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眼的东西,惊了娇客,仔细老娘把你们一个个丢进炉灶。”
一道嗔怒的女声自角楼中传来。
从角楼掀帘而出的女人,柳叶眉,桃花眼,艳丽的牡丹花织锦裙下绣鞋碾过纸片,一面用尖酸又刻薄的语气咒骂,一面斜着眼儿打量角楼外气质出尘的璧人。
“姑娘莫怕!”
女人脸上堆起热络又谄媚的笑。道:“奴家是这间客栈的掌柜,贱名卓姬。恰逢仙门大比,店里生意火爆,人手实在不够用了,就剪了几个纸人迎客端茶。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姑娘,奴家这厢跟您赔个不是······”
说罢朝他们盈盈施了一礼,身子娇媚得如水蛇般软了下去。
风尘里出身的女子,温柔又多情,一双桃花眼弯弯笑着,在白珞看不见的角度朝她身后的俊美公子抛了个媚眼。
只可惜公子视而不见。
卓姬纳罕着公子不解风情,却见一阵风过,掀开女客的幕篱下的罩纱,纱下美人琼鼻朱唇,眉眼如画,惊鸿一瞥,恰似雪后枝头生出的春色,令人眼前倏忽明亮起来。
生意人惯会见风使舵。
老板娘扯着夸张的嗓门和腔调,连声赞叹道:“奴家见了恁多往来行客,都不及姑娘天仙儿一般的容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即便是号称修真界第一美人的临仙门白长老,也不及姑娘······”
白珞从小到大听多了类似的比较,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对表面上八面玲珑,实则出手狠辣的女人心存戒备,始终保持着疏离到冷漠的距离。
迟宿留了个心眼,反问:“你见过临仙门的人?”
卓姬一面将他们带入店内,一面笑盈盈回道:“三天前临仙门的车队路过,临仙门掌教与白楚长老在本店下榻。奴家有幸瞻仰了白长老的真容。”
这间客栈外头封得严实,里面却亮如白昼。围楼式的建筑,共计五层,封了天顶,站在大堂里从下往上看像是落入了一口巨大的深井。
柜台积灰,陈列着或雅或俗的摆件,显得不伦不类,一楼大堂座无虚席,往来宾客不拘贫富,觥筹交错。
老板娘在嘈杂的厅堂里应付得游刃有余,替他们倒了茶水,又开始讲述八卦的秘闻。
“临仙门说是来参加仙门大比的,却浩浩荡荡载了一车队的礼。我听人闲话,说那些宝物原是点金城送给临仙门的聘礼,预备迎娶白长老的私生女,没想到那小姑娘落跑逃婚了!临仙门没办法,刚好借着仙门大比的由头,把这些聘礼捎回来,定是想退了这门婚事······”
白珞将嘴里的茶“噗”地喷了出来,一时呛得连话都抖不利落。
“退、退聘礼?”
“可不是嘛!临仙门也真做得出来!”
老板娘絮絮叨叨地说:“原本那姑娘逃婚,丢的是临仙门的脸。这事摁下不表,两家私底下解决,明面上也还过得去。偏偏白长老行事别具一格,非要过明路,还挑在仙门大比的时候!这下两家一起丢人,谁也下不来台,啧啧······”
白珞嘴角抽了抽,憋着笑拽了拽迟宿的衣角。
迟宿眼皮也不用抬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道:“咱们路过点金城时也去瞧瞧热闹。”
白珞狂点头。
她实在是太想看白楚吃瘪的样子了!
卓姬又替他们添了茶水,见门口进来一个粉面书生,眼前一亮,吆喝店中一个纸人招待他们,摇曳着身姿走了过去。
白珞看着她扭着吸睛的水蛇腰,走动时牡丹织锦的裙摆飞舞,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来,只是没见迟宿发作,便以为是自己多疑罢了。
捏着纸人店小二递来的客栈住宿价目表,白珞小声地问身边的青年。“要是我现在走出去,是不是很丢人?”
点金城仙门大比,周边客栈住宿的价格水涨船高,一间上房竟然要五十个上品灵石!
迟宿从她手中夺过价目表丢给纸人店小二,“一间上房。”见姑娘扭捏得跟个什么似的,冷哼道:“难道你还要逢人就说,你跟我是兄妹不成?”
白珞一听就知道他在计较什么——此前她在天水城跟郑屠介绍他们是兄妹。
这是他们从前出门在外的惯例。以前倒也不见他说什么,怎么现在就不行了······白珞心中腹诽。
捅破那层窗户纸后,迟宿终于表露出了对这一点的不满,“没名没分,你倒是说说,我算哪门子哥哥?”
白珞咬了咬唇,红着脸儿小声地说:“那也还不是道侣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们走到楼梯拐角,在上下楼层座次视野都瞧不着的角度,迟宿迅速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低声反讽道,“不说别的,咱们从前在外面历练,住在一起的时候还少了?”
这个轻吻隔着幕篱薄纱,落在她脸上的触感,微微瘙痒。
“那不一样嘛……”
那时候多单纯啊,因为怕妖魔夜袭住在一间屋,两个人还会猜拳决定谁睡地板……哪怕白珞睡到半夜发现自己莫名其妙从地板挪到了床榻,心下也不会对同在屋檐下的青年生出半分暧昧和旖旎。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迟宿了解她,只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单手将她抵在楼梯转角,微微上扬的唇角透着几分邪气。
“难道你担心自己忍不住对我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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