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我咬不动她 > 9、荒城
    进了城,街市上人声更鼎沸,货郎卖力地吆喝着美食:红糖馅儿包子,麻辣的咸豆腐脑儿,油泼辣子宽面······新鲜的玉米蒸饺,蘸一碟子红油,肉香皮儿劲道,娘子可要尝尝么?


    长街飘着酒香与肉香,光是闻着味儿都要让人溺在里头。


    白珞嘴馋,一直未完全辟谷,抚了抚肚,眼巴巴望着迟宿。


    “阿宿,你饿不饿?”


    迟宿像是等着她问这句话似的,舔了舔嘴唇,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嗯,是挺饿。”


    白珞心下一慌,扬手打在他后脑勺上,竭力让他混沌的眼眸清明些。


    “你是人,记住了。”不可以吃自己的同类。


    迟宿乖乖“哦”了一声,目光淡淡地望着一处。


    白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一家羊肉汤摊贩。


    一只只羊羔五花大绑被吊在架子上。


    膀大腰圆的粗犷屠户,身量约莫九尺来高,一条刀疤横贯了半张脸,手持一柄三板斧,似力大无穷,一斧子劈砍下去,砧板上的羊肉分作两半,碎骨横飞。


    这柄板斧是刃口锋利,纹饰精美,用来宰羊羔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白珞出神地想。


    这时,一名胡姬拍鼓从他们身旁翩然而过。


    迟宿揽过白珞的腰身,冷冷地扫了一眼沉浸在乐舞中的胡姬。


    胡姬娇眼如波,额饰上的宝石映着远处黄昏的光晕,扭着水蛇般的腰肢纠缠到人潮中去了。


    白珞见迟宿盯着那妖娆舞姬,不高兴地扯了扯他斗篷的帽檐。


    “这地方透着古怪,咱们不吃东西了,早些走吧,以免夜长梦多······嘶!”


    话音未落,白珞发出吃痛的轻叫声。


    迟宿瞬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白珞这时已经快速用衣袖裹住了鲤心寒玉镯,将玉镯与肌肤隔绝开来,她摇了摇头道:“这个镯子突然冷得透骨,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体内有魔魇晶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按理来说不该受到玉镯寒气的影响······迟宿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她手腕上的玉镯,命令道:“摘下来!”


    “啊,为什么?我不!”


    白珞想也不想地拒绝,紧张道:“你都已经送给我了,怎么老想着把它要回去!”


    迟宿被她吵嚷得一阵头疼,耐着性子哄道:“我不要它,只是先帮你保管。你不是疼吗?”


    白珞戒备地摇头。


    捏了捏手腕,又突然感受不到那股透骨的寒意了,她连声道:“不疼了不疼了,我没那么娇气!”


    白珞一边说着一边推搡着青年前行,不经意间瞥过羊肉摊,见摊前坐了个白衣人,背影清朗看着眼熟,又想不起哪里见过,顾着赶路没有上前一探究竟。


    天水城地处荒漠,与北境轻雪门遥遥隔了万里,想通过传送法阵直接到达那里,肯定得花不少灵石。


    白珞心中有数,只是看到指示牌上的报价还是没忍住暗骂了一声。


    奸商!


    白大小姐身上所有的灵石加起来都不够他们两人的票!


    没有灵石倒也并不意味着“贫穷”。白珞纳戒里面随便拿件海珠或玉饰典当,都能教他们两个人好几个月都衣食无忧。


    但是那些都是迟宿送给她的宝贝,不到万不得已,白珞都不愿意动它们。


    传送法阵前的青衣小伙正嗑着瓜子儿,见她踌躇的样子,啐了一声将瓜子皮吐到他们脚底下。


    白珞何时受过这样的闲气,当即就要与店家理论。


    黄昏时分的集市人烟渐稀,青衣小伙根本不搭理她的吵闹,目光越过他们欣赏坠落的斜阳。


    白珞气急了,撇下迟宿拽着她的手,挡在那小伙子跟前。“你······”


    夕阳从天边收起了最后一丝光芒,大漠里的孤月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枝头。


    月光照进城池,小伙面对着白珞,脸上的肉一块块掉下来,露出森白的骨头,片刻间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副空空的骨架,牙齿一张一合,发出“嘎嘎”的笑声。


    这个过程中它脸上原该是血肉模糊的,但肉与骨之间不见丝血,像是骨头上糊了肉泥,再披上人|皮和衣衫。


    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镰刀,朝白珞劈砍下来。


    白珞一慌,急急退了几步,被身后的迟宿扶了一把,对上他斗篷帽里促狭的笑。


    “你还笑我?这是什么鬼地方?”


    街道上的胡姬、商贩、旅客也纷纷在月光下褪去人|皮只剩下白骨,有的骨头架子甚至是从枯井、柴堆里爬出来的,一个个手握镰刀,白骨关节摩擦间咔咔作响,向城中的活物聚集。


    传送法阵的光芒消失不见,那些摊位上摆放的商品也随之化作黄沙,连弥漫的酒香也消失不见,仿佛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象。


    唯有案板上的羊肉新鲜。


    那屠户为五花大绑的羊羔割了绳索,也割了羊喉,丢入滚烫的开水,迅速捞起剥下整皮,循着肌理将骨头上的肉一片片剔下,只剩一副骨架,细细一瞧,哪里是什么羊羔,竟是一副完整的孩童的骸骨。


    一副“羊尸”处理完毕,屠户又从案板下拉出另一具躯体,机械地重复刚才宰割“羊肉”的动作。


    迟宿利落地将青衣白骨踢散了架,捡起它掉在地上的镰刀,递给她说:“试试这个。”


    白珞试着转了转刀柄,镰刀轻巧,形态攻守皆宜,不过这么薄的刀刃,能砍得动骨头?


    对了!


    她迅速转换思维,镰刀刃口砍入白骨关节处,三两下将白骨骨架劈得四分五裂。


    妙啊!


    白珞发现镰刀的好处,放开手脚对付骨架,至于迟宿那边······担心他纯属多余。


    一双双阴森森的爪子朝他袭去,下一瞬就见白骨碎成齑粉。


    白珞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恼恨他不事先跟自己通气,连砍了几副骨架泄愤,咬牙——


    还得怪自己修为不济!


    迟宿听见白珞嘟囔的声音,微微勾唇:她忘记体内有魔魇晶石了么?这些杂碎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嗖”地一声,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指白珞。


    白珞早有警觉,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躲到一张晾茶叶的簸箕后,目光透过编竹缝隙凌厉地望向冷箭来处,一时惊了。


    那个放冷箭的家伙身披黑甲,头盔下俨然是一颗骷髅头,骑在白森森的马匹骨架上,身后一整支骷髅骑兵队伍,个个身负长弓短匕,出手狠戾训练有素,那些普通的白骨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迟宿如同鬼魅般闪到白珞身后,捏住她的肩膀,二人瞬间从簸箕旁消失,转而落入了······骷髅骑兵的队伍中央。


    手持红缨枪的骑兵朝他们刺来。


    又是一个瞬移,二人站在了人骨的包围圈里。


    这次迟宿也有些诧异的样子,捏着她肩膀的力道微微收紧。


    “你法术失灵了?”白珞仰面躲过劈砍而来的镰刀,惊慌地问他。


    迟宿摇头,勾唇笑时斗篷下的魔纹印记显得尤为妖异,解释:“这座城被人施了咒,不破阵逃不出去。”


    白珞心领神会,提议:“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能干耗灵气。”


    迟宿抱着她接连瞬移方位躲避攻击,再次落在了羊肉汤摊前。


    白珞余光又瞥到那个身影,手腕上的鲤心寒玉镯再次释放出透骨的寒意。她意识到什么,浑身打了个激灵,挥开迟宿拽住自己的手。


    那是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的青年,清逸俊朗,气宇轩昂,倚在酒家门前,如乾坤高悬之明月,如遗落人间之谪仙。


    白珞双眸盈泪,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想起那个入魔的剑修。


    入魔后的修士连弃了两魂七魄,仅留一缕命魂,断情绝爱,六亲不认。


    青年的面庞,是迟宿未入魔前的样子。


    “它”是迟宿入魔时拔出的其中一缕魂魄!


    白珞按捺着心中的激动,没想到能在天水城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迟宿入魔的谜团未解,又不肯回泯山求助剑神。白珞依了他的意思,随他去轻雪门,但是内心从未放弃将他引回正途的念头。


    这魂魄的出现让白珞生出臆想,隐隐期盼:如果能集齐迟宿为成魔而舍弃的魂魄,是不是就能阻止他的歧路?


    那缕幽魂朝她咧嘴一笑,玩世不恭的浪子笑,勾得姑娘心神全移到它身上去了。


    全忘了身后还有个正牌正神。


    迟宿张了张嘴,想与白珞说些什么,瞧着她凝望着那东西潸然欲泣的样子,便直接揽住了她的肩膀。


    那残魂先是一愣,作出失望的样子朝白珞摇头,乘着夜风幽幽飘走。


    “你别走!”白珞急了,再次挥开迟宿揽着自己的手,疾步追上前去。


    这会儿连骷髅骑兵的铁蹄也没在怕的,镰刀反勾,低身横拦,砍废了战马马蹄。


    “珞珞······”迟宿见她朝那缕魂魄追去,咽沫喊了一声,得到的是姑娘噙着泪的回眸一瞪。


    那眼神,就像恨铁不成钢的亲娘。


    他的亲娘……啊呸!


    他的小姑娘扭头就追那恣意天涯的浪子去了。


    月华挥洒人间,照亮了大漠荒城。在酒肉香消散的长街里,夜风吹落了迟宿遮掩魔纹的斗篷帽。


    牙槽里快速地分泌出津液,酸酸的。


    酸得他牙疼。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仰头遥望孤月,喃喃自语时褐色的瞳孔已经化作了猩红颜色。


    “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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