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中的人与魔随之消失,将白珞的魂儿也一并带走了似的。
“公子!”
“阿兄!”
在场的徐家人纷纷坐不住了,尤其是徐天静,若非徐无鸣拽着她,恐怕她已经提剑冲了出去。
仙门众人亦是义愤填膺。
“这些魔物太猖獗了,竟敢闯入点金城圣地破坏仙门大比!”
有人窃窃私语:“那蛇女应是至曦境修为,另一人周身魔气浓郁,境界未知,徐家少主处境危矣!”
有人大声质疑:“点金城有丧魂钟镇守,圣地灵气纯净,怎会任由魔物出入如无人之境?”
点金城圣地乃徐氏一族传承千年的秘境,其间与世隔绝,物华天宝,灵气至纯至净,是众多修道者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与丧魂钟一样都是魔物的克星。
一时间人心惶惶,众人纷纷起身等着点金城城主示下。
“城主,眼下唯有暂停仙门大比,入圣地救人要紧!在下愿助点金城一臂之力。”
“除魔卫道乃我等使命!我也愿去。”
群情激奋,场面一时炸了锅。其间不乏想浑水摸鱼,入圣地徇私觅宝之人。
人群中有人喊道:“何必麻烦,不是还有丧魂钟吗?一声钟响,便可教百里内的魔物魂飞魄散。”
不等点金城的人发话,另外两名候选人的仙门宗师出声反驳:“不妥,眼下不知圣地中形势如何,他们很有可能正在与魔物周旋,贸然敲响丧魂钟,恐怕会将我门中弟子与点金城少主一并折进去!”
这位宗师考虑得很周全,遭遇魔物袭击的修士可能会沾上些许魔气,陷入心魔劫之中,这两种情况都不是真正的“入魔”,而驱魔法器并不能分辨出他们与魔物的不同······贸然击响丧魂钟,陷入心魔劫的修士会遭到驱魔法器的无差别攻击。
那可是自家仙门最好的青壮苗子,哪能说折就折了!
上首的城主不动如山,周身的威压仿若化为众人头顶的阴云,教人立时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
“仙门大比暂缓。无鸣,你亲自去,不能让魔物逃脱。”徐无极沉沉地开口,语气中是一种决绝的狠戾,“圣地绝不能让魔物玷污!”
徐天静闻言焦急喊道:“爹,你让我随二叔去圣地吧!诛灭魔物要紧,兄长的性命也要紧啊!”
这妮子堪堪入青赤境,心智单纯,进入圣地岂非给魔物当点心?众人如是想道。
果然,徐无极怒目一瞪:“胡闹!圣地岂容闲杂人等擅闯!”
随即,他收敛了怒气,对众人道:“诸位放心,点金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彻底绝了一部分人随行入圣地营救的心思。
徐无鸣将情绪激动的徐天静交给下属,领命而去。
······
白珞的心狂跳,手心满是虚汗,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迟宿,心中有无数疑问。
阿宿为何会出现在点金城圣地?那蛇女是谁?是那个客栈老板娘吗?他们为何要袭击徐天宁?
迟宿与寻常入魔的修士不同。虽然他的情绪和状态不大稳定,但是正如天水城所遇到的那个和尚所言,他入魔后还能识得本念,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大造化!
他之前还会顺手搭救落难的徐天宁,现在却与旁的魔物一起,要致其于死地······白珞不免怀疑,阿宿受了那个蛇女的蛊惑,心中魔念恐怕又加深了······
身旁的孟启显然也认出了迟宿的身影,脸色难看得紧,对手下吩咐了几句,似乎是让他们探听泯山剑神的消息。
白珞想到剑神放的话,什么“废去修为”“打断手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目光落到哭得几乎昏厥过去的徐天静身上,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得尽快找到迟宿!
“孟启······”
孟启正低头与下属说话,听见一个女声呼唤,忙起身回应:“白长老有何吩咐?”
白楚姿容明艳,地位尊崇,宴席上无人敢怠慢,修长的手指举着空酒杯,立时有机敏的婢女为她斟满。
“迟朔交代你的任务是什么?别本末倒置了。”
周遭皆是人心惶惶,她却事不关己,寂寂而坐,冷漠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举一动落在白珞眼里,皆是离间寻衅。
迟朔交代孟启的首要任务是保护白珞的安危。
眼下这位大小姐看到入魔的迟少主出现在点金城圣地,说不准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孟启犹如醍醐灌顶,一拍脑门儿,道:“多谢白长老提醒。”随即俯身向白珞低声告罪:“大小姐,今日仙门大比咱们怕是看不到结局了。请您移步回殿中休息。若有消息,属下会第一时间告知您。”
“孟叔!”
白珞焦急地喊了声,却又明白罪不在他,而是自己那位“适时”提醒他的母亲,拧眉瞪了一眼那身着道袍的女人,愤然离开坐席。
孟启朝上首的城主告辞,疾步追上少女。
他们回到临时居住的宫殿。孟启当着白珞的面,下令在殿外增加了六名看守。
白珞又急又气:“你这是软禁!”本想背靠泯山剑派这棵大树躲过临仙门和白楚,怎料泯山的人行事过犹不及。白珞心中记挂迟宿,已经急得快疯了,“孟叔,您放我出去吧······”
“属下不敢!”孟启的态度依旧温和,却是一副不容她拒绝的口吻:“大小姐,这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他面不改色,默了半晌,语重心长地说道:“那夜在客栈外,家主发现魔物踪迹的同时,也发现了少主和你。但那是在点金城外,迟家能够封锁消息······人言可畏。少主已入魔,你必须与他保持距离,不然,若有人从中作梗,对我们来说局势很不利······”
白珞却没有听进耳朵里,脑中绷着一根名为“迟宿”的弦,紧张得一触即断。
“迟剑神去追击的魔,就是阿宿,对吗?”
孟启低头默认。
白珞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的联想,颤声道:“既然阿宿在点金城圣地,迟剑神也在那里,对吗?他想对阿宿做什么?”
废去修为?打断手脚?
白珞脑子里嗡嗡作响,喃喃道:“只要迟叔叔不伤害阿宿,我就相信他······”
孟启拧紧的眉头未敢消解,拗不过白珞的坚持,叹了口气退出去。
白珞急火攻心,将殿中的仕女图看作母亲的影像,朝那画儿连砸了两个杯盏,碎渣随茶沫飞溅,擦过她的肌肤却化作了更细的粉末,簌簌掉落到地上。
这画面让白珞联想到,哪怕自己拿刀剑抵住喉咙,以死相逼,也不能划破一丁点儿血肉,教迟家的人妥协放她离去。
白珞不得脱困的法门,如同一只无助的困兽,抱着“藏春刀”坐在昏暗的大殿里,心里火急火燎,泪水不住地滴在佩刀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回响。
“藏春刀”在她的哭声中显得躁动不安,刀身从温凉变得炙热,似有烈火将它燃着。
白珞紧握住佩刀不由得想道:如果自己能够再强大些,就能不再畏惧母亲与剑神,保护阿宿了罢!
但听一个女声突兀地落至耳畔。
“迟萤······不,白珞姐姐,你在吗?”
白珞茫然地抬起头,眼角的泪痕未干,看了看四下空阔无人的宫殿,背后霎时起了一阵白毛汗。
“谁?”
“我是静儿!”
这次白珞辨清了女声的来处——那副被她砸了两个杯盏的仕女图。
那画中仕女的面貌忽然变得生动,眉眼扑闪扑闪的,栩栩如生,像是照着徐天静的模样描摹出来,透露出几分诡异与邪气。
装聋作哑了一整天的“藏春刀”应声而出,横在了白珞与画之间,摆明了不让她接近那幅邪气的画。
这是开了灵智的法器才会有的反应。
白珞打量眼前躁动的“藏春刀”,刀身雪亮,倒映她狐疑的眼神。
你觉得此事可疑,担心我会上当?
白珞在心中默默问了一声,没有得到法器的回应。
“藏春刀”尚未与她心意相通。
白珞压下眼底的失望。她此刻无心去研究“藏春刀”的异状,握住刀柄后靠近仕女图,心中隐隐有了某种预感,生出些许期盼,道:“徐姑娘,你怎会出现在画里?”
徐天静语气十分迫切,“这是我点金城的独门秘术,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白珞姐姐,我知道族中有一条通往圣地的密道,可以从那里进入圣地,你愿意陪我一同前往吗?”
白珞本就是打着去寻迟宿的主意,此刻有这样的机会,如何不心动。道:“我该怎么做?”
“神魂入画,以代其身。你将元神出窍进入画中,我带你逃到无人处,再将你的元神暂时注入纸人中,届时你我即可脱身。”
从薄薄的一张纸里伸出少女的皓腕,仕女图中的人说着蛊惑人心的言语。
“白珞姐姐,我们一起去救哥哥!”
这声“哥哥”精准地戳中白珞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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