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刚刚把白皎从那个小县城里接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装了一大堆的话想要说,例如“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生活还好吗?”又或者是“你还记得我吗?”这样的话,他翻来覆去地组织语言,不想要叫他们的重逢那么生硬。
当初学校里的霸王白皎,在退学后勉强学了个修车的技术,虽然不精通,但好在他话多,笑起来的时候锋利的眼角隐藏大半,两颗小虎牙更显得活泼又乖巧,柔软的头发垂在耳际,一打眼看上去像一只卷毛猫,他和修车师傅相处得像亲父子一样。
修车师傅把技术倾囊相授,白皎有一天没一天地学,勉强还算能养活自己。
时渡临在看见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应该早点儿来接白皎。
早一点,再早一点。
不至于叫他吃这样的苦。
白皎似乎没觉得有什么,笑嘻嘻地摘下满是机油的手套向他打招呼,时渡临吃着高中校门口的熟悉的那碗馄饨,比他先哽咽了,那些想好的话,那些想要出口的问候关怀,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最后他说:“白皎,我接你去京都,绝对不会叫你吃苦。”
他没有食言,时渡临用五年的时间,用无数的金钱权势堆积,用不外露于他人的温柔养护,把那个贫瘠小镇的青年,彻底养成了京都的矜贵少爷。
时渡临日理万机,他刚从那个贫瘠小镇回来的时候,等待他的是一团乱麻的时家和公司,这些事情说来有些话长,时渡临其实并不是时家第一顺位的培养者,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从小到大事事压他一头。
时家没什么人情味儿,亲父子之间也生疏得像上下级,更遑论那个什么哥哥,时父原配是明媒正娶,时渡临的母亲也是真的和时父领了结婚证的,这两个女人双双与他的父亲感情破裂,时父改不了的大男子主义占很大一部分问题。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十分古板,为了避免两个孩子之间争抢公司损害他的利益,甚至不惜把当时还在上高中的时渡临送到某个北方小镇去。
这一送就是两年多。
等到他那个哥哥被情人蓄意报复在高架桥上被撞死,时父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儿子,又来接他回去继承家业。
就是那个时候,就是在那个——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送到小镇的时候,时渡临遇见了当时学校里的霸王白皎。
“新来的同学,收保护费。”
少年阳光明媚,一身蓝白校服搭在肩膀上松垮垮的,白花花的头发乱得像鸟窝,只有深处还能看见一点儿微微的黑色,他咬着棒棒糖靠在去学校时必经之路的一条小巷的墙壁上,笑吟吟地伸腿拦住了他的去路。
“多少?”
时渡临手里拿着复习册子,巷子口的阳光从狭窄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映在少年肆意的脸上,他再也没有看见其他的东西,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白皎张扬的笑容,握着书的手指微不可察地紧了紧。
少年掀起睫毛想了想,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慵懒的狸花猫,白皎是学校贫困生的一员,时渡临听说过他,他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虽然学费全免,但生活上十分拮据,经常要去附近的餐馆打工。
“你要多少?”
时渡临耐下心来,手指伸进口袋,悄悄地数了五百块钱出来,片刻后他抬起眼眸,却见少年朝他伸出两根手指:“二十。”
*
他记忆里少年张扬的笑颜渐渐与床上睡着的人都面容无缝隙重合,时渡临冷凝的目光忍不住柔和了下去,他坐在白皎的床边,伸手替他压好了被子,眼眸中闪动着的光芒愈发清晰。
“小骗子,不是答应了我要一起吃饭的吗?”
睡着的人没办法回答他的话,白皎双手捏着被子用力往上拽,想要把它盖到自己的头上去,时渡临伸手拦了一拦,就惹得床上青年一阵不满的嘤咛。
白皎瞳色浅,唇色也淡,脑袋上的头发染了又染,他兴致来了,一个月能换好几个不同的颜色,发丝的触感却还是毛绒绒的,一打眼看上去像只慵懒的卷毛猫,只有一双凤眼深处蕴含着淡淡的野性。
现在那双眼睛合上,白皎全身只剩下溺人的乖巧,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弧形阴影,就连隔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光也偏爱他,映照在青年的半张脸上,平添几分清冽的颜色。
“骗子。”
真能像他表面上那么乖就好了。
时渡临一手撑在他身侧,微微俯下身去,青年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这个骗了他那么多次,把他的话视作耳旁风的青年自由洒脱得像风一样,时渡临不知道他哪一天会飘走,即使是在世界的角落,也无法窥见他真正的形状。
五年真的太漫长了吧……
时渡临轻轻闭上了眼睛,白皎在外所做的那些混账事,他并不是不知情,只不过一切关于时家的负面消息,他都在白皎玩够收手后使用强有力的手段全部压了下去,这些事没有在网络上溅起一丝水花。
白皎玩得倒高兴,他不知道公关部门因此加了多久的班,那些消息一次又一次地用钱权压了下去,青年的越界行为却愈演愈烈,与人发生口角后仗着时家的势在酒吧打人,赌车输了因为看不惯对面的二世祖少爷,就反手把对方从他这里赢的钱换成一元的纸币甩到他头上。
他不仅是个骗子,还是只坏蛋。
时渡临安静地看了会儿青年的面容,他想告诉白皎时家正处在所有人都关注的正风口,他想警告白皎不要再做出那样麻烦的事,不然他会很难办。
可末了他还是压下了脾气,低头在白皎脖颈间落下一个浅浅的亲吻,小醉鬼浑身都是酒气,夹杂着一点儿薄荷的清香,头发毛绒绒的,遮住了锋利的棱角,时渡临扣着他的肩头,吻得愈发深入。
*
白皎一直睡到下午一点才起来,还没准备翻身磨蹭一会儿,他的胃部就开始火烧火燎地疼,他因为作息极其不规律,在高中的时候就有点小小的胃病,胃病不算个太严重的病,但发作起来是真要命,这五年时渡临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饮食,白皎不怎么挑食,即使是清淡的饭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就这么养着,白皎的胃病已经有两年多没发作了,时渡临经常闲得没事儿就带他去做个全身检查,生怕他还有什么隐疾没被发现。
可或许是昨天晚上确实喝酒喝多了,又差了好几顿正饭没吃,两年前早该失踪的胃病又卷土重来,白皎窝在床上按着胃部缓了一会儿,忽然听见系统的通报声音。
【时渡临虐心值+5,现在虐心值为25】
白皎有些意外:“这么点儿?”
男主这两个月被他放鸽子八次,被他骗五次,他给男主惹事共计十二次,其中大事六次,小事七次,关乎到时家名声的一共十次,惹到对家头上三次。
总之是怎么能造怎么来,怎么狂妄怎么舞,男主经过一夜的沉淀,居然才出了这么点儿虐心值。
大哥你爆率够低啊!
我打游戏抽卡都没你的虐心值非酋。
白皎的眉心皱起来:“看来他还不知道我找记者自曝的事情,时渡临是时家唯一的继承人,时家最近在西城区有个很重要的项目,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这时候给他惹事儿,宣扬一通时家继承人是同性恋,他知道不得气炸了?”
系统安慰道【身为小世界天命之子,男主的心脏总是很强大的,简单的欺骗和放鸽子对男主来说根本不算事儿,爱意值已经及格不用再管,关键是虐心值,我们要搞就搞波大的,把男主的虐心值一次性刷及格】
白皎一边套衣服一边道:“大的那波留在后头给他致命一击,现在还不着急,在男主的心里我可是他年少慕艾的白月光,能杀死白月光的只有白月光,也就是我本人,五年时间足够作铺垫了。”
“我不需要让他深入理解我的苦衷,我要让他知道他捡了一个什么玩意儿,现在的目标是让他明白,他捡回来的白月光已经烂成了一朵黑心莲花,救也救不回来的那种。”
白皎随手接了杯水把药仰头吞下去,胃里的灼烧感已经缓解了很多,只是还有点轻微的顿痛,系统欲言又止告诉他【宿主,其实我们可以屏蔽疼痛感知的,这种技术在时空管理局已经非常成熟,很多宿主在做任务时都会使用,即使被砍断手也像切橡皮泥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白皎挥了挥手:“不用。”
系统还想再劝【这项技能不需要积分兑换】
白皎:“我知道,但这个胃病后期还有用,你不用给我屏蔽掉痛觉,一些真正病痛的样子是扮演不出来的,要是用外挂,难保男主不会看出来。”
黑心莲黑心莲,伪装得不婊怎么配得上叫黑莲花这三个字?
黑莲花必杀技第一式——绿茶婊。
*
“小白睡醒了?时总吩咐我等您起来,给您做碗汤暖暖身子,现在汤在保温箱里温着呢,小白要不要喝?”
白皎穿着睡衣趴在楼梯栏杆上,顶着一头鸡窝白毛打了个哈欠,道:“何姨辛苦了,我再晚点儿就直接吃上晚饭了,汤就不喝了,晚饭想喝瘦肉粥,稠一点,里面不要加皮蛋。”
阿姨拍手笑道:“我照顾你这么久,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干什么?先洗澡去,啊。”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晚饭喝瘦肉粥,那午饭呢?”
白皎弯起眼睛向她挥了挥手,道:“午饭不在家里吃了,齐少爷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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