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清冷的弦月悬于天际, 淡淡的光影透过树林阴翳投射下浅浅的光斑。
森林深处传来不知名的幽咽，如泣如诉，令人后背发寒。
石中天提着一盏莲灯，行走在弯弯的小路上, 两侧高大的树影, 像是沉默的巨人。
“小心, 这里有一块石头。”石中天出声提醒道。
“别害怕，这里也就是晚上看着恐怖些，白日里过来，只会觉得灵气充足, 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
石中天时不时回头说着，向身后的人介绍这里的一草一木, 很多时候他都不曾看过，就知道要小心脚下。
沈云梦静静地跟着他，从出发到现在不曾说过一句话。
但在心底, 她对这位族长，真的产生了一丝好奇。
最开始, 她并不打算见那位名义上的母亲。
现在也只是碍于温爷爷面子, 想着见一见, 然后给他老人家回个讯息, 免得挂念。
按照道理, 应当白日里过来。
奈何这位族长是个大忙人, 白日里难得挤出点时间。
所以最后, 他们选择晚上过来。
也正是这晚上过来, 她才知道, 这位大忙人，对这片森林到底有多熟悉。
不, 应该说，是对脚下的路有多熟悉！
数十年的光阴，几千个日日夜夜，也不知他提灯，在这条路上走了多少个来回，才有了今日的熟练？
沈云梦垂下眼眸，她知道，这一幕或许是这位族长特意让她看的。
但想要让她看到的前提，是此前的无数次来来回回。
没有那么多次的摸黑来访，也不会有今日，在不动用任何灵力、神识的情况下，安全完整的走完这条路。
可是把这些展现在她面前有什么用呢，她不是温丽娘，不会为此动容。
她也不想成为温丽娘的女儿，所以不会插手她的生活。
若是这位族长，希望她在其中做点什么，只怕是要失望了。
沈云梦淡淡的想着。
小道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约莫小半个时辰，前面带路的石中天终于停下脚步。
沈云梦走上前去，与石中天并列而立。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大湖，弦月倒映在湖面上，清风荡漾，波光粼粼。
沈云梦看了一眼四周，还未说话，就见石中天给自己施加了一个灵气罩。
他说：“你母亲就在月湖下。”
说着，他向前走去，身体没入水中。
沈云梦深深地看着石中天的背影，然后也给自己加了一个灵气罩，随着石中天步入水中。
月湖的水极其清澈，像是清透的蓝色，越是往下，颜色越深。
许是因为湖中的水太过清澈，里面的游鱼并未有多少，甚至连一头妖兽的气息都没感受到。
石中天还在继续往下，到达湖底后，他才停了下来。
回头看着沈云梦，示意她快点下来，然后双手结阵，面前的水域里，微微漾出波纹。
沈云梦心中一惊，这是阵法的痕迹。
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她知道这样做很冒险，但面对石中天，她突然想赌一下。
虽然是赌，但她的身体并没有放松，而是完全进入戒备状态。
进入阵法后，沈云梦的第一反应就是冷。
哪怕已经进入元婴期，依旧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给自己施了一道隔绝法诀后，她才有心情打量面前的一切。
这是一个用冰雪建造的水下宫殿，雕梁画栋、琼枝玉叶，所有的所有都被建造者打磨的栩栩如生。
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
“这是用极地雪妖王的内丹，建造的水下世界。”石中天看着面前的冰宫，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
“丽娘的身体，必须用寒冰保护，雪妖王的内丹灵力温和，用来温养她的身躯勉强够用。”
听到这话，沈云梦有些侧目。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雪妖的内丹因为其灵力温和，用途多样，已经被捕猎的近乎绝种。
目前一颗普通的雪妖内丹，就可以拍出几万到几百万不等的中品灵石。
而这极地雪妖王的内丹，那更是可遇不可求，一经面世，就会被各大势力抢夺，一般人就连消息都得不到。
更不用说这里是域外，想得到雪妖王的内丹，只怕更加不易。
这得是什么家庭，才能说出雪妖王内丹，勉强够用这句话。
难不成他并不是出自域外蛮族，而是来自哪个大家子弟？
石中天修为比沈云梦高，自然能察觉到身后小姑娘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
心知她可能是因为刚刚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
但这的确是他最真实的想法，雪妖王的内丹虽好，但和那些顶尖灵宝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若非他实力不够，且心有牵挂，他早就去抢夺那些效用更好的灵宝去了。
罢了，云梦还是个小孩子。
他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修为与实力，整日里想着如何打败那些竞争者，成为石部族长。
少年意气风发，只觉得整个荒域都在他的刀下。
那时若有人跟他说，日后会为了一个女子，几度濒死，他说不定会将那人斩于刀下。
可情爱一事，就是如此霸道，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从此念念不忘，牵肠挂肚。
想起记忆中那个看似温婉，实则烈如火的女子，石中天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那笑意，从眼角到眉梢，是自然而然的，发自内心的欢喜。
看着这发自内心的笑脸，沈云梦摸了摸手臂的鸡皮疙瘩，默默的后退几步。
他们二人继续向前，穿过层层台阶，最终停在一扇篆刻着阵法的大门前。
石中天拿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与阵法接触后，厚重的冰雕大门轰然开启，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透过白色的寒雾，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空旷的大殿，以及摆在大殿中央的一座冰棺。
看见冰棺的那一刻，沈云梦瞳孔微缩。
怪不得有隔绝法诀，还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万年冰晶，致寒灵宝，果然名不虚传。
相传，万年冰晶生长在极地雪原的最深处，数量稀少，且周围有无数大妖守护。
每一块万年冰晶的现世，都意味着有无数条命葬送在极地雪原。
也不知这位石族长用了什么办法，才弄来这么大一块万年冰晶。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温丽娘的伤势很重。
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勾起，沈云梦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止，很快又恢复自然。
越靠近冰棺，越能感受到那股寒意，手臂上不知何时生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一旁的石中天甚至连她都不如，在强大的重力作用下，每次只能迈出一小步。
沈云梦侧过脑袋看着石中天，好奇问道：“石叔叔设立阵法时，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自己？”
没错，他们现在走的如此艰难，就是因为这个大殿之下，有一个庞大的阵法。
不管是谁，只要推开门，就已经进入阵法中，修为越高，承受的重力越多。
就如同他们现在这样，每一步，都在负重前行。
“哈哈哈。”石中天笑了笑，“小伢崽，你知道怎样才能最好保护一个人吗？”
“不给自己留后路，那才是最好的保护。”石中天顿了顿，“你想想，就连设阵者本人都过不去，其他人不久更没有空子钻。”
“荒域浩渺，强者如林，丽娘身受重伤，我得为她多打算些。”
“好了，专心。”石中天忽然喝道，“阵法要变了，记住不要抵抗。”
话音刚落，沈云梦只觉得脚下一空，眨眼间便出现在一片雪原中。
十步开外，是无数头猩红着眼眸，体格庞大壮硕的雪原妖兽。
从气息上来说，这些妖兽中最弱的是金丹期，最强的是太极期。
沈云梦心中骇然，若不是脑中记忆清楚，她真的会以为自己又被送回域内，进入了数千万里外的极地雪原。
她虽有心想要多思考，但那些雪原妖兽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眨眼间，那些妖兽就向她袭来，每一个都带着万钧之势。
沈云梦刚想回击，脑海中就浮现了石中天那句，不要抵抗。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相信石中天。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雪妖的手掌已经来到面前。
此时沈云梦已经浑身绷紧，双眸锐利地盯着雪妖的动作。
下一秒，雪妖庞大的身躯，直接从她的身体穿过。
毫发无伤，甚至连一丝不适都没有。
沈云梦眨了眨眼，只觉得地动天旋，一个恍神，再次出现在大殿中。
不过这一次，她已经不在阵法中，而是来到了阵法中央，整个大殿最安全的位置。
她到的时候，石中天已经在冰棺旁，看上去气定神闲，显然比她早出来。
“不错，还算听话。”石中天点点头，显然对沈云梦的表现很满意。
沈云梦没有回答，她知道刚刚的那一切是幻像，但如果她做出反抗的举动，那幻像将不再是幻像。
化虚为实，群兽围攻。
想到这，沈云梦不由得佩服起石中天的巧思。
如果不是有熟人带领，任何一个闯入这里的人，在面对境界比自己高的妖兽时，都会出手。
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幻像，他们只知道这些妖兽根本杀不死。
杀一个，又出现一个，如此循环往复，直至闯入者身死。
啧，好歹毒的算计。
果然人不可貌相，沈云梦看了眼石中天憨厚的面容。
谁知道那些看似老实的面容下，包藏着怎样一颗心？
就在这打量的一会功夫，石中天已经解开冰棺上的封印，棺盖打开，露出一张栩栩如生的美人面。
冰棺中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衣，红唇热烈，美眸紧闭。
她看上去只是睡着了，雪白的脸颊上还带着一层薄粉，胸膛微微起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
“丽娘，我来看你了。”石中天目露温情，整个人都柔和下来，“距离我上一次看你已经过去三年二十天，希望你不要怪我。”
“……”
石中天对着冰棺中的女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关于他自己的，也有关于部落的，还有域外的一些大事……
沈云梦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静静的盯着冰棺中的女子。
向来平静的胸腔中，心脏在疯狂鼓动。
那来自血缘的奇妙感应，令她没有哪一刻如此清醒，清醒的知道，这个人是她的母亲。
一个虚假空洞的称呼，一个寄托了一世夙愿，一个被她期待过、恨过、最后放弃过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虽然早已有准备，但她心里还是生出分荒诞、不真切的感觉。
沈云梦一时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冷静自持，冷眼旁观；另一半心绪激荡，痛苦难堪。
最终，冷静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如果是前世的她，定会为母亲担忧心疼、自责内疚，埋怨自己为何这般无用？
同时也暗暗期待，期待母亲醒过来，她想成为一个拥有母亲和父亲的孩子。
就像沈云月一样，不管她如何痛恨她，但有一样，是她无比羡慕，且求而不得的。
那便是来自父母的疼爱。
就像曾经的记忆中，他们一家三口在花园中玩耍，沈云月在闹，那两个人坐着笑。
而她只能远远地看着，羡慕地看着。
然后在无数个午夜梦回，躲在被窝里默默哭泣。
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过去的。
曾经的求而不得，可望不可及，早已经随着前世的她，一起消散在十方灭神阵中。
没有期待，便不会失望；没有失望，便不会心疼。
这是那位好伯父教她的道理，她用一生践行，一生铭记。
怀疑
石中天虽然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落在温丽娘身上, 但他也分出许些心神，关注着一旁的沈云梦。
也是正是这份关注，令他脸色微变，一颗火热的心像是被浸到冷水中, 瞬间凉了一大截。
只见空旷的大殿中, 白衣少女垂眉而立, 眸色疏离，神情淡然。
寒雾升起，少女的面容被一层薄物白雾笼罩，寒冷的雾气加上那淡漠的脸庞。
此刻的少女就像是一尊冰雪雕砌的玉像, 游离于尘世之外，不惹半分因果。
仿佛这世间,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她的心神。
哪怕面对的，是几十年不曾见过的母亲；哪怕这位母亲现在还躺在冰棺中……
真的会有孩子不眷恋亲人，不喜欢母亲吗？
如果几十年前有人这样问石中天, 毫无意外会被他揍一顿。
笑话，怎么可能有人不想要家人, 不喜爱父母。
但在见到沈云梦后, 石中天开始反思, 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这些年他见过不少域内之人, 那些人自诩大宗子弟, 一个个的目无下尘。
与他们这些域外人说话时, 都带着几分高高在上, 仿佛能和他们说话, 是一种恩赐。
云梦虽然不见那份骄矜, 但也是大宗出来的，如果也有这样的恶习, 那他今日这个决定就是错误的。
石中天眼眸微闪，短短的瞬间，他已经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沈云梦敏锐地察觉到石中天气息的变化，空气中逐渐弥漫着一股紧绷之意，但她并不在意。
沈云梦抬起眼眸，直接挑明，“石族长在担心什么？伤害母亲吗？”
“放心，我与人有承若，虽然不喜，但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沈云梦说的直白，显然她并不在意石中天的想法。
她愿意来这见一见所谓的母亲，一是为了解当年的事。
临行前，温爷爷带着温丽娘的魂灯来找她。
那盏魂灯光的灯芯，只有豆子大小的一半，光芒也十分微弱。
当然，这并不重要，这盏魂灯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哪怕这盏魂灯的主人是温丽娘。
她在意的，是魂灯晦暗的时间。
根据温爷爷的说法，这盏魂灯黯淡的时间，大概是她重新回到这具身体，被挖剑骨的那月。
这个时间很巧，她被挖剑骨，亲生母亲重伤至魂灯黯淡。
要说这里面没什么，她怎么都不相信。
第二，则是为了完成温爷爷的嘱咐。
找到温丽娘，告诉她：游子当归，域内还有人在等她。
她本以为这件事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完成，毕竟域外这么大，温丽娘又是一个伤患，想找到她，只会难上加难。
谁知道会这么巧，她才刚到域外，就遇见了正主。
这般顺利，真的很难叫人不能不怀疑啊。
沈云梦收敛心神，两双并不相似的眼眸在这片空间相撞，一个满是淡漠，一个内含警惕。
令人窒息的威压在空中蔓延，但处在威压中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淡定。
两人维持着同样表情，直到威压散去，石中天认命般地收回目光。
“说吧，你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她的伤，以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云梦注视着石中天，不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当年之事，其中内情域内无一人知晓，就算有，也只有剑宗和沈家家主。
但想从他们的嘴里知道那些事，几乎不可能。
要不然，前世她也不会一直被瞒在鼓里，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既然域内打探不到消息，那只能从域外下手，面前的石中天就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此外，她答应了温爷爷，会告诉他温丽娘的信息，这些信息里当然会包括她受伤的缘由。
石中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
那些事不是什么隐秘，只要有心都可以查到。
若是这些消息，可以缓解云梦对丽娘的偏见，他也算为这对母女的关系出了一份力。
丽娘醒来后，定然十分高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丽娘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
明月西斜，天色渐白。
沈云梦回到暂居的院落里，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缓缓坐下。
屋内的气压逐渐变低，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
“怎么了，心情不好？”一道低哑的男音在房间响起。
只见沈云梦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黑色长袍，半截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指，从衣袖中垂下。
手指的主人抬起手臂，宽大的手掌轻轻搭在沈云梦肩上，语气中带着一丝熟稔。
沈云梦眸色一冷，一道灵气从指尖飞出，同时逐日出手，雪亮的剑尖，直指着那人的颈脖。
“你是谁，怎么出现的？”
身后那人不躲不避，只身形后退，甚至双手举起以示自己的无害。
“是我呀。”那人叹了口气，“我是戮。”
戮？
沈云梦眼眸微闪，神识扫过床铺。
从石中天那里带回戮后，她并不确定现在的它是否安全，所以没有把戮放进空间，而是放在床铺中。
但是现在，床铺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就知道你认不出我。”面前的男子尾音上挑，眉飞色舞，“现在的我可不是从前的我，我已经长大了。”
男子一字一句，说的极慢，脸庞上是遮掩不了的嘚瑟。
这样的小表情，沈云梦十分熟悉，她曾在还是幼童模样的戮的脸上见过，两者大概有九成相像。
沈云梦又想起，自己在离开前留下过一个阵盘，回来时，并未发现阵盘被破坏过。
想到这，她已经有几分相信，眼前的男人是戮。
因为那阵盘是师父准备的，除非是和师父一样的存在，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完好无损地闯进来。
虽然有几分相信，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打算试探几句，“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里？”
“你我当时又是什么情况？”
沈云梦刚说完，就发现面前的男子脸色微僵，得意的表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人不高兴地嘟囔道：“第一次见面，在绝灵之地的禁地，那时我被困阵中，你在阵外。”
沈云梦点点头，收回剑，“不错，看来你是真的。”
“记得我们从禁地出来后，一个个的灰头土脸，还要多谢你的鳞片，不然我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男人眉头微蹙，狐疑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着，“你说什么？不是你卖了首饰换的钱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小爷我才不会把鳞片卖出去，我的鳞片可是很珍贵的！”
戮这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令沈云梦心中一噎，之前想好的种种腹稿，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沈云梦坐回位置上，揉了揉眉心，略带疲惫道：“说说吧，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大了这么多？”
戮跟着沈云梦坐下，有模有样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给身旁的人续了一杯，“我也不太清楚，可以确定的是，这次成长和我泡的那药有关。”
“那药似乎有易筋伐髓的作用，对我们这些妖兽的好处挺大的。”戮一边喝水一边道，“哦，那药中似乎还有几味珍稀灵植，对我的身体极有好处。”
在泡药浴的时候，他已经有了意识，只不过清醒的时间短，每次不过几息的时间。
再加上感受到那地方比较安全，对自己的伤势很有好处，所以就留在那儿，想着等伤势恢复后再离开。
沈云梦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刚醒就好好休息，若是无事便巩固一下自己的修为”
“这域外，可没有看起来那样平静。你我日后，还不知要遇见多少牛鬼蛇神，没有实力可不行。”
戮点点头，他对这句话可是深有体会，刚进来就被人追杀，那些人还一口一个“孽龙”。
此仇不报，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这些我都知道，你先说说，刚刚怎么了，一回来就一副低气压的模样，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戮关切道。
他和沈云梦相处多年，知道她的脾气。
她不是一个爱生气的人，一般来说，有什么仇怨当场就会报掉，所以很少有事能牵动她的情绪。
但凡出现这种情况，大多都是和她有关系，不是人，就是物。
这域外……
戮缓缓低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不会这么巧吧！”
沈云梦面色沉重地点头，苦笑一声，“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已经知道温丽娘的下落，而且刚刚见完面。”
戮惊讶道：“这么巧！”
虽然刚刚就有所猜测，但真的知道这个结果后，他反而更加怀疑起来。
“可有确认过，那真的是温丽娘，有没有可能是造假？”
一进来就遇到追杀，然后遇到灵气风暴，被救后，一个很难得知的消息就这样送上门。
这些情况单个拎起来都还好，可合在一起，怎么看都令人怀疑。
“确认过了。”沈云梦吐出一口浊气，“而且我还知道当年发生的一些事，虽然不敢保证全部正确，但有五成的可信度。”
沈云梦把今晚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将石中天告诉她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测结合到一起，告诉了戮。
“我不敢保证事实全如我的推测那般，但至少有七成把握。”沈云梦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这把握少说了一成。
“这沈家，果然是烂到根子上了，从老的到小的，没一个好东西。”听完后，戮气愤道，“还好梦梦跑的早，要不然谁知道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对于人类，尤其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类，哪怕是那些人的后代，他都会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们。
他曾经听说过一句人族的古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其实这句话用在人族本身，也非常合适。
杀人夺宝，谋人天赋，断人道统……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行为。
可没有妖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这么做。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面对同类时，会为自己披上一层伪善的外衣；会对自己的行动，不断美化，让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正义的、正确的。
其实这天下，哪有那么多正不正义，不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啧，这便是人族，口是心非中的翘楚。
当然了，人族也不全是这样，也有一些可爱的人，戮盯着沈云梦。
而沈云梦并未注意到戮的神情，她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前世她什么都不知道，懵懂中被人算计，就算后来想要报复，也因为种种原因，失败而归。
如今她坦坦荡荡的活在日光下，身有修为，手握着逐日，又有宗门为依靠。
现在的她完全有能力为自己讨个公道，而这域外，明显是个破局之处。
玄天剑宗还有沈家，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预言之子
心中打定主意, 沈云梦便盘算着离开。
第二日她便收拾好所有东西，换上书院弟子服，以书院弟子的身份，向石中天请辞。
彼时, 晨曦破晓, 一缕天光洒落在院子中。
石中天逆着光, 注视着院子中的少女，高梳的马尾，利落的衣衫，身后背着随时能出鞘的长剑。
年轻的眉眼里, 充满着朝气。
这一刻，时光倒流、空间褪色。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也有一个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宗门有令, 我要回去了，下次见面的时候, 我们再打一场吧！”
少女言笑晏晏, 剔透的眼眸里, 盛满了春光。
两张相似的脸庞逐渐重合, 石中天呆愣了一下, 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 “丽——”
而后, 他很快清醒, 脸上残留一抹怅然, “怎么这么突然？前段时间你在养伤，我还打算你好了, 就带你在石部转转。”
“你母亲……”话说到一半，石中天忽然反应过来，止住了话头，“走得这么着急，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梦梦。”
“你能不能晚些时间走，在你还未出生时，丽娘就很期待你的到来。”石中天神色认真，言语中含着一丝恳求，“如果她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这样说不定能唤醒她的一丝意识。”
沈云梦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注视石中天。
两人目光对视，石中天看着沈云梦的并不放松的站姿，不由得苦笑一身声。
不愧是丽娘的女儿，这骨子里的绝情与果断真是一模一样。
这般防备的姿态，是怕他强行把她扣下吗？
石中天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一方面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另一方面则是希望面前的小姑娘不要那么警惕。
他当然知道以自己的修为，可以强行把人留下来，
但没必要。
一来容易生怨；二来她是丽娘女儿，和丽娘有着相似的神韵，他无法对这张脸硬下心肠。
“你留下，作为交换，荒神祭我可以给你个名额。”石中天正了正神色，褪去往日的温和宽厚，以一种交易的姿态道。
“我想你之所以选择现在回去，应当是为了荒神祭的名额吗，现在我将这个名额送到你手里，免去种种麻烦、争夺。”石中天顿了顿，“如何，这应当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沈云梦心下一动，她着急离开，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
师父给的玉简里，特意把这荒神祭单独列了一页，特别标注，如遇荒神祭，勿要错过。
参加荒神祭的办法，玉简上也所有提点。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回到虚空之城，和其他人一起竞争一百个名额。
要是财大气粗，可以去拍卖阁，与众人抢夺四个名额。
或者是加入几个强大的势力，一般这些大势力里，也会有名额。
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一种方式，得到荒部的邀请。
一个部族的邀请，意味着一个部族的承认，在荒部和域内关系并不亲密，甚至还有一定的提防的今日，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更别提人家部族内部，也有不少青年才俊在等着这次机会。
自家人可能都不够用，又怎么可能把名额给一个外人。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沈云梦才没打算从石部这里下手。
反正以她和戮两个人的实力，在一百个名额里抢一个名额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又何必为难人，到时候还要欠个人情。
“交易的条件还有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沈云梦半开玩笑道，“这样贵重的一个名额，只让我留在这里，似乎有些亏。”
“当然不止。”石中天笑了笑，“如果你被荒神选中，我需要你在大荒秘境里找几味药材。”
说着，他的神情流露出几分落寞，“丽娘想要完全恢复，还差几位药引。那些药材珍稀，守护妖兽必定实力强悍，我不能为一己之私，让我石部儿郎遇险，所以这个重任只能交给你。”
“我明白了。”沈云梦点点头，“我会为您找到这几味药材。”
立下天道誓约后，沈云梦行了一个晚辈礼，“如此，我便再叨扰几天。”
“好说，好说。”石中天哈哈一笑，刚刚那点微妙的气氛一扫而空。
入夜，烛火莹莹。
戮坐在沈云梦身侧，手里拿着一个灵果，疑问道：“你怎么留下了，不是说好了离开这吗？”
沈云梦把今日的事告诉了戮，然后安抚道：“这几日你还在空间待着，先别出来。”
自从戮养好伤，并再次进化后，沈云梦便不打算让他现在显于人前。
毕竟一头妖兽和一头会化作人形的妖兽，价值不在一个等级。
特别是他们现在人生地不熟，若是不小心招了谁的眼，惹来一些事就不好了。
虽然她并不害怕，但是耳边一直有苍蝇嗡嗡叫，那也会给人带来一定困扰的。
另外，这样也能迷惑那些处在暗中的敌人。
低调，在任何时候都不错。
“我还是感觉不对。”戮咬了一口灵果，“按你说的，荒神祭应当是个很重要的机缘，既然如此，那石族长为何要把机缘给你，而不是留给自己部族之人。”
“没想到化形不止让你长大了，居然还长出了脑子。”沈云梦故作惊讶，“真是了不得啊。”
“沈云梦，我在和你说正事呢。”戮瞪眼道。
“好好好，不逗你了。”沈云梦正了正神色，“不管他有什么算计，只有我们有实力，自然会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这名额怎么给，会不会惹来部族的非议，这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了。”
沈云梦才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反正天道誓约已经立下，名额已经给她了，吐是不可能吐出来。
这荒神祭，她参加定了。
距离此地不远的石中天的住所，在此刻迎来了一位特殊的人。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额上束着褐色的藤条，身上包裹着兽皮，干瘦的臂膀上布满青色的纹路。
石中天打开门，看见这位老者，并没多意外，他身体微微侧移，低头喊了声，“大巫！”
“嗯”。被唤做大巫的老者应了一声，然后走进石中天的家中。
两人一齐落座，大巫率先开口，“听说你将荒神祭的名额给了那个孩子。”
“是的，大巫。”石中天给巫倒了杯热饮，“那是我替石部选中的孩子。”
大巫定定地看着石中天，“能告诉我，你选她的理由吗？”
“我想你应该明白，那并不是石部的孩子，而且孩子的母亲和你关系匪浅，你要如何向石部众人表明你此举并无私心呢？”
“小天，你是石部的族长，身上肩负着石部的未来，你应该明白，部落不允许有私，而且这个私还是对着外人。”
石中天点点头，“我知道，大巫。请您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站在部族的角度，只是刚好这个孩子，和我关系匪浅罢了。”
“哦，这么说你很看好她。”
“黑色的迷雾蔓延，大荒之地摇摇欲坠，有少年持神剑破万里长空，荡涤四方妖邪。”石中天缓缓开口，“这是荒神留下的遗言，而我确信，预言中的少年已经出现。”
大巫放下手中的杯子，浑浊的目光略显锐利，“你是想说，那个孩子就是传说中预言之子？”
“预言之子！”石中天摇摇头，“这个身份太过沉重，其中暗含的东西太多，我不敢也不能将整个部族的命运押上去。”
“只是一个机会而已，若是猜对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猜错了，也不过是个损失了个名额。”
“不管怎么样，我们石部，都稳坐钓鱼台。”
“好吧。”大巫叹了口气，“我会给族人一个合适的理由，但预言之子这个身份，只有你知我知。”
石中天笑了笑，“能得到您的帮助，我相信这件事，一定会更加有利于我们。”
“你明白就好，只希望这件事的确如你所想。”大巫缓缓站起来，“不光是我们，整个大荒都等了太久了，此事必须慎重再慎重。”
石中天陪在大巫身边，“您说的对，这件事我会安排下去。”
走到门口，大巫停下来，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轻轻拍着他的肩，“我知道，你是被荒神选中的孩子，你的决定受到荒神的指引，希望这次也是。”
“您放心，荒神会庇佑我们的。”
有了大巫的配合，沈云梦参加荒神祭一事，就这样确定下来，并没有人表现出明显的排斥。
沈云梦也有些奇怪，按照道理，她抢了他们的名额，怎么样都会有人看她不顺眼才对。
将这个问题问出来时，沈云梦得到一个奇怪的眼神。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你是荒神选中的孩子，我们大家都是荒神选中的孩子。”
荒神选中了你我，那么你我都一样。
出发
沈云梦愣了一下, 她并没有想到，原因竟然这样简单。
同时也意识到，荒神这个名号，在这片土地上到底意味着什么。
绝对的统治, 绝对的信仰。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希望参加荒神祭, 得到荒神的传承, 这个传承背后的利益真的很动人啊。
沈云梦颇有些感慨。
彼时，她已经坐上石部的渡舟，同石部的青年俊才一起赶往这百年一次的荒神祭典。
回到房间，沈云梦拿出师父给的玉简, 同时和自己在石部了解到的信息相对照。
在整个大荒的发展史中，有一个人的名字贯穿了整个历史, 几乎在所有可记载的文献中，都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哪怕她的肉身早已泯灭在历史中。
那个人, 便是荒神。
荒神的具体姓名，来历已不可考, 只知道祇乃蛮族第一个开智之人, 她带领蛮族走出愚昧, 引领他们从茹毛饮血到刀耕火种。
在灵气诞生之初, 也是祇第一个察觉到, 几乎所有蛮族从小修炼的大荒本经由祇开创。
可以说, 是荒神领着蛮族众人走上一条修真之路。
许是天妒英才, 这样一位惊艳才绝的人物, 为了在天灾中保存蛮族最后一丝火种, 以身献祭，为大荒求得一线生机。
后来灾祸逐渐平息, 余下的众人开始在这片土地上艰难求生。
人活着便需要一个精神寄托，尤其是大灾之后。
那时的人们为了祭奠那些在灾祸中为蛮族死去的人，他们设下一座碑林，里面满是衣冠冢。
而为蛮族付出最多的荒神，也在其中。
荒神这个名字，以及荒神祭典，都是从那时开始流传。
据说最开始的荒神祭典，是每年举行一次。
后来随着蛮族的扩大，以及大荒秘境的现世，这样的祭典便以百年为期。
每百年，所有蛮族部落的青年才俊、不世天骄，都会随着自家长辈一起，赶往蛮族禁地——埋骨乡，参与这百年一次的盛典。
在岁月与时间的洗礼下，这场祭典早已不再是单纯的祭典，而是大荒秘境的角逐。
更准确的说，这是一场继任者之战。
据说在大荒秘境深处，有一座高大耸立的神殿，每一个有缘进去的人，都会在神殿中得到一份珍贵的机缘。
但所有人都知道，最珍贵的机缘，依旧藏在神殿深处。
那是真正的荒神遗泽，得到它，就是荒神认可的继任者。
不光可以完全掌控这座秘境，还能得到荒域蛮族的认可。
种种条件，层层叠加，也难怪这大荒秘境让人趋之若鹜，让不被他们这些外来者放在眼中的荒域蛮族，真真正正的被人看在眼中。
这位荒神，倒真是个妙人啊！
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继任者三字上，沈云梦按耐住内心的汹涌澎湃。
哪怕是身家颇丰的她，也忍不住对这次的旅途生出几分期待。
……
沈云梦他们出发的时候，整个域外也都行动起来了。
每日都有飞舟或渡舟从自己的属城离开，不远万里向埋骨地赶去。
这部分人的离去，意味着一场盛会即将开始。
这是一场注定会载入史册的盛会，天骄齐聚、大能倍出。
无数日后赫赫有名的人物，在这里正式显于人前，开启属于他们的强者起之路。
同时，血与泪、战火与硝烟的未来，也在此刻悄悄拉开帷幕。
当然，未来的事，对于这些天之骄子来说，还有些遥远。
现在的他们一个个兴致勃勃、摩拳擦掌，想要在这次祭典中大干一场。
渡舟的速度很快，但架不住有心人众多，沈云梦和石部一行人赶到时，埋骨地已经聚集了不少势力。
大大小小的势力早已划分好自己的位置，看上去杂乱无章，实则阵营分明。
属于域外的势力，大多和蛮族一样不拘小节，外部装饰处处显露着属于蛮族的粗犷。
而域内这边则精致很多，在细节之处更是有着无数巧思，一看就知道是大宗或是大家子弟。
最关键的是，这两边似乎谁也看不上谁，那弥漫在空气里，隐隐的针锋相对，让人想忽视都难。
看来域内与域外的矛盾很深啊。
沈云梦眨了眨眼，同时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察觉到沈云梦的小动作，石中天神色不变，传音道：“不用担心，你是被石部认可的人，不会有人为难你。”
“我知道，石叔叔。”沈云梦同样传音道，“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在这域外也有不少敌人呢！”
听她这样说，石中天便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沈云梦身受重伤的模样。
“嗯，你心中有数就好。”
在这说话传音间，石中天已经带着这些孩子们来到蛮族的地盘。
还未进去，便瞧着一群人从里面出来，为首的是两个壮硕的汉子，一个腰间挂了一圈石头吊坠，另一个眉心画着白色的雨滴。
两人身后跟着几个几个少年，也大多如此装扮，
“哟，这不是石老弟嘛，你终于舍得从你那老窝出来啦！”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会在那海岛上窝一辈子。”
那两个汉子看见石中天，微微愣神后，接着纷纷围上前，言语中带着几分熟稔。
石中天见着他们，哈哈一笑，与那二人抱作一团，“岩兄、雨兄，当年虚空城一别已有五载，你们二人风姿更甚当年啊！”
几个交谈了几句，这才把目光转向各自身后的孩子。
腰间挂着石坠的岩磊看向石中天身后夸赞道：“这些是你石部今年的孩子？不错，看上去格外精神，有你当年的风采。”
“老岩，你可别夸他们了，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伢崽，这次带他们出来，就是见见世面。”
“倒是你们身后的小子，个个魁梧不凡，看来今年的魁首就出自你们两家了。”
听了这话岩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雨泽却是连连摆手，“不好说、不好说。”
“你们刚来不知道，火族今年带了个外族小子，小小年纪便是金刚后期。”
“我看火族那些小伢崽对那外族人极为信服，加之火族团结，再有那外族小子相助，我们这些人想要夺冠，难啊！”
“没想到火族来了这手。”石中天若有所思，“既然如此，我们兄弟回头再聚，我先带这些小伢崽去休息。”
“也好，你们先去。”岩磊点点头，“位置还在老地方，我们也在附近，等你安顿好了，再来找我们也不迟。”
“好说，好说。”雨泽也附和道，“我等都是闲人，等带这些孩子转一圈，也都没事了。”
“到时候，我们兄弟一起喝酒，我这得了几瓶好酒，就等着什么时候兄弟再聚，一醉方休！”
石中天笑的爽朗，也不推脱，“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行人在此分别，一进一出。
石部众人在石中天的带领下来到自己的地盘，从外面看去瞧不出什么东西，就见着一个光秃秃的大石门。
石中天拿出令牌打开大门，进去是一个大帐篷，旁边十几个个的小帐篷，看上去简陋至极。
“阵法差不多要失效了。”石中天走进大帐篷里，检查一番后道，“也是，毕竟一百年了。”
他给阵法换上灵石，有着灵石的补充，失去光泽的阵法再度亮起，将这里防护起来。
与此同时，石部的其他人也没闲着，几个法诀下去，十几个帐篷一片干净。
这次石部来的人不多，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也只有二十七人。
当然，这个的不多是和个别大族比，和其他小族相比，石部来人还算多，至少他们能单独占据一片地盘。
“好了，接下来没什么事，你们都去休息吧。”做好部署，石中天对石部其他人道，说，“休息好了也可以出去看看，这边还是挺热闹的。”
“是，族长！”二十多个少年少女齐声道。
这处的变化被不少人看在眼里，见石部的光辉亮起，就有不少有心人四处打探。
不远处关照自家小辈的雨泽看着这亮起的光芒，对一旁的岩磊说道：“这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安生不了了。”
“是啊，没想到今年是他来了，看来这次荒神祭有的瞧了。”岩磊面色凝重，眉宇中带着几分忧虑。
“你着什么急。”雨泽用胳膊捅了捅他，眼神示意另一处，说：“那边才是最急的。”
“之前一直被人家压着，好不容易那家伙为情所困，一蹶不振。火族这次准备扬眉吐气来着，外援都找好了，结果人家来了，看来这次天命还是不在火族啊！”
“说到为情所困……”雨泽顿了顿，看向岩磊，“刚刚你看见没有，石部里是不是有个女孩和当年那女子有几分相似。”
“你也看见了。”岩磊诧异道，“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平息下去，怎么又找了一个和那人一样的人来，也不怕那边闹起来。”
“而且那孩子的骨龄还未满百岁吧，这是不是……”
雨泽笑着摇头，“你想什么呢，石部专出情种，石中天断不会做出那种事。”
“那孩子定然和温丽娘有关联，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而且她除了像温丽娘外，还像一个人，但他认识的人太多，一时想不起来。
这句话在雨泽嘴中几番辗转，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们把自家孩子看好，能拿就拿，拿不到就算了。”
“也是，我们没那么多野心，能好好的来，好好的走，我就满意了。”
火族外援
岩磊与雨泽这边风平浪静, 两人还有说有笑的八卦着一些往事。
而此刻的蛮族聚集地，早已暗流涌动。
可以说，石部的到来，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 荡起的涟漪便是如今的暗流。
而这一切的源头, 引起一切变化的石部, 早就陷入一片安静中，唯一不曾休息的便是坐在主帐的石中天。
作为此次的领队者，他除了照看好这些孩子们外，还有其他任务。
比如, 了解其他部族的情况，哪些可以拉拢, 哪些需要合作，需要提防的又有哪些？
再比如，此次外族来的情况, 那些人里有没有比较棘手的存在，等等。
这些事虽然看着简单, 甚至不着边际, 实际却关乎石部的未来走向。
正因为如此, 他才需要亲自来这。
事实上, 但凡来以领队的身份到这, 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任务。
这些, 已经成为蛮族内部的一种传统。
毕竟荒域广袤, 蛮族四散, 几年甚至几十年不联系都有可能, 甚至有些部族隐世而居，对外界的事根本不知晓。
所以这百年一次的聚集, 便显得格外重要。
是许多情报、资源交换的重要途径之一。
除此之外，便是部族的影响力，若得到其他部族的认可，成为号召力强的部族，那便自动成为许多部族的第一交易对象。
以前这个位置是石部的，现在……
石中天看着手中不断闪烁的传讯玉简，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将消息回复完毕。
“看来就算有这百年时间，其他部族还是没能追上石部啊！”
石中天站起身，走出帐篷，目光落在天幕上，“老族长，我没有辜负你的嘱托，也没有辜负族人的信任，石部在我手中依旧强大。”
对石中天而已，这一刻没有什么比发现自己的部族依旧强大，甚至在自己手中愈发强大，更让他开心的事了。
他接任族长时，外界没有几个看好，处处都是批判，以至于有不少依附石部的部族，转投他人。
想起当年的往事，石中天难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觉。
当年，他对丽娘一见钟情，哪怕再克制，也不免年少轻狂，闹出不少事来。
那段时间，不知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
到了后来，更是有不少人等着他从天之骄子的位置掉下泥潭，然后到他面前大肆嘲讽。
不，甚至还没到那个时候，就有人来他面前说三道四，挑拨离间。
若不是老族长信重，石部的老者和长者，都是看着他长大的，知晓他的品性，这族长之位，还真不一定在他手中。
哪怕如此，在接任族长之位时，依旧有人想从中插手，让他与族长职位失之交臂。
成为石部族长之后，还是有人大放厥词，说石部定会毁在他手中，石部迟早成为其他部族的附庸。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石部，那都是一段艰难的岁月，可他石中天从来不怕艰难。
石部族长之位他要，石部在蛮族的地位他要，心爱的女子他也要。
是的，他就是这样一个贪心的人，他也愿意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代价。
所幸今天的一切，都表明这些年承受与付出是值得的，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石中天目光远远地看向对面，眸光里浮现一丝凉意。
我已经为我的任意妄为付出了代价，现在也从低谷爬了出来，那么你们呢？
肆意插手别人的族内事，仗着自己的地位操控其他部族施压……
背叛部族约定的你们，是否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
距离石部不远处有一个亮着火红色光芒的阵法，阵法内最大的帐篷里，坐着一个身着红褐色无袖短皮甲的中年男子。
那人面色阴郁，蒲扇似的巴掌重重地拍在长案上。
厚重的桌案微微抖动，酒樽里液体激荡，略带浑浊的酒水撒了一地，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石部过来的怎么是石中天，不是说他因为那个女人的死，到现在都没走出来吗？”
“那些卖消息的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情报居然还能有假？”
“好好好，敢骗我，等老子回去，不掀了他们的窝，老子就把火德两个字倒着写。”
火德咬牙切齿，手掌再次重重拍下，那张以坚硬闻名荒域的五品黄灵木桌案，在他手中四分五裂。
见他如此暴虐，坐在他下手的白衣青年瞳孔微缩，嘴角却浮现一抹笑意。
他站起身，语气舒缓和平，“族长何必大动肝火，就算石中天亲自来此又如何？”
“他再强，天赋再高，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
“我在族内也听说过那位族长的事，年少时的确是个天才。”
说到这，白衣青年叹息一声，似是有些可惜，“只是他耽于情爱，不思进取，如此行迹，哪怕再高的天赋也是无用。”
“更别说如今是年轻人的时代，前浪再强，也只会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青年摆了摆袖子，微微抬头，语气里含着年轻人独有的骄傲，那是一种初出茅庐，天下尽在我手的自信。
火德似乎也被青年感染，情绪上涌，就见他抚掌大笑，“说的好，不愧是白家的少年天骄，就是有志气。”
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前浪中的一员，继续道：“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石中天再强也是过去的事，这荒神祭看的可不是这些老骨头。”
“荒神要的是年轻人，是有天赋的年轻人，有贤侄在此，荒神祭，我火族定然能压石部一头。”
火德目光灼灼，似乎已经看见火族战胜石部，而他站在石中天面前，痛打落水狗。
“那是自然。”少年展颜一笑，眉心的火焰红纹，衬得这张本就苍白俊美的脸庞多了几分生气。
“毕竟火族花了大价钱，而我白家最是诚信不过。”
“贤侄放心，我知道白家的信誉，我火族的信誉也是整个荒域的数得上号的，该有的都会有。”火德拍拍胸口，保证道。
两人互相对视，脸上的笑容愈发显眼，一切心照不宣。
·
夜幕降临，弯月如刀。
沈云梦走出帐篷时，就见着石中天从外走来，还未走近便有隐隐的酒气传来。
“石叔叔。”沈云梦喊道。
“哦，是梦梦啊！”石中天抬起头，随手掐诀，一身酒气散去后，才走上前。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现在你还舒服几天，等过几日，就是想休息都做不到。”
说这话时石中天脸上带着几分感慨与怀念，俨然是想到了自己当年，脸上笑容扩大，看着沈云梦的眼眸更显几分慈爱。
“我已经休息好了，帐篷里有些闷，就打算出来走走。”沈云梦回答道。
石中天点点头，“出来也好，这次荒神祭来者众多，其中不乏大有来头。你非在大荒长大，怕是不了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你讲讲。”
石中天和沈云梦一起回到主帐篷，两人对坐，一壶清茶。
茶汤的热气袅袅升起，而后如炊烟四散，给这静谧的室内，添了几分闲适。
“刚才我出去见了几位故交，这次来的人真不少。”石中天挥手，一块玉简落在桌子上，“这是此次来人的信息，你且看看。”
沈云梦抬眸看了石中天眼，见他神色如常，便拿起玉简，“多谢石叔叔！”
“我拿你当自家孩子，不用如此客气，再说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机密，你在大荒呆久了，就知道了。”石中天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我看过，这次又来了不少所谓的天骄，那些人为了得到大荒秘境，恐怕都快把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
石中天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只可惜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荒神绝不会选择他们。”
“梦梦，我接下来的话你要听清楚。”石中天神色严肃，声音里带着一份郑重，“大荒秘境是荒神的心血，里面一草一木都属于荒神，你进去一定要有敬畏之心，万事万物留寸余地。”
“一个强者，除了拥有一颗强者之心外，还在于控制，能否克制自己的欲望，不为外物所动，稳扎稳打。”
“若你能做到这点，那么被荒神选择的可能大大增加。”
“因此，这次大荒秘境，你只需要注意一个人，火族的外援——白无尘。”
石中天手指轻点，沈云梦的目光随之落下，那是一个青年，脸色苍白，白衣俊美，眉间红纹妖魅，脸上是春风化雨般的笑。
“白族是这些年兴起的家族，来历不详，但族中总有天骄现世，因此闻名于世。”
“你若遇见，没有万全之策，不要与之对上；若要杀，定一击必中，千万不要留有余地。”
说后半句话时，石中天语气一冷，好似刀锋肃肃，带着无尽杀意。
沈云梦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一脸的凝重，“我明白的，请放心石叔叔。”
“嗯。”石中天点点头，“记住就好，遇事不要怕，你的背后还有我，还有石部。”
接下来的时间，石中天用那块玉简，将里面的消息给沈云梦捋了一下。
那些可以交好，那些需要避开，一些部族的避讳又是什么。
沈云梦在一旁听的认真，时不时看一眼石中天，这一刻她似乎意识到，这人真的把她当成自家小辈了。
晨练
日光破晓, 天色渐明。
随着第一缕阳光落下，整个驻地都活了过来，喧闹声开始响起。
石云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就见着晨曦之下, 少女白衣而立, 手持一柄黑剑。
乌黑的剑身在晨曦之下, 好似墨玉，唯有剑身两侧极薄，泛着冰冷的寒光。
女子手起剑落，行动间带着独特的韵意。
石云默默驻足, 这是她见过最奇怪的人。
或者说不只是她，部落里不少人都有这种感觉, 但同时又心生敬佩。
能来此地，无一不是族中的佼佼者，因此他们也能称得上是一句少年天骄。
从有记忆起, 也算勤勉，日日练功, 从不脱拖怠。
可就算如此, 也总有闲暇时, 叫上三五好友, 上山爬树, 下河摸鱼, 或去林间打猎。
可这个人不一样。
因为是外来者, 又是族长爱慕女子的孩子, 她一到来, 就在在族中引起了不少轰动。
长辈们还能克制，他们这些小的, 从小是在族长的关怀下长大，自然更是好奇。
见不到传说中的族长夫人，见见族长夫人的孩子，总可以吧。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路过那间屋子。
除却最开始受伤昏迷的日子，她总能见到，这人在院子中练剑，日日如此。
明明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却依旧如此勤勉，数年来，她只见过这么一个。
所以当她问起，是否在意外人同他们一起参加荒神祭时，她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仅仅因为她是荒神选中的人，还因为她的勤勉与刻苦。
蛮族崇尚强者，这一点早已刻入他们的骨髓。
她是强者，天赋卓绝，勤勉非常，这样的人，值得石部的认可。
不仅仅她这么想，石部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石云看了会儿，也默默加入晨练当中。
她可是石部族人，有荒神庇佑，怎么能输？
日光渐盛，石部院内，少年们齐聚一堂，共同修炼。
见此，陪同来此的石部长者，露出欣慰的笑。
“这些孩子，比之前稳重了许多啊！”
“是啊，都是那孩子的功劳，让这些皮猴子知道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知道那边是怎么养孩子的，一个两个的都教的这么好。”
“诶，这话就不对了，与其说是那边会养孩子，还不如说是族长眼光毒辣，老谋深算。”
“是极是极，族长那家伙，从小就比旁人多了个心眼。”
几个石部长者互相对视，嘿嘿笑了几声，皆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晨练结束，沈云梦从那种忘我的世界中脱离出来，看见旁边四散的人群，并没有半点惊讶。
无他，这样的场景已经出现很多次了。
从石部开始，到渡舟上，起初是一两个，然后五六个，到最后所有人一起。
沈云梦抬头，就见不远处，石部的长者一脸慈爱的向她招手。
那是石金，石部的长者，也是石部顶尖战力之一。
为了保护他们，这次石部来了五位这样的长者，每一个都身经百战，皆是从妖兽堆里杀出来的修为。
沈云梦悄悄起身，动作轻柔的走了过去。
“小伢崽，来，练了一早上也该休息休息了。”石金推着一盏灵露，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爱。
沈云梦神色不变，行礼道谢后接过灵露，慢慢饮下。
在石部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习惯这些长辈把她当成孩子看待。
或者说，是不得不习惯。
没办法，这些长者实在热情，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就算拒绝，还会有下次、下下次。
如此拉扯，还不如一开始就接受，这是她多次拒绝后得出的结论。
况且，被这样关爱的，也不只她一人。
沈云梦看着石桌上余下的灵露，心中叹了口气。
石部关爱小辈的方法，真让人头皮发麻。
灵露下肚后，清晨的疲惫一扫而空，身体所亏空的灵气也被补充完毕。
“行了，去屋内吧，早食已经准备好了。族长被叫去商量荒神祭的事，你们这些小娃娃要是没事可以出去逛逛。”
“等荒神祭开始了，就没时间玩咯。”石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道。
“我知道了，金伯。”沈云梦点点头，指着最大的帐篷道，“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石金挥挥手。
沈云梦掀开帐篷，就见里面摆了一条长桌，上面是各种兽肉。
“来了。”一个干瘦的长者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来了就进来了”
“明叔。”沈云梦行礼道。
石明笑着颔首，“吃饭吧，都快凉了。”
沈云梦离开不久，其他人也都结束了晨练，三五成群的赶来这里。
门帘被掀开，一排排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原本宽大的帐篷内，瞬间狭窄了不少。
石明原本笑盈盈的脸，瞬间变得皮笑肉不笑，同时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封闭了自己的耳朵。
与此同时，帐篷里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声音，这些声音一个比一个洪亮，中气十足。
“我闻到香味了，今天吃什么？明叔。”
“是明爷爷的拿手好菜，有口福了，有口福了！”
“……”
进来的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飞快的走向餐桌，如饿虎扑食般。
吃饭的同时，嘴里忍不住说着话，一时间帐篷里热闹极了。
看着这群生龙活虎的孩子，石明顿感头痛。
蛮族崇尚高大、魁梧、壮硕，在孩子幼年时，就以妖兽之血加之灵药淬炼身躯。
久而久之，部族的孩子总会显得格外壮硕，像他这般干瘦的到成了异类。
只是这药乃上古秘方，当时只是为了提高孩子的存活率，也就是说难免会有些副作用。
最简单的，就是精力旺盛，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未满一岁便能徒手拆家。
若是谁家有个新生儿，那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他家周边的族人都不得安宁。
不是孩子的哭喊，就是家长的怒吼，时不时伴随着鞭打的声音。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格外怜惜那个孩子。
长得这般瘦小、文弱，和那些壮硕的部族少年相比，就像是羊入了狼圈。
相处时，看着那纤细的手腕，总担心她没吃饱，抢不过那些饿鬼转世的孩子，便不免有几分偏爱。
此外就是这些令人头疼的皮猴子们，遇见云梦后，也都规矩了不少，甚至愿意发奋修炼。
让那些精力旺盛的部族少年，愿意安安静静地坐下修炼，这是无数前辈都做不到的事，甚至想都不敢想。
而云梦做到了，就凭这一点，也值得他们这些老家伙多关照几分。
坐在众人身边的沈云梦，并未察觉到石明的目光几次落在她身上。
因为她现在非常忙，需要紧紧护着自己的碗，防备各种食物，从各个角度落在她碗里。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回事，明明一个个的都在狼吞虎咽，却都还有功夫给她碗里加菜。
用灵气阻挡了一只蠢蠢欲动的手，沈云梦沉默了片刻。
其实，刚刚有一句话她没说对，投喂一事，除了石部的长辈外，还有这些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
换句话说，整个石部，从白发苍苍到蹒跚学步，没有一个不热衷于投喂。
投喂的对象，就是她。
并且这些人丝毫不介意她的冷脸，有些同性长辈，在投喂完后，还会掐掐她的脸，一脸怜惜。
对此，沈云梦毫无办法，因为这些人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觉得她需要多补补。
只可惜她是一个食量正常的修士，并没有无底洞般的胃口。
坐在沈云梦身旁的石云，投喂几次失败后，也不强求。
飞快扒了几口饭，抹了下嘴，放下碗筷后，便挤到沈云梦身旁，又极有分寸的，没有触碰到她。
“云梦，待会我们出去玩吧。金爷爷说，这附近有个大集市，百年开一次，我们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好宝贝。”
话音刚落，便有数道目光齐齐盯了过来，眼眸里满满的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沈云梦的头也开始痛了，在石部待了那么多日，她对这些人的本性也有所了解。
一个个看着憨厚老实，可那心眼比谁都多，特别是干起坏事来，鬼主意是层出不穷。
但他们又极其知晓分寸，从不越界，因此每次受罚，多是雷声大雨点小，叫人又气又爱。
沈云梦眼眸一转，刚想拒绝，就看见不远处几位前辈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好，既然你们都有兴趣，那就去看看吧。”
一个人是去，一群人也是去，都是去，又有什么分别？
倒是这些前辈们，一路操劳，也该休息一下。
沈云梦放下碗筷，其他的部族少年们，也齐齐放下，一双双目光，转向一旁的长者。
“你们去吧，去吧，记得玩得开心。”石明笑呵呵的，摸出一个储物袋，“这里有些东西，看上什么直接花，就当是爷爷给你们的零花钱。”
说着把储物袋放在沈云梦手中，“这些就拜托你了，好孩子。”
在石部长者期待的目光下，沈云梦带着精力旺盛的少年们走出阵法。
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石部的长者们齐齐松了口气。
同时不住在心里期盼，期盼他们在外面玩的更晚些，回来时最好消磨了那一身精力。
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真的遭不住！
打探
阵法外, 天高云淡，一抹淡蓝色布满整个天空。
远处的山峦云烟缭绕，偶有一阵清风拂过，云烟层层叠叠散开, 露出一星半点的轮廓。
顺着沈云梦的目光看去, 石云道：“那就是禁地了, 现在还是封闭状态，要等到荒神祭，大家都到齐了，才会开启。”
“开启后, 我们就不能出来了，一直要待到大荒秘境结束, 才能出来。”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把自己需要的东西买好，要是等进去了，再发现有什么东西没备齐, 就没这么简单了。”
听闻，沈云梦点点头, “走吧。”
他们所说的集市离此地不远, 刚到了附近, 沈云梦便听见里面热火朝天的声音。
几个少年刚如脱了缰的野马, 想要冲进去, 就听见身后一阵剧烈的咳嗽。
转过头, 就看见石云一张铁青的脸, “你们想要干什么, 明爷爷可是说了, 我们要一起行动。”
少年们看看石云，又看看沈云梦, 便默默收回了脚。
他们倒不是怕了石云，而是担心石云旁边这位。
看着就纤细瘦弱，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往日里也没少喂吃的，怎么就是不长肉呢？
罢了罢了，云梦长得这般软弱好欺，若是没有他们在身边护着，指不定就有不长眼的凑上来。
这些年他们也没少被族长护着，如今也到了他们回报的时候。
就在此时，石云传音道：“这可是族长爷爷唯一的孩子，你们可别忘了——虚空之城。”
少年们心念一动，这下什么想法都没有了，齐齐地站回沈云梦身后。
石云提醒他们了，玩不玩的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族长的小独苗，可不能让她对蛮族产生不好的印象。
虚空之城，还有一位情敌等着呢。
少年们心中暗自握拳，族长的家庭幸福，就从守护云梦开始。
石部少年们的心思，沈云梦无从知晓，她早已在一日日的相处中，习惯了这些人的关照。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似乎只看得到她纤细瘦弱，对她的修为完全无视。
尽管她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表露出来的只有金丹大圆满，但这也不是他们能无视的理由啊。
毕竟大多数人，还没有这个修为。
沈云梦说了几句，见没说动，也就不打算说了。
她可是见过石部族人的固执的，与其说个半天，还不如顺其自然，反正结果都一样。
不再纠结，沈云梦抬步走了进去。
进去便看见道路两侧，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小摊上五花八门，几乎什么都有。
那些摊主似乎都是参加荒神祭的人选，每一位都穿着能象征自己身份来历的服饰。
尽管衣着华贵，但行动却格外接地气，嘴里的吆喝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而选货品的人，也同那些摊主一样，随意的蹲坐在地，或挑选物品，或杀价。
也是这时，沈云梦敏锐的发现，出现在这个集市的人，全都是年轻人。
看来此地名为集市，实则是各家少年交流、互换、打探情报的地方。
沈云梦微微垂眸，“你们瞧瞧，有什么需要的，也不一定非要走在一起。”
“没事，我们不急。”石云目光横扫一眼其他人，“云梦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集市吧，正好可以好好逛逛，说不定能遇见一些好东西呢！”
石云笑得开心，转过头对其他人道：“你们几个看看，谁去摆摊，谁和我们一起逛。”
又对沈云梦解释道：“这是蛮族传统，以物易物，每次聚会都会这样。”
见后面的人已经分好队伍，交易的物品也全都准备好，领头的名叫石力，也是一个靠谱的青年。
沈云梦也不再多说，只道：“我知道，你们注意安全就好。”
一行人分成两队，尽管少了四位，他们依旧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走在集市上极其容易被多看几眼。
石部的少年们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沈云梦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此期间，石云偷偷看了沈云梦好几眼，确定她是真的不在意，才开始介绍那些穿着不同服饰的，到底属于哪一族，同石部的关系又如何？
沈云梦这才恍然，怪不得石部长者都让她出来逛逛，原来是为了让她更深入了解荒域各族。
至于为什么是石云，不光因为她同为女性，还因为她是这一代年轻人中最靠谱的孩子，是竞争下一任族长的强劲人选之一。
当然除了这些理由外，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便是石中天希望维持她与下一代石部族人的关系。
沈云梦神色微敛，眼眸低垂，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曾泄露。
在集市逛了一大圈，沈云梦并未见到什么珍稀的东西。
想来也是，若真的有什么好东西，只会藏得严严实实，怎么会拿到这个小孩玩闹般的集市上来。
石云他们早就换好自己想要的东西，见到沈云梦没什么兴趣，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摆摊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沈云梦看了一下天色，便点头道：“好吧。”
几个人便回到了石部摆摊的地方，沈云梦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便拿出几株灵植加了进去。
灵植是常见的血凝草，夜来香等，虽然普通，但已有百年年份。
在这集市上，已经是一份不错的交换物了。
看见这一幕，石云也没打算阻止，反而对旁边几个人道：“你们自己去逛吧，这里我和云梦看着就行。”
其他人有些踌躇，石力看了眼沈云梦，“这不好吧，万一……”
“有什么万一，这可是我们石部的地盘，敢在这里闹事，找死不成？”
石云这句话说的底气十足，其他人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相约着离去。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赶紧联系他们。”
等大家都离开后，石云伸了个懒腰，拿出一个小马扎递给沈云梦，“云梦坐这儿。”
“我看你刚刚买了些书，若是有什么不认识的字，或者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蛮族的的文字，特别是古文字，和现在还是有很大区别，如果不是从小接触，一定认不全。
“好，那就麻烦小云了。”沈云梦点点头。
她从自己刚买的书里随便拿了一本，这是一本非常简单的练体功法，是蛮族孩子启蒙用的。
书的主人似乎格外喜爱这本书，外观不仅保存完好，上面有不少批注，稚嫩的笔迹显示出当年这本书主人的用心。
沈云梦翻书的时候，石云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单手撑着脑袋，时不时看沈云梦一眼，眼里带着细密的笑。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凝血草怎么卖？”不知何时一个红衣女子蹲在她们的摊子前。
石云立刻恢复了坐姿，热情的上前介绍起来，在看到那女子腰间挂着红色的鱼形玉佩时，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
“原来是灵族，我们石部和灵族可是多年的好友，你瞧瞧看中了什么，给你便宜些。”
“那可不行。”灵族少女拒绝道，“要是被族长知道，我回去可是要挨骂的。”
石云也不强求，只道：“行，那你自己看看，这些灵植年份都足，我们石部的信誉，你放心！”
“我叫石云，你叫什么。”
“灵翘。”少女答道，又把目光挪向一旁，“不知这位是？”
“她是沈云梦，我们族长的女儿。”石云赶在沈云梦回答前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和我们族长得一模一样。”
听见石云这样介绍自己，沈云梦也没说什么。
更准确的说，她习惯了。
灵翘沉默了会儿，她是见过石部族长的，虽然身形不似大多数蛮族人那般粗犷，但若想生出这样的女儿，怕得重新投个胎。
“这样啊。”灵翘点点头，“怎么之前没见过？”
说着又自觉失言，补了一句，“最近营地人有些风言风语，说是石族长找了个替……”
“你都说了那是风言风语，又怎么能当真？”石云笑眯眯的，仿佛没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我们族长的女儿，如假包换！”
“下次你要是听见这样的话，可以告诉我。”说着拿出自己的传讯玉简，笑容和蔼地递过去。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居然编排我们石部。”
灵翘尴尬的笑了一下，挑选了一些药材，付过灵石就离去了。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悄悄地看了沈云梦好几眼。
灵翘走后，石云再次百无聊赖起来，凑到沈云梦身旁，“云梦，我怎么感觉这个灵翘，对你很感兴趣啊。”
“这个集市，有谁对我不感兴趣？”沈云梦头也不抬，反问道。
“也对。”石云点点头，“要不是这只有小辈，你今日怕是不能这么清闲。”
不管抱着什么心思，仅凭石部族长女儿这个身份，就能在蛮族掀起一阵风浪。
“灵族是什么来历。”沈云梦合上书，看着灵翘离去的方向，“我对她也有些兴趣。”
“有兴趣啊，好说。”石云也不问为什么，兴致勃勃道，“我给你讲讲……”
沈云梦和石云交流的时候，离他们不远处，也有一群人看着这边。
为首的人白衣玉面，眉心红纹似火，正是火族请来的外援——白无尘。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像，若是那人的孩子，只怕也这么大了。”白无尘喃喃道，“把这个消息传给虚空之城。”
“少主，您确定？”身后之人有些迟疑，“要是这两边联手……”
“他们不会。”白无尘淡淡道，“石中天不是善茬，虚空之城的那位也没这么好说话。”
这可是夺妻之仇，谋子之恨！
开启
日暮西垂, 大片大片的橙红火烧云燃放在天际。
石云看了一眼天色，便招呼着游玩归来的石力等人收拾摊子。
少年的嘻嘻哈哈的欢快声，与好友追逐打闹声，以及石云的笑骂声……如此种种, 组成一副异常和谐的画卷。
沈云梦合上书籍, 只觉得心中分外宁静, 似是有一种豁然之意回荡在心胸间。
“云梦快点，我们要回家了！”
前方的石云冲她招手，脸上是无比灿烂的笑。
这个石部，倒真是有点意思。
这样想着, 沈云梦也不自觉的加快步伐。
走到集市入口，隔着茫茫人群, 沈云梦一眼就瞧见了前方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似乎是刚刚回来，身上的衣着十分得体，看上去格外有一族之长的风范。
只是手上拿着各种小玩意儿, 破坏了他那份威严。
“我问了其他族长，他们说你这个年纪的, 都喜欢吃这些小玩意儿。”
石中天把一个纸包塞在沈云梦手中, 又将另外一袋递给石云, 示意她和其他孩子分去。
“谢谢族长！”
“族长真是世界上最好的族长！”
“……”
得了吃食, 这些人的嘴巴就跟抹了蜜一样, 不停地说着好话。
石中天让石云他们先走, 然后和沈云梦并齐, 慢悠悠的向营地走去。
“我们这些族长刚刚商量过, 说是入夜就开始荒神祭。”石中天塞过一个储物戒, 在沈云梦拒绝前道，“我知道你不缺, 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沈云梦握着手中的纸包，甜甜的香气萦绕在她鼻尖，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道：“多谢！”
“客气什么，我也是有要求的，你还要帮我找药材呢。”石中天摆摆手。
两人随意扯着闲话，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对闲话家常的寻常父女。
只有石中天本人知道，他还没有被认可，目前只能是叔叔。
也是因此，他根本无法问梦梦，对这次集会的感受。
或者说，是问她对亲生父亲的想法。
云梦长得这般像她娘亲，年龄又对得上，虚空之城那边迟早会知道。
想起记忆里那个男人，石中天不免生出些嫉妒来，那人运气还真好，修行天赋高就算了，就连妻子、孩子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不过没关系，那人就是个木鱼脑袋，眼盲心瞎。
这墙角，迟早会被他挖倒。
·
夜幕降临，所有蛮族人都换上自己的传统服饰，来到禁地脚下。
巨大的篝火升起，巫唱着古老的祭歌，带着一股苍凉、悲壮之意。
那是数万年前，蛮族尚且弱小之时，因为外出狩猎，而诞生的歌曲。
随着巫的声音，其他各部族的长者也纷纷唱起了这首歌。
长者的声音雄浑厚重，将那迟暮的悲壮冲散了不少，歌声变得稳重。
接着是少年人，他们的声音带着朝气，宛如初升的太阳，歌声里充满着希望。
在少年人的歌声中，为首的巫举起自己的拐杖，嘴里喃喃有词。
笼聚在山峦间的迷雾，逐渐散开，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沈云梦跟着石部走了进去。
道路很长，两侧幽静，整条路听不见一个声音。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人逐渐停下。
“别怕。”石中天忽然传音道，“那些都是我们的先祖，你是石部认可的孩子，他们会庇佑你。”
沈云梦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她顺着人群向前，云消雾散，无数的碑林显露在她眼前。
晦暗的月光，深幽的山谷，密密麻麻的碑林，一眼看不到头。
尽管来时已经有过猜想，但当真的面对，还是会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感觉。
若是提前不知道情况，只怕会心生恐惧。
沈云梦的余光就瞥见，好几个面色苍白，目露惧色的少年。
当然这些人并不出生蛮族，因为几乎所有的蛮族人，进入埋骨之地后，都保持着沉默，一种压抑的沉默。
沈云梦微微垂眸，也对，这里埋葬着蛮族的先祖，每一座碑林，都是一位曾经为蛮族奋战到底的英烈。
正是有前人的奋不顾身，才会有如今一片欣欣向荣的蛮族。
她曾听石云提起过，每一位蛮族人，都是听着前辈的故事长大的，在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一种信念——
进入碑林，陪伴先祖！
这几乎是所有蛮族人的目标，死后若能进入埋骨之地，将是他们此生最光荣的时刻。
石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不是以往的笑，而是庄重严肃。
沈云梦思索时，站在最前方的石中天也在关注她，见她没露出什么异色，心中越发满意。
他注视着前方，在无数碑林中，有一座碑林格外高大，宛如众星拱月般，稳居中央。
那是属于荒神的石碑，也是大荒秘境开启的关键。
荒神大人，命运让我带这个孩子来见您，希……希望她就是您要找的人！
石中天默默道。
一位年迈的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接着一个个，或老或年轻的巫也走了出来，站在那位年迈的巫身后。
众人齐声，“上古蒙昧，有神灵降世……领我蛮族，佑我苍生……”
伴随着巫的声音，各家的族长缓步上前，他们运转功法，不同的灵力从他们身上溢出，一点点向碑林方向流动。
最高最大的那座石碑，一点点亮起，金色的光点从石碑中散出。
光点出现的时候，空气明显一滞，一些人的呼吸都粗重了
铱驊
不少。
光点向年轻人的方向飘过来，当它落在谁的面前，那个人便会随着光点一起消失。
这就是被荒神选中的人，他们也不是消失，而是直接进入大荒秘境。
沈云梦静静注视着，她发现这些光点看着很多，但实际上有不少，还未到达人群中，便在半路消散了。
光点越来越多，消失的人也越来越多。
石部已经被选中了三个，石云就在其中，她消失前，对沈云梦笑了笑，比了个口型——
我在秘境等你！
沈云梦点点头，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光点落在她面前。
她伸手接住这个光点，一股暖洋洋的灵气进入身体，接着也消失在原地。
光点逐渐减少，蛮族的祭词也到了最后，当最后一抹光点消失，最中间的荒神碑逐渐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走吧！”那位年迈的巫说道，“荒神已经选择完毕，非我蛮族人，现在可以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大多数人都选择离开，毕竟这是蛮族的地盘，当然要遵守蛮族的规矩。
当然，也有一些年轻气盛的。
“我不走，我凭什么要走。”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红着眼眶嚷嚷道，“我出了那么大的价钱，连门都没进，你就想赶我走？”
“你们蛮族就这么做生意吗，卖名额的是你们，不让人进的也是你们。”
“呵，这钱真好赚！”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少说两句吧。”少年身后，一个管家似的人擦了擦冷汗。
他就知道，带这个小祖宗出来，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这可是蛮族大巫，荒神亲选，专主祭祀，权力还在各族族长之上。
换句话说，得罪了蛮族族长，他们还能换一族交易，可要是得罪了这位，怕是会被整个蛮族驱逐。
这种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男人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立即对巫道歉弯腰，“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我们家少爷第一次出来，不懂这些，还望大巫不要见怪。”
“在下回去，立马把这件事情禀告家主，同时会奉上厚礼，还望巫大人不计小人过。”
大巫略显浑浊的眼眸盯着那个少年，半晌才道：“孩子还是要好好教，下次未必能遇见像我这般好说话的人。”
“是的是的。”男人知道这是放过他们了，赶紧道谢，“多谢大巫。”
一旁的少年被大巫的目光吓到，很想向后退去，躲到自己护卫身后。
奈何他被男人定定住，根本无法移动，只得忍着内心的恐惧，接受大巫冰冷目光的洗礼。
原本有几个也抱有这样的心思，但见第一个倒了霉，便纷纷闭上了嘴。
待所有的外人离开后，有位族长上前道：“大巫，就这样放过那小子吗？”
“这可是对荒神不敬，扰乱祭祀的大罪！”
“就是，我们让他们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有这个脸怪我们，还不如去反思反思，为什么荒神没选中他。”
“……”
其他族长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语气中都包含了对这些外来者的愤懑。
倒是为首的大巫，一脸淡然，“下一次荒神祭，暂且取消青地许家的资格。”
“他们若想参加，就看看他们的诚意，以及刚才那小子，绝对不允许踏入蛮族半步。”
大巫虽然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这些族长都明白，那个少年已经没有未来了，他将成为家族的弃子。
除非他天资卓越，气运非常，可若真是这样，又怎会不被选中。
众人没了意见，齐齐点点头，“我明白了大巫。”
“嗯，你们准备准备，祭祀各位先祖吧。”大巫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碑林道。
荒神祭开始的同时，一封加急的密信，从埋骨之地，送往虚空之城。
虚空之城的城主府内，宽大的桌案上堆满着密密麻麻的信件，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书案后，手拿灵笔不断批注。
“尊者大人，蛮族密件。”一个侍从样的人拿着信件，走到男人前方。
“蛮族密件……”男人停顿了会儿，问道，“里面说了什么？”
那人道：“是关于石部的，因为是密件，所以小人不敢启封。”
桌案那边的人放下灵笔，手一挥，密件便从来人手中向前飘去，最终落在男人手上。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男人淡淡道。
“是。”
来人离去后，男人这才垂眸看着手中的密件。
半晌，喃喃自语道：“石部，石部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说着，把手中的密件塞入一旁不重要的信件中。
诡林
“1998、1999、2000……”
戮手中拿着一柄普通的长剑, 一边报着数，一边准确无误地刺着每一只爬出来的黄金蝎。
剑风凌厉，一招下去，这些黄金蝎全部落在地上, 一动不动。
沈云梦则在身后拿着一个储物袋, 把这些黄金蝎的尸体全部装起来。
黄金蝎是沙漠特有的妖兽, 因其自身的属性，是一种炼制武器的好材料。
不过黄金蝎等级低、数量少，而且极会躲藏，一般想要遇见它们, 只能靠运气。
他们这次运气不错，被传送到沙漠中, 一来就遇上了这黄金蝎。
“这就是你把我叫出来的目的？”戮幽幽道，声音里充满怨念，“亏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危险, 结果就是当打手，还是在这种环境下。”
“别这么说, 我也是为你好。”沈云梦正色道, “你要知道这可是大荒秘境, 荒神遗泽在此, 说不定这里就有你需要的天才地宝。”
“你不是一直想恢复实力吗,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有我们两个在, 什么天材地宝, 不都手到擒来。”
“呵。”戮冷冷一笑, 颇有些阴阳怪气，“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沈云梦摸了摸鼻子, 自知理亏。
她知道，戮本体是条大黑蛇，蛇这种动物喜欢阴凉，厌高温。
以往只要天气热些，他就提不起精神，恹恹欲睡，更别说他们这次还在沙漠中。
沈云梦不说话，戮也觉得没意思，便也安静下来，专心做打手。
过了好一会儿，沈云梦掂了掂储物袋，心满意足道：“好了，已经够了。”
“这些就够了？那么大一柄逐日，够用吗？”戮拿着剑迟疑了一会儿，“要不再弄点？”
“可以了，我们这次已经弄得够多，总要留点给后人。”
“那行。”戮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过后，收剑入鞘。
沈云梦给剩下的小家伙滴了几滴灵泉，而后两人身形一闪，立即离开了这个地方。
暮色降临，沈云梦和戮在几块巨石形成的溶洞里升了一个火堆。
又在这个溶洞布下阵法，若是有人踏入阵法的范围，就会被控制住，同时提醒阵法内的人。
“好了，休息吧。”沈云梦指着一旁的帐篷，“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我还不累。”戮坐到沈云梦身旁，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我们先商量一下，之后打算怎么办。”
“你都让我出来了，总不能再让我回去吧。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去。”
沈云梦诧异地打量了几眼戮，瞬间来了兴致，“这么积极，看来是发现了好东西。”
戮的本事，她还是清楚的，对灵气格外敏锐，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得上是寻宝蛇。
戮点点头，指着东方，眼底是跃跃欲试，“我感觉那边有好东西。”
说着，又闭上眼好好感受了一番，再次肯定道：“灵气非常充裕，极有可能是大荒秘境的中心，也就是荒神遗泽的所在地。”
沈云梦点点头，拍板道：“行，我们就去那边。”
两人做下决定后，便一直向东方赶去。
也不知是这秘境过于庞大，还是被选中的人太过稀少，这一路走来，沈云梦几乎一个人都没遇见。
偶尔有灵气波动，也是在百里之外，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过去。
大概过了五日，沈云梦两人终于跨过了茫茫沙漠，被一片充满雾气的密林拦住了脚步。
看到那些雾气的第一眼，沈云梦便认了出来，他们这是到了诡林。
进来前，石中天特意交代过，秘境里有几大险地，诡林便在其中。
诡林之中迷雾重重，这些雾气常年伴随诡林，日久天长毒性不凡，一个不小心就会中招。
这些迷雾是看得见的危险，还有一些是看不见，或者极难发现。
沈云梦探出神识，绕着诡林的边界不断外延，片刻后神识收回，面色凝重。
“不行，绕不过去。”沈云梦说道，“如果要绕，怕是要小半个月，这个时间对我们很不利。”
戮点点头，“那就不绕，其实这林子里，也有不少好东西。”
两人都是果决之人，既然做下决定，便不会再退缩。
沈云梦从空间里拿出一部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递给戮，“有备无患。”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诡林，一线牵绕在他们手腕上，以防走失。
两人的身影逐渐被迷雾遮掩，诡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诡林内部，不知名的树木高大挺拔，仿佛遮天蔽日般，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每个角落，给这幽静的密林，增添了几分恐怖。
刚刚进去时，沈云梦还能听到一些鸟鸣，然后越来越安静。
脚下的土地没有半颗杂草，林子林没有一个生物，寂静非常。
情况反常，沈云梦立刻心生警惕，传音道：“小心。”
“……”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不对，沈云梦低头一瞧，手腕上的一线牵不知什么时候低垂下来，线的另外一端就在她脚边。
戮出事了！
沈云梦心下一惊，立即将逐日握在手中，双眼警惕地环顾四周。
同时，在心底通过契约不断联系戮。
在她着急防备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直到她的身形完全被遮掩。
·
“月儿，来试试这件衣服。”精致典雅的堂屋里，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拿着一套红色的广袖裙，对一旁竖着丫髻的小姑娘道。
“我家月儿肤白，这套红色仙裙你穿着正合适。”
“谢谢娘。”小姑娘一下子扑进妇人的怀中，“我就知道娘最好，最疼我了。”
一旁，中年男子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转头对坐在角落里的小姑娘道：“不好意思啊，云梦。这件衣服只有一件，你是妹妹，会让着姐姐的吧！”
“她当然要让着我。”小姑娘嘟着一张脸，不高兴道，“她什么都是用我们的，她爹可没出一块灵石，还好意思挑三拣四？”
“这样好看的裙子，当然要配我这样好看的小孩，她这么丑，穿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四五岁的沈云月，一脸的理所当然道，好似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该让着她，围绕着她旋转。
坐在角落里，年岁更小的沈云梦，低声道：“我不会跟姐姐抢，姐姐这么好看，当然要穿好看的衣服。”
沈凌云满意地笑了笑，刚想说些夸赞的话，就听见方才怯弱的小女孩幽幽道：“这件衣服这么红，姐姐穿着它上路，会更好看的。”
沈凌云脸色一变，比他更快的是张秀云。
“放肆，你在说……”张秀云一拍桌子，刚想站起，便被一把黝黑的剑，穿过胸膛。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滴落，张秀云瞪着一双眼睛，喉咙里吐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然后倒在地上。
逐日回到沈云梦手中，甚至为了照顾她此时的身高，变得格外小巧。
若是不看那剑尖滴落的血迹，只会将它误认为，一个小孩的玩具。
手有利器，另外两人看着神色平淡的沈云梦，不由的心生恐惧，脚步不自觉的后退。
沈云梦抬起眼，看着后退的两人，眼底浮现淡淡的疑惑，“你们在害怕，为什么？”
“你们把我困在这里，不是想要杀我吗，我都没害怕，你们为什么害怕？”
沈云梦步步向前，语气有些感慨，“别害怕，其实我很高兴，高兴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一个手刃仇敌的机会。”
进来的第一时间，她的确被迷惑住了，若是换了其他人，她未必能醒过来。
可出现的偏偏是沈家，让她最为刻骨铭心的一家人。
强烈的愤怒与杀意，唤醒了她的神志。
一个已经被打败的人，有什么资格成为她的心魔。
沈云梦抬起手，逐日悬浮在她的手心，她轻声道：“为了感谢你们，我会让你们走的快一些。”
话音落下，逐日从她手中脱离，庞大的剑意如山峦，冲向那两人。
在即将接触到他们的时候，景色突然一变。
入目的是一片大红，四周似乎张贴着喜字，沈云梦还没来得及细看，一记耳光便重重地甩在她的脸上。
接着一只手掐上她的脸颊，令她的目光不得不向上。
“你最好给我乖一点，月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能为月儿奉献，那是你的荣幸。”
“你若是想耍什么花样，我也不介意娶个活死人……”
说话的是个男人，端正的五官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扭曲。
沈云梦看着这张脸，神色有些恍惚，因为这张扭曲的脸有些熟悉，但一时没想起来。
哦……
沈云梦的眼眸逐渐染上神采，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沈云月的爱慕者，她所谓的道侣。
重生回来后，她太忙了，都把这个人忘记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想起来也不晚，沈云梦脸上浮现一丝笑。
烛光下，美人盈盈一笑，万物生辉。
面前的男子突然愣了一下，一抹血迹从他的嘴角溢出，他呆呆垂下头，就见心口插着一柄剑。
“你……”话没说完，男人便断了气。
沈云梦掐了一个法决，给自己换了套衣服。
黑色劲装，十分耐脏，染上再多的血，也看不见。
幻境不断更换，每一次出现的，都足以令她刻骨铭心。
若是心境不稳，极容易产生心魔，永远被困在里面。
奈何遇见的是沈云梦，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她每一剑挥下，面前的景象便如镜花水月般散开，直到最后，幻境终于维持不住，被她一剑破开。
人面树
破碎的幻境如碎裂的镜面, 一块块的，从上方落下。
每一块镜面都显示着不同时期她，幼年、少年、青年，前世与今生, 互相交汇。
“还不死心。”沈云梦眸似寒冰, 她虽不介意, 但也厌恶这样被人窥探的感觉。
周身灵气涌动，逐日恢复成往昔大小，墨色的剑身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
一柄巨大的灵剑在她身后凝结，而后重重劈下。
“破！”
一声轻呵, 镜面在空中凝固了一瞬，而后如同被什么东西抹去一般完全消失。
再眨眼, 沈云梦发现自己还在原地，脚边掉落着几节砍断的树枝。
她的正前方，戮持剑而立, 脚下是几只奄奄一息的黑鸟。
“你醒了。”戮拎着黑鸟走过来，在沈云梦面前晃了晃, “这是幻鸦, 叫声能使人陷入幻境, 你刚刚就是被它的声音迷惑了。”
想到自己刚刚听见的叫声, 沈云梦点点头, “诡林不愧是诡林, 幻鸦在外界已经数百年不曾现世, 我也只在书中看过, 这实物还是第一次见。”
若非如此, 她也不会轻易中招。
端详了一会，她抬头问道：“你怎么样, 有没有受伤？”
“没有。”戮摇头道。
幻鸦的叫声对他影响不大，刚刚进入幻境，就发现了破绽。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能及时把这些幻鸦逮住。
“那就好。”
听到戮无恙，沈云梦放下心来，这才看着脚边的树枝，“书上说，幻鸦和人面树相辅相生，有幻鸦的地方，必有人面树。”
戮心领神会，走到沈云梦身后，他的步伐看似散漫，实际浑身戒备，不管攻击从哪个方向来，都能第一时间知晓并反击。
忽的，一阵破空之声，从后方传来。
戮立即转身，手中长剑一横，挡住刺来的树枝，而后灵气注入，树枝不堪承受，发出碎裂的声音。
这根树枝的出现，就像是一个信号，很快第二根，第三根……数百根枝条齐齐出动，从四面八方袭来，角度刁钻至极。
此时，沈云梦已经加入了战局，周身灵气激荡，剑气锋锐，每一招下去，便有无数破碎的枝桠落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云梦敏锐的察觉到，这些人面树有些不对。
书中记载，人面树因单个实力微弱，所以是一种群居妖兽。
它们会在族群里选出一位首领，这位首领相当于人面树的大脑，负责调控整个族群。
因此，沈云梦并不意外自己被人面树围攻。
她意外的是，这些人面树表现出来的实力，似乎比书中记载的强了很多。
每一次被斩断枝桠，人面树会快速生长出新的，新生长的比之前更为坚硬。
沈云梦偏开头，一根新长出的枝桠狠狠地擦过她的脸颊，虽没破开她的肉身，但痛意比之前强了些。
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沈云梦眼眸微凉，给戮传音道：“我在这里顶着，你去找找人面树的头领，擒贼先擒王！”
“好。”
戮微微合眼，失去视觉后，他对四周的气息格外敏锐。
最先出现在他的感知中的是一团明黄色温暖的光，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那是沈云梦的神魂。
越过这团熟悉的光，他的感知持续扩大，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团团的黑色，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毋庸置疑，这便是人面树了，只是这人面树的光团，似乎都差不多，一眼看去，并没有较大的差异。
随着沈云梦的出手，戮终于发现，有一个黑色的光团一直有意无意的被其他人面树保护，有时候甚至会用自己刚刚生长出的枝桠，为它挡住剑气。
当下，戮立即向那个人面树的方位弹出一道灵气。
灵气出现的那刻，沈云梦立刻感知到，然后调动周身灵气，直接顺着灵气的方向攻去。
化作实体的剑意，堪比世间最锋利的武器，加之内含灵气，这下更是锐不可当。
剑意横扫而过，人面树齐齐拦腰截断。
察觉到危机，其他人面树立即放弃自己攻击，无数枝桠化层层缠绕，作坚固的盾牌，牢牢的守在首领面前。
这一举动虽然保护了人面树首领，但也将它暴露在沈云梦面前。
知道了大脑在哪，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很多。
戮拦住其他人面树的攻击，沈云梦专心针对人面树首领。
没一会儿，人面树首领被沈云梦抓住，用灵气捆了起来。
“想要让你们首领无恙，就停下你们的攻击。”沈云梦冷呵道。
她这一声宛如平地惊雷，那些攻击的人面树立即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齐齐向沈云梦看去。
沈云梦环顾四周，淡淡道：“看来你们都冷静下来了，那么现在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吗？”
得到了准话，沈云梦示意戮打扫战场，在人面树恐惧的目光中，收起了那些断枝。
另一处，沈云梦燃起火堆，明亮温暖的火光照亮四周，人面树的身影在火光中显现。
这是一个略显惊悚恐怖的场景，一棵棵高高大大的树木，有着人类的面孔和树木的四肢，将这片天地团团围住，他们的影子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扭曲。
沈云梦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的眼眸平静非常，并没有对这恐怖的一幕产生任何反应。
真没意思，人面树首领默默地收回眼神，缩了缩被火烤的略显炙热的脚。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火都是最令树讨厌的东西。
沈云梦坐到人面树首领旁边，见她瑟缩了一下，道：“冷静点，别害怕。”
说话的时候，她打量着面前的人面树。
人面树首领有着一张年轻的脸，眉目清秀，肤白如脂，单看这张脸，倒可以称得上一句美人，前提是不要加上这副躯干。
沈云梦的神情依旧淡定，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毕竟，这些妖兽直白的可怕，哪怕是算计人类，都有几分笨拙、可爱。
和人类相比，她还是更喜欢和妖兽接触，这样不用费太多的脑子，也不会有无穷尽的打打杀杀。
“我知道你具有智慧，也是个愿意为族群考虑的首领，所以我想和你谈笔交易。”
沈云梦拿出一个药瓶，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四散开来。
人面树被这股香味吸引，数到目光齐刷刷地看着这边。
沈云梦恍若未觉，继续道：“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丹药，也知道这个丹药，对你的族群会有多大的提升。”
说着又拿了一瓶，两瓶摆在一起，对人面树首领道：“这样的丹药我还有，那么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沈云梦是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她非常清楚，这笔交易它们会答应。
因为情况非常明显，这些人面树抵抗不了启智丹，包括人面树首领。
听到沈云梦的话，人面树首领把一生所有高兴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勉勉强强的将视线移开。
同时封闭了自己的呼吸，没办法这丹药的气息太霸道，她又是个没见过世面，如果不是面前人太强，它们只怕早就动手抢了。
“你要交易什么？”人面树首领故作淡定道。
“听闻人面树一族可以感知、沟通灵植，我需要一株九转护心莲，七叶七星海棠花……”沈云梦报出一连串的药名。
“这些灵植最少要千年年份，只要你们能做到，我便放你离开，并且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加一瓶丹药。”
沈云梦并不吝啬，这种启智丹，她那里还有很多，平时都是练着给三小只当零食，打发时间的。
“好，我答应你。”人面树首领立马道，“不过，你要再加一瓶这个丹药。”
“没问题。”沈云梦爽快道。
“那你要是骗我怎么办？”人面树首领犹豫了会，开口道，“你们人类鬼话连篇，最是不可信。”
“你说的不错。”沈云梦点点头，“我可以和你签订契约，天道为证，如何？”
人面树首领权衡片刻，点头答应道“好。”
一人一兽立下契约，金色光芒闪烁，契约成立。
沈云梦解开人面树首领的禁制，把刚刚拿出来的两瓶丹药给了她，在她疑惑的眼神中说道：“这算定金。”
人面树首领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喜悦，抱着两瓶丹药，像是抱着什么巨大的宝贝，“谢谢你，人类，你真不错。”
“不用，我们这是交易，互利互惠。”
“我知道，你要的东西我会尽快帮你找到，要是这里没有，我就帮你问问其他人面树。”
约定好交易地点后，人面树首领带着她的族人，以及昏迷的幻鸦，消失在幽深的密林中。
“你怎么会想到把找灵植的事交给它们。”戮不解问道。
“大荒秘境这么大，我们能遇见的概率非常低，还不如把这些事，交给专业的兽。”沈云梦解释道。
“几瓶丹药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弄得那么麻烦。”
沈云梦注视它们离去的背影，嘴角浮现一丝满意的笑，“我果然还是喜欢和这些妖兽相处，比人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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