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白蛇细细长长, 通体雪白,鳞片在黑暗中散发着幽暗的光芒,但此刻浑身却浸满着鲜红的血液, 大小不一的伤口布满蛇身。
祝惟月知道裴听雪这一次伤的不清, 较她要严重的多。
她自己吃了几颗回灵丹, 然后在镯子中拿出一颗夜明珠, 借着夜明珠的光芒想直接为裴听雪诊治,他这个样子现在也不能出去见人。
她伸出手, 想为蛇身上的伤口涂一下药,却没想手指刚碰上白蛇便猛地瑟缩一下。
祝惟月愣了一下:“师弟, 怎么了?”
白蛇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对祝惟月说:“师姐,不要碰我,你会害怕的。”
她的心忽然猛地颤了一下,眼角莫名泛红。在夜明珠的光芒下, 她可以看到白蛇的背上血肉模糊,伤口狰狞,看起来触目惊心, 伤成这样子了他居然想的还是她怕蛇。
“我不怕你, 让我看看吧。”
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怎么会有人为了救她不要命的破阵啊?
裴听雪依旧没动,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
见状,祝惟月便直接伸长胳膊,一把抓住爬行的白蛇, 不由分说地放入自己的怀中。
“我不怕你。”
她将蛇放到自己大腿上, 快速在手镯中翻找着药物。
“师姐。”白蛇扭过头,不敢看祝惟月, 因为师姐说过害怕蛇的眼睛和信子。
师姐的身体很温暖,与他截然不同,蛇腹下是火热的温度。
祝惟月拿着丹药,哽咽道,“师弟,对不起,我不应该给你发通讯符的,其实我的毒完全可以毒死司徒良的。对不起,师弟,如果我没给你发传讯符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师姐,其实没有传讯符,我也会来找你的。”裴听雪轻轻道,他希望师姐不要自责。
“在收到传讯符之前,我已经在破阵了。”
双手猛地顿住,祝惟月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为了救她主动强行破阵,而且还是这么不要命的破阵。
几滴温热的眼泪从少女眼中滴下,随即又落到了蛇的身上。
白蛇有些茫然的抬起眼睛,却依旧不敢看祝惟月。
师姐,这是哭了吗?他说错什么了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祝惟月立马揉揉眼睛,道:“对不起,我居然让眼泪滴到你的伤口上了,更疼了吧?对不起,现在就来给你看伤口。”
“无事。”
其实疼痛对于裴听雪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他只是不知道师姐为什么要哭?他有什么做的不对吗?还是,刚刚那个男人伤的师姐很重?
若是如此,刚刚就不应该让他那么爽快地去死,应该扭断他的骨头,捏碎他的神魂才对。
祝惟月的泪水却像断线的珍珠,止不住的落下,滚烫的泪水砸在裴听雪血肉狰狞的背上。
独自一人来到异世,害怕被人发现不是原身,修仙界难以学懂的知识,稍不注意就会死去的真实的战场……
情绪忽然爆发,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扭过头去,不想影响裴听雪。
她对裴听雪其实一直有着私心,只是想治好他让自己能够活下来。可是裴听雪却为了她连命都不要,这个世上还有人能为了她这么做吗?或是说,她可以为了裴听雪这么做吗?
答案是——都不能。
她上辈子家里还有个弟弟,弟弟出生后家里人的目光便都在弟弟身上,自己长期处于被忽视的境地,没有人可以为了她这么做。
而她自己接近裴听雪也是为了完成任务,否则的话,裴听雪于她来说只是普通的同门而已,她不会耗尽心力地治疗裴听雪,更不会为了他强行破开阵法。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不知如何面对裴听雪。
而裴听雪却不知师姐为何忽然大哭起来,他小心地蹭了蹭祝惟月的下巴:“师姐,你不要哭了,是我担心你,所以我来找你了,和你的通讯符无关。”
蛇类的体温比人类低得多,感到自己下巴上冰冷的气息,祝惟月燥热的心平静了一些。
她缓了缓神,将自己强行从思绪中抽离,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治好裴听雪。
她胡乱地抹了抹眼中的泪水,从药匣中拿出几粒止痛丹。
“张嘴。这次伤的这么重,你必须得吃止痛药了。”
白蛇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张嘴,却卷起了自己长长的尾巴,白色的尾巴在祝惟月面前晃着。
祝惟月不解:“师弟,这是干嘛?”
白蛇继续晃着尾巴:“怕信子吓到师姐,师姐放我尾巴上就好,我自己来吃。”
祝惟月破涕为笑,戳了戳正翘起的尾巴,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可爱,全然不似其他蛇那般可怖。
“师弟,我真的不怕,快张嘴吧。”
听到祝惟月话中的笑意,裴听雪确信她是真的不怕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张开嘴,祝惟月伸手将止痛丹喂了进去。
“我其实是找到被关女子后,才来找师姐的。”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好似在邀功。
“嗯。多谢师弟,她们一定会很感谢师弟。”祝惟月摸了摸白蛇的头,滑滑的,冰冰凉凉,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恐怖。
可他不想要那些人的感谢,他只是想让师姐开心。
“我应该早点来的,这样师姐就不会受伤了”
祝惟月的心又颤了一下,她也小声道:“已经很早了。”
在原书中,司徒良是被那些主角和少女手刃的,但是因为她的加入,原来剧情被改变,不过总归是死了,没有发生太大的偏差。
她为裴听雪输送着灵力,也喂他吃了几颗回灵丹,发现裴听雪灵力消失地厉害。
蛇虽然是冷血动物,但却渴望温暖的地方。
在祝惟月火系灵力的滋养下,裴听雪感觉自己灵力恢复地很快。
温热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在祝惟月腿上蹭了蹭。
祝惟月以为他不舒服,又安抚地在他的鳞片上摸了摸。
被师姐抚摸过的地方好似有电流滑过,一边是疼痛,一边是酥麻,他感到一股痒意,强行忍住了喘息的欲望。
一刻钟后,在各种灵药和祝惟月灵力的作用下,裴听雪终于化成了人形。
身形高大的少年靠在祝惟月怀中,面色虚弱,嘴唇却很艳丽,分不清是不是因为鲜血。一双桃花眼自含三分情,狭长昳丽,水光盈润,直勾勾地看着祝惟月。
刚刚是蛇形祝惟月感受不到,此番裴听雪变为人后,她忽然发现两人的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裴听雪几乎是躺在她的怀中。
再看裴听雪这苍白的脸颊,虚弱的神色,满身的伤口,她不忍心将少年推开,任由少年躺在自己怀中。
她不敢直视裴听雪的双眼,闷头为他处理伤口。
“多谢师姐。”裴听雪在她怀里低声道,声音微哑。
“应该是我多谢你才对,谢谢你强行破开阵法来救我。”
少年仰起头:“师姐,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行动。”
祝惟月动作一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裴听雪。
在夜明珠的微光下,裴听雪眸光暗沉,如有薄雾浮动,带着湿漉漉的朦胧感。眼中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光,彷佛一把一触即碎的水,比月光更加温柔,令人沉溺其中。
他的眼尾泛着薄红,妖冶莫测,耳朵却红得彷佛能滴血。
她不敢再看,连忙移开目光,继续为裴听雪上药。
“师姐,那里好疼。”裴听雪低低的声音传来,他动了动自己受伤的胳膊。
“哪里,这里吗?”祝惟月轻按伤口。
“嗯。”裴听雪低声回应。
奇怪,他之前不是从来不喊疼吗?这次吃了止痛药怎么还疼了呢?应该是受伤太严重吧,祝惟月没有多想。
她轻轻吹了吹伤口,道:“吹吹就不疼了。”
少女桃腮鼓动,一阵微风吹向裴听雪,少年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好似清润的雨浇灭了一团火焰。
他没说话,脊背轻轻颤抖,压下喘息的欲望。
夜明珠幽幽的光中,裴听雪眸色渐暗,自下而上地看着祝惟月,声音暗哑道:“还有些疼,师姐能不能再吹一吹?”
似祈求,又似撒娇,还带着点点的希冀。
祝惟月没有说话,病人的要求怎么能拒绝呢?更何况还是位这么漂亮的病人。
她又轻轻地为裴听雪吹了吹伤口。
祝惟月之前和司徒良打斗的时候也耗费了很多灵力,此时助裴听雪化成人形已是最大限度,没有多余灵力再替裴听雪处理一些小伤口。
她在手镯中拿出一块纱布,道:“师弟,我来给你包扎吧。”
“嗯。”
少女握着裴听雪的小臂,手指翻飞,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便系好了。
想到裴听雪是男子,还是个剑修,祝惟月怔了怔:“蝴蝶结,不介意吧?”
怀中少年轻笑:“只要是师姐系的,我都喜欢。”
他偏头看了看这雪白的蝴蝶结,沾有点点血迹,彷佛红梅一般。蝴蝶结将伤口绑住,伤口便不会再接触空气了。
他好想将师姐绑住,这样师姐就永远不会离开他了。
他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轻碰祝惟月的脸颊。
“师姐,我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第三十二章
石壁中昏暗无比, 地上是坍塌的石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只有一颗夜明珠泛着微弱的光芒。
裴听雪半躺在祝惟月怀中, 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
“师姐, 我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说这话时, 他正自下而上地看着祝惟月, 姿势近乎臣服,眼神里却彷佛有钩子, 又带着点病态痴缠。
气氛旖旎到了极点。
祝惟月的脑袋轰然炸开,裴听雪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直和她在一起?他没说错话吧?他不是被自己打傻了吧?
见祝惟月没有回答, 裴听雪缓缓直起上半身,轻撩起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发往后拨。
“师姐,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少年又道。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后,脸上却是冰凉的触感, 祝惟月发觉这不是梦,少年是真真切切的在问她。
裴听雪个子比她高,身材高大, 此番直起身子后她感觉被裴听雪牢牢桎梏, 动弹不得, 整个人都笼罩在裴听雪的身影之中,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嗯,如果你不离开天玄宗,我们自然可以一直在一起。”
少女慌乱道, 耳尖上逐渐浮现了一抹红。
“那就好。”
裴听雪轻笑一声, 松开了对祝惟月的桎梏。
祝惟月被他看的有些脸红,别开目光, 她感到有些不对劲,裴听雪的进度条已经到了63,证明他的厌世倾向和抑郁倾向已经好多了,对世界的喜爱值达到了63,逐渐变得像个正常人。
但是,正常师弟会对师姐说出那种话吗?
祝惟月不知道。
奋不顾身的来救她,秘境中一直陪着她,温柔的教她剑术,一声又一声亲昵的“师姐”。这还是书中那个大魔王吗?或者这就是病好了的表现?可是他会对许师姐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吗?
祝惟月想不明白,她的心怦怦直跳,思绪紊乱。
回到那个问题上,若是裴听雪以后病好了,她即是一直与她在一起也没什么关系。裴听雪长得好,剑术高,还有钱,好像吃亏的也不是她。
想明白后,她轻轻握住裴听雪的手,抬起眼眸,迎上那潋滟的桃花眼,认真道:“我当然愿意和师弟一直在一起啊,师弟剑法好,长得好,以后我去行医救人,师弟就在旁边保护我,好不好?”
少女笑意盈盈,眼中泛着细碎的光芒,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少年蓦地顿了一下,随即低声回应:“好。”
毛茸茸的头顶就在眼前,裴听雪忽然很想揉一揉她的头发。
手指抚过少女的乌发,师姐的发丝很软,还很香,是他喜欢的味道。
想离师姐更近一点,不想闻血腥味,只想闻师姐身上的味道。
“头发已经很乱了,不要再揉了。”少女嘟囔道,在密室内的一番折腾让她的头发早已凌乱不堪,裙子上也沾着血,现在的造型只能用狼狈一词来形容。
“嗯。”少年眉眼弯弯,收回了手指。
“好了,那让我看看那条胳膊吧。”见裴听雪不再执着于奇怪的问题后,祝惟月又开始治疗起他的伤口。
裴听雪乖乖地将胳膊伸出。
祝惟月撩起少年漆黑的衣袖,狰狞的伤口暴露在视线中。
她的心微微颤抖,裴听雪这真是下了死手,一道道伤口深可见骨。
“你以后,”她小声开口,“不要这么做了。”
少年反问:“师姐不喜欢吗?”
祝惟月严肃道:“不是,我更喜欢你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少年眨了眨眼:“可师姐对我来说更重要。”
未曾想到的回答,心跳空了一瞬,祝惟月没有回应,眼角泛出细碎水光。
她熟练的给裴听雪抹药,包扎,神情专注。
师姐比他矮些,从眼下的角度,裴听雪能见到她浓密的眼睫。
似一把小团扇,眨眼时,便是蝴蝶翅膀在扑动。
是关切又在乎的眼神。
仅仅是这么被师姐注视,他便感到心生欢悦。
好想师姐一直看着他,如果师姐可以只看他就好了。
妄念再次浮现,他忍不住又捏了捏祝惟月的耳垂。
祝惟月没看他,只道:“怎么了?”
“师姐真好看。”少年柔和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心跳莫名乱了两拍,祝惟月小声道:“没你好看。”
少年又笑:“师姐最好看。”
祝惟月强作镇定:“我要专心给你治疗。”
言下之意是让裴听雪不要再找她说话了。
“嗯。”
没一会儿,少年又薄唇轻启,神情无辜:“师姐,那里也疼。”
他指的是祝惟月正在处理的那块伤口。
视线轻扫,那双桃花眼中满是笑意,好似还有一丝戏谑,哪有疼痛的样子。
少女有些不服气,自己不能怂,于是便再次朝伤口吹了吹。
“好了,现在大部分伤口都处理完了。”
祝惟月看向满地的石块废墟,密室中的冰棺倒还保存的好好的,也不知安念慈能不能醒。
因裴听雪的剑意太强,不仅震碎了阵法,更是震碎了整座建筑,小道被坍塌的石块堵死。
他们此时便被困在这密室中,想来现在裴听雪也没有力气再劈开石块让二人出去了,那么就索性等师兄师姐来找他们吧。
幽闭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二人。当然,还有两具尸体可以忽略不计。
裴听雪依旧半趟在祝惟月怀中,他垂下眼睫,在祝惟月耳边轻轻道:“师姐,你之前问我能不能变尾巴?”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吐出,祝惟月的耳朵更红了。
她蓦地惊醒,之前刚知道他是妖的时候好像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来着。
不过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裴听雪却记到现在。
“嗯。”祝惟月点点头。不知怎得,她虽然害怕蛇,却不害怕裴听雪,甚至有些好奇。
话音刚落,就见少年原本放于地上的双腿瞬间变成了蛇尾。
“天哪。”祝惟月惊呼一声。
蛇尾很长,通体玉白,被治疗过后不见一丝血迹,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微光,此刻正乖巧地趟于地上。
“很漂亮,很美。”她诚心赞叹道,好像白素贞。
那她是什么?许仙吗?
她被自己突如起来的脑洞震惊到。
“还害怕吗?”少年声音清冽,如玉石相撞。
“不害怕。”
祝惟月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鳞片,凉凉的,滑滑的,居然还挺好摸的。
忽地想起蛇类的尾巴于人类来说就是双腿,那么,她这算在摸裴听雪的腿吗?
天哪,她居然敢摸大反派的腿,脸霎时变得通红。
感受到她的停滞,裴听雪抬起眼眸:“师姐,怎么?”
是他的鳞片摸起来不够舒服吗?是他吓到她了吗?
祝惟月颤巍巍地收回手指,小声道:“我觉得这样子好像有点冒犯。”
原来不是嫌弃他啊。
裴听雪轻轻勾起嘴角,语调柔软:“没有冒犯,师姐想摸就摸。”
得到同意后,祝惟月又摸了几下尾巴。
似一根柔软羽毛,所过之处如有电流滑过,酥意入骨。
蛇尾很长,为了方便她触碰,裴听雪将尾巴尖送入祝惟月手中。
祝惟月觉得神奇,眼角弯弯,唇角上翘,伸出指尖与蛇尾尖互动。
蛇尾尖摇摇晃晃,轻勾住她的指尖。
看出她的喜悦,裴听雪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蛇类生性危险,不喜与人接触,更不喜被人触碰。不过若是师姐,他心甘情愿露出蛇尾,被其抚摸。
蛇尾攀上祝惟月的腕处,眼风一扫,她瞥见裴听雪的神色。
眼尾通红,眉目含情,狭长的桃花眼彷佛西湖烟雨,嘴唇红润,无辜中透着艳丽。
这哪是白素贞,这分明是苏妲己啊。
脑中念头一滑而过,然而没有细想,下一秒她便晕倒了。
少女忽地往前一栽,裴听雪眼疾手快地拉住祝惟月。
因和司徒良的打斗,以及治疗裴听雪,再加上自己也受了伤,她的体力和灵力都严重透支。
“师姐。”他小声道。
“嗯,我在。”祝惟月迷迷糊糊。
意识到师姐不过是累睡着了罢,少年无奈笑笑,将祝惟月搂入怀中。雪白长尾慢慢覆上,直至缠住师姐的双腿。
二人身体相贴,体温交缠。
少女的脸庞近在眼前,裴听雪伸手抚过祝惟月的眉骨,鼻梁,双眼,下巴,好似要将她一笔一画描摹。
她肤色皎白,似一轮明月——
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月亮。
最终,在夜明珠幽幽的光中,他低下头,在少女雪白的额头上落下虔诚一吻。
师姐,喜欢你。
妄念横生,他只想触碰她,拥抱她,占有她。
蛇尾缠的越来越紧,睡梦中的祝惟月什么也不知道,既看不见他的渴求,也感受不到他的欲念。
好想把师姐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师姐只能看他、抚摸他、治疗他、和他说话,他不想将师姐分享给其他人。
可师姐一定不愿意吧?
师姐喜欢同伴,喜欢与人交往,喜欢治病救人,师姐肯定不愿意只和他在一起。
若是师姐不愿意,那该怎么办呢——
那他就让师姐永远也不离开他。
第三十三章
傍晚时分, 残阳如血,半边天布满了火一样的红霞,点点黑云好似宣纸上的墨迹。
“检测到治疗对象裴听雪对世界的好感度已达60, 奖励回忆碎片一枚。”系统的机械声在耳边回荡。
一阵眩晕过后, 祝惟月意识到自己又进入梦境当中了。
放眼望去, 是熟悉的小院, 和熟悉的秋千。
不过,这次桃花树下的却不是人, 而是……两条蛇。
两条蛇都是白蛇,通体雪白, 双眼如红玉一般,不过一条大一点,一条小一点。
祝惟月猜测小蛇应该是裴听雪,至于大蛇,不知道是他的娘亲还是父亲。
大蛇在树下游动, 小蛇蜷缩在它身边,场面温馨,大蛇还亲昵地舔了舔小蛇的头顶的鳞片。
祝惟月仔细看着, 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了。
过了一会儿, 大蛇忽然化成了一位美妇人, 祝惟月认出来,这是裴听雪的妈妈。
原来他的妈妈是蛇啊。
小蛇则化成了裴听雪。
妇人扬起手,手中变幻出一条长木剑。
祝惟月吃了一惊,裴听雪娘亲居然能直接化剑, 这说明修为很高, 确实如传言中所说有大能水平。
随后,裴听雪也拿出了自己的剑, 他的剑仍旧是那把木剑。
二人你来我往的练起来。
女人亲切地为裴听雪纠正姿势,教其剑法。
裴听雪娘亲这会儿看起来有点精神气,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她的头发只用一根簪子简单的挽起来,没有繁杂的珠钗步摇。
女人舞起剑来,如白蛇吐信,手腕轻转,身姿轻盈如燕,道道白光闪现。
可以看出,她这时精神状态不错。
祝惟月觉得裴听雪很像拿剑的姿势很像他的母亲,风格也像,不过裴听雪的剑法更加凌厉。
她陷入沉思,如今几乎可以确定,裴听雪娘亲是间歇性精神疾病,具体是哪种精神疾病不清楚,但这种疾病不会一直发作,而是间接发作。
这也解释了为何裴听雪之前会给他的娘亲送花,送琥珀小兔,因为他的娘亲在不发病的时候是爱他的。
树下两人依旧你来我往的练剑,不得不说,他娘亲的剑术水平真的很高,祝惟月觉得不亚于玄微真人了。
画面一转,妇人的剑忽然刺向裴听雪,似乎用了全力,小裴听雪招架不住,木剑被打于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好,这是又发作了吗?!
祝惟月瞳孔皱缩,想上去拉一把,可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呼,祝惟月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木剑。
可下一秒,妇人蓦地化成一条白蛇。
这蛇比她刚刚见到的更粗更长,祝惟月目瞪口呆,原来蛇可以自由决定自己体型的吗?
那她不久前看到的那个细长的白蛇,是裴听雪为了不吓到她啊。
白蛇吐出猩红的信子,猛地向裴听雪扑去。
裴听雪蓦地也化成了蛇,他没有跑,在他的娘亲面前他显得很小。
大蛇在小蛇身上狠狠地咬了一几口,然后又爬回了房间。
祝惟月连忙跑至裴听雪身边,只见雪白的蛇身上多了几块血窟窿,汩汩往外冒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时间已至深夜,小院中没有一个人,他的娘亲在房中,留下小裴听雪一个人在草地上趴着,父亲依旧不见踪影。
她以为裴听雪会变成人,自己去处理一下伤口,毕竟那些伤口挺严重的。却没想到没有,裴听雪居然就那么在树下盘着蛇身,甚至都没有化形,想来可能是蛇的自愈力更强的缘故。
祝惟月有些担忧,蛇的自愈力强如何,受了伤还是会疼,不处理只会更加严重。
她试图与系统对话:
“系统,我之前不是有个大礼包吗?”
“嗯。”
“能不能现在用?”
“现在?”
“对,我想给裴听雪几粒药。”
“你确定要在这里用?”
“嗯。”祝惟月道,“让他爱上世界,就必须得让他体会到爱。如果世界都不爱他,他怎么爱上世界呢?所以我得给他送温暖,让他在世界中感受到爱。”
系统好似被说服了,沉默片刻道:“那好吧,等他睡着时再给吧。”
“好,谢谢你。”
祝惟月找出两颗药丹,仔细地用纸包好。
不知过了多久,小裴听雪终于闭上了眼。
夜深人静,祝惟月悄悄地走至裴听雪身边,在他身边的石凳上放下了一粒止痛丹和止血丹。
她走后,裴听雪悄然睁开双眼,绯红的瞳孔注视着面前多出来的两粒药。
*
等祝惟月醒来时已经时第二日正午了,日光透过帘子照射在她的脸上。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躺于原来的客房中。
视线转动,对上了一双如玉的桃花眼。
与此同时,耳边是一道温润的声音——
“师姐,你醒了。”
“嗯。”祝惟月点点头。
她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的头顶,忽地意识到自己头发凌乱,好似一个鸟窝,睡姿可能还不雅。
完蛋——
这副造型全被他看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祝惟月的脸上浮现出两朵红晕。
裴听雪坐于桌前,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满脸惊愣。
乌发未束,好似墨水倾泻,眼里还有些困懒倦意,很可爱。
“师姐,我先出去,你换衣服吧。”
“嗯嗯。”祝惟月立即点头,不敢看裴听雪的眼睛。
转念想到他的伤势,少女关切道:“你的伤怎么样,怎么不去休息啊?”
裴听雪轻声道:“已经好多了,对亏了师姐昨夜的治疗。”
昨夜……
说到昨晚的事情,祝惟月的脸更红了。
裴听雪今日身穿白衣,身姿挺拔,眉如墨画,风姿澹澹。
她忍不住想,昨晚那个妖艳绮丽,有着玉白长尾的人真的是他吗?
是她的梦吗?
“师兄师姐他们怎么样?”
“很好。”
“他们在哪,让我去看看他们,你等我一下。”
“好。”少年点头。
祝惟月穿好衣裳,将头发随意一绾便出了客房。
外面日光正盛,地上躺着很多少女,青衣修士在其中行走。
一位修士看到她,和她打了个招呼:“祝师姐。”
“林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的师妹是碧霄峰的弟子。
“这件事情影响很大,宗门便派我们下来了。”女修整理着手中的丹药道。
“原来是这样啊。”祝惟月点点头,“那我也来帮忙。”
“不用不用。”女修忙拦住她,“师姐这次伤得也不轻,就不麻烦师姐了。”
她眨了眨眼:“我们来了很多人,算积分的。”
祝惟月立马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
宗门内的积分和现代大学的学分有的类似,积分足够便可在兑换物品。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祝惟月也不好去和师妹抢这些积分,看这次来的修士应该足够,不用她帮忙也可以。
“师兄*七*七*整*理!师姐!”
许若瑶和宋淮之正在和城主府中的人说话。
见是祝惟月,二人立即招手道:“师妹!”
从他们二人口中祝惟月了解了事件的细节,司徒良将少女囚禁于地牢,和魔修狼狈为奸,共食女子心头血。
安念慈也醒了,这件事震惊了整个云州城。
得知自己的苏醒是吸食女子心头血后,她不敢相信。叶轻竹和她沟通过后,她主动加入了刑司院,偿还曾经的罪孽。
而司徒良的死亡,也让楚楚身上的媚术自动去除了。楚楚将城主府中的财产散于贫苦的家庭中。
就在几人说话时,一个女孩怯生生的他们走来。
女生生得瘦弱,让原本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
“哥哥姐姐,你们都是玄天宗的吗?”
“嗯。”许若瑶道,“这都是我的同门。”
这是她在地牢中认识的女孩,名叫江露。
“我以后可以进玄天宗吗?”
当哥哥姐姐们拿着剑斩杀妖魔的时候,她觉得很帅。
她也想有自己的剑,保护家人朋友。
“当然可以啊。”许若瑶揉揉她的头顶,“你满14岁了吗?”
“刚满。”女孩点点头。
“好,那明年玄天宗招新的时候你就可以去试试了哦。”
“真的吗?”女孩扬起笑容。
许若瑶:“当然。我看好你。”
见女孩开心地走了,几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之前丢失的阿玉和紫怡找到了吗?”
这回是宋淮之接话:“找到了,她们才被抓不久,受伤不严重。司徒良简直丧心病狂。”
“那就好。”
失踪的女孩子都被找到了那就是最好的。
“对了,你和听雪昨晚很厉害啊。”宋淮之看向她,“我听说在他来之前你已经把司徒良毒地不能动弹。”
“嗯。”祝惟月有几分骄傲,“他没听过一句话吗?惹谁都不能惹医修,小心他给你偷偷下毒。”
“师妹真厉害。”许若瑶道。
一旁一个女孩又道:“那个城主是这位姐姐打败的吗?”
想到最后是裴听雪用剑剖心入腹的,祝惟月道:“一半一半吧。”
“哇,姐姐好厉害!医修好酷!我也想学医。”
“好。”祝惟月摸摸她的头顶,“你以后来玄天宗就是我的小师妹啦。”
之后的事情便是几名失踪女子的家人特意跑来城主府,向几人道谢。
“多谢道长们,道长们以身涉险,为我们找回小女。要不是道长们揭开真相,不知还有多少女子会被惨遭毒手。”
一旁的少女道:“谢谢哥哥姐姐们,要不是哥哥姐姐们我就被那个人给吃了。”
“应该的应该的,除妖降魔乃是我们的本分。”
一个身穿紫色纱裙的女子走过来,感激道:“我们被关在地牢中,每日伸手不见五指,以为要丧身于此,多谢几位道长,将我们救了出来。”
城主府的地牢黑暗幽闭,她们无论怎样哭喊、求救,皆无人回应。
直到昨夜,地牢大门被雪白的剑光斩开,她们才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月光,看见了生的希望。
祝惟月找到楚楚,说明来意,表示自己可以将雪莲果赠与她。
没想到她却拒绝了,道:“司徒良坏事做尽,我也享受了他的财产,没有理由在接受你的馈赠了。”
“那是司徒良干的,和你没有关系。”少女真诚道,“夫人你就收下吧。”
楚楚沉思片刻,在自己的储物手镯中拿出了一块玉佩。玉佩玲珑澄澈,荡漾着白色留影,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块玉佩有护体功效。姑娘给予我灵药,我想将此物送于姑娘,望姑娘莫要嫌弃。”
祝惟月犹疑一瞬,接下了玉佩:“那多谢夫人了。”
楚楚笑道:“司徒良已死,我也不是城主夫人,诸位以后叫我楚楚就好。”
宋淮之:“那还是叫前辈比较好。”
许若瑶也接道:“是的,前辈,您比我们年长很多呢。”
裴听雪在一旁站着没有说话,他看向祝惟月手中的玉佩,想到了上次在秘境中一个女修送给师姐的簪子。
他是不是也可以给师姐送点什么礼物?
第三十四章
失踪少女一案破解后, 玄微真人和苏清妙长老也来了云州城内,刑司院便请几人一起香来阁大吃一顿。
见不是自己出钱,一群人都美滋滋地去了, 包括从山上来的医修们, 场面十分热闹。
玄微真人穿着一袭白色的袍子, 手上依旧拿着那把羽毛扇子, 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润儒雅。
只有宗门内的剑修才知道, 玄微真人为人其实非常暴力,那把扇子是为了方便打人的, 平时遇到事情也是能打绝对不用嘴,实乃剑修之典范。
几位亲传徒弟,除了祝惟月几乎都随了他这一性格,裴听雪尤甚。
和上次一样,走进香来阁便是酒香菜香, 各种香味令人迷醉。
坐于雅阁之间,玄微真人摇着扇子,看着自己的几个徒弟, 骄傲道:“几位爱徒这次都辛苦了, 为师感到非常欣慰。”
宋淮之笑笑:“多谢师尊。”
许若瑶:“谢谢师尊, 解决天下事就是我们修士应该做的。”
祝惟月眉眼弯弯:“多谢师尊夸赞,还是师尊教的好啊。”
玄微真人朗声笑道:“还是你嘴甜。”
祝惟月眨了眨眼,作出一副无辜样子。
见几人都道了谢,裴听雪也低声道:“多谢师尊。”
玄微真人微微点头颔首, 这小徒弟来玄天宗不过一个月, 是个寡言少语的性格,希望他的师兄姐们能将他带活泼点。
叶轻竹坐于桌上, 热情道:“感谢两位师尊,还有几位小道友。此番能解决此案多亏小道友们相助,大家都不要拘束,随便坐坐就好。”
祝惟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厮端上来的菜:“多谢前辈。”
身边的裴听雪抬眸轻扫她的神情,在雅间烛火的照耀下,少女嘴唇红润,琥珀般的双眼彷佛沁着光,只需一眨,水光便能从眼尾流泻。
整个表情都写着“馋”。
他眼角微弯,收回视线。
“这是驴肉火烧,这是烤全羊,这是辣子鸡,味道都不错。”叶轻竹熟练向众人介绍。
看向满桌的菜,狮子头色泽雪白,红烧肉油光透亮,鸡汤泛着氤氲热气,只需闻上一次,便令人垂涎三尺。
祝惟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糖醋排骨外表棕红,香气扑鼻,一口咬下糖醋味道浓郁,肉质鲜嫩,入口即化,疏爽滑口。
好吃。
太好吃了。
一位医修道:“啊,这个鹿肉真好吃啊,你们都快尝尝。”
“不敢吃鹿肉。”
“哎,师妹你就该多尝尝,真的很好吃。”
“还是不敢。”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唯有裴听雪没怎么说话。
他性子原本就孤僻,不爱与人交往,平时也不喜吃东西,在遇见祝惟月之前几乎一直靠辟谷丹生存。若要说的话,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
视线触及祝惟月,她正笑意盈盈地和二师姐说着话。
裴听雪垂下眼眸,师姐和他们在一起,好像更高兴一点。
“师弟,认真吃饭。”少女给他夹了几片鸡汤白菜,看着他碗里几乎没动的米饭,祝惟月皱眉,“我不给你夹菜就不好好吃了吗?”
话音刚落,裴听雪就夹起一片白菜,送入口中。
少女眉眼弯弯:“这才对嘛,是人就得多吃饭,不吃饭怎么会有好身体。”
“司徒良这次是由祝姑娘和裴公子斩杀的吧。”
“嗯。”祝惟月点点头,她用毒,裴听雪用剑,确实算是一起的。
“师姐,你是用剑吗?”一位医修闻言抬起头,猜测道,“或者,是用毒?”
祝惟月挑挑眉:“都用了,不过主要是毒。”
“哇,师姐厉害!现在是医剑双修了啊!”
祝惟月大方笑道:“你们以后也可以研究一下怎么用毒,用来防身。”
林云师妹道:“哼哼,我就说嘛,惹谁都不能惹到医修。”
大家欢声笑语,裴听雪却游离于众人之外。
玄微真人开口道:“听雪这次也很厉害,独自破了反噬阵。”
苏清妙眨眨眼:“破了反噬阵?”
“嗯,小师弟担忧祝师妹,一个人破了司徒良留下的反噬阵。”
看看裴听雪,再看看祝惟月,她的脸上立马露出了微妙的表情:“确实不错,很厉害。”
“新来的师弟好厉害!”其他修士也夸道。
“剑术真好!”
面对众人的夸赞,裴听雪轻轻抬起眼,道:“多谢,大家过奖了。”
他自小少于人交往,这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当面夸。
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样子,祝惟月忍不住勾起唇角,要想病好,仅仅靠她一个人是不够的,希望玄天宗可以给裴听雪带来欢乐。
“酒来了,各位,是香来阁的招牌玉琼露。”叶轻竹介绍道。
酒楼中的侍女为每个人都倒了杯。
一听到酒,原本正在努力大口吃肉的祝惟月忽然顿了一下,想到了上次喝酒还是裴听雪将她背回去的,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喝醉了。不对,这次就应该一口不喝。
而饭桌上有几人,是不醉不归的类型,尤以玄微真人最甚,偏偏他还酒量大,喝不醉。
饭局进行到下半场,一些小辈直接走了,只剩几人在喝酒。
祝惟月也想出去逛街,上次说好的还没去呢,而且身边还坐着几个醉鬼,实在太吵了。
看裴听雪面无表情的样子,估计也受不了。他喜清净,能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已是难得,这吵吵嚷嚷的情景令他非常不适应。
她给三人传音道:“我想出去走一走,你们去吗?师弟?师姐?师兄?”
“我们四个?”宋淮之迟疑道,他们两两去是不是更好一点?
许若瑶闭了闭眼,脑中浮现出前几日在暗室中见到两人的情形,师妹躺在裴听雪怀中,二人肌肤相贴,又想到裴听雪为了师妹强破反噬阵,自己不管不顾浑身都是伤,抱着师妹时还小心地不让师妹碰到石块。
她意有所指:“我和师兄一起,你们俩一起吧。”
内心却道——我和师兄只能帮你们到这一步了,你们俩自己加油。
祝惟月愣了愣,不明白师姐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之前都是他们三一起的。不过只是逛街,她和师弟两个人好像确实也行。
她抬眸看向裴听雪:“师弟,你觉得呢?”
裴听雪:“好。”
于是二人一起来到街市。
皓月当空,华灯初上。
夜晚的云州城非常繁华,灯火通明,里坊遍开。酒肆花窗上倒映着觥筹人影,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浓郁的烟火气笼罩整个城区。
二人漫步在云河边,河面倒映着两岸斑斓的灯火,夜风拂动,泛起一阵阵金色的涟漪。
“刚刚在雅间,你是不是很想离开?”祝惟月开口道。
“嗯。”他低声回应,“谢谢你带我出来。”
“这有什么好谢的。”祝惟月笑笑,“我也觉得师兄他们几个喝醉了太吵了。你也很不习惯吧?”
没有否认,裴听雪道:“我还以为师姐要劝我融入他们。”
祝惟月摸摸鼻尖:“本来是想的,后来又想到我都受不了何况你呢,而且性格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你能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
没有说话,二人继续在河边漫步。
“祝师妹,裴师弟,你们也在这吗?”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祝惟月回头,是碧霄峰的师兄孔邈。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同门,她眉眼弯弯,同对方打招呼:“孔师兄,你也在这里逛啊?”
孔邈是医修,生得玉树临风,温和儒雅,气质柔和,没有剑修的凌厉之气,反而让人见了一眼就想亲近。
“嗯。”孔邈点点头,“好久没下山了,今晚定要好好玩。”
他扬了扬手中的海棠酥,道:“这里的小吃真的很不错,你们尝尝吗?”
祝惟月欢欣雀跃:“好啊,谢谢师兄!”
她从孔邈手中接过一块海棠酥,海棠酥酥如其名,外表是粉色的海棠花,造型可爱。咬上一口,外酥内甜,松软滋润,口中都是海棠的芬芳。
注意到裴听雪没有动作,孔邈道:“裴师弟,你不吃吗?”
在刚刚的宴席上,他已经听说了两人的英雄事迹,对这位新来的师弟非常佩服,独自一人破反噬阵,这是真狠人啊。
而且据说还是为了救祝师妹,孔邈嘴角逐渐浮现神秘微笑。
裴听雪低声回应:“不用了,多谢师兄。”
见裴听雪拒绝,孔邈也没有强求,他一向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
收起海棠酥,他道:“好,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俩逛街了。”
祝惟月挥手道:“嗯,师兄再见。”
眼风轻扫祝惟月,她双眼澄亮,眼角流淌着灯火的光彩,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
妄念再次浮现,裴听雪眼神沉郁。
师姐可以只看他吗吗?
想让师姐的眼睛只看他,永远只看他。
可是师姐会和许多人说话,会对很多人笑,那双眼睛里有许多人,他与其他人并无区别。
想起宴席上祝惟月言笑晏晏的场景,还有现在和人打招呼的样子——
他想把师姐藏起来,把师姐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一个只有他们俩的地方。
第三十五章
夜空漫无边际, 繁星密布于其中,月光皎洁似一块白玉。
星、月、灯火齐聚于云河,倒映出一片朗朗之景, 微风拂过, 月亮上荡起涟漪, 泛起阵阵细碎星光。
告别孔邈后, 二人居然又在河边碰到了好几位玄天宗的弟子,因多是此番下山的医修, 祝惟月都与之相识,于是便每一个都打了招呼。
她轻嗅空气中的花香:“今天出来玩的人真的很多, 看来大家都很珍惜下山的机会啊。”
裴听雪低声道:“嗯。”
祝惟月转头看向他,眼中流淌着灯影:“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有些不高兴?”
虽说反派不高兴才正常,但如今治疗程度已到达六十多,祝惟月觉得应该将裴听雪当个正常人来看了。
她等待着他的回答。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没有。”
祝惟月收回视线, 她能看出裴听雪眸色晦暗,与平时不同,不过他既然不想和她说那就算了吧。
准备绕过这个话题, 却又听他道——
“就是感觉有些醉了。”
啊?
祝惟月很惊讶:“你喝了多少?”
她怎么记得裴听雪就喝了几口呢, 应该不至于醉吧。
“喝了一点。”
他走路一个踉跄, 险些跌倒。
祝惟月眼疾手快,连忙扶起他:“小心。”
“多谢师姐。”
在灯火下,可以看到裴听雪耳朵上的一抹红,他生得极白, 肌肤上有一点颜色都能看出, 眼角也泛着淡淡的薄红。
夜风吹过,带着他身上微微的酒香和衣服的皂香。
看来确实是醉了。
她关切道:“那我们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 走走就好,就喝了几口。”
想到上次说的要送裴听雪,结果居然还是裴听雪送她,祝惟月觉得裴听雪应该确实没醉到很严重的程度,反派可能会让自己喝醉呢?
这么想着,她也就放心了。
没想到刚放开手,裴听雪又是一个趔趄。
“哎呀,还是我扶着你吧。”
她立马又搂住裴听雪的胳膊。
朦胧的桃花眼中滑过起一丝笑意,不过很快被长睫掩盖。
二人距离很近,近到祝惟月可以清晰地问到裴听雪身上的味道,是一股清新的皂香,夹杂着淡淡的酒香。
她一手搂着裴听雪的肩膀,一手扣着他的肩头。
他的身子微微往祝惟月边倾斜,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
人还是一如之前那般冰冰凉凉的,吐息确是热的,这一冷一热对比,祝惟月的耳尖不知不觉也升起了一抹红,过电般的痒滑过全身。
她的心砰砰直跳,内心彷佛被一灼,怎么觉得这个姿势有些暧昧啊?
“你还好吧?”
裴听雪喉音微哑:“嗯。”
抬眸轻扫祝惟月的神色,那琥珀般的瞳孔现在全是他。
没有其他人,只有他。
裴听雪心生愉悦,原来只要喝醉了就可以得到师姐的全部关注。
不知道裴听雪的心思,祝惟月仔细打量着他,这张倾城的脸怎么也看不腻。
眉眼低垂,似西湖烟雨,而白皙的脸上彷佛涂了胭脂,睫毛浓密如小扇子一般,嘴唇也是通红。
她脱口而出:“师弟,你好可爱。”
大脑宕机。
不止祝惟月,裴听雪也是。
二人皆是一愣。
“可爱?”
祝惟月脸红不想说话。
裴听雪却步步紧逼:“什么可爱?”
他依旧轻靠在她的肩头,但此时却彷佛是他禁锢着祝惟月,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身边全是裴听雪的气息。
“我是说,你现在的神色很可爱,脸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让人很想摸一摸……”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细如蚊蚋,不过裴听雪依旧听的一清二楚。
说完后,她收起目光,不敢再看裴听雪眼睛。
天哪,她在说什么?都说酒后吐真言但她也没喝酒啊怎么就说出去了呢?
未曾想过的回答,裴听雪亦是沉默,在这之前,他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把他和“可爱”一词联系起来。
父母称他为“孽畜”“长相丑陋”,同门说他性子奇怪,一些妖魔说他是“疯子”。
要说可爱,师姐那样子才算可爱。他这种不喜交际、只会杀人的性格怎么是“可爱”呢?
这个世界上,估计只有师姐会说他可爱了。
但是,他不讨厌,反而却有些喜欢。
沉默着走了一段距离后,见裴听雪再没有出现走路不稳的情况。祝惟月于是放开了他的胳膊,转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出乎意料的举措,手边好像突然多了一块温暖的玉,裴听雪身子一僵,识海中彷佛有电流滑过。
他轻轻看向祝惟月,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防止你走路跌倒。”祝惟月解释道。
“好。”
裴听雪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带着淡淡的薄茧。他的手很大,祝惟月只能握住一半。
而且他的手很冰,好似一块冷玉。
轻轻摩挲裴听雪的手心,她忽地感觉裴听雪的身子一颤。
救命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好奇而已。
彷佛是不满一样,他反握住祝惟月的手,力道不重,却似一道禁锢。
他的手拿过剑,捏碎过人的骨头,却没有牵过人。此番握的小心翼翼,唯恐弄疼祝惟月。
原本是因为觉得扶着他很暧昧才变为牵手,现在怎么感觉更暧昧了啊。
她的耳朵变得更红,彷佛能滴血,丝毫不亚于裴听雪。
刚刚还调戏裴听雪,现在报应就来了吧。
察觉到手中的肌肤柔嫩,裴听雪迟疑道:“我的手,是不是很粗糙?摸着不舒服?”
“啊?”祝惟月有一丝惊讶,随即扬眉笑笑,“你是说你手上的茧吗?当然没有啊,而且有茧不是很正常吗?执剑之人哪有没有茧子的啊。”
“这样啊。”裴听雪好像懂了。
“当然啦,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手上也有茧,加裙思二洱珥五九乙四起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是之前当外门弟子时拿锄头拿的。你知道吗?医修在入门前都得学怎么种药挖药,每天都得扛着锄头去药田里,我的力气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祝惟月回忆起原主曾经的时光,也是在说自己上辈子的学习生活:“我那时个子小,力气不够,灵力也不足,每天的时间几乎都在药田中度过,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考核合格。生活被考核和种药占满,真的很无聊,不过后来成了内门弟子后就好些了。”
裴听雪轻轻道:“辛苦了。”
手指轻轻抚摸祝惟月的掌心,没想到师姐也有忧愁的时候,他以为师姐会一直快乐。
他的月亮,就该一直快快乐乐。
“但我的记性很好,当时的识记药材考核,我每次都是满分,几乎看一遍就能记住。不过当时我一直不开窍,身边人都开窍了就我不开窍,灵力很弱,所以炼药成绩每次都是最低的,没想到就在考核前几天我开窍了,最后总成绩拿到了第一。然后就进了内门,随后就拜了玄微真人为师尊。”祝惟月洋洋自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话音刚落,她便是一愣,自己身边的人可是全书的战力top啊,天赋卓绝,过目不忘,首屈一指的剑术天才!她今晚怎么这么糊涂,先大脑宕机说他可爱不说,现在居然还让裴听雪夸她?!这不是让学神降维打击吗?!
出乎她的意料,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
“很厉害,师姐很厉害。”裴听雪认真道。
“那你呢?你来玄天宗之前是怎么过的啊?”
她将话题转向裴听雪,即使在梦境中知道了他的过去,祝惟月也想听他亲口讲述。
“差不多,每天都是练剑,看书,参加秘境。”
乏味至极,直到碰到师姐。
“那你既然来了玄天宗,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四处游玩,春日赏花,夏日观海,秋日品茶,冬日看雪,看遍十二州,怎么样?就算是对我们之前无聊生活的弥补。”祝惟月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着对未来的期望。
裴听雪颔首:“好,都随师姐。”
只要能和师姐在一起,他做什么都愿意。
祝惟月眼中露出笑意,脚步越发轻快。她记得刚开始和裴听雪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不甚在意,现在却能果断地同意她。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治疗小能手啊。
裴听雪轻笑一声,他能感受到手那边的雀跃,师姐很开心。
心情好时看什么都是美的,祝惟月用另一只手指向河对岸的灯火:“你看,那边的灯火好漂亮,居然还有花灯!”
她兴致盎然:“哇!看那个小狐狸花灯,好可爱!还有那个凤凰形状的,好美!”
“是吗?”
没想到,裴听雪却未看花灯,反而抬起头望向天空,眼中盛满笑意。
“我觉得月亮更美。”
他道:“今夜的月亮很美。”
被他这么一说,祝惟月也抬头看向夜空。
裴听雪的视线却转向她。
今晚是初四,新月弯弯似一个小舟,散出冷冷光辉,银雾一般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上。
“嗯,今天的月亮很美。”
瞳孔中倒映着月亮,少女的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却没有注意到身边潋滟的桃花眼中装满了她。
她在看月,而他在看她。
第三十六章
车马粼粼, 人流如织,夜晚的云州城十分热闹,一排排商铺鳞次栉比, 河水中倒映着万家灯火, 一片火树银花之景。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花香和香甜的点心香, 各式各样商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喧闹声、人们的脚步声彼此交织, 构成了一道细密的网,笼罩着云州城区。
二人手牵着手, 在河边慢慢走着。
祝惟月忽地一顿:“你还好吗?”
裴听雪看向她:“怎么了?”
祝惟月用另一只手指指面前的商铺,目光澄亮:“我想去这里面看看。当然如果你还是不舒服的话, 我们就在外面吹吹风,反正店还可以下次再来。”
裴听雪抬眼,这是一家首饰店,应该是女子喜欢逛的,他点头道:“好。”
走入铺中, 扑面而来便是熏香,一个个物件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一只白玉簪子晶莹剔透, 珍珠嵌于其中, 更显流光溢彩;翡翠步摇上有垂珠, 以金为凤,珠沉玉碎。
店铺老板是位妩媚多姿的女子,见二人到来,立马热情相迎:“二位小道友气度不凡, 在这里随便逛, 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嗯,好的。”祝惟月抿抿嘴。
她上辈子逛街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有人跟着她, 感到很不自在,不过幸好这位姐姐和她们说完后就在招呼其他客人了,没有再找她们。
她放松地在店中走着,手中还牵着裴听雪的手。
想到裴听雪可能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她道:“你要在这里休息一下吗?我可以自己看。”
“我陪师姐一起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好。”她轻快应道。
走及角落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发带,其中一根是玉白色的丝绸发带,上面绘有精致的云纹图案,祝惟月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
“咦,这个发带好漂亮,感觉很适合你,试试吗?”
裴听雪微怔,他向来对这些不甚在意,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每次你都是黑色发带,我想看你多用几种发带。”她咧嘴笑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虎牙。
看出祝惟月眼中的期待,裴听雪点点头:“嗯。”
“你同意了?那我来帮你束!”少女眼角都泛着笑意。
不过要是束发的话,便没有理由再牵手了。
当他放开祝惟月手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古怪的念头,掌心空空荡荡,怅然若失。
“师弟,你可以坐下吗?这样我够不到。”少女抬头望向他,杏眼中映着跳跃的烛火。
“好。”
裴听雪弯下腰身,坐于柜台凳子之上。
祝惟月俯身将发带寄于马尾之上,手指穿梭过他的头发,少年乌发如墨,蓬松顺滑。
“天哪,你头发真顺滑。”祝惟月嘀咕道,“平时用什么洗头发?”
“清水。”
“好吧。”这是颜值top的天生丽质。
几秒后,耳边传来少女银铃般的嗓音——“好啦。”
“好看吗?”裴听雪抬眼道。
目光落及他,少年马尾高束,玉白发带垂于其中,与身子上的白衣相得益彰,更显温润气质。
桃花眼潋滟清润,红唇不点而朱,五官好似被一笔一画描摹勾绘。
二人视线交汇,裴听雪正直勾勾地凝视她。
祝惟月忽地感觉身子一热。
因为凳子原因,她正低头俯视着裴听雪,但即是这样,她也能感受到他眼神的灼热,好似要将她吞噬。
而她小小的影子则处于那一片漩涡中心。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祝惟月有些心烦意乱,原本想说的话也被忘记。
心口砰砰直跳,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姐,好看吗?”
彷佛为了提醒她一般,少年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
修长的骨节慢慢收紧,有如蛇蜿蜒缠上了一束梨花。
手中传来冰凉的触感,祝惟月的大脑轰然炸开。
明明刚刚才牵过手一起漫步云河,现在她却一动也不敢动,耳尖逐渐变红。
平时脱口而出的“你真好看”此时变得暧昧。
她找回思绪,艰难开口道:“很漂亮,师弟你用什么发带都很漂亮。”
内心得到满足,裴听雪松开她的手,唇角微微扬起,桃花在眼角绽开。
再看裴听雪,目光清清浅浅,刚刚的灼热不复存在。
祝惟月大脑逐渐清醒,思及前几秒之事,师弟居然主动求夸夸了。
她眨眨眼睛,又补了一句:“发带好看,师弟更好看。”
裴听雪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
二人的动静被店主发现,店主往这边投来目光,道了句:“这位公子生得真是风华月貌,很适合这个发带啊。”
“你听,店主姐姐也夸你好看了。”祝惟月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裴听雪没有说话,他对自己长相如何一向不甚在意,对别人的评价更是漠不关心。
他只在乎师姐的意见。
不过这张脸若是能吸引师姐的关注,那他自是乐意至极。
不远处的店主又说了一句:“姑娘眼光真好,这玉白发带和公子的白衣真是相称。”
一句话夸了两个人,祝惟月很开心。
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变,她又道:“以后还想给试试其他颜色的发带,红色蓝色黄色都试一遍,还想给你试试不同颜色的衣服!啊,还有腰带!”
“好。”裴听雪轻轻点头,“师姐喜欢就好。”
祝惟月越说越开心,找回了当年玩奇迹暖暖的乐趣,这不就是奇迹裴裴吗?
“你这么好看,一定什么衣服都适合。怎么打扮都好看。”
她是个有想法就做的人,现在便想着去试一试:“师弟,你有没有兴趣买衣服?”
见师姐双眼澄亮,满含期待,裴听雪正要开口,却听她又道:“算了,今夜不行,你有些醉了,试衣服的话容易着凉,下次下山的时候再去?好吗?”
原来是担心他的身体啊,裴听雪无声笑笑,随即道:“好。”
“嗯,那么就买下这个发带吧。我出钱,就当我送你的。”
“那多谢师姐了。”
解决完失踪女子案后,刑司院给四人每人一笔金额,她现在可是祝.富婆.惟月。
从首饰店中走出*七*七*整*理,祝惟月感觉自己消化的也差不多了,于是便和裴听雪走到了小吃街。
一眼望去,各自小食铺令人目不暇接,梅花糕、菱粉糕、冰糖葫芦应有尽有,空气中都是勾人食欲的香味。
美食街更为繁华,行人也更多。
此番下山,祝惟月没有穿平日的宗门服饰,反而换上了一身藕粉色的的襦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是“具有春天气息的颜色”。
裙摆随着少女的走动微微荡开,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又轻快地落了下来。
“师姐,还是有些醉。”裴听雪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温热吐息喷洒在耳边,祝惟月忍不住心尖颤了颤。
即使心有怀疑,她还是轻轻握住他的手:“这样呢?”
少年眉眼弯弯:“嗯。”
但是牵着裴听雪,她就只剩一只手空出来了,而这些小吃又都是现吃最好,带回去就不好吃了。
见她微微皱眉,裴听雪开口道:“师姐,你买就是,我帮你拿着。”
好,善解人意,师弟现在真是越来越好了。
从裴听雪手中的竹筒里拿起一块梅花糕,祝惟月一口咬下,首先是梅花的芳香,然后就是热乎的豆沙甜馅,最后是筋道十足的糕皮,甜而不腻、软脆适中。
她双眼微咪,发出满足的谓叹,道:“好吃,真好吃。”
抬眼看看裴听雪,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师弟,要来一个吗?”
“嗯,想吃一个。”
“好。”
刚刚应下,祝惟月就发现裴听雪一手和她相握,另一只手拿着竹筒,自己吃不了。没有多余思考,她的手比脑子块,直接拿了一块梅花糕送入裴听雪口中。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喂了,之前为了劝裴听雪吃饭,她可伤透了脑筋。
“味道如何?”
如墨玉一般的眼睛定定看着她,眼中滑过一丝笑意。
“好吃。”
不知什么时候,祝惟月发现裴听雪的假笑面具越来越少了。
“你今晚笑的真好看。”
“什么?”
“我是说,感觉你今晚很开心。”
“嗯,确实很开心。”
只要和师姐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很开心。
“祝姑娘,裴公子,你们也在这啊?”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清冽的少女声线。
祝惟月回头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之前在城主府遇到的唐音。
知道那夜司徒良找祝惟月是为了要她的心头血后,唐音立马向祝惟月道了歉。祝惟月没有怪她,毕竟她只是个传话的,不知道司徒良的阴谋诡计。
“嗯,不过我们明日就要回去了。”
感到好像有点不对劲,她忽然道:“我师弟喝了酒,有点醉,所以我得扶着他。”
唐音:?
我还没问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面前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祝惟月尴尬到了极点,自己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是裴听雪,他居然还笑她?
察觉到面前少女的窘迫,唐音立即转移话题:“我想问一下,你们玄天宗收刀修吗?”
想到她刚刚丢了侍卫工作,祝惟月立马意会:“收,明年你可以来试试。”
“嘿嘿,到时候我就是你的师姐了。”
“好,到时候你可对我多加关照啊。”
“嗯。”
“那我先走了。”
唐音走后,二人继续漫步在长街上。
长街吵吵嚷嚷,一个人影忽然从人群冲出,裴听雪眼疾手快,带着她躲向另一边。
“师姐,小心。”
有惊无险,祝惟月长舒一口气:“幸好你反应快。”
没有回答,裴听雪只将手握的更紧,二人离得更近。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如簌簌落雪:“人好多,怕被人群分开。”
第三十七章
灯火明亮, 香味四溢。
身边泠冽的气息更近了一步,令祝惟月在汹涌的人潮中感到一丝平静。
她转而又用勺子挖了一块梅花糕,送至裴听雪嘴边:“张嘴。”
裴听雪乖乖的张开嘴巴, 吃下了那口梅花糕。
光影浮动, 他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明亮, 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假笑, 取而代之的是绯色的红晕,甚至连眼角和耳尖上都是。
有了上次的教训, 这次她没有脱口而出,只是嘴角轻轻弯起, 醉酒的裴听雪好乖啊,好可爱。
穿过美食街,两人又漫步至了云河边。
河中倒映着万家灯火,也倒映着夜空的星月,微风拂来, 荡漾出一道道金色的涟漪。
心觉腿有点酸痛,她便在河边找了个座椅,和裴听雪一起坐下, 看着天上的明月和脚边的云河。
“我们歇一会儿再回去吧。”她揉了揉小腿。
“好。”裴听雪轻声应道, 头微微往祝惟月那边靠近。
半晌后, 又听到他开口道:“今日,谢谢你送给我的发带。”
祝惟月笑笑,看向他如墨的发丝,发带上金色的云纹在灯火中闪着淡淡的光辉, 甚是好看。
高马尾就是最适合少年的。
“没事, 就一根发带嘛,你喜欢就好。”
河水波光粼粼, 将她琥珀般的眼瞳映的灿若生辉。
“我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祝惟月一愣:“礼物?”
裴听雪没有应声,转而从纳戒中拿出一个物件来。
祝惟月睁大双眼,惊讶地看着他手上一个小小的“月亮”。
“这是……琥珀吗?”她不确定道,看材质有点像之前在裴听雪过去见到的小兔。
面前的“月亮”是新月形状,细腻莹白,色泽温润,顶端用一根细细的、银色的链子串了起来,是一个吊坠。看起来便做工精致,价值不菲。
“这是不是很贵?”感觉比她送的发带值钱很多。
裴听雪笑笑:“不值多少钱。”
祝惟月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哇,好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话刚说完,她就想到裴听雪自己是会雕刻琥珀的。
所以——
这块琥珀不会是他自己做的吧?
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裴听雪怎么可能会亲手做礼物送人呢?
“嗯,是琥珀。你拿着看看。”裴听雪将手伸及她的面前。
祝惟月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枚月亮,月亮触及手心,是冰冰凉凉的感觉,不由得让她想起来前几夜摸到的裴听雪的鳞片。
她两辈子都没碰过琥珀,不由好奇道:“琥珀原来是这样凉凉的吗?我以为是和玉石那样,不过摸起来好舒服啊。”
“你觉得舒服就好。”
“好像你的鳞片,冰冰凉凉。”
裴听雪轻笑:“这里面的确融入了我的鳞片。”
"啊?"没想到真是裴听雪自己做的,祝惟月瞳孔皱缩,“你的鳞片?”
“嗯。”裴听雪点点头。
“放入我的鳞片,我加了一道咒术于其中,这样师姐你如果遇到危险我就能感受到。”他淡淡道。
祝惟月又是一愣:“是因为司徒良的事情吗?”
“是的。”
二人一起坐于木凳之上,距离很近,他抬手便可触碰到祝惟月的发丝:“师姐,上次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行动。鳞片上有我的神识,这样只要师姐带着这块琥珀不管在哪里我都能感受到。”
祝惟月眼眶泛红:“你剥下鳞片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手指忽地顿住,师姐这是在关心他吧。
“不疼。”
他摇摇头,安慰道:我吃了师姐给的止痛药。”
其实没有。
剥下鳞片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剧痛之后便是血如泉涌。
不过他毫不在意,甚至心生愉悦。
这块琥珀如果永远能和师姐在一起就好了,这就相当于他永远陪着师姐。
对师姐,他甘之如饴。
他特地选了后腰的鳞片,被上衣遮住,这样就算过几日在师姐面前化形她也不会注意到。
被剜完鳞片的部分,很丑陋,他不想让师姐看到,师姐一定不喜欢。
“这种术法也可以用鲜血吧,剥鳞片比鲜血疼的多吧。”祝惟月思考道,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是之前咒术课上某位长老教的。
“琥珀是半透明的,用鲜血会破坏美感,而且也不像月亮。月亮应该是纯洁无暇的。”裴听雪解释道。
祝惟月的眼睛更红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
她欲言又止,悄悄地擦了擦眼尾。
最终只说了一句:“以后要把自己的身子放到第一位。”
“嗯。”裴听雪眉眼弯弯,“我帮师姐带上吧。”
“好。”
祝惟月将身子转向他,倾身向前。
裴听雪俯身,修长的手指拿起月亮吊坠,带于祝惟月脖颈之上。
少女肌肤柔软,纤细的脖颈在黑夜中显得更为白皙。
他“碰”过很多人的脖颈,无一不是为了取对方性命,曾经他很享受捏碎人骨头的快感。
但是面对师姐,他特意放慢了速度,动作轻柔。
手指不可避免地与脖颈触碰,祝惟月内心一颤。加上这么近的距离,她只感觉内心升起一股燥热。
她屏住呼吸,不敢看裴听雪眼睛,转念一想这是不是显得她太心虚了,毕竟之前可是经常盯着裴听雪的脸说他长得好看啊。
不行,自己不能怂。
于是又将视线转了过来,定定看向他。
“好了。”温热吐息喷洒在耳边,又是一阵心颤,内心燥热越来越明显。
不对劲
她用手指轻触脖颈上冰凉的琥珀,一股凉意袭来,燥热的内心被抚平一些。
裴听雪回过视线,发现祝惟月正凝视着他,目光澄亮。
“怎么样?好看吗?”她假装镇定道,心觉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嗯,很好看。师姐不管戴什么都好看。”
“谢谢。”
他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有朵花落到你头上了。”
裴听雪应声低头。
祝惟月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裴听雪发间捡起了一朵花。
云河边种满了桃树,正是春季,桃花开得正盛,放眼望去,一片粉红,空气中浸满了花香和小食的甜香。
“看,是桃花。”
她将花放至裴听雪鼻下:“香吗?”
裴听雪闻言嗅了嗅:“香,不过……”
他抬眸看向祝惟月,桃花眼是一闪而过的戏谑。
“不过什么?”
“还是师姐身上的味道更好闻。”
“啊?”祝惟月闻了闻自己衣服,“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裴听雪忽然靠近,鼻尖蹭过祝惟月的衣袖:“师姐身上一直有股药香啊。”
祝惟月没想到他忽然的动作,下意识地往后倾,道:“唔,医修身上经常有这些味道啦,我们常年浸泡在各种灵植灵药中。”
可是裴听雪没有应这句话,他轻轻抓住祝惟月的小臂:“师姐,你为什么要躲?”
眉眼还是弯弯,不过祝惟月却辨认出这不是他真心实意的笑。
她察觉到了危险。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做?”她怔怔道。
裴听雪却道:“师姐是不喜我这么做吗?”
祝惟月捏住襦裙,有些难以启齿:“不是,我……”
这是她曾经的心理阴影。
“我不喜欢男生太靠近我。”她闷闷道。
她上辈子的家庭是较为传统的父权制家庭,父亲时常的喜怒无常以及偶尔的家暴便是恐惧的源头。这些事情几乎每年都会上演,久而久之她就越来越惧怕,不喜男子主动靠近她。
之前迷雾之森中的闻人清就是一个例子。看到这些男子,她本能的想远离,尤其是生气中的男子或是魁梧的体修。
不过来修真界后这种情况有所缓和,因为强者为尊,她也越来越有实力,马上回去她准备好好研究一下毒。
主动靠近裴听雪,完全是因为任务所需,原来她对裴听雪只有恐惧。
“好,我明白了。”裴听雪松开了抓住祝惟月的小臂。
“我没有任何讨厌师弟的意思,我真的只是不喜欢男子的靠近。”
“嗯,我明白。”
光影下,祝惟月杏眼滑过一丝晦暗。这是他从没在她眼中看到过的眼神。
看来是真的不喜欢男子主动接触啊。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慢慢靠近,也可以吸引。
仿佛是为了证实她刚刚说的一般,走的时候,她主动牵住了裴听雪的手。
“走吧。”
“嗯。”裴听雪轻轻回握住。
“师姐,你知道我原来在懿州那边吗?”
“我当然知道,马上仙门大比就在那里。”
“我在懿州曾经买过一个宅子。”
“你自己的?你有地契啊?”
仔细想想,裴听雪出门仙门世家,自己剑术也高,有钱买房契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你想去那里看看吗?”
“怎么?”
“师姐可以做我的专属医师吗?”
蓦地怔住,想来刚刚自己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裴听雪好感度下降啊。
她笑笑:“我很贵的。”
“我有钱。”
“包吃包住吗?”
“我可以学做饭。”
“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她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居然同意了。
这出乎裴听雪的意料,原本他想若是师姐不同意的话,那就让师姐把他关起来吧。
他愿意。
“那师姐,你之前向这样牵过别人的手吗?”
他轻轻捏了捏祝惟月。
“没有,你是第一个。”
“所以,我刚刚真的不是讨厌你。”
“我明白,师姐不用解释。”
夜风吹来,这次不是裴听雪,反而是祝惟月主动向裴听雪身边走近了两步,二人几乎臂膀相贴。
她知道,裴听雪不会和别人牵手,不会送其他人月亮吊坠,更不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另一个人。
第三十八章
几人从云城回来之后, 祝惟月又去了趟黑市。
就是说,灵石怎么赚也不嫌多。而且,她的医术得在实践中才能提升。
装扮一番后, 她拿好自己新炼的药丹, 打包后准备出发。
没想刚打开小院门, 就看见了裴听雪。
他站于树下, 身姿挺拔,依旧穿着简单的白色剑服, 马尾高高束起,用的发带是她送的那条发带。
微风吹拂, 扬起玉白的发带和如墨的青丝,彷佛是一副美人图。
天哪,美颜暴击,祝惟月顿住。
“师姐。”少年显然也看到了她,侧过身来, 主动打招呼。
视线落及祝惟月纤细的脖颈,小小的月亮正服帖的挂在她的脖上,和少女姣好的面容很是相称。
“嗯, 你怎么在外面?”怎么不修炼也不在小院里?
“散步。房间有点闷, 想出来透透气。”
“那怎么不去飘渺峰呢?”
“飘渺峰有些远, 我就出来走走,等会就回去。”
“啊?你不是会御剑吗?”
裴听雪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呢?师姐?你要去哪里?”
她蓦地有些心虚,抬眼看了看四周, 小声道:“我要去黑市。”
“黑市?”
“对, 黑市。”祝惟月咳嗽了一声,“就是……我能去那里摆摊卖药, 给人看病,挣些灵石。”
“唔,那师姐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也想去看看。”裴听雪清清抬眸,桃花眼底清光一荡。
“嗯……好。”祝惟月立即同意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是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一种带坏好学生的感觉。不对,裴听雪算什么好学生,他可是大反派。
“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两件装备。”
“装备?”裴听雪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
很少见他露出这种表情,祝惟月狡黠的眨眨眼:“去了黑市可不能用真容。”
裴听雪轻笑:“好。”
少女飞快地转过身,裙角微扬,背影轻盈,跑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裴听雪,她头上的簪子是之前迷雾之森中那个女修送的簪子。
古怪的想法又在心中升起——想让师姐满身都是他赠的礼物,不想在师姐身有上别人送的物件。
“师弟,拿好了。”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裴听雪回神,祝惟月正向他跑来。
“师姐。”
“啊!”
“师姐,小心。”
脚边一块石头,她跑的太快未注意直直向前摔去。
祝惟月想用灵力稳住自己的身形,若是跌倒了也太丢脸了吧,是谁拿个衣服能把自己弄跌倒?
不要啊不要!她不想狼狈摔倒!
呼吸停滞。
原本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清凉的拥抱,腰部和肩膀被人轻轻搂住,这难道是裴听雪接住了她?!
她尴尬抬眸,对上了一双昳丽的桃花眼,眼中满是笑意。
“师姐,以后要小心。”
怀里是少女柔软温热的身躯,带着清新的药香与花香,裴听雪忍不住轻揉祝惟月的头发。
师姐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就是——
这只簪子有点碍眼。
祝惟月几乎紧紧贴在裴听雪胸膛前,甚至感受到了单薄布料下的肌肉。
之前给裴听雪治疗的时候她是见过的。
不对,她在想什么!打住!
少女立即从裴听雪怀中起身,脸庞染上了一层绯色。
“多谢师弟。”她不敢看裴听雪,澄亮的杏眼中滑过一丝羞涩。
“不谢。”
“这个给你。”她递过去袍子和面具,不想再提这件事,“我们路上再穿。”
“好。”少年唇角微扬。
在祝惟月没有注意的地方,他的笑意不见,恢复了平时如冰的神色。
将指尖贴于唇边,裴听雪舐过指腹。
师姐的味道,是甜的。
*
黑市中,人来人往,一点都不比云河那边人少。
区别就是这里的人皆穿着黑色的袍子,带着黑色的面具。
裴听雪走在祝惟月身边,寻常的黑袍子都被他穿出了几分气质。
“看什么?”
“看你居然能把普普通通的黑袍子穿的这么帅。”
面具下传来低笑声:“师姐喜欢就好。”
祝惟月看向前方:“我之前摆摊的地方,马上就到了。”
“嗯。”
经过几个摊子后,终于见到了原来的地方。
不过那里居然躺了一只小猫?
小猫闻到熟悉的气息,抬起了头,见到面前两个黑衣人。
“是月大师吗?”
“嗯。”祝惟月也看向面前的小猫,“啊,是你,上次的小狸花猫。”
“月大师,你居然认出了我。”
她双眼晶亮,立马跳至祝惟月肩头,祝惟月心里则乐开了花,刚过来就有毛茸茸。
她捏了捏小猫的耳朵:“好了,我要摆摊了。”
小猫立马化成了少女的模样:“大师,我来帮你。”
她特意往祝惟月身边靠了靠,流浪的生活让她很能判断形势。直觉告诉她大师身边的高个男修不好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
狸花猫怯怯开口:“月大师,这也是医师吗?”
“这是我的朋友,他来帮我。”祝惟月解释道。
“你的尾巴现在好了吗?”
话音刚落,狸花猫就扬起了自己细长的尾巴,挠了挠祝惟月的指尖。
“好多了,医师你看,我现在可以自由控制它了。”
祝惟月被挠的咯咯笑:“那就好。”
狸花猫正欲再挠一下,表现自己对月大师的感谢与亲近。
忽然却对上了高个男修的眼神,怎么回事?那眼神怎么想杀人?不对,那眼神怎么想杀猫?
危险越来越强,她不敢再挠了,尾巴失落地滑了下去。
月大师的朋友怎么这么吓人。
祝惟月正忙着摆摊,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动作。
“师姐,我也来帮你。”耳边传来裴听雪温润的声音。
“好,你帮我摆一下止血丹吧。”
“月大师,你好久没来了,之前有好些妖族找你接尾巴接翅膀,可是你都不在。”小猫小声道,她不想让那个男修听到。
祝惟月一愣:“我这么受欢迎吗?”
“大师医术高,又心地善良,自然受欢迎。”小猫道,“我已经通知姐妹们大师来了,马上就会有人来了。”
“你的姐妹?”
“嗯。”小猫咪颇为自豪,“我最近认识好些妖族和人类,他们知道你接好我的尾巴还要一只麻雀的翅膀,都想来找你试试呢。”
祝惟月微愣,一段时间不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火了。
不过想来应该是修真界医修较少的原因,要说的话,医修是几家中最吃天赋的一家,而且强大的记忆要求和纯粹的灵力令很多人望而却步。大多医修都集中在几个宗门中,散修很少能碰见,市场上一个好的医修确实可遇不可求。
彷佛是为了证实小猫说的话一样,几分钟后就来了一位女妖,同样带着黑色面具穿着黑色袍子,头上是毛茸茸的粉色耳朵,看起来很好rua。
她径直走到祝惟月摊前,微扬下巴道:“你就是他们说的月大师?”
“嗯。”祝惟月点头,“请问你是来看什么的?”
光看外表,这位女妖好像没什么需要治疗的,除非她的尾巴没露出来。
话音刚落,果见女妖露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不过尾巴上却有一条明显的血痕,伤口狰狞,血肉暴露,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以治吗?”
“当然可以。”祝惟月熟练的从手镯中拿出工具,她抬起眼眸,“你可以化为原型吗?这样方便些。”
下一秒,面前的女修便不见了,转而是一只毛色纯白的狼。
哇,原来是狼。
祝惟月的眼神滑过一丝兴奋,这辈子还没摸过狼呢。
当医修就是好啊,可以夹带私货随意摸这些毛茸茸。
她伸出手,将白狼捞至自己面前,熟练的给伤口撒药,顺带摸了几把,这毛真顺滑啊。
“张嘴。”
白狼听话的张开了嘴巴,祝惟月喂进了一粒止痛丹。
“一粒止疼丹一百灵石。”
白狼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随后,祝惟月拿起针线,开始缝尾巴。
少女神情专注,手指中银针穿梭。
裴听雪轻轻挪开视线,他不知道为什么胸腔涌出一股涩意,好似被针尖扎了一下。
古怪的想法再次出现——师姐为何不能只看他?
“唉,是月大师,月大师过来了!”
又是一个蝶妖行来。
小猫刚想说话,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
“请排队,不要打扰医师。”
面前的男修抬眼看向自己,态度礼貌,令人挑不出毛病,不过为什么他感到一丝危险。这里真的是看病的地方吗?
蝶妖顿住,可是这个女修明明在为一只狼缝尾巴啊。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狼姐姐好了就是你了。”小猫道,她不理解大师为什么把这个男的带过来。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些买丹药的修士。
没有打扰祝惟月,裴听雪和小猫按照摊上写的价格做好了这些买卖。
想到祝惟月每次都喂他吃止痛丹,而且送了很多水果辟谷丹,心中的涩意有所缓和。
“好啦。”祝惟月擦了擦手,最后再给伤口上撒上药粉,“回去之后坚持一周泡药浴,很快就能复原。”
白狼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果真被缝好了,而且过程一点都不疼。
她用尾巴轻轻蹭了蹭祝惟月的手:“多谢。”
祝惟月顺势戳了戳白狼的尾巴尖,没有受伤的地方好软、好蓬松。
她眉眼弯弯,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一切裴听雪都看在眼中,他无声挪开视线,内心的陌生情绪又开始变得强烈。
眼底满是晦暗,可是祝惟月看不到。
好想把师姐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师姐只能看着他,为他治疗。
第三十九章
狼妖走后便是蝶妖, 因蝴蝶太小,所以这个没有化为原型,只是变出了自己的翅膀。
在翅膀的右下处, 残破了一块角落, 颇为显眼。
她接过破碎部分, 熟练的撒上药粉, 开始缝制。
蝶妖吃了止痛丹,身体上虽未觉一点疼痛, 却觉得自己抬不起眼。这是一种威压,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压。
奇怪, 这里有什么大妖吗?黑市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威压?
小猫也觉得周围气压越来越低,不对啊,她在这一带流浪很久了,有什么大妖她都知道,但现在那几位都不在啊。
要说的话, 她抬眼轻扫四周,好像只有大师带过来的那个男修是新来的。
顶着威压,她偷偷看了裴听雪一眼, 果见男人眸色晦暗, 眼底满是沉郁。
不会吧, 大师带了个大妖过来?
而不是妖的祝惟月对于他们感受到的威压一无所知,依旧专注地为蝶妖缝翅膀。
将蝶妖治好后,祝惟月看向他的翅膀。巨大的蓝色翅膀上是绮丽的花纹,边缘是白色, 在日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令人想起了夏日的大海。
她由衷夸赞道:“很漂亮的翅膀。”
妖族性情多奔放,他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翅膀, 但无奈在威压下什么也做不到,只道了一句:“多谢。”
付完灵石后,他便立马离开了此地,无形的威压令他快喘不过气了。
“师姐,累了吗?”裴听雪忽为祝惟月递过去了一杯水。
祝惟月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一连两场手术,确实有些累了。
“谢谢师弟。”
不过裴听雪居然会随身带水杯?
没来得及多想,耳边又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请问这是医修月大师吗?”
祝惟月抬眼,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
见到这种肌肉猛男,她本能地感到恐惧,不过想想现在主导权在自己手中,而且裴听雪还在身边呢,不能害怕,敢打人就直接把他弄死。
“我是,怎么了?”她将水杯重新放入裴听雪手中。
“大师,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男子满脸委屈。
等等,这健壮的身材,这古铜色的肌肤,这骚包的穿搭,怎么这么眼熟呢?
“你是战天宗的修士?”身边的裴听雪忽然开口。
“是是是。”男子忙不迭的点头。
原来是战天宗的啊,祝惟月明白了,之前可能在迷雾之森见过。战天宗都是些体修武修,怎么说呢,就很像她上辈子班里的那些体育生。
“你怎么认出我的?”男子疑惑。
“只有你们不喜穿衣。”裴听雪冷静道。
“噗。”祝惟月忍不住笑了一下,面前的男子上身裸露,健硕的肌肉颇为显眼,感觉下一秒就能摆一个pose。
狸花猫也好奇抬眼,怎么人族也有不穿衣服的。
“所以,你们是怎么了?”
“我们兄弟几人,有断胳膊的、也有断腿的,还有骨折的。”
“兄弟几人?”难道还有好几个?
“大师您有所不知啊。”男子叹气道,“马上的仙门大比就要开始了,我们就准备出来历练一番,黑市这种地方几乎每个州都有,我们来到这后就灵石花光了,就准备来挣点灵石。”
“没想到啊,”男人眼中飘过一丝后悔,“这里的散修居然都好强,把我们打的都站不起来。”
祝惟月沉默,其实有些不是散修,天玄宗一些弟子缺钱了都会来这里打擂台赛挣钱,所以他们可能碰到修为高些的剑修了。众所周知,剑修永远都是最穷的,甚至连男女主之前都来打过。而战天宗所在的越州没有剑修刀修门派,战斗力自然不如这边。
“了解了,你的师兄弟们都在哪里?”
“多谢大师。大师请跟我来。”
*
男子带着几人走至擂台边,台上还有两人在比试,台下人挤得密不透风。
祝惟月轻拉住裴听雪的衣袖,担心这么多人他不适应。
感受到衣服上的力道,裴听雪低头,对上了祝惟月明亮的杏眼,令他内心一灼。
祝惟月在脑海中给他传音道:“师弟,这里人好多,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先回去,我们医修干的都是一些脏活累活。”
“没事,我陪着师姐,就当来这里看看。”
感受到祝惟月的关心,桃花眼中的冷意逐渐散去。
他轻轻握住祝惟月的手,道:“人多,怕走散。”
“好。”
祝惟月回握住他的手,即使是下午,日光照射,人潮汹涌,他的手也还是凉的。
因为人多,更是因为威压,小猫早已化成原型伏在祝惟月肩头。感到威压好似减轻了很多,她掀了掀眼皮,原本眯缝的双眼忽然就变大了,大师怎么和那个男的牵手了!瞳孔地震!
破案了,原来这个男的和大师是那种关系。
小猫一下子就清醒了。
感受到肩膀上的炸毛,祝惟月轻笑:“怎么了?”
“没事。”小猫应声道,不敢看那个男修,“就是打架的场面有些吓人。”
“哦,你是说那些比试吗?那你要不要先行离开?”
“不用,我等会帮忙,那个人有好几个师兄弟肯定很忙。”
祝惟月甚觉欣慰,她确实需要一位助手,一个人干这么多事真的很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肩头小猫一愣:“我没有名字,别的猫都直接喊我‘那只狸花猫’,”
祝惟月也是一愣*七*七*整*理,她没想到流浪猫确实可能会没有名字。
一时尴尬。
小猫道:“大师帮我取一个吧。”
祝惟月捏了捏裴听雪的手,她就是个取名废物啊,担心自己取的名字小猫如果不喜欢怎么办。
“师弟,你有什么好名字吗?”
裴听雪轻扫祝惟月肩头的小猫,灰扑扑的,感觉没有色彩。
他还没说话,就听另一道声音说:“我看叫‘小灰’不错。”
是刚刚那位战天宗的弟子在说话。
裴听雪:“……”
祝惟月:“……”
小猫:“……”
“或许叫‘咪咪’也可以。”
“灰灰?”
二人一猫依旧沉默。
最后,还是小猫自己开口:“我想叫‘月狸’。”
“月”是月大师的姓,“狸”则代表她是狸花猫。
“好听!”祝惟月评价。
小猫咧了咧嘴角。
“大师!我们到了!”魁梧男子道。
祝惟月脚步一顿,只见前方是一个篷子,篷子里躺着几个人,有断胳膊的,有断腿的,场面只能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乞丐窝。
这战天宗的弟子们怎么混成这样了……
“你们的灵石,打张欠条吧,仙门大比的时候记得还。”
“好嘞。”几人爽快地应道。
祝惟月在医治的时候,她让裴听雪离得远些,担心这些血腥味还有一些其他味道惹得他不舒服。
裴听雪确实感到不舒服了,刚刚人多时,一位战天宗的弟子碰到了他裸露的右手。
这只手是刚刚和师姐相牵的手,也是抚过师姐发丝的手。
原来他身上的味道是祝惟月身上的药香,现在却沾染了污秽。
很恶心。
他向来讨厌别人的触碰,只有师姐除外。
独自站至角落处,目光阴鹭,裴听雪凝望着自己的手背。
左手拿出一把不起眼的匕首,稍微用力,猩红的血液立马涌出。
这是自己血液的气味。
他嘴角轻勾,师姐的味道和他的味道相互交融,不容其他人玷污。
一块薄薄的皮肉被剜去,他的内心滋生出喜悦。
不知过了多久,祝惟月的治疗终于结束了。
一连好几个人,她现在真的很累。
“师弟,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裴听雪自角落处走至她的身边,和祝惟月一起收拾好工具。
“多谢大师!”
“多谢大师!仙门大比时我们一定会还钱的。”
祝惟月摆摆手:“到时候记得给钱就行了,最近要静养,不要再参加擂台赛了。”
“明白!”
“师弟,我们走吧。”
“嗯。”
和月狸告别后,两人直接就回玄天宗了,祝惟月累的没心情在黑市闲逛。
她锤了锤自己背,感叹道:“医修,天生就是干苦力的啊。”
转而又道:“不过赚的还挺多的。”
来一趟黑市,她又带回了满满当当的灵石。
见她嘴角弯弯的样子,裴听雪也忍不住笑了笑。
回到玄天宗后,两人都脱下了黑色袍子,换回了原来的宗服。
“师弟,你的袖口,怎么有血啊?”祝惟月愣然。
因是白色衣物,有一点血液便显得极为显眼,好似被污染。
她记得来之前还是好好的,黑市中发生了什么吗?
“可能是不小心在哪里被溅到的吧。”裴听雪垂眸。
她一直在给人和妖做手术,确实免不了一些血液溅开,这个解释看似有理有据,祝惟月却是不信。
她直接抓住裴听雪的手,将衣袖掀开。
狰狞的伤口暴露出。
裴听雪喉结一动,没想到师姐居然直接扒他衣服。
长睫微颤,这是关心他啊。
“怎么回事?”
“不知名的小妖抓的,怕师姐担心,就没说了。”他乖巧道。
第四十章
日落西山, 残阳如血,万缕霞光好似火红的凤凰,展翅欲飞。
粉白的棠花晶莹剔透, 微风拂来, 飘飘落落, 彷佛一场花雨。
无心欣赏这自然美景, 她将裴听雪带到了自己房间。
木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药香和馥郁的花香, 是属于师姐的味道。
房内很整洁,书架上全是各种医药典籍, 还有几本基础剑谱,桌上的花瓶中放了几多裴听雪不认识的花。
“你在这坐着,我来给你看看伤口。”祝惟月拖出桌子边的座椅。
“嗯。”
坐至裴听雪身边,她轻轻托住裴听雪的右手,仔细观察这破开的血肉。
几乎整块肉都被剜去, 血肉模糊,哪个小妖能将他伤成这样?
从裴听雪的角度看去,少女双眼微垂, 神情专注。他终于有了被关注的实感, 师姐这是在关心他。
“你自己做的?”
虽是疑问句, 却是肯定的语气。
说实在的,祝惟月有点生气,同时也有一些挫败感。明明好感度已经快达到80了,明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裴听雪不要伤害自己, 他为什么还一直都不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
仅她见到就已经有好几次了, 她没见到的只有更多。
少女琥珀般的瞳孔中,烛火跳跃, 裴听雪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眼睫微颤,挪开视线:“战天宗的弟子碰到了我的手。”
祝惟月一愣,她知道裴听雪一向讨厌别人触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仅仅是不小心碰到就要削去皮肤吗?
那她和裴听雪的呢?
彷佛知道祝惟月在想什么,他轻声道:“如果是师姐的话,没关系。”
内心忽地被灼了一下,她从挫败情绪中抽出身来。
先给裴听雪上药,等会再想其他的。
她拿起药膏,鼓起双颊,在涂之前习惯地为裴听雪吹了吹伤口。
大脑宕机须臾,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或许是裴听雪受伤太多次了吧。
温热的气息传来,裴听雪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痒。
随后是药膏的冰凉的触感,缓缓渗入血肉,沁开甘露一般的清爽凉意。
师姐的力道很轻,其实可以更重一些的,不过他没有说话。
涂好药膏后,祝惟月施了一道灵力于其上,伤口很快淡了许多,不再那般狰狞可怖。
缠好绷带后,她抬起双眸,看向裴听雪,认真道:“师弟,以后可以不要再做这种事情吗?”
“可是,”裴听雪垂下眼睫,目中满是幽深,他不想让师姐看到这样的自己。
“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快意。”
神色一晃,祝惟月也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说出来了,喃喃自语道:“疼怎么能带来快乐呢?”
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裴听雪道:“可能因为我身边只有疼痛吧?”
自出身起,陪伴在他身边的便只有疼痛,疼痛能够给他带来快感,让他冷静。
师姐一定觉得他不正常吧?师姐会讨厌他吗?
裴听雪自嘲笑笑。
房间内一时静默,无人说话。
窗外的月亮升起,夜色逐渐笼罩大地,银色的月光如轻纱般倾泻,地上好似覆了一层白霜。
在回忆碎片中,她见到了裴听雪的过往,没有爱他的父母,身边也没有同龄伙伴,只有无尽的虐待,他自小就没有体会过正常人的情感。
在这种情况下,她有什么理由来指责他?
“如果有其他方式能给你带来欢悦,你可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吗?”
轻灵的嗓音打破沉寂。
裴听雪抬眼:“什么方式?”
祝惟月有些难以启齿:“毛茸茸都喜欢被抚摸,不知道蛇喜不喜欢?”
她蓦地抬眼,与那潋滟的桃花眼对视,鼓起勇气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我们可以试一下。”
裴听雪微怔,随即是一声轻笑,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下一秒,少年挺拔的身姿不见,原来的凳子上出现了一条白蛇。
白蛇细细长长,通体玉白,绯红的瞳孔凝望着祝惟月。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白蛇的头顶。
想到之前在城主府中见到的裴听雪,果然不是梦啊。
温热的手感袭来,裴听雪只觉得痒,他慢慢缠上了祝惟月的胳膊。
“怎么样?还好吗?”
“嗯。”白蛇发出低低的声音。
得到允许后,少女抚摸的越发大胆,一只手抚摸头顶,另一只手顺着头顶逐渐往后抚摸。
蛇身很凉,怪不得裴听雪体温一直那样低。之前在城主府那次,她因为体力不支晕倒了,所以当时没有过多抚摸。
这次时间充足,对裴听雪本体的恐惧也早已不在,她仔细观察着白蛇,鳞片雪白,双眼绯红,好似红玉。见这小蛇越发可爱,还想继续往下摸,手指逐渐来到裴听雪的腰部。
可是,祝惟月不懂蛇的构造,她不知道这是裴听雪的腰。
电流般的酥麻蔓延至全身,裴听雪头皮发麻,力气好似被抽走。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觉浑身发热。
这是师姐带来的。
“嘶嘶。”
信子不受控制的舔了舔祝惟月的指尖。
祝惟月一僵,指尖上湿热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裴听雪刚刚是舔了她吗?
耳尖逐渐发烫。
就在她愣神之际,面前的白蛇忽然上半身变成了人。
上半身是精瘦的腰部,下半身则是漂亮的蛇尾,而她的手正停留在腰部和尾巴的交接处。
大脑停滞片刻。
意识到自己正摸着他的腰,祝惟月心跳加速,连忙收回手指。
却没想,忽然一双大手将自己扣住,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她的手又紧贴上那冰凉的鳞片。
内心忽地一颤。
抬眼瞥向裴听雪,少年乌发如墨,眼尾泛红,薄唇不点而朱,脸上好似蒙了一层水汽,如江南烟雨。
“师姐,这样可以吗?”
他是在说半人型吗?
祝惟月的脸越发滚烫,不敢看裴听雪双眼。
“当然可以,如果你喜欢的话。”
“嗯。”
手背上的大手松开,祝惟月松了一口气,指尖继续在蛇尾流动。
体温逐渐升高,内心也平生一股燥热,而身边的裴听雪无疑是个冰块,于是另一只手也抚摸上去,凉凉的,很舒服。
半蛇型与全蛇型不一样,尾巴大了很多,感受也被无限放大。
师姐手指抚摸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很痒。
他闭了闭眼,压下喘息的欲望。
手指继续往下,是一块凸起的地方,晶莹透亮,与周围的鳞片很不一样。
“这是什么?”祝惟月疑惑道,手指在凸起处停下。
“妖丹。”
“妖丹?”
“嗯,其中凝结着妖的灵力。”
“类似于人类的金丹吗?”祝惟月很快明白。
“嗯。师姐,想要吗?妖丹对修为很有益处,我的妖丹可以让师姐提升几个境界。”裴听雪轻笑。
修仙界确实有些修士不走正道,抢夺他人的金丹或是妖丹助自己修为,但祝惟月是这种人吗?
而且,视线落及裴听雪右手,那里刚刚才给他缠好纱布,居然又说这种话。
祝惟月立马竖起眉毛,佯装生气:“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啊?”
似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不满,她手指下滑,在妖丹处按了按。
蛇尾忽地颤了颤,随后是一声轻喘。
祝惟月的脸一下子全红了,她立即收回双手,不敢再抚摸。
……这个声音,真的是裴听雪发出来的吗?
抚摸毛茸茸的时候,若是被摸的舒服,小猫小狐狸经常会发出这种声音。但如果对象是裴听雪,一切都显得那么古怪。
尴尬。
静默。
再望裴听雪,他的状态不比她好多少,脸颊上是两朵红晕,好似涂了胭脂,嘴唇更是通红。
明明刚刚还是信子的样子,思及此处,指尖那湿热的触感再次浮现,祝惟月指尖抖了抖。
她好像不讨厌这样。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微哑的声音:“有些痒。”
想到之前触碰他的腰身,他也会轻轻颤抖,看来妖丹也是很敏感的部位啊。
手指还是没动。
“师姐,继续。”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
祝惟月收回思绪,双手继续在蛇尾上游动,不过跳过了妖丹附近。
但是,没想到,下一秒她又听见一句:“妖丹处,可以继续摸。”
这是在催促吗?
祝惟月的内心越发燥热,好似中了蛊,理智摇摇欲坠。
手指移动到妖丹处,轻轻抚摸。刚刚这里一片冰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现在忽然感觉妖丹处的温度升高了。
灵海好似被电流击中,密密麻麻的网铺天盖地。
他忍住颤抖的欲望,不知是快感还是痛苦。
想要师姐继续抚摸,想要将蛇尾缠至师姐身上,妄念越生越多。
又是一道轻喘。
祝惟月顿住,这下她是真的不敢摸了。
沉默蔓延,她忽然感觉腰间多了一丝冰凉。
因刚刚为裴听雪涂药,所以两人的椅子非常近,昳丽的面庞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清裴听雪的睫毛。
鳞片坚硬,蛇尾末端忽地缠上她的腰,在腰上轻轻扫过,带来直入骨髓的痒。
祝惟月大脑轰然炸开。
“师姐,可以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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