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彻夜长谈,珩澈头一回觉得何枫如是那样不顺眼。
——何枫如与凛乌彻夜长谈。
这最后两日,刚喜提强大裙带师门的何枫如总觉得……有股不太善意的气息时不时盯着自己。
他用尽了那些检测和追踪阵法,竟然连根毛都没查出来!
修为都到了他这个地步了,一般都不会是错觉,可他的修为都检测不出来……
趁着现成大能——才磕来的老师走之前,何枫如忧心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凛乌听闻后神色依旧,习惯性地挼着怀里的白凤,他说:
“没事的,是那块玉佩有两三天的适应期,不必惊慌。”
何枫如这才心下大定。
原来是这样……
要说的话,他其实没听过信物会有适应期。但老师这一门有些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很正常,这么实力炸裂的逆天裙带师门欸!完全合理!
怪不得他什么都检测不出来。
顿时,何枫如捧着那块信物玉佩,更为肃然起敬。
一定是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术法在其中!只有那样等级的术法,才配得上这块玉佩!
他可看过这份入门礼,物华天宝数不胜数琳琅满目直让他眼花缭乱,那真真是叫一个富丽堂皇!
好吧,虽然富丽堂皇形容这个用得不太对,但没关系!他觉得可以很对!
老师给他时,明明那么随意!他还以为真的只是“薄礼”。何枫如自己是个阵法师,这行业完全算得上是吃香了,他自认为见过的宝物和手中的财富已经相当的多。但当他打开那份入门礼,眼睛几乎要被闪瞎了。
总之,透过这一份入门礼,何枫如再次窥见了师门的庞大。
同时,何枫如也感动得痛哭流涕,这礼是收他做了亲传都绰绰有余啊!
原来老师从一开始就那样看重自己……
……
在锁虚山的时间也终于完全过去,北辰商行,珩澈恍惚地看着凛乌手边还未拿起的小屏玉牌,心渐如擂鼓。
不能,
绝对不能让凛乌拿到“无可悔”!
即使此番变数丛生,已经不是曾经那般轨迹与光景,但珩澈依旧不敢让这个东西出现在凛乌手中。
他并不能确定凛乌之死就完全是他的原因,这不是他在开脱自己。
这些日子想下来,他不认为自己值得让凛乌默然就死,凛乌也不会是这样一个人。
凛乌待他真切十足,这不能有假,还有颜舒,那是凛乌最珍视的人。
若非逼不得已,凛乌绝对会努力活着,活着才能护他这个逆徒和颜舒周全。
而珩澈也没有将凛乌完全逼入绝境,池台下方的传送阵,他从未毁去。那上面还有蔽空鱼残留的灵力,凛乌哪怕修为尽失,也能随时通过传送阵离开帝宫。
所以凛乌到底是为了什么,珩澈至今难以寻到蛛丝马迹。
“无可悔”是一个直接因素,哪怕他摸索不到根本,也不能任由“无可悔”再次明晃晃摆到凛乌面前。
珩澈的呼吸凝涩而沉闷起来,往日剖心之痛好像又在他眼前重现。
看着凛乌剖心,其实远比一把匕首真扎入自己心中要痛上十倍百倍……
全身的血液都变得焦躁不安——为了凛乌,仅仅是为了他脑中产生的凛乌可能会死这个想法。
心绪牵动气息乱了阵脚,血脉拨扰了珩澈体内的灵流。
陡然间,凛乌怀里一重。灵气运行的紊乱使白凤又变成了人形。
“,”
凛乌挑了挑眉。
他觉得自己最近因为意外而抱到人的概率挺高的。
珩澈眼中是掩不去的不安慌乱,但此情此景,只会让人觉得他是怕冒犯了自己师尊而不好意思的乖徒弟。
一旁坐着的颜舒瞪大了眼睛。
这……他该在这里吗?
或者说,难道他也是play的一环??
珩澈反应过来此刻二人的位置有些不合适,但他还是忍不住下意识攥了攥凛乌的袖子:“师尊……”
望向凛乌眼中时,珩澈整个人都一滞。他的倒影清晰无比,而那双瞳眸深处,有些难以状述的、令他感到寒凉的东西。
就好像明月背后的黑夜、澄流底下的暗河。
是经岁月封尘后的冰霜。
“无妨。”
依旧温柔。
方才的一切都好似一晃而过,再也探寻不见。
珩澈起身,在一旁空椅上落座。
是错觉吗……那样的凛乌有些陌生。
桌上有些糕点吃食,其中一碟干果被推至他面前,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
“阿澈今日可有感觉好些了吗?”
好吧,先前那些肯定是他的错觉。珩澈垂眸掩去思索,乖顺点头:“已经恢复了,多谢师尊照看。”
哥哥和珩澈相处起来怎么有些怪?颜舒心中疑惑。
凛乌给珩澈递去一枚拍卖所用的玉牌,正在此时,第一件拍品对应的按键亮起。
是的,碧幽信笺。
珩澈还是很想要,但如今他首要关心的事是待会自己要从凛乌手中拿走“无可悔”……
“无可悔”与最后一件拍品是绑在一起的,就必然只能是由凛乌拍下。
所以他只能向凛乌要。
忽地,珩澈眼前出现一只玉白修长的手,轻轻捏着一只泛着青碧灵力的小纸船放入他怀中。
那柔水化刃般的字体在上面勾出他的名来。
“可以许愿。”凛乌唇畔漾着笑意。“这是世上最后一只。”
珩澈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碧幽信笺,他想要是想要,但……先前那个时空中,凛乌也赠了他一只,与如今眼前这只一模一样。
上面也有他的名。
触碰到与那个时空相同的事物,会让他有些害怕。
“谢谢师尊。”
隐去这些想法,珩澈目光烁烁,感动地收下来。
……
……不,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珩澈一愣。
比如……凛乌。
如今的凛乌与他两百年前记忆中的凛乌更像。
而另一个时空,在几门大比那段时间,以及后面的时间里,凛乌都不似这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凛乌变成后面那样了?
好像,就是几门大比开始的。
那时,从大比开始,凛乌虽依旧温柔,却不再那样鲜活,仿佛被什么扼住咽喉,拖入灰暗。
也是从那开始,凛乌就在疏远他。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将隐将现……
但又叫珩澈难以抓住。
珩澈拿起拍卖玉牌,装作在翻看这场拍卖会的拍品资料。
翻到最后的“零”卡,他脑海中白光一闪,各种线索一下子串连起来!
是了!就是在焕焰门或者回春堂!
那个时空,在这两个门派时,凛乌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那件事,足以让凛乌产生巨大的变化!
之所以排除锁虚山——凛乌疏远他是因为背后发生的事,而在锁虚山时,凛乌就已经在疏远他了,所以那件改变凛乌的事必然发生在他们去到锁虚山之前!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竟能让凛乌都改变?
如今的凛乌没变,或许是因为出宫前几日那次神识混沌,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在凛乌身边。
这两点是与先前那个时空最不一样的。
所以这些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关联?
珩澈一时无法想明白。
但他终于明白了一点……
那时凛乌的疏远,似乎是在保护他。
凛乌就像在知道自己那条路的终点是悬崖后,把他往外推去,往别的路推去,所以凛乌甚至直接把他推向了锁虚山。
而他,那时在想……如何逃离……如何扬起刀刃……
后来他发现,不管是离开还是凛乌的血,都万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又……
如今再回首当初种种……
是他眼瞎心盲,是他一错再错,是他作孽过多。
是造化荒唐,辗转弄人……
珩澈的指尖翻过一页又一页拍品,纵使各色天材地宝明珠交辉,他只觉得有些东西当真压得他骨肉成泥。
他想不到该如何原谅自己。
……
待流程走完,有专人将凛乌的东西送来。凛乌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便尽数收入储物佩中,珩澈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其中俨然有一瓶丹药。
“师尊!”见此,珩澈不自禁的有些焦急。“师尊,徒儿先前在迷心林中与磐戈前辈学习炼药,如今见那瓶丹药觉得很是有趣,不知可否将其赐予徒儿?”
听了这话,凛乌原本就有些微妙的表情变得更微妙了。
“阿澈,你知不知道,你有个习惯和我很像。”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珩澈有一瞬空白,茫然地看向凛乌。
“阿澈当真觉得那丹药有趣?”凛乌弯起眉眼,对他道:“罢了,日后给你。”
珩澈哪知道,这次谢白榆炼出来的,已经不是“无可悔”了。
……
天明后,珩澈随凛乌来到了一念府,从回到帝京起就跟着他们的众护卫留在了一念府外,威严无比,更显一念府之庄肃。
颜舒与其他阁相则是早几步就来了,此时已与一念府众人在三思堂内等候。
一念府由颜舒负责,颜舒没允人去迎凛乌,不然怪乱的。一念府几乎都是帝宫十二阁内部学院了,也没必要做得像其他宗门势力一样。
“师尊,那是……”珩澈停下来,眼神指向某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没忘了,谢白榆后面是要被凛乌提溜进去的,而且,还是坐在凛乌身边,这怎么能忍!
所以珩澈觉得他应该现在就把谢白榆扒出来,然后来个乐于助人善解人意的让位。
这样自己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坐到凛乌身边去了。
果然,凛乌挥出灵力,将人提到了面前。
“……嗨?”谢白榆迟疑道。“帝君少君,好巧啊?”
凛乌沉吟片刻:“嗯……是挺巧的,我正好缺个学生,我看你不错。”
是缺学生,不是缺徒弟。龙傲天的师父不能乱当,这活他不干。
“啊???”谢白榆目瞪狗呆。
他没听错吧?帝君要收他做学生?他没认错吧?这真的是帝君?偷偷扒墙角听个课,还有这好事?
珩澈:“……?”
谢白榆何等机灵聪明,虽然有些震撼,但还是反应迅速地跪下给磕了两个,恭恭敬敬喊道:“先生请受学生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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