出血了,学学姜知,人家当机立断就要参加了,非常果决。”
姜知红着脸没说话。
赵珺棠回到座位考虑了一下,夏老夫人和夏承烨一人两万,居澜五千二,宋河给包了个二千二百二十二,加上赵芊芊给的三千,她今年收了五万块压岁钱,里面有四万七都是不能告诉赵芊芊的。
她本来打算和自己的奖学金存在一起的,她有一张一百万存款的卡,是她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奖学金,比赛奖金,赵芊芊从来不要,都是留着给她上学用的。
她要参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关键是她想见见居澜,想看看对方好不好,身体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她果断去了班长那里,选择了去参加。
二十九号早上,大巴车已经待命,全体高二学生和教职工在操场集合,班长拿着一张纸说注意事项,“第九,同桌两人一组坐车并参加活动,互相监督帮助……”
之前他在班主任电脑上看这个文件的时候,有“同桌”两个字吗?
果然这一条念出来,好多人发出了不满的叫声,毕竟这种活动,大家都想和自己关系好的人坐在一起。
班长轻咳了一声,“非特殊原因不能随便换组队哈,注意了,非特殊原因,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两人一组行动啊。”
老师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扫兴,肯定也不会盯着学生是不是同桌一组行动的。
赵珺棠听着也觉得很神奇,怎么会有同桌一组这种要求,结果就看到姜知一脸心虚地绞着手指头,咬着嘴唇头都不敢抬。
赵珺棠想着班里肯定没人想和居澜坐,也肯定没人想和她坐,所以根本没关注过这件事,但是宋河就不一样了,他人缘很好,前呼后拥的,肯定有很多人想和他坐在一起。
姜知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就看宋河上不上道了。
大巴车很快就来了,要先带他们去码头,之后他们会坐盛冠旗下的游轮出海。
高二学生加教职工六百人左右,每个班三十五左右的学生再加三个老师,正好可以坐载客量四十五人的大巴还有空余。
赵珺棠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忘记她坐在大巴上,看到那张熟悉的清俊脸庞出现在门口时的心情,她脖子伸得很长,生怕居澜没有看到她坐到别的空位上去。
居澜一眼就看到了她,然后正视着她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就走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明明根本没有听到班长说的所谓同桌一组的要求,但在他心里,除了这个位置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
赵珺棠的鼻子突然一酸,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居澜明显瘦了很多,他有将近一米九高,本来就很清瘦,现在几乎有点形销骨立了,宽大的白色衬衫在他身上晃荡着,就好像他一直被风吹着一样。
她低头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手腕薄而细,骨节支棱着,像是要破皮而出。
他原本是天生的冷白皮,现在则是有些病态地苍白。
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一直生活在家里吗,不是说治疗很有效果,情况也不错吗,为什么会这么瘦,为什么好像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一样?
赵珺棠的一滴眼泪直直落下。
居澜的手心翻转伸向了她的手。
她的那滴泪,就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第46章 和程雪欢的碰面
第二天赵珺棠起来, 先和留学手续代理机构那边确定了行程,然后又打了国际长途再次确认了自己租住的公寓。
电话挂掉,正好收到了居澜的消息:【中午一起吃饭, 我十一点去学校接你。】
不巧的事赵珺棠昨天已经和别人约好了,她只好给宋河发消息,【你把居澜带出去转转什么的,我中午和你老婆有约了,没时间。】
过了一会儿,居澜果然发了个消息过来, 【抱歉, 宋河让我陪他去办点事,下午去找你可以吗?】
【没问题,我中午本来也有约了, 下午过来给我打电话。】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打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终于见到你了。”程雪欢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赵珺棠, 微笑着说。
她现在和高中时完全不一样了, 没了那时那种大方的美丽,有点太瘦了, 显得人有些憔悴干瘪,头发也不像之前那样全部竖起,是个干练的马尾,而是披散着,有些凌乱,一看就没有好好打理过, 眼神也直勾勾的,笑起来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赵珺棠攥了攥手, 嘴紧紧地抿了一下,表情很冷,“好久不见。”
程雪欢歪头看她的样子,“还是那么讨厌我?”然后略有些遗憾和委屈地嘟起嘴,“可惜,我怎么记得那时候我们关系还不错呢,还是你主动来找我说话的。”
她说的事情发生在那年春季游学后不久。
游学结束,居澜刚下游轮就被居家派来的司机接走了,之后也没有来上学,倒是五一假期后,程雪欢突然出现在了班上。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大家都在差不多一个圈子里,没人敢在居澜面前嚼舌根,但程雪欢却一贯给人好相处的印象,所以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同学立马上前嘘寒问暖,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但实际上谁都听得到。
“雪欢,听说是居澜把你推下楼了,真的吗?”
“我还以为他被送出国了,没想到他还来参加游学了。”
“他做出那样的事情难道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吗?”
一人一嘴,无非是描画着程雪欢头上的“无辜”二字,然后唾沫变钉子,将居澜钉在罪恶的柱子上。
以前这种时候赵珺棠总是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去怼她,态度很讥讽,在自己和居澜关系匪浅要暴露的边缘疯狂试探。
但今天她没有,她非常平静,甚至连整个人的姿态都是放松的,听了一会儿,就开始低头学习了,似乎这些事情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宋河听着脸色阴沉,他是明面上居澜唯一的朋友,所以不时地还有人回头看他,但谁敢看他,他就用眼神把对方打回去,弄得那堆人最后也不敢围在一起再讨论这件事,课间还没结束,就各自回自己的座位上了。
程雪欢笑着走去宋河面前,“阿宋,中午一起吃饭吧。”
宋河抱着胳膊,坐出了一身江湖匪气,头都没动,只是抬起了眼睛,显得很冷漠,“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在学校里面讨论这件事吗?”
“干嘛呀,明明来家里看我的时候态度就很好,一到学校就总是摆脸色给我看。”程雪欢神情失落又委屈,每到这种时候,她总是会表现出一种与平时的优雅大方完全不同的孩子气。
宋河看着也不落忍,叹了口气,“你自己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到底怎么样等居澜治疗结束后再说,要不要送他出国那也是你爸决定的事情,要是不出国,他还要回到学校来上学,我不希望大家对他有偏见。”
“你对他倒是好,我头还时常会疼呢。”程雪欢抓了抓头上的帽子。
当时她颅骨骨折,蛛网膜下腔出血,伴随脑积水,可以说一度已经到了鬼门关,虽然没有做大型的开颅手术,但头部依然做了微创,剃掉了两小块头发,虽然过去了五个月,但看着还有点明显,所以她除了睡觉,几乎一天到晚都戴着帽子。
“快坐回去吧,马上就上课了。”宋河叹了口气,“中午一起吃饭,我还要盯着你吃药呢。”
虽然保住了命也幸运的没有偏瘫等后遗症,但程雪欢还是有头痛头晕的问题,所以每天都要吃药。
程雪欢看他不生气了,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微笑道,“好啦。”
宋河生怕赵珺棠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什么反应也没有,这才松了口。
自从夏双双的事情之后,他就发现了,赵珺棠和居澜一样,也是带点疯在身上,很能豁得出去的人,他就怕赵珺棠和程雪欢正面冲突,肯定又会影响到居澜。
又一个课间,赵珺棠看着程雪欢出了教室,就跟了上去,看着对方进了女卫生间。
她进去的时候程雪欢正在洗手,站在门口道:“怎么样,看着好像还行,完全不像在鬼门关闯过一遭的样子。”
那就是程雪欢口中的,赵珺棠主动找她搭话的事情。
当时程雪欢也很惊讶,她从镜子里看赵珺棠,“命是用钱换的,要是换成普通家庭的人,不死也得瘫。”
赵珺棠点点头,“确实不容易。”
程雪欢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你这句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你知道居澜见我第一面说什么吗?他说老天爷不开眼,居然没收了我,我这个祸害果然不会轻易死掉。”
“是吗?”赵珺棠反应平淡。
“我以为你会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程雪欢转身,盯着赵珺棠说。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和你又没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这样想?居澜怎么想是他的事情,谁都别想影响我。”赵珺棠说着就转过身,“你没事就好。”
“宋家酒会那天,居澜在医院里守着你不走,我这才去医院的,你和他关系这么好,居然会向着我说话?”
赵珺棠微微弯了弯嘴角,转回身又恢复了一脸平静,“第一,宋家酒会我是跟着宋河去的有一堆人可以作证,我是为了去找夏承烨,之所以会被牵连受伤,也是因为夏承烨,你可以去求证,居澜会跟我到医院,可能是因为宋河被他父亲叫走的时候把我托给居澜照顾,结果我却受伤了,他心里过意不去吧。”
这段话既是事实,又不是事实,怎么查证都不会出错的。
“这么说我的车被楚绪剐蹭,害我不能及时去酒会,也和你俩没关系了吗?”程雪欢走近赵珺棠说。
“楚绪?”赵珺棠皱眉,“那是谁?”
程雪欢想了想,“我们俩舅舅的好朋友,不重要,我听说我摔下楼的时候你很快就到现场了,你什么都看见了,那你相信谁?”
赵珺棠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相信你,因为姜知的事情让我觉得你不是好人,但我看到的时候,居澜就在你的跟前,浑身都是血,那天晚上他打伤刘慧敏的时候也是,感觉好像不太正常,他要真把你推下楼了,我觉得也在意料中。”
程雪欢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你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你没事就好,不然我会觉得是因为我没有及时把医生护士叫来。”赵珺棠再次转身离开,“我可不想对你怀有负罪感。”
之后赵珺棠就去参加了五月份的全国中学生生物学联赛,成绩和她预想的一样,让她很满意,七月份又参加了实验部分的比赛,最终成功地获得了一等奖,拿到了生物奥赛冬令营的入场券。
接下来她只要在高三参加生物奥赛冬令营的时候获得优秀成绩,被选入国际生物奥赛国家队的话,保送资格就板上钉钉了。
而且高二下学期开始,国际生们也要开始参加各种考试,积学分,这样才能去自己心仪的大学,所以班里陡然平静起来,学术氛围浓厚了不少。
居澜直到高三才开始正式回来上课,而那个时候,程雪欢已经被居晋闻送去国外疗养了。
程雪欢像是想起往事一般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和高中时好像一样又好像完全不同的赵珺棠,“我还一直以为我爸肯定是相信我的,每天开心地等着他把居澜送出国呢,结果最后,却是我被强制送出去疗养。”
“我一直想不通,但是后来我哥和我说,我爸在做这个决定之前见了一个人,一个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人。”程雪欢微微俯身,看着比她矮的赵珺棠,语气轻微又有些疯狂,“那个人就是你啊,赵珺棠,你可不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到底和我爸说了些什么?”
赵珺棠蹙眉,“你哥?你听程乐说的?”
“怎么了?”
“当我好心劝你,你也不要什么事情都听你哥的,你被送到国外去,他管过你吗?”赵珺棠问。
“是啊,在国外的日子的确很孤独,幸好阿宋来陪我了。”程雪欢想到宋河,神色有几秒变得很柔软,但很快就又立马不对了,“你还想说我哥的坏话?要不是他把我接回来,我早就死在国外了!”
赵珺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程雪欢一把拉住。
程雪欢只是笑,“终于见到你了……”她喃喃说道。
第47章 我才要嫁给阿宋
赵珺棠想要挣脱程雪欢的手, 但对方瘦骨伶仃的,力气却出奇地大,双手就像铁钳一样, 掐得她胳膊生疼。
她力气就够大的了,一时竟然挣不开。
她左右看了看,这里是工作日的CBD,周围的写字楼和商业大厦里有很多人,但因为还没有到下班时间,所以这些餐厅咖啡馆, 反而寥寥无人, 一时想找个人帮忙都找不到。
“你说啊!你到底对我爸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程雪欢拉着赵珺棠要往前走,“走!今天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程雪欢!你先放开我!”赵珺棠感觉手腕上的皮肉都要被程雪欢生生撸下去了, 她双脚抵着地面,却无法阻止自己被程雪欢拉走。
就在这时, 突然飞过来一个东西, 重重地砸在了程雪欢的肩膀和后脑上, 她被砸得一个趔趄,下意识松开了手。
“珺棠!”赵珺棠的身后冲过来一个人, 一把把她扯开,然后又重重地推了程雪欢一把。
程雪欢稳住身体回过头,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你可算停好车了,我跟着你过来, 还以为你要在地下车库转悠多久呢。”
姜知看着程雪欢的表情是复杂的,在表面的愤怒之下, 是一直以来的恐惧和害怕,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跟踪我?”
程雪欢神色轻蔑,“别误会,我是去找阿宋的,只是正好看到你了,就跟上来看看,看到你的方向就知道你是去地下车库了,这个咖啡厅是阿宋最喜欢的餐厅,我还以为你们约在这里呢。”没想到却见到了赵珺棠。
姜知说:“阿宋不会见你的,他答应我了,他这辈子都不会见你的。”
赵珺棠算是看明白了,“你回国有几天了吧,想见宋河,可是见不到,所以你就打听到他家的位置去堵他,跟着姜知以为能看到宋河,没想到她约的人是我。”
程雪欢下颌紧绷,咬牙切齿,眼神狂乱,她已经忘了要找赵珺棠问的事情了,把所有的矛头又转向了姜知,“都怪你!就是因为你阿宋才不见我的!”
姜知怕的攥紧了赵珺棠的手,但没有后退一步,“没错,是因为我,他跟我求婚的时候,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他永远都不能见你,你的名字也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求婚?你们要结婚了?”程雪欢不敢相信,“你凭什么嫁给阿宋,要嫁给阿宋的人是我!是我!”
她扑上去要掐住姜知的脖子,被人眼疾手快地抓住。
是居晋闻。
居家的港南大厦和宋河家的集团大楼都在附近,所以他过来得很快。
“雪欢?”居晋闻看着程雪欢还有些不敢置信,“你怎么回来的,谁让你回来的?”
可是程雪欢完全没有听到父亲的问话,她挣扎着还要上去打姜知,“你凭什么,阿宋是我的!你不过是个残废,你凭什么嫁给他!爸爸,你帮我打死她!是我要和阿宋结婚的,是我!”
居晋闻手下的人把已经完全陷入癫狂的程雪欢送进了路边的一辆车里,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姜知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转头看着赵珺棠,“珺棠,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你这么保护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她看看前面的地上,“你还是赶紧先去把你的包捡起来吧,上百万的包就那么随便扔啊。”
姜知过去把地上的包捡起来,笑得有些腼腆,“那可不是,谁让我现在是宋太太了,嘿嘿。”
赵珺棠拍了拍她的脑袋,看向打完电话的居晋闻,“居总,好久不见。”
“居澜已经去找过你了?”居晋闻可没心情和她搞这些寒暄。
“是。”
“我们的约定你还没忘吧,我现在还没有看到成果。”
赵珺棠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我马上就要出国的,不会破坏约定的,居总与其操心我,还不如查查程雪欢怎么回国的,病情好像更严重了。”
居晋闻神色深沉又严肃,并没有对赵珺棠的讥讽说什么,他看向姜知,“姜小姐,今日的事情,又对不起你了。”
姜知有些怨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新婚快乐。”居晋闻扔下这句,也不管对面的两个姑娘什么反应,回身坐上另一辆车,朝着和程雪欢一样的方向离开了。
剩下赵珺棠和姜知站在路边面面相觑,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累。
两人进了咖啡馆,姜知坐下就习惯性地揉了揉右腿的膝盖。
“疼吗,是不是今天的路走多了?”赵珺棠问。
“倒也没走什么路,这个假肢是新的,接口那边还没适应好,感觉有些磨皮肤。”姜知笑着说。
“那跟宋河说啊,让他赶紧叫人过来给你调。”
“昨天刚送来的新腿,我想着今天再戴一天试试,没事儿,我晚上回去就跟他说。”姜知反而比较关注另外的事情,“程雪欢问你的,你跟居总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让居晋闻最终决定把程雪欢送出国的事。”赵珺棠摩挲着咖啡杯的手柄,边回忆边说道。
赵珺棠发现程雪欢更深一层的不对劲,是在程雪欢坠楼那件事发生的当天晚上。
那时候居澜的手机并非是在慌乱中丢了,而是在楼梯间的时候,在居晋闻赶到之前,他借着和赵珺棠的拥抱,偷偷地塞进了赵珺棠的手里。
她当时是有些疑惑的,但她知道居澜这么做一定有理由,所以就把手机偷偷地收了起来。
当晚和赵芊芊回到家以后,她就拿出了居澜的手机,锁屏密码她只试了一次就成功了,是她的生日0815。
手机打开就在录音界面,里面有一条几分钟长的录音,她用没受伤的那只耳朵戴着耳机听,是居澜和程雪欢在楼梯间的对话。
“是不是你让楚绪剐了我的车,就为了不让我去参加宋氏的酒会?”
“和我没关系,让开。”
“饮料是给赵珺棠买的?你对她很上心啊,关系不错嘛。”
“让开。”居澜很没有耐心,那时候他应该是着急要回去,不想让赵珺棠一个人在病房里。
“只是耳朵受了点伤啊,也没什么大影响,还不够让她消失,可惜了,不然以后你又是一个人了,就算你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我看到你旁边有人,就很烦。”程雪欢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但这句话足够挑动居澜因为赵珺棠受伤而一直紧绷的神经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又危险,“你想说什么,我和她没有关系,你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无辜?谁有我妈妈无辜呢,就因为儿子不接电话,大过年的担心到无法在家里呆着,开车出去就那么惨死了,我妈妈和程爸爸难道就不无辜吗?”
“你在胡说什么?”
“你居然还让我哥同意我转班,我天天看着你的脸,连觉都睡不好,我已经受够了。”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你走吧,反正你也说不清了,你猜我和你的话,爸爸他会相信谁呢?”
程雪欢发出了笑声,然后是混乱的碰撞声夹杂着居澜的一声大喊,“雪欢!”
沉闷地两声脚步声想起,居澜几乎是两三步就跃下了高而长的楼梯,他声音变得很轻,像是有些恍惚,“雪欢……你醒醒……”
之后就是赵珺棠和一个护士听到动静出现在了楼梯间。
姜知不明白,“哪里不对了,她这不就是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想害居澜被送出国吗,估计自己都没想到会伤的那么重吧。”
赵珺棠说:“有两处不对,首先就是程雪欢的话,她说她妈妈一直给居澜打电话,居澜不接,所以因为担心要去看看居澜,这才和程乐的父亲遭遇了车祸。”
“可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是宋河告诉我的,是因为居澜太思念自己的母亲,想和妈妈过年,所以不停地打电话,他们的母亲不忍心,要和丈夫一起去居家接居澜,路上因为暴风雨,车子侧翻摔下了路基。”
姜知也有些惊讶了,“真的不一样,怎么回事?”
赵珺棠垂眼,“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本来可以立刻把录音给居总,让他知道真相,但我没有,我想这或许是解开居澜这么多年心结的一个线索,而且我怕居总要是知道居澜偷偷录音,会因此对他有什么偏见,毕竟那个时候,我们都觉得他实在是很偏心。”
所以后面程雪欢回学校以后,她开始装作无意地接近对方,套了几次话。
第一次是在六月份,她故意又提起当年的事情,说这种意外是谁也不想的,让她放宽心,程雪欢却说那不是意外,居澜就是凶手,因为居澜突然出现在马路上,程乐父亲反应不及打了方向盘,所以车子才侧翻的。
之后还有两三次,但程雪欢每次说的都不一样,有一次,她甚至说是因为他们的母亲要带居澜走,居澜死活不愿意,和程乐父亲争抢方向盘,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
要不是当时居澜只有十岁,赵珺棠还真是信了她的鬼。
姜知听得直起鸡皮疙瘩,“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这件事我还是听阿宋说过,和他告诉你的是一样的。”
“你没有发现吗,不管是在哪个版本里,程雪欢都要把居澜安在‘凶手’的位置上,她不顾一切地把一切都归咎于居澜,然后通过伤害他来报仇。”赵珺棠说,“我觉得宋河知道的那个也并不是真相。”
“当时这件事因为涉及居程两家,所以并没有走漏太多的消息,宋河一开始肯定也是只知道发生了事故,至于后面的细节,居澜那时候很久都不能说话,他肯定是听程雪欢说的。”
姜知点点头,“那就是了,那你刚才说的第二个不对是什么?”
赵珺棠说,“第二个就是居总之所以把程雪欢送走的理由,就是程乐。”
“程乐?”姜知迷惑了,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倒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不会是程乐对程雪欢做了什么吧……你知道的,他们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
赵珺棠愣了一下,然后无语地叹了口气,“你想到哪儿去了,虽然程乐的确是对程雪欢做了什么,但不是这种事情。”
“你想啊,程雪欢一见到居澜就会出状况,居澜就像是她的一个应激源,宋河说过,居澜初中的时候转过很多次学,就是为了躲开程雪欢,就连居总都不想让两个孩子碰面。”
姜知明白了,“可是居澜每次转学,程雪欢就会跟过去,居澜让程乐同意程雪欢转班,程乐也同意了,要真的是为了程雪欢好,程乐应该和居总一样,想办法让他们远离才对。”
赵珺棠点点头,“没错,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程乐根本不想让程雪欢的病被治好,他想利用程雪欢,来折磨居澜,甚至是折磨居晋闻,为程家报仇。”
毕竟当年他们的父亲死后,程家经历了动荡,走上了下坡路,能够维持在四家族之列,居宋两家没少帮着送单子,程乐一个天之骄子,也是经历了一夜巨变,又怎么能平心静气呢。
“我当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我没有证据。”赵珺棠说。
姜知摸着自己被假肢磨得发痛的右膝盖,神情漠然,“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48章 放不下自尊扰人
赵珺棠和姜知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两个小时, 到后面都不约而同地不愿再提关于程雪欢的事情。
她们本来就是为了商量姜知和宋河的婚礼布置才碰面的。
“阿宋说了,现场布置全凭我喜欢,让我挑就行, 他来负责联系和出钱,多一点心都不让我操。”姜知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一边说道。
赵珺棠笑着摇头,“够了,别在我面前撒狗粮了,直到宋河对你好, 那家伙上学时看着是个纨绔, 其实挺靠谱的。”
“我早就知道,所以才喜欢他嘛。”姜知指着杂志中的一页,“珺棠你看, 我说的就是这种花,是不是很漂亮, 白色也很纯粹, 不偏黄不偏绿, 我当时一眼就看上了。”
赵珺棠拿过杂志看了看,上面全是英文, 她大致看了一下,“这花亚洲没有啊。”
“嗯,阿宋说婚礼前一天从荷兰空运,他已经联系好了,就等我最终决定。”姜知咬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太奢侈了?”
“这不算奢侈, 奢侈的是宋河已经联系了三四种花了吧,从欧洲到美洲, 从日.本到东南亚,你这变得也太快了。”赵珺棠都无奈了,“这次是真的决定了?”
姜知笑笑,“真的很难决定啊,感觉每一种都很好看,很配我的礼服,这可是我和阿宋的婚礼,贵不贵的不重要,但是一定要最合适的。”
两个人商量了现场布置的鲜花,新娘的手捧花,伴郎的领花,伴娘的腕花等各种细节。
赵珺棠觉得比她在桌前翻译一小时论文都累,她叹了口气,“啧啧,结婚真的是不容易,我还以为你成了豪门少奶奶,就不用管这么多了,可以轻松结个婚呢。”
“不想操心当然有不操心的办法,全包出去,只要有钱,现在的婚庆公司也很不错的,你的要求都能满足。”姜知说,还是那句话,“这可是我和阿宋的婚礼。”
赵珺棠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样子,也能理解那种心情。
想一想居澜曾经说过的,她应该有一个完美实现所有想象的婚礼,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或许也会不假他人之手,为挑选礼服或者捧花而纠结两难吧。
姜知看着她脸上怅然的神色,“珺棠,你和居澜说了吗,你要出国留学的事情?”
赵珺棠摇摇头,“说不出口。”
“你说毕业那会儿,他不声不响就出国了,四年连个消息都没有,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要走,明明是两情相悦,整的跟牛郎织女似的,居澜要是知道你不声不响又要走,该多伤心啊。”姜知想到那个样子都觉得心酸。
赵珺棠勉强笑笑,“分离才是人生常态。”
“要我说,你就别管和居总的那个约定了,干脆和居澜一起去算了,你早点和他说,也好弄签证的事情啊。”姜知觉得有情人就要待在一起才对。
赵珺棠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摇了摇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既然答应了,做不到,以后都没办法在居总面前抬起头来了。”
“要我说你就是自尊心太强了。”姜知看着自己的腿,“我从四年前就知道,有的时候,自尊这个东西,是没有用的,反正会让人想太多,不能直面自己的真心,多走很多弯路,失去很多东西。”
赵珺棠抿抿嘴,没有说什么,“好了,不说我的事了,你手机亮了好几次,宋河在催了吧?”
姜知嗔怪,“最近特别黏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看上去,倒是很喜欢宋河的黏人。
赵珺棠简直没眼看,“赶紧让他来接你吧。”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半个小时前居澜也发了一条消息,【结束了吗,在哪儿,我去接你。】
她没有回复,对方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追问。
【结束了,你来吧。】她回消息,然后发了个定位过去。
十几分钟后,两辆豪车同时停在了咖啡馆门口,一辆宾利,一辆布加迪,服务员姑娘的眼睛都直了。
赵珺棠和姜知走出去,姜知倒是一脸正常,开心地朝宋河的车走过去,宋河也立马从驾驶位上下来,迎着她扶住了她的腰,关切地看她的腿,“还疼。”
姜知点点头,一副小可怜样,“有点。”
宋河“啧”了一声,搂着她让她的右腿完全不受力,“待会儿就让他们派人过来调试,你就先用家里旧的那个。”
姜知赶紧说,“你可别又凶人家了,上次那个师傅被你骂的都不敢上门了,这个确实好,我走路都不怎么跛了,哪有一次性就做合适的呀。”
宋河挽了一下她的鬓发,“知道了。”然后他抬头看向赵珺棠,“你愣着干什么,上车啊。”
赵珺棠正欣赏两人腻歪的样子呢,闻言一愣,“上什么车?”
身后车门一响,她回头,就看到居澜从另外一辆布加迪跑车上下来了,震惊地天灵盖都有些酥麻,“你……那个破皮卡呢?”
“没开,宋河说姑娘不会喜欢破皮卡,所以借了我一辆车。”居澜老实说。
赵珺棠点点头,说白了就是装逼。
她回头看向把姜知扶上车的宋河,“宋河啊,布加迪你让人开回去,姜知不是说你新买了一辆宾利添越,借我们吧。”
宋河很不满,“你怎么那么会听,那车我都还没开一次呢。”
“上千万的布加迪你说借就借,三四百万的SUV你犹豫半天?” 赵珺棠奇怪。
“阿宋,借居澜吧,那车空间大,比较实用,跑车真的就只能装装样子而已。”姜知知道的,宋河是为了方便带她出门,带轮椅还有假肢什么的,所以特地买了一辆空间大的SUV。
宋河叹了口气,对居澜说,“你回头找我助理拿钥匙取车,赶紧把她带走,看得我头大。”
居澜就拉着赵珺棠上车走了。
“和姜知聊什么了?”居澜问。
“帮她挑花,捧花腕花领花,各种花,宋河全由着她,都改过好几次了,眼看着婚礼还有不到半个月,我都替她愁。”
居澜便没再问什么了,红灯亮起,他稳稳停车。
倒是赵珺棠看了眼两分钟的红灯,笑着凑近了些,“也算是涨涨经验吧,但我看得头大,等到我俩结婚的时候,我怕是能把自己烦死,这里面细碎的关节太多了,姜知连放戒指的戒托都选了十几个让我帮她挑。”
居澜转头看她,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你要是放心,到时候都可以让我来做,你只需要等着典礼就好。”
“这么好啊。”
居澜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很好的。”
“我知道啊,咱家居澜可是最好的。”赵珺棠说,“我有个问题,怎么这次见面以后,你好像很喜欢捏我的下巴啊,为什么?”
居澜看她那小巧精致的下巴,比起上学的时候尖了些,他看了总是忍不住要捏一捏,“瘦了。”
“没有,这不是长大了,两颊的肉褪了些罢了,我比那时候长大了好多,都重了。”她挺了挺自己,虽然没长多少肉,但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了。
居澜目光从她胸前划过,舔了舔嘴唇,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开着千万跑车带赵珺棠去吃饭,赵珺棠选了她学校周围她最喜欢的麻辣烫,在一个小巷里,跑车进不去,他们手拉手走了一段路,七月份的天气,手生汗津也不愿撒开。
“这家可好吃了,我毕业离开啊,最舍不得就是这一口,一直想着有机会带你来尝尝,没想到真的能实现,要吃什么?”赵珺棠兴致勃勃地介绍了一番。
“随你。”居澜不怎么爱吃饭,他对饮食几乎没有任何要求,少时因为心理原因厌世厌食,瘦得竹竿似的不觉饿,在国外开始锻炼健身,食量虽然大了,但对味道完全不在意。
赵珺棠就各样都拿了一些,又挑了很多她特别喜欢特别推荐的,最后端上桌满满一大瓷盆。
她看着都有些心惊,这可是这家店的大号盆,一般只有四个人来吃才会装满这一盆,他们这个甚至都冒尖了,“是不是有点多啊?”
居澜拿起筷子,“没事,剩下我会吃完。”
两个人就吃了起来,最后竟然真的全都吃完了,
赵珺棠摸了摸自己发硬的肚子,这也算是她正儿八经第一次和居澜约会,虽然大部分都是居澜吃的,但她也吃了平日里的两倍,出乎意料的,她感到窘迫了。
“我平时真的没这么能吃的。”姑且解释一下。
“嗯。”居澜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递给赵珺棠两个药片,“消食片,吃吧,不然晚上难受。”
两个人又晃晃悠悠牵着手走到了跑车前。
居澜捏了捏赵珺棠的手,“我送你回宿舍吗?”
赵珺棠看着居澜成熟了不少的眉眼,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我还不想回去……去你家吧,这会儿还早呢。”她不想和居澜分开,要不是最近因为留学的事情比较忙,她还真的想天天都和居澜黏在一起。
突然理解了宋河……
居澜便带赵珺棠回家了,在小区外看到了宋河那辆还没挂牌的新车和等在旁边的助理,“居少爷,这是钥匙。”
居澜把布加迪的钥匙递过去,两人看着助理开走布加迪,这才上了楼。
虽然走了不少路,已经消食了不少,但腹中还是有些胀,赵珺棠让居澜坐在沙发上,自己躺在他腿上,从下往上看着他的脸。
那是她从高二在教室外第一次看清,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清俊脸庞。
居澜也低头看着她,用手轻轻挠她的下巴,就像在逗一只小兔子。
“居澜……”赵珺棠感受着居澜温凉的手指,抬起胳膊搂住居澜的脖子,把人拉下来。
两人的气息交织,慢慢变得炙热喷薄起来,呼吸也渐渐急促。
“亲亲我。”赵珺棠轻声说。
而居澜,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一低头就含住了她的嘴唇。
一开始只是轻柔缠绵地吸吮,是互相交换的气息,然后便越来越激烈,呼吸也越来越重。
赵珺棠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浆糊,双唇发麻,一声惊呼,居澜已经把她搂起来,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他们紧紧贴着彼此,怎么都不会再停下来了。
第49章 阴魂不散终将散
冲动总是和后悔挂钩, 赵珺棠也不例外。
但她并不是后悔和居澜发生关系,而是后悔自己不知死活地撩拨。
她蜷缩侧躺在床上,身上穿了一件居澜的大体恤当睡衣, 两条腿中间夹着居澜的枕头以缓解疼痛,她已经把枕头当居澜捶打了好几次了。
“还是很痛,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居澜从外面走进来,盘腿坐床边,下巴放在床上,近距离地看着她的脸。
赵珺棠摇摇头, “哪有人因为这种事去看医生的, 这种情况也很正常,第一次嘛,有的人不会痛, 有的人就会疼得厉害些。”
“真的?”居澜还是想带她去看医生。
“真的。”赵珺棠摸了摸他的脸,“虽然我没有考上国医大, 也没能成为医生, 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她看着居澜有些凝重愧疚的表情, 笑着问,“你知道我当时脑海里突然想到什么吗, 我以前看了一个动漫,里面的女主在有一次不小心摔倒的时候,说感受到了破.瓜之痛,我一下想到这个动漫,差点笑出来。”
居澜一点儿都没觉得好笑,“那种情况下, 你还能想到这个?”
呃……聊脱了……
“实在是太应景了嘛,即视感太强了。”赵珺棠赶紧找补, 最后叹了口气,往前凑了凑,亲了亲居澜的下巴,“太害羞了呀,居澜这么帅,身材还变得这么好,我脸都要烧着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就转移一下注意力嘛。”
“真的?”居澜的睫毛颤动,眼镜湿漉漉的。
赵珺棠觉得他简直就是一只委屈的大老虎,明明白皙皮肤下覆盖着萌动力量的肌肉,五官却那样精致秾丽,表情又这么让人怜爱。
她真的抵抗不了这个啊!
“居澜……昨晚其实我……”她只能凑到他耳边说让自己心都加快跳动的情话。
居澜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发狠似的咬了一口她的耳垂,“晚上再收拾你。”
赵珺棠躲过一劫,让居澜开车带她出去,“去医院吧,好几天没去了。”
居澜拿过让人送来的新衣服和内衣裤,“阿姨怎么样?”
“天天都有视频,看着挺好的,夏叔叔在一旁照顾着,他很细致,方方面面都特别周全。”赵珺棠把居澜推出卧室,飞快地换好了衣服。
新车坐着和居澜的那个破皮卡果然没办法比,赵珺棠感受了一下,“要不用你给我的三百万,咱们也买辆这个车吧,空间大,坐感好,实用。”
“钱都给你了,你想买什么都行,不过要是买这个的话,可能还差点。”居澜说。
“三百万还不够?”
“宋河这个是新款高配,要四百多万吧。”居澜虽然从来不在意房啊车啊这些的,但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啧啧。”赵珺棠突然想到什么,“居澜,我跟你说啊,咱可不能有那种臭毛病,什么父辈的荣耀与我无关,我就要自己吃苦证明自己,这是脑子有病想多了,父辈的实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可别随便委屈自己。”
前天晚上看到居澜那辆破车的时候她差点破防,但看他住在豪宅里她好歹安心了不少,她不想让居澜受任何委屈。
“那你呢,又为什么要一直委屈自己?”既然说到这个问题,居澜也直接问了。
赵珺棠叹口气,“那是你的父亲母亲,是你的祖辈的荣耀,不是我的啊……夏双双的父亲被我奶奶养在身边二十几年,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何况我和你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个份上。”
居澜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他早就觉得自己和赵珺棠的关系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最牢不可破的了,是心灵交融的灵魂伴侣,可在赵珺棠眼里,他们的关系始终没到那个份上。
那个份上,到底是什么份呢,他想问,却又觉得张嘴就会破坏掉什么东西,所以始终不曾问出口。
空气就这样又沉默下来。
两人的心头都涌起一股烦躁,好像每次都会这样,明明很甜蜜的,却会陡然转向一个不可控的话题,他们的中间始终隔着什么东西。
车子很快到了宋河家的医院,赵珺棠兴冲冲地去了特护病房,里面却是空的,上周末来时还挂起的隔菌帘什么的,已经全都不见了。
她顿时有些慌,重重地呼吸了一下,立马掏出手机打给赵芊芊,那边很快就把电话接了起来,“珺棠,怎么了?”
“你在哪儿,病房里怎么没人,你出院了吗,谁让你乱跑的,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状况吗?”赵珺棠就跟机关枪一样一顿输出。
赵芊芊有些无奈,“你别着急啊,我肯定是因为状况不错才离开的,我在那里呆的太憋闷了,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想出来看看的,你夏叔叔弄得很夸张,专门有医疗团队跟着,什么都是最好的,我哪还记得自己生病啊,就跟出来享福来了似的。”
赵珺棠平静了一些,“真的?没问题吗?”
“我还能骗你?”赵芊芊又是好一顿安慰,还发了很多在旅行中的照片给她,答应以后每天都发照片给她。
赵珺棠听她声音确实很开心,照片上也是,虽然人很瘦,但很精神,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一堆,才挂了电话。
居澜刚想说什么,赵珺棠已经又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宋河!我妈出院的事情你知道的吧,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这都几天了,四五天了,你有那么多机会,什么叫没顾上?”赵珺棠心里堵着一口气,对着宋河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埋怨。
“我是她的女儿,这种事怎么能不告诉我?什么叫你也不知道,那是你家的医院,姜知是医院的大夫,你每天去几次?你跟我说你不知道?你骗鬼呢!”
宋河显然有些招架不住,直接把电话丢给了姜知。
赵珺棠一听姜知的声音就冷静了不少,情绪从亢奋转向失落,“那是我妈妈,她要在外面出了什么状况我怎么办啊,真有什么,就是神仙在旁边也没用啊,她不懂事,你们怎么能一起瞒我呢?”
姜知也很抱歉,“对不起珺棠,阿姨的要求我们实在没办法拒绝,但是……阿姨说了,她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人生,她也想最后过过自己的人生。”
赵珺棠便说不出什么了。
年少不懂事时,她觉得赵芊芊天真单纯还一身公主病,每天做着加入豪门的美梦,永远无法成熟,让她这个女儿承受了太多。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主观,换个角度,赵芊芊从人生最好的年华开始就一直孤单一人,等着自己永不会回来的爱人,守着不能理解自己的女儿,为了赵珺棠,她放弃了太多了。
“你把电话给宋河。”赵珺棠说。
宋河又重新接过电话,“对不起啊,我觉得你不知道也好,阿姨也开心,所以就答应了,你知道的,她这个……总归日子是倒数的。”
“对不起,我刚才那是迁怒,实在不该对你发脾气。”赵珺棠也道歉。
宋河怎么可能真的生她的气,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不能冷静的,“我知道。”
“我妈的情况真的还可以吗,能像医生之前说的,至少一年多吗?”
宋河顿了一下,想到那边医疗团队传回来的消息,还是撒了谎,“还行,那边天天都有报告的,你就放心吧,她和夏叔叔可开心了,这种病你知道,只要心态好,有的时候也能创造奇迹嘛。”
赵珺棠这才放下心来,又问了几句挂了电话。
她看着居澜关切的眼神,撅着嘴巴把自己陷进对方的怀里,“我吓死了居澜,我以为我妈没了……”
居澜摸摸她的脑袋,“我在呢。”
两人之间的隔阂好像又消失不见了。
之后赵珺棠几乎就没有怎么回过宿舍了,白天一边忙活自己留学的事情,一边见缝插针的和居澜约会,两个人好像要把自己过去几年欠缺的都补上,怎么都黏不够。
就连和宋河姜知一起商量婚礼细节的时候也是,给对面两口子好一手反哺狗粮。
离宋姜二人的婚礼还有五天的时候,赵珺棠回了一趟学校,把自己的行李都寄去了自己在国外租好的房子那里,把随身的行李箱和所有证件资料也全都收拾好了,纸质机票也已经拿到手,是随时都能走的状态。
她从快递点出来,意外接到了居晋闻的电话,“居总?”
“雪欢又不见了,她去找你了吗?”
赵珺棠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圈周围,虽然暑假学校里没什么人,但才下午四点多,青天白日的,程雪欢应该还没疯到这个程度,“没有,暂时还没有。”
居晋闻的声音很沉闷,“她要是找你,你第一时间联系我,顺着她,别刺激她。”
赵珺棠想说她每次都是避其锋芒的,但程雪欢疯起来根本没用,但想到对面是居澜的父亲,她还是答应了,“我知道的。”
居晋闻最后又说了句,“别报警。”这才挂了电话。
赵珺棠不知道居晋闻一直把程雪欢放在哪里,又怎么会跑出来,但她心里总归是很不安,就给居澜打电话,结果居澜没接。
这是两人相识来的第一次,她又打了一遍,还是没接。
“宋河,居澜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我们不到三点就从画廊出来了,他说回家换衣服,然后去找你呢,怎么了?”
“居总说程雪欢又跑了,居澜没接电话,我怕出事,我先回家看看。”
“你先过去,我马上到。”
赵珺棠所在快递点离学校大门还有段距离,她一边跑一边叫车,八月份的天气,浑身大汗,头昏脑胀,赶在约的车到的时候到了大门口。
还没到高峰期,路上也不堵,但她还是在不断地催司机。
“别急啊姑娘,我这已经够快了,再快该超速了。”司机宽慰道。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赵珺棠直接从车里探出头去跟门卫说话,“我赶时间,你抬杆让我进去。”
司机一看是业主,也赶紧放行了。
车到了单元门口,还没停稳赵珺棠就冲了出去,她从来没觉得电梯这么慢过,还不如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到了顶层,她伸手开锁,却提示指纹错误,试了三次,门锁直接锁死了,要等三分钟,她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居澜肯定是用手机上的app删掉了她的指纹。
“程雪欢!你开门,你不要伤害居澜,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问题都来问我!”赵珺棠拍打着门。
里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程雪欢的叫喊。
“你放开!让我开门,让她进来,我今天就要找她问个清楚!”
然后是居澜,“不行,我不会让你出去的,你冷静一点,别疯了!棠棠,你走!让我爸带医生过来。”
赵珺棠怎么会走呢,四年前也是类似的情况,姜知没了一条小腿,今天这样,居澜很可能会没命的,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不行!居澜,你让我进去,我来跟她说,说了她就会走的,你让我进去吧。”
“居澜!!你放开我,放开我!!”程雪欢的情绪已然崩溃,发出了可怕的尖利的嘶吼声。
赵珺棠贴着门听,可没有听到居澜任何的声音。
最怕就是这种情况,居澜有理智所以不会伤害程雪欢,可程雪欢已然疯了,她根本不会有任何顾忌。
赵珺棠又想到了居澜手心里的那道疤,想到了当时程雪欢手里闪着寒光的美工刀,她顿时有些绝望起来,“居澜……你让她开门,让我进去和她说!”
里面没有说话的声音了,只有家具之类被拖拽的声音。
“程雪欢!是程乐!程乐一直在骗你,他偷换了你的药,你吃的根本就是普通的维生素,所以你的病才一直不会好,幻想和幻视都越来越严重,他给你洗脑,控制你,让你一直恨居澜和你爸爸,他就是借你的手报自己的仇,居澜是无辜的,你别伤害他,我求你了!”赵珺棠已经顾不上和居晋闻的约定了,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你胡说!你胡说!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对我那么好,我哥哥才不会对我那样!”程雪欢大吼。
“不是的,他恨你,因为他恨你,恨居家所有的人,所以他才要这样,他要连你一起报复。”
三分钟时间到了,赵珺棠抖着手指点开智能门锁的面板,输入了自己只在居澜手机上瞥过一眼的紧急密码,“叮”的一声,门锁开了,她立刻冲了进去。
看着眼前的一幕,人都僵了。
程雪欢被一条领带绑着双手拴在餐桌腿上,餐桌都被拉歪了,居澜坐在不远处的地上,靠着餐边柜上,额头有个被钝器砸得不深的伤口,但他脸色苍白,不住地喘息,神色恍惚,情况显然很严重。
赵珺棠飞扑过去,又不敢碰他,强行让自己冷静,只是浑身的颤抖根本停不下来,“居澜,你怎么了,伤到了哪里?”
居澜虚弱地抬眼看她,“别说了,别告诉她了。”
赵珺棠环顾四周,房子里就像被打劫过一样,看得出居澜为了控制程雪欢,两人发生过剧烈对抗,终于,她在不远处花瓶的碎片附近看到了一把刀。
可怕的是刀刃带血,将近十厘米的刀刃,整个都染上了血。
她低头去看,她刚太慌乱了,这会儿才看到居澜黑色的衣裤都被浸透了。
“宋河……你来了吗?”赵珺棠掀起居澜的黑衬衫,颤抖着给宋河打电话,“你让救护车快过来,居澜他受伤了,应该是脾脏,刀刃快十公分了,他已经有休克的症状了,皮肤很凉,心跳很快,你快来,快来啊……”
“我马上就到,马上马上,你别慌!”宋河“操”了一声,看着前面的路,“赶紧,让救护车先去,从最近的医院派,先过去做紧急处理!”
赵珺棠扔下手机,用手去捂居澜的伤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居澜你别怕,我在呢,我一直在呢。”
程雪欢还在旁边大喊,“你说啊,赵珺棠!你告诉我!”沉重的岩板餐桌被她拖着往前,她手腕角度都不对了,但就像失控了一样停不下来。
她赤红的眼睛看着赵珺棠,只为求一个答案,她什么都不想了,她只想为自己求一个答案。
赵珺棠爱怜地摸了摸居澜的脸,回头看程雪欢,眼神愤恨,“爱你的人只有居澜和你爸,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却一直在伤害他们,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以为是居澜害死了你母亲和程乐的父亲,那个人根本就是你!”
程雪欢愣住,歪着头一脸迷茫,“我?是我?”
“是你,他们是因为你才死的!”
赵珺棠搂着居澜,这个阴影困扰了他十几年,是该放下的时候了,她才不在乎,不在乎程雪欢是否可怜,真相是否伤人,程雪欢是否能接受。
她只在乎居澜。
第50章 往事惨痛不堪忆
居澜和妹妹居雪六岁的时候, 父亲居晋闻和母亲关晴月离婚了。
居家傲视港南,但对比亚洲前十大家族的关氏来说,还是略微逊色。
关家上辈家主关兆恒只有一子一女, 儿子早逝,女儿嫁去京城,他便将外孙关山接来培养,成为关氏代表盛冠集团的董事。
多年后关兆恒才查到,早逝的儿子留下了一个血脉,又孕育了两代, 给他留下了一个重孙女, 比外孙关山小十来岁,如今也十二三岁了,他赶紧接回关家, 好生照料培养,临终前嘱托关山, 定要让这个女孩幸福无忧。
这个女孩便是关晴月, 是比关山小十来岁的侄女, 比关山的小儿子夏决大十几岁的姐姐,她虽是从香港笼屋接来的灰姑娘, 却纯真善良,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豪门千金。
关晴月嫁给了只见过几面便芳心暗许,居家清冷孤傲但又温柔沉静的独子居晋闻,生了一对龙凤胎,本以为人生从此只剩幸福,哪知余下的大部分都是孤寂。
居晋闻不善言辞, 对着关晴月总觉得自卑亏欠,他全力工作, 给了关晴月自认为最好的一切,却忘记了陪伴,在对方红着眼睛提出离婚的时候,他心痛如绞,却也只能颤着手签下离婚协议书。
关晴月失望离开,带着女儿居雪回了香港,在三年后嫁给了认识后对她一片真心的程家独子程济庄。
程济庄丧偶,只有个儿子程乐,他没什么事业心,集团几乎全由他母亲程老太太处理,他像个文人公子,每天就喜欢陪着关晴月。
婚后没多久,关晴月就怀孕了,有了一个孩子,她就越发放不下独自留在家,偶尔才能见到的居澜,多次都提出要把居澜也带走,但居澜自己拒绝了。
那时候他虽然还小,但他也能感受到,父亲居晋闻常常会通过他的脸去看母亲的影子,深夜也会一个人在书房看母亲的照片一夜不睡。
他觉得父亲太孤寂了,如果他也走了,居晋闻身边就一个人都没有了,那样……就太可怜了。
那年春节,关晴月已经怀孕八个月,预产期正好是元宵节,家里婴儿房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全家都在期待这个小生命,双喜临门,高兴得不得了。
但居雪……不,那个时候她已经为了和新哥哥配合,改名叫程雪欢了,她有一点不高兴。
现在的程雪欢才恍然想起,那时候的程乐,其实是不喜欢她和她妈妈的。
或许是因为商业联姻的母亲没有得到父亲的爱就去世了,也或许是因为程济庄对程雪欢比亲生的还好,也过于期待亲生的孩子,所以十六七岁的程乐在家里面,尤其是程济庄面前表现热络,但在外面,对程雪欢是很冷漠的。
年前宴会,家里来了很多人,程乐和相熟的亲戚家堂表兄弟姐妹在花园相谈甚欢,却将程雪欢排除在外,她想加入,怯生生叫了声“哥哥”,却得到一句“我才不是你的哥哥,找你自己的哥哥去。”
只这一句,就把程雪欢眼泪勾下来了。
她和居澜感情很好很好,居澜这个哥哥对她也很好,她不想改名字的,以前别人一看名字就知道居澜居雪是兄妹,可现在她的名字和居澜没有关系,和程乐也亲昵不起来。
她想要自己的哥哥,所以她就给居澜打了电话。
“哥哥,你来吧,和我们一起过年吧,我好想你呀。”
居澜心疼但没有办法,“对不起小雪,过年我得呆在家里。”
“为什么呀,爸爸他也不在家不是吗,你一个人啊,来找我们吧,我让妈妈去接你啊。”
“爸爸他会回来的,要是他回来,家里黑漆漆一个人也没有……”谁能受得了呢。
十岁的居澜自己去买了春联灯笼福字一类物品,努力地将家里布置了一番,他想就算家里只剩下自己和父亲两个人,日子也要好好过才对。
程雪欢还是难过,她去拜托关晴月,“妈妈,你把哥哥接来吧,他一个人好可怜的,爸爸也不在。”
关晴月便给居澜打电话,居澜依然拒绝,她也没了办法。
程雪欢伤心地坐在楼梯上哭,不知谁家的孩子过来,嘴欠招惹她,“你哥哥不要你啦?你是把妈妈抢走的坏蛋,你哥哥才不喜欢你呢,要不是你,跟着你妈到程家来的就是你哥哥了,他肯定是讨厌你了。”
“你胡说!我哥哥才不会呢,他最疼我最爱我了,他、他会来的!”程雪欢撒了谎,“他除夕夜就来,我们都说好了。”
“真的吗?”程乐不知道从哪儿走过来,“你哥哥他除夕要来我们家?”
程雪欢觉得程乐的目光很可怕,有些瑟缩,但仍然坚持点点头,“会来的。”
“好啊,那我就等着,我看看你那个好哥哥是什么样,也好跟他学学,怎么做个好哥哥。”程乐笑着走了。
到了除夕那天,暴风雨突袭港南市,天气变得很不好,除了居晋闻,估计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外出工作。
程雪欢从早上就开始磨关晴月,让她去接居澜过来,可关晴月打了好几通电话,居澜都觉得不能让居晋闻回来家里没人而拒绝了。
程雪欢开始闹脾气,她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直到天渐渐黑了,雨越来越大,她突然想了一个好办法,她跑出去对关晴月说:“哥哥不接电话,我打了好几通电话他都不接,爸爸不在家,管家女佣都放假了,哥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再拙劣的谎言,放在一个本来就心系孩子的母亲身上,都是百分百的事实,关晴月也有些慌,她一看这样的天气,大过年的,想到居澜一个人孤零零的,她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
“小雪说得对,我不能把澜澜一个人放在家里,我得去接他。”
程济庄宽慰她,“你先打个电话问问,或许是信号或者线路不好,毕竟暴风雨。”
关晴月就给居澜打电话,程雪欢看着号码被拨出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想着完了,自己的谎言就要被拆穿了!
可或许是命中注定,居澜真的没有接电话。
关晴月扔下电话就开始穿衣服,“不行,我得去看看。”
程济庄拦她,“你这都什么月份了,外面天气这样,就别乱跑了。”
关晴月含泪看他,“那是我生的孩子,你可以不管不顾,我怎么能不管呢,咱家这么多人,谁都有人陪着,可澜澜孤零零一个人,我想到我就难受,我今天必须去把他接回来!”
程济庄只好和她一起去,司机不在,他们要自己开车过去。
程老太太没拦住,程乐自始至终都跟看好戏一样看着程雪欢那些小把戏。
过了很久,在厨房里勉强把厨娘留的饭菜热好摆上桌的居澜才看到电话上未接的红灯在闪。
他查看了一下,发现是妈妈打的电话,于是高兴地回了过去。
“澜澜啊,你还好吗,你怎么不接电话,你担心死妈妈了。”
“我没事,我刚刚把小雨姐留下的饭菜热了热,爸爸回来就能吃了。”
关晴月听着心如刀绞,居澜才十岁,大过年的,却要一个人热饭菜,“你好乖,你小心点啊,厨房的电器都很危险的,你别弄了,妈妈来接你了,马上就到了,转过这个路口就进庄园路了。”
居澜赶紧拒绝,“妈妈,你别来了,我没关系的,你现在月份大了也不方便,我真的没事,爸爸很快就回来了,我不能走,你赶紧回去陪小雪和程乐哥哥他们吧。”
“不行,小雪哭着喊着要找你,几天都没消停了,我今天非得把你接走,妈妈再也不和你分开了……济庄!”
居澜听着关晴月哽咽的声音自己也难受,他又何尝不想和自己的妈妈在一起呢,可关晴月话还没说完,突然尖叫了一声,接着传来了几声巨大的碰撞声。
那声音几乎要把居澜的耳朵刺聋了,他整个人都慌了,对着电话一叠声地叫,“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几秒后,他听到了模糊地很远的声音,是关晴月虚弱的声音,“澜澜……”
他想起关晴月的话,扔下电话疯狂地往外跑。
庄园路是他们这个山中别墅区的入口那条路,刚才关晴月说她已经进庄园路了,居家是别墅区最里面最大的庄园,离入口还有距离,但总归是不远了。
他刚出门,猛烈的风就差点把体重不到八十斤的他吹起来,暴雨瞬间就把他浇湿了,但他不能停,他沿着马路往前狂奔,鞋子跑丢了都不知道,脚底被碎石割出一道道伤痕也浑然不觉。
幸好风从背后吹来,不像逆风那么困难,在力竭前,他终于跑下了山,看到了入口不远处侧翻在路边,翻出路基的车,再差一点,车子就会滚下山坡了。
“妈妈!”居澜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车玻璃都碎裂了,车子严重变形,他趴在地上,看到了被安全带吊着头朝下,整个人就像血葫芦一样的关晴月,他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妈妈妈妈,我是澜澜啊,妈妈!你看看我!妈妈!”
关晴月微弱地□□了一声。
居澜一边哭一边爬进去找到了关晴月的手机,打电话叫了消防和急救。
没人知道只有十岁的居澜是怎么钻进车里解开安全带,把当时体重至少一百二十斤的关晴月从车里拖出来的,他浑身都被碎玻璃割出了伤口,到处都在流血,看着就像事故的亲历者。
他本来还要进去把程济庄也救出来的,可程济庄被断裂的窗框扎穿,已经当场死亡了,他根本没有办法。
“妈妈,我是澜澜,你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来了……”居澜趴在关晴月身上,用自己瘦小的身体徒劳无用地帮关晴月挡着雨。
“澜澜……”孩子的哭声叫住了母亲即将远离的灵魂,关晴月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妈妈!对不起,都怪我,你别睡,我求你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再也不和你分开了……妈妈!”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关晴月的声音微弱如蚊蚋,“澜澜只是……太温柔了……”
“照顾好小雪……”她最后说,“妈妈爱你……”
居澜抱着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到处都在流血的关晴月坐了半个多小时才等来了救护车,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程家人很快就赶了过来,程老太太当场晕了过去。
居澜看到了满脸眼泪,表情茫然的程雪欢,他想到妈妈最后的话,走过去拉起了妹妹的手,“小雪……”
“都怪你……”程雪欢突然直勾勾地看着居澜,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都怪你……你为什么要一直打电话,为什么要一直给妈妈打电话?”
“我没有……”居澜下意识地说,他只是回了一个电话,没有一直打。
“就是你。”程雪欢突然连哭带喊,开始不停地重复那句话,“是你!是你一直给妈妈打电话,你是凶手,是你害死了他们!!”
他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程雪欢患上了应激障碍,她情绪崩溃,记忆混乱,脆弱地像一块立在针尖上的冰,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摔碎。
程乐大喊着让他滚,他无处可去,就那么回了家。
大年初一,他花尽力气才挂好的红灯笼已经被狂风垂落,滚在了庭院的地上,他没看一眼,进了房间,接了一缸水,把自己泡了进去。
身上他和关晴月的血散开,染红了水,他浑身的伤口疼得发颤,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就那么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不知多久。
居澜换好衣服下去,一夜间两鬓发白的居晋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程家人把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在居澜身上,他查了电话记录,最后一通的确是居澜拨给关晴月的。
“为什么?”居晋闻慢慢走过来,抓着他逼问,“你为什么要给你妈打那通电话,如果你不打电话,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妈她也不会死!”
居澜整个人都石化了,连爸爸也在怪他,他想解释,可想到程雪欢的样子,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了。
之后宋开明和宋河就冲过来了。
宋河曾经对赵珺棠说,居澜那时候最后和他说了一句话,“我妈死了,宋河,我只是不想一个人过年,以后我永远都是一个人了。”
其实不是,或许是没听清,或许是记忆久远,宋河记错了,居澜当时对宋河说的是,“我妈死了,宋河,我只是不想我爸一个人在家,以后我永远都是一个人了。”
之后居澜就没有说过话了,他亲历了母亲在怀中一点点死去,被所有人误会怪罪,患上了严重的PTSD,他太委屈了,却没办法跟任何人解释。
因为程雪欢的情况比他还严重,他说出来,就是把唯一的妹妹推向绝路,想到关晴月的嘱托,他就怎么也张不开嘴。
渐渐地,他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错,他就不该被生出来,要是世界上没有他,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无法张口说话,也无法安眠,闭上眼睛就是血肉模糊的画面,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大半年。
那大半年,居晋闻几乎都没有回过家,以前居澜是关晴月留给他最后的念想,现在这个念想毁灭了另外一个他真正的念想,他无法面对居澜,更无法面对那张几乎和关晴月一模一样的脸。
他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可多年后他才醒悟,什么都来不及了。
爱人惨死,一双儿女精神心理都濒临失常,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一切惨剧的源头。
可错误并没有被及时纠正,就这样在各方人有心无心的运作下,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赵珺棠看着程雪欢,“你自己好好想想!程乐出国以后,那个老太婆就一直在虐待你!你的病情根本就一点点在加重!”
中途居晋闻把程雪欢接回去,虽然程雪欢第一天就把居澜推下了楼,但兄妹两个的情况确实在渐渐好转。
可程老太太发现后,又果断把程雪欢带走了,她的丧子之仇还没报呢,程雪欢还得在程家的控制之下。
“你以为程乐回来是什么好事吗?他和他奶奶根本就是一伙的!”赵珺棠最后喊道。
门口响起声音,医护人员冲进来,给居澜做了急救后抬上担架,送上了救护车。
赵珺棠一路跟上去。
谁也没有注意最后只剩一个人的程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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