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
她知晓鸾飞云去寻药方, 或许还会带回个精通药术的妖魔。
却没想到,她会直接将天界司掌药典的仙官给绑来了。
老仙官抗拒异常,直到看了祝骄的府库。
于是面上推拒两句, 还是应了下来。
祝骄满意点头。
很好,是个贪官。
这不巧了,她手里多的是天材地宝。
鸾飞云清楚她是为了什么接触一向提不起兴致的事物,本着好奇, 自己也凑了下热闹。
只半个时辰, 就头疼地走了。
祝骄想让她把那群护卫一并带离。
凛初来见她时, 他们半点未曾察觉, 实在用处不大。
但没能拗过对方, 只得留下了。
也就不知,某位堕魔的神君和某位成神的魔尊, 徘徊几次, 又忌惮不知是否在内的她那“伴侣”,还是离开了。
心道有凛初在,也不可能会让皓微将她带进魔宫, 筹备什么大婚。
眼下更重要的,是探明皓微那边发生了何事, 找到女仙的消息是真是假。
正查着, 自皓微魔宫中传出个让人惊异的消息。
有魔物言之凿凿,称有个生灵以帷帽遮面,闯了进去, 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丝毫没将护卫放在眼中。
当然, 也没有护卫能拦住他。
直将皓微打到奄奄一息,才作罢。
外界看热闹的居多, 心想这下婚期更是无限延长了。
偏在这时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个女仙,说不定又是追求者之一。
只是即便敖厌少羿之属,也不该有如此实力,料想那魔物的话有夸大的成分。
而亲身经历了此事的皓微,已重伤昏迷。
还没弄清帮祝骄炼药的是谁,当日隐匿身形的是谁,眼下悬而未决的,又多了个打伤他的。
而另一边,祝骄过得很是充实。
老仙官除却当值,都会从天界溜到无虞山。
她跟着学了数月,最后塞了一堆天材地宝,将老仙官乐呵呵地送走。
此后自行翻阅典籍,采药,实践。
被迫配合实践的魔卫们:“……”
鸾飞云还打趣,要将司掌医药的魔官辞了,改让她去。
小妖骄矜地一抬下巴:“我的俸禄很高的。”
“你要多少?”鸾飞云扬眉,“若他们几个加起来不够,那我把男宠也遣散了,总能养得起你吧?”
这般嬉笑玩闹的轻松时日,持续到西方佛主修好了损毁的照妖镜,派弟子送到天界。
与上次归还神器时,那德高望重的尊者不同,这次来了个年轻的弟子。
名唤,虚因。
随后几天,一众茶楼酒坊,都上演着类似的一幕。
“那个‘祝骄仙君’真的活着啊?还出家了?”
“不是,虚因是虚因,他们是两个生灵。”
“天帝到底有多少个族亲?”
“就一个,当年那个是假的!”
“啊?!”
身份是假的,那生死呢?
若是假死……
她到底是何来历,怎能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将天帝还有一众神仙玩弄于股掌之中?
甚至不止,她戏弄还有个魔尊呢!
而那位曾经的魔尊,没人知晓他经历了怎样精彩的情绪起伏。
只知在事情暴露的当日,他就弃了神君的身份。
“什么?少羿又堕回来了!”祝骄一边收拾行囊,一边道,“距离帝瑶应劫还有四年,对吧?”
非但是剧情节点,因着做仙君时的种种,祝骄私心里,也不想那位天帝应劫。
“不错,你打算怎么办?”
“先出去躲过这阵,然后见机行事,”祝骄欲哭无泪,道,“说好的万无一失呢?”
“西方神佛向来避世,我以为不会被拆穿,”时午扶额,道,“但我忘了照妖镜。”
第一次破碎时,他们就该有所警惕。
时午见她连前门都不走了,改从后门离开,道:“他们未必这么快就能确信是你。”
祝骄摇了摇头,没再解释。
她相信妖族的直觉。
从未有过的,强烈的直觉。
鸾飞云递来消息的瞬间,她只觉得寒毛倒竖。
祝骄的心时刻悬着,飞速奔向结界,道:“阿云说,在凡间准备了住……”
忽然收声。
结界之外,那道身形不知踌躇了多久,听到动静抬头,眼中映出女妖的模样,犹疑之色散去。
她不自觉迈出一步,却又停下,道:“骄骄。”
是常琼。
祝骄怎么也没想到,最先来堵她的是她。
常琼眸光微动,牵了下唇角,因长久未笑,显得有些僵硬:“是你,对吗?”
祝骄见她这副模样,心中莫名发闷,也没有否认。
常琼叹了口气。
许是应有一面之缘,竟能在这偌大的山中碰到。
“本君知晓你急着离开,也不会告诉别的生灵,”常琼望着她,道,“此来只是想问你句话。”
祝骄握住剑柄:“什么话?”
常琼并未在意她的防备,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当年说的……还作数吗?”
“什么作数?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她说过的话可太多了。
常琼沉默着,直到对方不耐地抬步欲走,才道:“你果真觉得本君适合做神仙?”
从假扮天帝族亲开始,或许有过无数谎言。
她不在乎,唯独那一句,却希望是谎言之一。
只要对方说一个“不”字……
如果好感度界面仍在,时午就会看到此刻又如当年,数值起起伏伏。
她就站在结界之外,不曾上前。
而好感也处于临界,将破未破。
祝骄眨眨眼,隐约有了印象,道:“不然呢?”
想了想,又补充道:“反正比敖厌皓微少羿都适合多了。”
这话出自她口,已是莫大的肯定。
常琼却没有半点欢喜,眸光寂灭下去。
片刻后,唇角挽起一抹笑意,她道:“好。”
是比方才更自然而从容的笑。
祝骄哼了一声。
来了,这种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虚伪笑容!
常琼转身,手中显现出一只精巧的木匣。
指节轻动,连带整齐收拢的不知多少个玉器佩套,一并焚为灰烬。
祝骄见她莫名其妙地等在这儿,问了莫名其妙的话,又莫名其妙地离开。
心中不解,但也没在意这个插曲,捏了个诀,御云前往人间。
到了一座竹屋前,祝骄看着手上的地图,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手刚碰到门,忽然就想起了上一次的遭遇,连忙放出神识。
时午的提醒也响了起来:【别进去,是祁钧。】
祝骄:【……可恶!】
差点又被阴了一把。
祝骄当即隐匿身形,原路返回。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我在洞府中,我在明他们在暗,可若我在无虞山外,谁来找我都能知晓。】
时午道:【你好像很有经验?】
【我是第一次这么躲着别的生灵!】
时午揶揄道:【是吗?以往那些年,没有这么躲过桃花?】
【没有,以前他们敢来我就敢打。】
【现在不敢了吗?】
某只小妖语气中满是懊悔:【早知道虚因会出现,我就不用自己的名字了。】
祝骄幻化成男子模样,在无虞山百里之内徘徊了十余日。
果然见来往的生灵多了,连带着路过群妖盘踞处,还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虽说她自己也是八卦对象之一。
其中最让她震惊的是——
帝瑶成佛了。
彼时,祝骄吓得手中的剑都掉了。
破坏值界面也实时更新。
时午道:【恭喜扭曲剧情节点,当前破坏值为60%。】
【不是我扭曲的,是剧情它自己的努力,】祝骄还没缓过来,道,【成佛就不用应劫了吗?】
时午道:【佛子和神仙的命数不同,原本的轨迹自然会改变。】
祝骄点头,道理她都懂,可问题是……
【为什么非要出家?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和虚因有关?还是和少羿再度堕魔有关?】
时午道:【我也不知,人心毕竟复杂。】
这些年三界局势几番变化,帝瑶看着手下几个神君,堕魔的堕魔,应劫的应劫,有魔尊成神又堕魔,她那族亲魂飞魄散又发现认错……
如此复杂的心路历程,究竟是被早千年出家的虚因度化,还是她自己勘破,实在难以说清。
包括祝骄在内的一众妖魔,尚在猜测谁会成为新任天帝。
虽说不至于和魔界易主一样动荡,但应当也会有一番波折。
谁知,帝瑶留了口谕,而众仙竟也没有异议。
于是常琼顺利登位。
祝骄越想,越觉得那日她的话颇有深意,纠结着是否再与她见一面,偏巧就在山脚撞见了司掌药典的老仙官。
她跟着对方到了无人处,才现出身形,又去了遮掩形貌的法术,道:“仙官,是我呀!”
老仙官被吓得退了一步。
祝骄见他手中拿着样东西,道:“你来做什么?”
“一旬后天帝即位大典,特来送帖子。”
祝骄接过,道:“大典我就不去了,我回洞府挑几样宝物,同你一起前往天界,算作提前贺喜。”
就是不知常琼肯不肯见她。
老仙官应了,道:“还有最后一处尚未送下。”
等从洞府出来,找到在山外等着的老仙官,才知那最后一处,是敖厌所在。
往日尤为唠叨的老仙官,路上很是寡言。
祝骄憋了一路,眼看临近敖厌的魔宫,道:“常琼这么念旧吗?不但是妖,连堕魔的神仙也没忘下?是不是不太合适?”
老仙官突然停下。
祝骄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背。
她捂住额头,就听前方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是啊,明知不合适,却还是给你递了帖子,本座这个昔日同僚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但若不是这份‘念旧’,又哪里能轻易捉到你?”
声音年轻得过分。
祝骄一惊。
就见老仙官回头,从头到脚都换了副模样。
连那白色长袍,都化作了华服鹤氅。
见她要逃,敖厌一下扣住她的手腕,勾唇道:“跑什么?本座不比那个老家伙好看?”
魔后
何止是好看。
俊美近妖, 带着极锐利的锋芒,如一柄长剑刺入视野。
然而她根本不想见到他,这锋芒就显得有点扎眼了。
祝骄扯了下手腕, 没能挣脱,道:“你认……”
“认错妖了?”敖厌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还有什么狡辩的言辞, 一并说了吧, 再编个故事, 讲讲你同昔日常琼神君, 如今的天帝如何相识?”
祝骄后知后觉地想起, 从方才见到“老仙官”,他就没有问她与常琼的关系……
那时就该意识到不对。
“怎么不说话?”敖厌盯着她, 眸中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可知你‘死’后,本座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祝骄见他笃定,也不再遮掩, 道:“略有耳闻。”
这话却好像点燃了炸药桶。
瞬间,敖厌只觉得怒火烧出了肺腑:“你还知道?你还敢说!”
“不是你问我的吗?”
“祝骄!你但凡有点良心……”敖厌咬牙道, “本座早该想到, 以你的性子,说不准就是用了原本的名姓,堂而皇之地进入天界!”
一个妖物, 蒙骗了他们所有生灵, 甚至前段时日, 还敢大摇大摆地在他和少羿的眼前晃!
可偏就一叶障目,帝瑶族亲的身份, 让他们没有生出怀疑的念头。
祝骄再次悔过:【果然不该用真名。】
可惜悔之晚矣。
“叙完旧了?我还挺忙的,该走了。”祝骄想将他甩开,依旧没能成功。
这才发现了不对。
“捆仙绳,”简单的三个字落下,敖厌见她终于变了脸色,先前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道,“当年本座接你上天界,原是接了个错的,一个妖进什么天界……”
祝骄被他一拽,撞到了他的怀中。
敖厌继续道:“合该进本座的魔宫才对,如今算是拨乱反正。不过既是本座一手酿成的错处,自然该有惩处。”
“你想惩处还是赎罪都是你的事,别扯上我!”
手腕被他紧紧握住,祝骄只得以另一只手抵在他身前将他推离。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显现出纤细的金丝。
并非实体,而是自神魂投射到肉身的影子。
名为捆仙绳,却不止捆仙,且是直接束缚神魂。
“为什么不牵扯上你?你可是罪魁祸首。就罚你这个罪魁祸首,和本座这个帮凶永远绑在一处好了。”
说着,竟是放开了手。
祝骄来不及思索,转身就跑。
却在对方默念口诀之际,被定住了身形。
她第一次体验到这件大名鼎鼎的神器之威,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怎么不跑了?”
祝骄气恼道:“你倒是让我跑啊!”
只要他敢解开,她就能让他看到速度产生的奇迹。
而且——
“捆仙绳不是在帝瑶那里吗?”
难怪他扮作仙官,没能发现他身上的魔气。
身处魔界,又被神器的灵气掩盖,没有对他生出戒心,也就不曾动用法力查探,如何能发现!
“它原本就是本座的法宝,当年交给了天帝,她离开天界前,仙官就将此物送还了。”
原著倒是有提,约莫十万年前,帝瑶力排众议,将一众神仙手中威力极大的几样神器暂时收拢,唯恐有生灵仗着法宝作乱。
除却天界既有的神器,比如照妖镜,其余尽数锁到了九重天。
这也是菟娇娇能屡次盗取神器的前情之一。
所以如今都归还各处了?
成佛就再不管生灵作乱,还是觉得分散点不会被惦记?
祝骄腹诽着,忽然双脚腾空。
敖厌将她抱起,大步走向魔宫,道:“你若喜欢,本座会教你用它的法子,只是现在还不行。”
这个姿势毫无安全感!
祝骄道:“你解开定身,放我下去,我自己会走!”
不就是要把她关起来吗?
一回生二回熟,她还能不清楚!
敖厌停了脚步,玩味地看着她:“解开可以。”
旋即身形一松,祝骄挣扎着想要踩实地面。
敖厌却连同系带也解开了,大氅将她整个妖一裹,包得严丝合缝,任她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这情形让他忆起当年,他不禁笑道:“本座可没有说要放你下去!”
祝骄四肢伸展不开,也就脑袋还算自由,用力在他胸口一撞。
敖厌下意识地撑开法力屏障,怕伤到她,又撤了去。
于是再度挨了一下。
他道:“还是留些力气,到床榻间施展为好。”
祝骄一僵。
敖厌见她被他的大氅拢住,仅露出一张小脸,即便是怒目而视,仍让他心中发软。
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那小心翼翼与温柔之意,几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一队巡逻的魔卫刚巧看到:“……”
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魔尊。”魔卫们行礼,一句问好听起来分外恍惚。
放在平日,敖厌少不得要皱眉训斥,要他们拿出气势。
此刻却笑道:“还不见过你们的魔后?”
“魔后!”这次的声音整齐划一。
祝骄很不给面子地反驳:“我不是!”
“好,”敖厌安抚般拍了下她的背,道,“现在还不是。”
祝骄回头,对上一个魔物了然的神情,当即出离愤怒,偏头隔着衣物,对着敖厌重重咬了一口。
敖厌面色一变,停了脚步。
那队魔卫已然走开,也就错过了他们魔尊的反应。
敖厌喉结微动,道:“祝骄,你在做什么?”
祝骄原本都松了口,也没听出语气中的隐忍,只以为是自己的攻击有效了。
浑然不知在对方理智边缘蹦跶的某只小妖,又咬了一口。
方才用了不少力气,牙有些酸,这次力度稍轻。
但于敖厌而言,倒宁愿是重之又重的。
所有的热意都往身下而去。
他闭了闭眸,深吸了口气,将情愫压下,几乎是顷刻间回了寝殿。
“都退下!”
魔卫们鱼贯而出。
殿门合上之际,祝骄也被丢到了床榻上。
她刚将大氅解开,手脚得以自由,瞟见床边生灵的视线,从天灵盖升起的危机感,让她连忙裹了回去。
敖厌的手指放在领口,不紧不慢地解着外衣,道:“这么喜欢本座的衣物?不妨送你。”
眼见着一件华服丢到了脚边,祝骄急声道:“不喜欢!拿走……不对,穿上!”
“是吗?”敖厌不甚在意地扬眉,道,“不喜欢也没用,魔官尚未备好你的衣物,近来几日,你也只能穿本座的。”
祝骄道:“我有衣服!”
敖厌垂眸俯视着她,神色看不分明:“它会脏,如果你不介意。”
祝骄想说不是有除尘诀吗,突然明白过来。
【衣服脏不脏不知道,我的耳朵脏了!】
时午久未出声,道:【别慌,我还在找捆仙绳的弱点。】
万物相生相克,少有至坚至强的存在。
哪怕真有至坚,也常能以至柔克之。
祝骄握拳,道:【出去之后,我一定要把三界所有法宝的弱点全部记住!】
时午觉得她的状态实在眼熟:【……好。】
及到里衣微微散开,敖厌才停下,转而将手放在大氅之上。
口诀落下,她只剩眼珠子和一张嘴不停了。
“敖厌,你现在收手,我还能给你留一条命!”
“好大的口气,本座不知你是如何从皓微那里逃出来的,”敖厌轻易将大氅丢开,将她推倒在榻,道,“但他与本座的实力还有几分差距,你有把握能赢吗?”
敖厌撑在她身侧,想到什么,声音冷了下来:“还是靠你的老相好呢?”
祝骄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道:“你既知道,就该放我走!不然阿初……嘶……”
敖厌俯首咬住她脸颊的软肉,满意地听她收声,道:“本座不想听你提旁人的名字。”
略解了捆仙绳的束缚,毫不意外地见她扬手就要打他。
敖厌轻松扣住,忽然目光一顿。
捆仙绳的金丝隐去,那凝脂般的玉色之上,显出两道勒痕。
极漂亮的白与极鲜艳的红相互映衬,很是动人心魄的残破之美。
直将骨血最深处,凌虐的私欲唤醒。
一个近乎滚烫的吻,印在红痕上。
祝骄还没抽回手,神魂有一瞬的钝痛。
那从她的脖颈缠至手脚腕部的捆仙绳勒紧,又再度松开。
锋锐的魔气划破了她的衣袖。
敖厌看着她玉白的手臂上,错落的几道红痕,压抑着喘息,自手腕吮吻而上。
祝骄脊背发麻。
想到他不喜欢听某个名字,偏就捡他不愿意听的说:“敖厌!等阿初找到我,你休想活着走出魔界!”
敖厌眸中的情愫有片刻的冷却,他抬头,打量着她:“等他找到你?你是想让他来看,你被本座弄的满身的痕迹吗?”
语气暧昧不清。
纵然祝骄没经历过情事,也知晓他指的绝不只是捆仙绳。
敖厌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她如烫到一般想要收手,他却不顾她的挣扎,又强行按了回去。
“还是看本座被你咬出来的伤痕?”
立誓
祝骄抽不出手, 心中又实在憋闷,于是别过脸去,嘴上威胁道:“无论如何, 阿初不会放过你的。”
“你倒是信他,”敖厌冷笑出声,说出了困扰数日的疑惑,“猜到你的身份时, 本座就在想, 你当年就和他来往过密, 既是伴侣, 他如何能容忍你潜入天界, 和那么多生灵牵扯不清?”
这话与其说是埋怨,酸涩意味更甚。
祝骄向来只顾表意, 气恼地回过头, 道:“我怎么就和别人牵扯不清了?不是你们步步紧逼,我根本不想和你们相认!”
“你!”
祝骄见他似乎比她还要生气的模样,不觉新奇。
而这一细看, 也终于瞧出了他眸底的受伤,当下哼了一声, 道:“何必装得如此深情?这些年你怕是也没少找什么替身。”
“本座何曾……”敖厌忽然收声, 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面色微变,道, “那日的事, 是个意外……”
如今想来, 以他对别的生灵的抗拒,能在她面前卸下心防, 甚至生出那份心思……
只是因为,那就是她。
依着本能,他的神魂先一步认出了她。
可如今的问题是,不管原因与过程,最终的结果的确是他开了那样的口!
敖厌的气势不禁低了几分,道:“祝骄,你听本座解释。”
本是随口一说,祝骄没想到此事于他而言能有这样大的作用。
时午的提醒适时响起,在线指导道:【乘胜追击,要怒,要恨,要伤心。】
说实话,祝骄并不在意,连同眼前整个魔都不在意。
但她能察觉到敖厌在意。
【我明白了。】
祝骄酝酿着情绪,回忆着苦情话本里人物的反应,道:漫画广播剧小说都在疼训裙4而2二午玖幺伺七“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想来我于你而言,不过是个消遣的玩物,随便什么人都能替代。”
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敖厌的心头。
时午语气莫名:【……可以。】
祝骄见眼前的魔脸色愈发难看,道:【还真管用啊。】
不枉她忍着不适说出这话。
也就是她对他没有半点念想,若他们之间当真有旧情……
她不会这样哀怨,敢找替身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关系就该结束了。
“绝非如此,以往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敖厌手上的力度微松,道,“本座不会让她们近身。”
别说是各方势力送来的生灵,就是他这魔宫,又哪里有半个侍女!
他早已不复先前的咄咄逼人,倒是让祝骄得以占据上风,她道:“难道不是你亲口说的?若我同意了,眼下你这宫中一个替身,一个原主,你要舍弃哪个?我是不是还要争宠啊?”
她挣开身形,将大氅又裹了回来,讽刺的话也脱口:“那日带我回来,你也会像现在这样,欲行强迫之事?先后同女妖和女仙欢好,你也真是不挑。”
“难道,”敖厌知晓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他抬眸,“真要本座将心剖给你,你才肯信?”
祝骄一惊,瞬间想起另外两个在她面前发过疯的魔尊。
敖厌脑子本来就不太正常,她怕她点头的下一刻,他当真把魔心剜出来!
“不用!”祝骄猛烈摇头,道,“你把捆仙绳解开,先前的事一笔勾销。”
敖厌皱眉道:“别的事本座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个……除非你以心魔立誓,不会离开本座身边。”
立誓?
当然不行!
祝骄不乐意地道:“凭什么要我立这样的誓?你怎么不立呢?”
敖厌却是毫不迟疑地将魔气刺入心口,双眸盯着她,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敖厌此生……生生世世与祝骄纠缠至死,虽肉身陨落,魂魄散尽,亦不止不休!”
祝骄瞳孔地震。
一滴鲜红顺着魔气飘出,绕过祝骄的周身,化作烟雾,杳无踪迹。
……是心头血。
不止是心魔誓,他将肉身和魂魄,全部赌了进去。
“许久之前就想这样做了,”敖厌道,“只是你不在眼前,世间有千千万万个‘祝骄’,本座想要的,只是你这一个。”
祝骄深吸了口气:“……疯子。”
妖魔多深情专一,可纵然是再亲密的伴侣,也没听说过有赌上永世和神魂的。
敖厌勾唇道:“怎么办?你已经被本座这个疯子缠上了。”
有伴侣又如何?
“既说了是纠缠至死,”敖厌明晃晃地警告道,“只要本座在一日,你就休想和别的生灵过得安稳。”
他非但要大行拆散之事,还要让她和别的生灵之间,永远隔着一道誓言。
好在祝骄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稳住心神,道:“誓你也立完了,能放我走了吧?”
敖厌:“?”
他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祝骄眨眨眼,无辜地道:“刚刚不是你说的吗?”
只不过因她一句话,立誓的变成了他而已。
敖厌眯眸,道:“不必在本座面前装傻,你该清楚,本座想要的是你不离开,只要留在魔宫,你……”
“想要什么,都可以满足我,对吧?”祝骄熟练地接过他的话。
不用脑子都能猜到。
敖厌脸一黑,道:“看来你在皓微那里学到了不少。”
祝骄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当即用对方最在意的字眼转移重点:“毕竟不像你,整天忙着找替身。”
敖厌沉默片刻,道:“那你呢?终日和凛初风流快活?”
祝骄暗道还好凛初对诸事都不上心,不然好好一个神君,名声都被她这个妖给玷污了。
敖厌只当她是心虚,平时理不直气也壮,眼下倒不言语了。
“你该不会还指望他能来?”敖厌冷声道,“死了这份心吧,本座早就吩咐过,无人敢对外声张。”
他这里可不像别处,全宫上下与军中无异,法纪严明,一如铜墙铁壁,不会透漏出丝毫消息。
祝骄从没指望过哪个神魔救她,懒得纠正他的脑补,道:“不肯解开捆仙绳,也不让我离开……你说我想要什么都能给我,可是真的?”
“自然。”
祝骄没什么想要的,只想气他,道:“那你也给我找个替身吧。”
“你说什么?”
祝骄笑眯眯地道:“你都能有,我怎么就不能?”
原以为提起这翻不过去的旧账,他会生气。
敖厌却看着她,俨然是沉思之状。
祝骄内心咯噔一下:【他不会真要给我找吧?】
【他不会,】时午清楚情敌的秉性,笃定地说完,又道,【我找到捆仙绳的弱点了。】
【是什么?】
时午道:【等他走了给你。】
给?
祝骄觉得奇怪。
另一边。
几不可闻的低语落下:“小骗子。”
“啊?”祝骄没有听清。
敖厌意味深长地道:“你和凛初的关系,似乎也不是本座想的那般。”
祝骄愣了一下。
就在她出神之际,敖厌欺身而近,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颊边的齿痕。
纵是被她推开,脸上挨了一掌,敖厌仍是心情极好,将捆仙绳的束缚又松了几分。
祝骄顿时察觉到法力恢复了一半。
敖厌见她警惕地看着他,不由扬了下唇。
“你以前可不对本座设防,”他退开身形,整理着自己的衣冠,道,“放心,不会碰你。”
先前的情欲早已冷却,他也没了那样的心思。
祝骄见他穿戴整齐,松了口气的同时,从鼻腔发出不甚明晰的轻哼。
倒是人模人样的。
敖厌注视着她。
她的情绪并不难猜。
他从不屑于借皮囊谋利,当年未能在战场扬名时,还因形貌被人轻视。
而今却忍不住逗弄她:“好看吗?”
“比阿初差一点吧。”
敖厌丝毫不恼。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妖句句不离别的生灵,就像当年他还未堕魔,她挂在嘴边的也是类似的话。
结果呢?
千丝草?
呵,事实证明,她谁都不喜欢。
“只和你那‘伴侣’差一点?那本座在别处发力,未尝不能取而代之。”
敖厌拽了下自己的大氅,没能拽动。
“罢了,给你就是,”敖厌收回视线,道,“本座尚有政务在身,你想吃什么,或是缺什么物件,吩咐门外的魔卫。”
说完,也不管她是什么表情,大步离开了寝殿。
祝骄将大氅一丢,道:“他是觉得我不可能逃出去吗?”
是对魔宫还是对神器太过笃信?
“的确不易。”时午现出身形,将手中的书本递向她。
祝骄茫然地接过。
书本极厚,几乎比得上一册药典。
时午解释道:“这是我从世界意识中复刻的,记录了许多法宝的弱点,其中就有捆仙绳。”
祝骄道:“世界意识里有捆仙绳的用法吗?直接给我口诀不就好了。”
时午:“……没有,法宝的口诀在各自的拥有者手中。”
在剧情力量的制约下,他能拿到的有限。
祝骄快速翻看,在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找到了捆仙绳的记载。
跳过了冗长的介绍,指尖划过最后一行,默念道:“属金,赤焰克之。”
祝骄想到了神器的形态。
五行为金,碰到她这个属木的妖……
它!算!是!
捏到软柿子了。
可问题是,她去哪里找赤焰呢?
祝骄正思索着,按在书上的指节被一只修长的手覆住。
时午的目光掠过被划破的衣袖,沿着将露未露的手臂向上。
凌乱的勒痕,细密的吻痕……
及到她的眉眼。
她倚着鹤氅而坐,无知无觉地仰视着他。
难喝
时午收紧了手上的力度, 见她吃痛蹙眉,也没有放开。
他抬起另一只手,两指沿着她的皮肤, 从腕到肩,一路向上。
毫无温度的灵力,将吻痕抹除。
勒痕映自神魂,未能比先前淡化分毫。
祝骄一边被冻得发颤, 一边被近似抚摸的动作弄得发痒。
知道他是好心, 也没有拂了他的意。
只是出口的声音破碎不清:“时、时午, 你大可说一声……我自、自己能……”
冰凉的指节抵住她的唇, 止住她未尽的话。
时午原本好听的声线, 此刻有些微哑,叹道:“妖族果然厉害。”
或者说, 厉害的是她。
祝骄:“?”
时午垂眸, 终究还是没能经受住诱惑,带着冷意的唇落在她的肩头。
他将别的生灵留下的痕迹抹除,又在她身上, 覆上了他的。
祝骄被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惊得瞬间跳起。
连书本掉下床榻都顾不上了, 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么又学!”
时午隐去情愫, 轻描淡写地道:“看他那么投入,料想会很有趣。”
祝骄拢住袖子,以法力将其贴合, 倒看不出异样了。
再度将大氅拎了回来, 默默裹紧自己。
时午眸光一动。
他不是很想, 让她沾染上别的生灵的气息。
在回到她的发簪之际,提醒道:“赤焰烛龙。”
祝骄双眼亮起, 一时忘了别的心绪,道:“对啊!”
敖厌的坐骑不是等闲的龙,是烛龙,还是赤焰烛龙。
只要借到它的火,自然能将捆仙绳烧断!
祝骄在床边找到先前被扔下的鞋子,穿上出了寝殿。
门外左右各守着四名魔卫,见她出来,低头行礼道:“魔后。”
祝骄瞬间心梗,然而仔细一想,也方便她作威作福。
敖厌没有像皓微那样拘着她,但想出魔宫怕是不能。
魔宫之中,她一个魔后,不就是横着走吗?
祝骄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把赤……吃的备好。”
直接提会引起敖厌的戒心。
魔卫不疑有他,离她最近的那个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祝骄吃完,就出了门。
原想独自转转,但身后八个魔卫却怎么都赶不走。
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只有一句——
“魔尊命令我等随行。”
祝骄气恼地跺脚,却也无法。
于是一行九人像巡逻一般,将魔宫逛了一圈。
祝骄踩好了点,将前往赤焰烛龙所住偏殿的路记下。
到了晚间,魔卫们传了膳。
随着菜肴一同过来的,还有敖厌。
敖厌见她坐在桌案后,身上还披着那件大氅。
他的魔宫,他的寝殿,他的衣物……
以后也会是,他的伴侣。
祝骄见他以手支颔,直愣愣地盯着她,道:“你看什么?”
“本座看什么你也要管?”敖厌扬眉,“尚未成亲,魔后就管得这样宽了?”
“成什么亲?谁又是你的魔后了!”
“吃着本座的东西,还要驳本座的话,不肯给一个名分,小没良心的。”
祝骄瞪了他一眼:“谁想吃了?你放我走,我定然不会踏入你这魔宫半步!”
敖厌答得极快:“不行。”
于是祝骄不理他了。
偏偏敖厌被她灵动的神色勾得心痒,道:“本座让你吃,也让你管,总行了吧?”
祝骄泄愤式地咬了一大口肉,不说话。
敖厌又道:“听闻你在宫中游赏了许久,可还满意?”
祝骄继续沉迷进食。
“本座想在西边建个花园,明日让魔官绘了图送过来,你选个合眼的样式。”
祝骄仍旧不语。
敖厌两指轻击桌案,道:“就这么好吃?”
祝骄总算给了点反应,从鼻腔中发出轻蔑的哼声。
勺子刚触到唇角,手腕就被他扣住了,被迫拐了个弯,汤汁进了他的口中。
祝骄连忙松了手。
无人在意跌碎在地的器物,敖厌揉捏着她的指骨,漫不经心地道:“也不过如此。”
祝骄抽回了手,道:“你赔我的饭!”
“赔?”敖厌似笑非笑地道,“不就是一勺汤吗?”
而且这是他宫中的生灵备下的吧?
“我不管,你不赔我,就别再和我说话。”
祝骄料想他定然不会听这无理的要求,说不准一怒之下,会拂袖离开。
她也有了借口不用言语,免得他总是烦她。
然而——
“好啊,怎么赔?”
祝骄睁大了双眸。
敖厌道:“怎么呆了?不是你说的要赔吗?”
“是我说的!既然你答应了……”祝骄想起多年前让他烤鱼,他生了好一场气,于是一抬下巴,道,“我要你原模原样地做一遍。”
敖厌盯着她,没动。
本就心痒,她还拿这骄矜的小模样招他。
还是压下了冲动,唯恐把她又惹急了。
“还不快去?不然就别说话了。”祝骄拿起筷子。
“遵命。”
这话并非出自一旁的魔卫口中,而是……
祝骄手里的筷子掉了。
一旁的魔卫也震惊了。
“这下筷子也要换了,”敖厌说着,却不见可惜的神色,也丝毫不在乎下属如何看他,调笑道,“本座不做,你就不肯回话,照这么说,若本座为你洗手作羹汤,你可要有问必答了。”
他起身走向殿门,道:“将备膳的魔官寻来。”
魔卫道:“是。”
祝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敖厌的脑子彻底坏了!】
时午语气莫名:【你被他感动了,留在这里也无妨。】
【什么感动?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时午放心了,嘴上却道:【毕竟他一个魔尊,还为你‘洗手作羹汤’。】
竟是将敖厌的原话搬了过来。
【魔尊怎么了?是君千歧没做过?还是少羿没做过?】祝骄道,【我又不喜欢他们。】
时午刚放下的心,又忍不住发堵,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在她身边大献殷勤的生灵从来不少。
而他没有遇到她时……
更不知凡几。
祝骄让魔卫再去取一副碗筷。
魔卫很快就回来了,却是空着手:“回禀魔后,魔尊不准。”
祝骄疑惑地道:“不准?为什么?”
“汤羹还未做好,魔尊说……”魔卫面露迟疑,似乎觉得难以启齿,“魔后早早吃完,就
YH
不肯尝他做的了。”
谁能想到,他们魔尊会说出这样的话啊?
堪称幼稚而又霸道的较劲。
祝骄:“……可恶!”
时午不忘补刀:【你看,和他在一起连饭都不能吃好。】
【就你话多!】
祝骄对着一桌的饭菜生气,待那魔尊带了端着汤羹的魔卫过来,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敖厌还要明知故问:“魔后怎么又恼上了?”
“你觉得呢!”
敖厌见她已然习惯了这称呼,不由失笑道:“你说要喝本座亲手做的汤,现在做出来了,不尝尝吗?本座可从未给别的生灵做过这样的事。”
也没有生灵敢让他做。
说着,舀起一勺。
祝骄想接过勺柄,他却避了开来,将汤抵到了她的唇边。
“我有手……”
话没说完,他已趁着她张嘴,把勺子塞了进去。
祝骄:“?”
她怕呛到,咽下之后才道:“敖厌!做魔不能太过分了!”
“本座是怕你又拿不稳,”敖厌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看着她,道,“已用法力凉过了,冷热应是刚好,味道如何?”
祝骄回过味来,一脸的一言难尽。
怎么说呢。
也能尝出他努力的成分,大概是严格按照魔官的步骤来的。
但青菜是青菜,肉片是肉片,佐料是佐料。
该有的都有,但大家就是谁都不服谁,彼此混不到一块儿去。
一如掌勺者的性情。
啊,突然觉得自己的味觉真不错……
一口就几乎将原料都分辨出来了呢。
祝骄没有半点顾忌,直言道:“难喝。”
顿了下,补充道:“很难喝!”
汤羹被分成了两份,敖厌将勺子放入她的碗中,拿起他面前的那份,尝了一口。
他的脸色有一瞬的古怪,旋即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嘴硬道:“本座觉得尚可,没你说的那样不堪。”
祝骄的勺子伸向魔官做出来的,喝了一口。
总算活过来了!
她以法力将汤羹略温热了些,道:“那你就喝你那‘尚可’的吧,我喝这个。”
敖厌:“……”
跪着也要把路走完。
祝骄吃得极饱,见敖厌面不改色地一勺一勺饮尽,鼓掌道:“不愧是战神啊。”
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本座有的是厉害的长处,”敖厌心中憋闷,见不得她这嚣张之态,道,“今晚本座也会歇在这里,你也吃完了,不如一同去泡温泉。”
祝骄按住衣领,道:“我不去!”
敖厌闷着的那口气立刻吐出来了,道:“你怕什么?”
“谁怕了!”
“那怎么不敢同往?”
“你好歹也曾是个神君!怎么能这般……”
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措辞。
敖厌见她如此反应,想到她素日里也是这样防备着旁人,心情大好。
“这般什么?放浪形骸?”敖厌勾唇,道,“那温泉除了本座,可就只让你去了,终究会有夫妻之实,早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你休想!”祝骄起身往外间走去,“不必管我睡在哪儿,反正不会和你一处,这个寝殿,有你没我!”
敖厌示意几个魔卫跟上。
祝骄偏就在这时回头,随手指了个模样俊逸的魔卫,道:“你让他们跟着,我就让他侍寝!”
魔卫目露惊恐,偷觑了眼对峙的一妖一魔。
早知道站远点儿了!
“祝骄,”敖厌沉下声来,道,“你敢!”
“你大可试试,看我敢不敢!”
敖厌强忍着火气,就见她十分潇洒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清楚魔卫们没有一个有胆子去沾染不该沾染的事物。
但她向来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碰!
祝骄等了会儿,发现没有生灵跟过来,便飞往赤焰烛龙的住处。
焰丹
出宫的方向五步一哨三步一岗, 不仅严兵把守,还设了阵法,让生灵无所遁形。
而去偏殿的路上就显得松懈多了, 巡逻的魔卫也没碰到几队。
祝骄到殿前时,刚好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进门。
她几步跟上,想要拍一下那个生灵的肩膀。
手还没落下,就被他钳制住。
他转过身来, 祝骄也看清了他的模样。
是令人意外的温润清隽, 好看得没有任何攻击性。
只瞳中隐约浮动着的红芒略显妖异, 表明这并非是一个全然无害的存在。
他的掌心极热, 祝骄的手腕被烫得不轻, 没等开口,他却飞速地放开, 甚至退后一步, 好像被烫到的是他一样。
祝骄试探道:“赤焰烛龙?”
他移开视线,冷淡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祝骄新奇地打量着他。
还真是赤焰烛龙啊!
难怪一条龙还要独占一座偏殿,原来是有人形。
赤焰烛龙察觉到她的视线, 不禁皱眉。
祝骄笑眯眯地道:“你认识我?”
也是,他见过她的分身和本体, 而敖厌将她囚在魔宫的消息传到这里, 一猜便知。
赤焰烛龙依旧没有看她,语气生硬地道:“……不认识。”
“那就当你不认识好了。”
祝骄敷衍地说了一句,揉了揉手腕, 惊讶地发现此处的束缚弱了几分。
竟对捆仙绳有这么强的克制作用!
碰到手腕能减弱手腕的束缚, 那岂不是……
祝骄的眸光瞬间亮起, 抬步上前,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身。
整个妖都贴了上去。
赤焰烛龙僵住了, 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推开,触及到她的眸光,更是慌乱地别过脸去,转身进门。
眼瞧着殿门即将合拢,显然是要将她关在门外。
祝骄感受着恢复了大半的实力,稍有些吃力地抵住他的法术,将门推开,闯了进去。
穿过庭院,对面俨然是他的寝殿所在。
祝骄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见天色越来越暗,扬声道:“赤焰烛龙,我知道你听得到,你出来,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没有动静。
“你是怕我?还是讨厌我?”祝骄疑惑地道,“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她从始至终都是和敖厌不对付,和他的坐骑还真没有交恶。
“难道是因为敖……”话没说完,她的身侧显现出一道身形。
赤焰烛龙低头看着她,道:“问完了你就会走吗?”
祝骄原是对着桌子的,闻言,她挪了个方向,正对着他,想着这样更好说话。
谁知,他见她转身,连忙避开。
祝骄确信了,这条龙又怕又讨厌她。
但她不在意,毕竟只是来借火罢了,于是大大方方地摆手,道:“站着做什么?坐。”
赤焰烛龙:“……这是我的住处。”
看起来她是主,他是客一般。
“对啊,你的,”祝骄眨眨眼,道,“放心,我的洞府比这里好看多了,不会抢你的。”
前提是她能离开。
此时体内的灵力又被束缚回了原来的状态,方才的贴近只能暂时压制神器,要想彻底解除,还是要靠赤焰。
赤焰烛龙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隔着桌子坐在了离她最远处。
某只小妖就像个小向日葵,跟着他调转身形,直到他坐好,她才停了动作。
赤焰烛龙眸光微动,道:“问吧。”
祝骄开门见山地道:“‘赤焰’是你的本命兽火吗?我想看看!”
赤焰烛龙霍然起身,面上的薄红一路烧到耳际,道:“你这女妖太不知羞!”
祝骄:“?”
这话砸得她有点懵。
见他又要跑,再想诓他出来怕是难了。
祝骄的行动远比思维更快,小跑跟上,死死地抱住了大火炉。
烫是烫了点,为了自由,她忍了!
赤焰烛龙感受到身后的微凉与柔软,耳朵尖都红透了,色厉内荏地道:“放开。”
“不放!”
他想掰开她的手,但刚碰到那片细腻,又触电般远离,恼道:“还请魔后自重!”
祝骄眨了眨眼。
从前世到她在天界的几十年,再到现在……
她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人。
被他这样一说,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觉得这大火炉愈发烫手,连忙松开。
因他背对着她,也就不知,她放手之后,他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她的反应这样大,可见对他那句话何等在意。
“咳咳……”祝骄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话找话地道,“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赤焰烛龙面上的热意散去,语气带着嘲讽:“三界谁人不知,当年的‘祝骄仙君’?魔宫上下又有哪个不晓,魔后被寻回来了?”
“寻?说得好听,”祝骄哼了一声,道,“而且我和敖厌最多就是同僚的关系,别人不清楚,你总该知道我有多讨厌他吧。”
一时口快,将真实想法讲了出来。
祝骄有些懊恼。
他们两个同气连枝,关系亲厚,她说这话不会把对方彻底得罪死了吧?
然而那龙转过身来,竟看起来很是平静。
“嗯?”祝骄凑近瞧了瞧他的神色,这次他没有闪躲,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她莫名觉得,他的心情好像很好。
祝骄忍不住脑补,莫非敖厌平日里苛待他,让他早就心生不满?
不对啊,虽说她对那个魔物心有成见,但听闻他无论当年带兵作战,还是如今对下属,都是不错的。
“你要赤焰做什么?”
祝骄回神,道:“就是……好奇。”
他轻声道:“你可知,于赤焰烛龙一族而言,赤焰意味着什么?”
祝骄摇头,尤为坦率:“不知道。”
赤焰烛龙几乎与上古神魔同时降世,晚也晚不了多少,血脉力量比等闲的烛龙强上许多,外形也大不相同。
但不知是否与此界秩序有关,神仙与妖魔相互克制,神兽仙兽也自与魔兽妖兽相互抗衡,而不在此列的灵兽之属,越是强大的族群,越是逐渐没落。
她这些年捡回的灵宠有强有弱,却从来没有赤焰烛龙。
除了眼前的,也从没见过第二只。
甚至天地之间,都要绝迹了。
祝骄状似随意地道:“除却赤焰烛龙,还有别的地方有赤焰吗?”
她听过不少火种的名字,赤焰却是陌生。
“几万年前或许还有。”
“所以现在没了?”
赤焰烛龙颔首。
“那我更要看一眼了,”祝骄这下是真的好奇,也无关乎逃不逃跑,道,“既然赤焰的意味特殊,但只是给别的生灵看一下,应该不要紧吧?”
顺便再烤个火。
赤焰烛龙不语。
她怀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刻意接近他。
好奇有之,但绝不是全部。
而她一得到想要的,怕是会毫不留恋地离开。
祝骄手上一热,就见那对她避之不及的赤焰烛龙,握住了她。
他的手很是符合他的面容,在悄然悬起的明月映照下,更显莹白。
她被牵着落在了他的胸口,随后划过紧实有力的腰腹,还要向下……
祝骄当即抽回手,道:“在下、下丹田啊……你直接说不就好了?”
“不错,”赤焰烛龙又将手拢回了袖中,道,“你现在还要看吗?”
祝骄总算知道,他刚听到她的话时,为什么是那样的反应了。
再开口显得有点底气不足:“能取出来吗?”
赤焰烛龙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祝骄唤他:“赤焰烛龙?”
“焰丹,”他抬眸,道,“赤焰烛龙是族名。”
祝骄不明白他交换名姓的用意,往日听敖厌也是叫他赤焰烛龙的。
想到如果自己被一口一个“女妖”地叫着也会不悦,便从善如流地改口道:“焰丹。”
焰丹眼瞳轻颤,微微扬起个笑意。
祝骄不忘初心,道:“不用全取,把赤焰分出来一点,可以吗?”
焰丹唇角的笑迅速淡了下去,却还是道:“可以。”
这下,笑容转移到了祝骄脸上:“太好了!”
“但是需要时间。”
“要多久?”
焰丹看了她半响,才在她着急的目光中,道:“一个月。”
祝骄握拳。
不就是一个月吗?
无论敖厌想做什么,都可以拖!
祝骄抓住他的袖子,分外恳切:“拜托了。”
“嗯。”
想到什么,她又道:“会对你有损伤吗?”
“当然会。”
“啊?”
居然还真有。
祝骄面露纠结。
“毕竟是本命兽火,也非用作武器,强行取出自然不好,”焰丹道,“其实也有不损本源的方法。”
祝骄连忙道:“什么方法?”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动欲。”
“……要不,你去找个伴侣?”祝骄迟疑道,“你也活了不少年岁,以前就不是神仙,不受天规管束,应该有相好的灵兽吧?”
焰丹的面色冷了下来,道:“这就不劳魔后费心了。”
祝骄见他一言不合就翻脸,便止住了话。
不用想,肯定是受过情伤!
“更没有心悦过别的生灵,”焰丹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道,“哪里比得上魔后的过往那样精彩?”
说完,面色更冷了。
祝骄琢磨他这是羡慕还是别的,就见他转身,急忙道:“哎,你……”
焰丹猜到她想说什么,打断道:“不会忘的,一月后你过来取。”
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祝骄见他虽然情绪反复无常,但还是信守承诺,不由感动道:“焰丹,你真是个好兽。”
“不必花言巧语,”前方又飘来一句,“一月之中,最好能时常过来,若有异变,也能及时知晓。”
当然不会有变,就怕她当真一月后才来,将他用完就丢。
茶香
“这是自然, 若你身子实在不适,我再想别的办法,”祝骄丝毫没有怀疑, 道,“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对了, 能不能……别告诉敖厌?”
看他这样, 应当是不知道捆仙绳的事, 或者说不知道捆仙绳的弱点。
而敖厌那边知不知道, 她也不能去问。
如果他不答应……
祝骄盯着他的后背, 开始思考从哪个角度下手打晕,顺便消除记忆。
焰丹脚步一停, 话中带着笑意, 道:“好啊。”
祝骄暗叹他的喜怒无常。
又听他道:“既然说分离赤焰,我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开口,那不让我告诉他, 你又要拿什么来换呢?很多事,都是有代价的。”
“你想要什么?”
“不急, 你既许了诺, 待到那时,我会提出我的条件。”
“好吧,”祝骄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你让我时常过来, 那是要多时常?”
“随你, 间隔时日……越短越好。”
祝骄扬起个灿烂的笑:“那我直接住在你这里不就好了?”
“……你说什么?”
祝骄本是随口一提,一听有戏, 绕到他身前,也看清了他的神色。
惊疑,茫然,却并不坏。
她当即弯了弯唇,道:“我就是不想和敖厌睡在一处,才跑出来的。”
焰丹注视着她,眸中跃动着辨不明晰的情愫,道:“若是没有我呢,你又要歇在哪里?”
或者说,歇在谁那里?
“树,书房,空殿,哪里不行,”祝骄嘀咕了一句,道,“你如果不愿意收留我,那……”
“愿意,”似乎也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了,焰丹的视线游移开来,不肯看她,道,“刚好我这里闲置的房间有很多,独自住难免无趣。”
只字不提当初就是觉得来往的魔物太多,才自请搬到离主殿最远的角落来的。
“这倒是,”祝骄表示赞同,道,“我那群灵宠们都是一起住着,不然太孤单了,等我出……哪天和敖厌出宫,可以带你去无虞山,你和它们交个朋友。”
然后她就发现,他的心情又不妙了。
焰丹的脚步一转,走向了另一个房间。
祝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刚好焰丹推开门,道:“那边是我的寝殿,这间是你的,你就住在这里吧。”
祝骄打量着,干净整洁,但陈设未免过于奢华,无一处不精致。
龙族生性奢靡,尤喜财帛法宝,但这珠光宝气还是闪到了她的眼睛。
这里都如此,更遑论那边。
祝骄想着,又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你想去我的寝殿?”焰丹略眯起眸子,道,“魔后不肯与魔尊同睡一处,反倒想和我一起吗?”
祝骄莫名觉得,他这神态和语气,像极了他口中的魔尊。
毕竟是多年情谊,形貌气度千差万别,秉性还是有些类似。
他帮了她许多,她也不计较话中的不善,直言道:“我只是在想,你刚刚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寝殿让给我?”
只不过心情突然变差,就改了主意。
“没有。”焰丹走得匆忙,转眼间已到了庭院另一边。
祝骄收回视线。
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之处了。
如果是敖厌,非但要反驳,还要再嘲讽她两句。
也不对,他现在不按套路出牌,万一就同意了呢,说不定还会得寸进尺……
祝骄抖了抖倒竖的寒毛,进了房间。
时午显现出身形,却看着她不说话。
祝骄被他看得莫名,道:“怎么了?”
时午道:“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然后不管她怎么问,他说了半句就不再开口,直钓得她心痒。
“哼,不说算了,”祝骄燃上烛火,将过于耀眼的夜明珠遮上,又开了窗,道,“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时午见她进了里间,屏风上影影绰绰,几乎能辨出她的动作。
他偏头看向窗外,道:“我不会走的。”
祝骄听到座椅挪动的声音,有些意外:“不走做什么?虽然你是本书,但到底也是要歇息的,不然明日哪有精神?”
“是啊,虽然我是本书,但到底……”时午顺着她的话,却改了后语,道,“祝骄,我也是个男子。”
祝骄先丢了个除尘诀,才钻进衾被,被凉得一颤。
隔着一道屏风,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要暖床吗?”
祝骄怀疑自己听错了,道:“时午!”
“觉得我的话不合适?”时午隐约笑了一下,道,“看来你也没有完全不将我当作男子。”
这话说得拗口,祝骄道:“什么叫‘没有完全不’?我难道还能将你当作女子不成?”
“那赤焰烛龙呢?”时午的笑意消失,道,“你可以信任我,但为什么对他也不设防?”
“哪里不设防了?”祝骄觉得今天的书灵说起话来火药味极重,道,“而且他又没害过我。”
“是吗,只要没害过你……”时午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为什么祁钧会设局,想让所有生灵都‘害’你,与你刀剑相向吗?”
想到昔日好友,祝骄有点心堵,但已没了愁闷的情绪,道:“为什么?”
时午不答,又问道:“你不觉得,自从知道他的算计之后,你对敖厌,对皓微……少了许多痛恨的心思吗?”
与他们的关系不说是缓和,至少再没有那般剑拔弩张。
祝骄被他一提,想起敖厌和少羿去无虞山那次,他们被定住了身形,按理她刺个两剑都是轻的……
甚至敖厌说要给她重建洞府时,她都觉得他合眼了。
“有时,我宁可你不知道祁钧的真面目。”时午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不知何时到了床边。
祝骄想到他偏挑坏的东西学,好在今天赤焰烛龙很是规矩,他无从学起,于是没心没肺地道:“虽然知道的时候难过了点,但总比糊涂度日要好,我真的要睡了,你……”
“你可知,”时午打断了她的话,道,“赤焰烛龙对你存了怎样的情意?”
连敖厌都从不称呼的名姓,却被迫切地递到了她的手中。
听她唤出那两个字时,那条龙又该生出何等旖旎的妄念?
祝骄瞟了他一眼,道:“那群神君和魔尊的脑子有问题,总不能坐骑也一样吧?我还没被他们吓到,你就看谁都差不多了?我又不是什么三界罕见的至宝。”
“那你就这么放心与他住在一处?这里可没有第三个生灵,”时午垂眸,道,“龙性本淫。”
且蛮横,霸道,独占欲极强。
早知如此,哪怕是为了脱困,他也会阻拦,不让她来这里招惹对方。
就怕在逃离前,又生出别的争端。
“赤焰烛龙不是寻常的龙,也从没听闻有风流情事,”祝骄触及到他担忧的目光,语气软了几分,道,“这里怎么没有第三个生灵?不是有你吗?”
时午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低声道:“祝骄……”
“嗯?”祝骄已是困倦异常,没听到动静,便阖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有阴影投下。
时午轻抚她的眉眼,无奈地道:“该拿你如何是好?”
祝骄没能听清,很快睡了过去。
时午去外间熄了烛火,随后闭眸打坐。
一如多年前,守了一夜。
翌日,天色微亮。
祝骄早早起来,准备溜回主殿。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要糊弄过去,不能让敖厌察觉到不对。
却没想到,焰丹比她起得还早。
且颇有兴致地在院中摆了茶具,见她出来,优雅地表演了一套茶艺。
配上那面容,称不上难看,但动作实在生疏。
他已斟满两杯。
祝骄喝了一杯,蹙眉道:“你的茶叶是不是放多了?”
味道尚可,就是太重。
他解释道:“第一次尝试,出错也是难免。”
祝骄没放在心上,道:“我该走了。”
“去找敖厌吗?”
“嘘——”祝骄一指点在红唇上,眨了眨眼,道,“我们的事要保密,这样我之后才能再来啊。”
在她转身时,焰丹突然道:“祝骄。”
祝骄回头,没想到他就站在身后。
两人一撞,他手中的茶杯滚落在地,茶水打湿了她的衣裙。
“抱歉。”焰丹皱眉,将她的衣裙用法术烘干。
祝骄看着他的动作,不明白他端着茶杯离这么近做什么。
焰丹很是守礼地退开距离,催促道:“快回去吧。”
祝骄当即抛开了不解,踏着晨露而去。
时午出声道:【他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
时午想直接告诉她,又想到她对那条龙的态度。
若将此事消弭,待到来日,她相信的未必是他。
于是道:【你会明白的。】
祝骄:【……】
又是话留一半!
祝骄小心避开巡逻的魔卫,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却还是没能赶在敖厌醒之前到。
他就站在殿前,甚至不是寝殿前,而是整座主殿之外。
看到她的下一瞬,就大步走了过来。
祝骄见他气势汹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这一魔一龙,还有时午,怎么起得一个比一个早!
而她这一退,才是捅了马蜂窝。
敖厌身形消失,再出现时到了她身侧,道:“你去哪里了?”
离得近了,却闻到了莫名的气味。
敖厌脑中有刹那的空白,旋即召出长剑,横在了她的颈前:“祝骄!你去哪个野男人那里沾了满身的茶香?”
奸细
这茶带着几分独特的冷甘, 他存了印象。
年前有魔城易主,那魔物不知他的喜恶,贸然送了过来, 他就随手赏了一众下属。
昨晚他不曾让魔卫们跟着,料想她会找个无人处歇息,谁知……
哪怕是误洒,气味也不该这么重!
她到底穿着这身衣服, 或是在桌案, 又或是别处, 和他们做了什么?
“祝骄, 你是不是也该将所有痕迹处理干净了, 再回来见本座?”
“不是,”祝骄瞬间明白了时午的意思, 想着如何将这事圆过去, “我……”
敖厌强压怒火,声音几乎冷得掉渣了,道:“解释。”
若换成旁人, 他就该一剑了结了对方。
祝骄有点意外,他不是个脾气很好的生灵, 此刻这样“证据确凿”, 还给了说话的机会。
但问题是,要怎么解释?
让他误以为她真的在外寻欢作乐,似乎也强过知晓她谋划着逃跑……
敖厌见她不语, 理智的弦濒临崩断。
“你不肯让本座碰你, 却上赶着靠近那些魔物?”敖厌怒极反笑, 捏紧了剑柄,道, “是谁?”
祝骄察觉到了杀气,脚尖轻点,就要往一旁避开。
敖厌比她更快一分,催动了捆仙绳的法诀。
见她僵硬着身形动弹不得,他收了剑,双臂圈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力度之大,像是要将她勒入骨血,与她彻底融为一体。
“你知道吗?本座当年就想和你同归于尽。”
祝骄当然知道,他堕魔那日的疯状,可给她不小的冲击。
“可得知你的死讯时,本座想的却是,远远不够……”敖厌贴着她的耳际,道,“本座要你活着,哪怕永生永世与你相互折磨,也要活着,但绝不是看你活着和别的生灵纠缠在一起!”
祝骄觉得他又有了发疯的迹象,道:“你好像误会了,其实……”
敖厌道:“现在想解释?晚了。”
“哦。”祝骄向来不会自讨没趣,便当真一句话也不说了。
敖厌更怒,道:“怎么不说话了?”
祝骄道:“不是你说晚了吗?”
“你!”敖厌勉强维持住的最后一丝理智,也终于崩断。
他手上略微用力,轻松将她捞到了肩上,扶住她的双腿。
祝骄小腹被他的肩膀硌得不舒服,道:“放我下去!”
“等回了寝殿,有的是放你下去的时候,”敖厌磨了磨牙,道,“不肯说出你那奸夫是谁也无妨,本座先收拾你,再慢慢找他!”
闻言,祝骄慌了。
现在的她毫无还手之力啊!
“敖厌,有本事你把捆仙绳解开,我们好好打一场!”
敖厌冷笑出声:“你觉得本座要打你?”
祝骄听着这阴恻恻的语气,浑身发毛。
“即便打断了你的腿又能如何?能挡得住你脚踩几条船?”敖厌道,“本座知道等闲的吃食喂不饱你,那就让你再下不了床榻,看你还如何有力气去招惹旁人!”
“你还不如打我一顿呢!”祝骄眼瞧着离寝殿的门越来越近,知晓再不言语,恐怕会发生不妙的事,一时也顾不上别的,道,“我寻了处空殿歇了一晚,回来的时候打翻了不知谁留下的茶盏,我发誓,真的没见过你手下的魔官和魔卫!”
嗯,焰丹是坐骑,不是魔官,也不是魔卫。
敖厌脚步一缓,嘴上却道:“你觉得本座会信?”
祝骄听不出他已被哄好,这是在拿乔。
“爱信不信!”祝骄也恼了,想到大概在劫难逃,憋闷道,“若是知晓会有今日,早该和别的生灵试试欢好的滋味,也不至于便宜了你这么个东西!”
初尝情事怎么也要挑个顺眼的生灵,现在却没得选了。
敖厌顿住身形,忽然将她放下。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道:“你再说一遍。”
却是与面色相反的,极轻的声音,隐约带着颤意。
时午道:【抓住机会,让他给你解开捆仙绳。】
祝骄想也不想地重复道:“解开捆仙绳!”
这时候的敖厌极好说话,竟真的将束缚解开了。
然而被惊喜冲昏头脑之际,源自本能的警惕作祟,又绑了回去。
祝骄作为当事妖,异常清楚他的动作:“……”
敖厌将束缚撤了几分,让她得以伸展手脚,紧接着又放出大半的法力。
他两手抓住她的肩膀,道:“果真吗?”
即便她谁也不喜欢,也即便她对旁人的靠近再过防备。
心悦她的生灵太多了,他以为,她总有抵不住诱惑的时候。
但只要和他在一起,且以后也不会越轨,他可以将心中的嫉妒封存,将过往的事全然翻篇。
这是知晓她还活着,又顺利将她囚在身边后,占据了上风的想法。
可她现在告诉他,没有别的生灵。
千万年间,所有的欢喜加起来,都不及此刻十分之一。
敖厌近乎虔诚地,在她眉心烙下一吻。
在她抬手挥过来时,准确无误地扣住,放在了唇边,道:“如果又是骗本座的假话……那就一直骗下去。”
“我骗你做什么?”祝骄抽不出手,也从未见过他这副将浑身利刺与尖锐爪牙收起的模样,不由面色古怪地道,“你刚才不是在生气吗?”
变脸比翻书还快。
理智回笼,敖厌下意识地甩开了她。
祝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敖厌反应过来,扬眉道:“既然魔后不舍,那本座继续牵着好了。”
便不容拒绝地再度握住她,同她十指相扣。
祝骄刚要挣扎,察觉到捆仙绳的异动,又停下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敖厌勾了下唇角,道,“再松开些也无妨。”
若是他哪日外出,她也能有自保之力。
于是祝骄察觉到,她的法力差不多都回归了。
也就任由他牵着。
反正她的手拿法宝、拿器物、拿佩剑都是拿,眼下抓着一团魔皮骨肉,也没什么区别。
那团骨肉开口,回了她方才的话:“本座的确还在生气。”
祝骄瞟了他一眼,只看到他眉眼尽是笑意。
敖厌道:“该彻查的还是要查清楚,若冤枉了你,本座会向你赔罪,若又是你的谎言……”
敖厌没有说下去,只是收紧了手上的力度。
他并未去处理政务的书房,而是在寝殿前的院中,将魔卫们传唤过来,由魔官分批盘问行踪。
明摆着是要让她看着,中途不忘吩咐备膳,也免了她找借口离去。
祝骄吃好喝好,躺在摇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某只魔尊瞎折腾。
直到真正的罪魁祸首进门。
魔官和魔卫行礼道:“大人。”
焰丹则对敖厌略一颔首。
敖厌坐在祝骄一旁的石凳上,身前的石桌放着刚送来的公文。
他掀了掀眼皮,道:“你怎么来了?”
“刚好要出宫,路过这里,听到不小的动静,”每天追更柔柔文独家文q羣饲二珥二五久义亖七焰丹看向瞪着他的女妖,道,“这是当年那位?”
“不错。”
焰丹露出个淡笑,眸中却是明显的疏离,道:“魔后。”
祝骄哼了一声。
还挺能装!
敖厌以为她是对称呼不满,越发想要逗弄她,道:“不用这么客气,唤她一声大嫂也是无妨的。”
祝骄有些惊讶。
原来他们私下里是这样相处的?
敖厌看起来是掏心掏肺,但这赤焰烛龙……
似乎有自己的心思?
焰丹摇了摇头,道:“这不合规矩,你我以兄弟相称,但她到底……”
祝骄:“?”
到底什么?
这话说的,分明不是“不合规矩”,而是把她排除在外了。
“她不是外人。”敖厌状似不悦地斥责一句,却是放心了。
若她和赤焰烛龙生出龃龉,他自然帮她,但心下多少会有不适。
可比起这丁点不适,他更担心她会和赤焰烛龙相处融洽,举止亲密。
如此把握分寸,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焰丹皱眉,一副不赞同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又道,“这是在做什么?”
敖厌依旧是先前的说辞,即便对他,也隐瞒了过去:“昨夜有奸细混入魔宫,本座看看是哪个偷懒吃茶的当了内应。”
究竟是奸细还是奸夫,就只有他和他的魔后清楚了。
焰丹目露不解,像是不明白话中的因果,却还是道:“若有奸细,确实要逐个问询,这些年潜入宫中刺杀的窃宝的,从来不少。”
他面色凝重地在敖厌对面坐下,道:“我的事不急,一同找出奸细要紧。”
祝骄观察着他的表情,道:【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装的?】
【呵。】
祝骄不乐意地道:【你是不是在偷偷骂我?】
【是啊,你未免太不开窍,】时午直接承认了,道,【你能听出我骂你,怎么就看不出他装模作样?】
虽说他有意让她心软的时候,她也看不出来。
祝骄便观察得更认真了。
时午见不得她目不转睛的神态,道:【收一收,会被敖厌发现。】
祝骄道:【不会的,他又没看我这边,焰丹倒是能注意到,但你也说了他装模作样,他比我还要小心。】
然而,就是那“小心”的龙,对上她的视线,道:“魔后这样看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祝骄一惊。
他不是极力撇清和她的关系吗?
这是生怕敖厌注意不到他们?
排查
想到私下的交易, 祝骄心知该瞒还是要瞒,道:“我是在看桌上的灵果。”
说着,从摇椅上起身。
这一魔一龙, 她都不想离得太近,便左右各隔着一个石凳,坐到了桌旁。
就在这时,她的左手手心被勾了一下。
滚烫的温度让她猝不及防, 被灵果噎住, 咳出了声。
敖厌道:“怎么吃个灵果也能呛到?弄脏了这些文书可会有不少的麻烦。”
嘴上这么说, 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堆公文, 状似不耐地倒了杯水, 推了过去。
然而有生灵比他更快一步,焰丹将水杯直接递到她手边, 关切地问:“怎么样?”
祝骄半点不领情。
还不是他在桌下挠她!
于是拂开了他的手, 转而拿起敖厌倒的水。
敖厌刚皱起的眉又松开了。
恰巧魔官将记录的纸张呈上,他低头去翻看。
祝骄就察觉到,这次她的手被牢牢握住, 不容忽视的热意在掌心轻移,酥麻中泛着微痒。
奇异的触感混在一起, 祝骄勉力忍住, 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坐不住的却是时午,往日他和她的共同回忆,现在却被一条龙横插一脚。
他道:【赤焰烛龙又不是失了法力, 为什么不给你传音?】
祝骄忙着去听时午说了什么, 刚好没跟上焰丹的笔画。
索性也不顾他写到了哪里, 用力抽出了手。
焰丹强留不得,唇边的笑意有些苦涩。
他对着她张了张口, 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抱歉。
祝骄辨出他的口型,又瞧见他担心的模样,不由一愣。
见状,时午直接现出身形,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这下四个生灵各占一边,坐得倒是均匀。
可惜除了祝骄,无人得见这么热闹的情形,她传音道:【你怎么出来了?】
“他们看不到我,”时午仍是那样的说辞,又道,“你不妨试探一下,或许就能知晓,他是惺惺作态,还是真心实意了。”
【怎么试探?】
时午意有所指地道:“你平日里是怎么捉弄别的生灵的?”
她恶作剧的时候,花样可半点不少。
祝骄极缓地眨了下眼,似有所悟。
敖厌抬头,道:“只有这些?”
几个魔官战战兢兢地道:“回禀魔尊,凡是留宿宫中,还有守夜巡视的生灵都排查过了。”
费了一整个上午,也没查出什么名堂,只怕魔尊是要发火。
祝骄突然笑了一下,道:“谁说都排查过了?”
敖厌挑眉,觉得她的反应有意思。
最该松一口气的不是她吗?
他打趣道:“魔后该不会是想说,还有本座吧。”
“不止,还有我,”祝骄抬了抬下巴,道,“以及你的好兄弟赤焰烛龙啊。”
敖厌眸光一凝,旋即大笑。
竟是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近前,任她身形不稳地跌坐在腿上。
他埋在她的肩颈处,语气不重,却暗含警告:“这是玩笑话,还是想要本座和他大打出手,两败俱伤,你好从宫中脱身呢?”
祝骄推拒的动作止住。
不是吧,居然能想得这么复杂?
果然一旦从政,人的心思就变得九曲十八弯了。
不过……
好像也有点可行?
敖厌没听到回应,只当是猜中了。
魔官和魔卫在他们这狎昵的行举之初,就已退下。
此刻只有焰丹的声音响起:“当着那些魔物的面,你和她这般未免不妥。”
敖厌不甚在意地道:“谁敢提出异议?”
祝骄挣开他的钳制,随口道:“你这样子到了凡间就是个暴君。”
她拿了两枚灵果把玩,躺回摇椅,同时留意着焰丹的神情。
嗯,面色倒是平静。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看了过来,眸中有几分受伤。
“暴君?”敖厌也看向她,道,“那你呢,祸国殃民的妖后?”
的确是个妖,她的那些情债更是能让三界都有一番动荡,远不止祸国殃民的程度。
“我凭什么就一定是你的皇后?”祝骄不悦地道,“说不定我是推翻你暴/政的下一任明君呢。”
敖厌觉得好笑,但瞧见她不服气的模样,还是顺着她的话道:“那推翻暴/政之后,你又要如何处置本座?”
祝骄挑衅地看他一眼,道:“杀了。”
这下是焰丹笑出了声。
他们旁若无人地嬉闹,那难以介入的熟稔,让他觉得憋闷。
好在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所有的不快一扫而空。
敖厌冷哼一声。
见他生气了,祝骄可就来劲了,道:“或者像你关我这样,我把你也囚禁起来,每天饿着你,羞辱你!”
原以为他会更气。
敖厌却一副新奇之态,道:“怎么羞辱?”
祝骄目露思索。
“不如本座给你支个招,”敖厌也不管有生灵在场,调笑道,“你不愿当本座的皇后,不如把本座收入你的宫中,当你的皇后?于一个暴君而言,可是莫大的羞辱?”
祝骄气恼地将灵果丢了过去。
一枚被敖厌稳稳接住,另一枚弹到了他的下巴,他浑不在意地继续道:“不过,你最好不要效仿凡人三夫四侍,否则本座不介意做一个毒后,把他们全杀了。”
“谁说要收你了?你连我的后宫都别想进!”
敖厌颔首,道:“那就在前朝,拉着你同归于尽。”
又是这几个字眼,此番好似轻描淡写,却无人当作玩笑,更不免为话中的决绝而心惊。
时午眸中不见丝毫暖意,道:“你还记得是要试探赤焰烛龙吗?”
纵然她说过,与敖厌既因性情,也因祁钧的布局,而势如水火。
可真的是势如水火吗?
很多时候他们两个何其相似,针锋相对中,旁人更是插不进去。
当年在天界,比起别的神仙,她在敖厌面前要放松太多。
祝骄道:【我刚说完的时候被敖厌打岔,没能看到,之后观察过了。】
虽然只瞧见了焰丹难过的神态。
这条龙确实没有一开始以为的那样纯良,却也不像是大奸大恶。
问题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时午收起外泄的情绪,没有言语。
祝骄重又提起方才的话,心下也有好奇:“敖厌,你将宫中都查遍了,就半点不怀疑你的好兄弟吗?”
闻言,焰丹偏过了头,也不再看她。
祝骄觉得莫名。
怎么一转眼,理她的就只剩讨厌的死对头了。
敖厌没有避讳外人,道:“他从不饮茶,更不会沾染那些事物。”
且赤焰烛龙极有分寸,和她生疏得很。
这般想着,敖厌愈发笃信是明晃晃的挑拨,不由失笑道:“这下总该死心了吧?”
虽说兵不厌诈,但他不喜阴谋算计,她一向将凡事都摆在明面上,端的是嚣张肆意,让他恨得牙痒。
却又实在合他心意。
祝骄了然,轻喃道:“怪不得……”
刻意选了不曾涉足的领域,用了不擅长的手段。
偏偏就是最没有嫌疑的,才是真正要找的那个。
祝骄忍不住叹气。
前世以为敖厌和皓微关系不错,结果他对人家30的好感度,人家对他只有10。
剧情再发展下去,怕是什么时候被坑了一把都不知道。
“本座既说好了要赔罪,”敖厌面色古怪地道,“说吧,你想要怎么做?”
祝骄答得飞快:“放我出去!”
敖厌回得更快:“不行。”
祝骄摆摆手,道:“那就不必了。”
本就没指望他。
因日头有些晒,她起身往寝殿走去。
敖厌沉默片刻,道:“你想出宫?”
祝骄停下身形,竖起耳朵。
敖厌看了眼她去的方向,道:“你不想和本座同住,让魔卫收拾出东边的偏殿,若是想住这里,本座去那边也无妨。”
也免得她四处寻不干不净的地方,平白生出误会。
祝骄连忙道:“我去偏殿!”
敖厌并不意外她的毫不留情,又道:“出宫的话,可想好了游赏何处?待本座忙过这几日,带你出去。”
祝骄双眸亮起。
她本想在即位大典前见常琼一面,尽快出发还来得及。
敖厌的话再度响起,道:“解开捆仙绳的事就不必想了,且要隐匿形貌。”
她心思未定,不能让别的生灵认出。
否则,他根本守不住。
祝骄顿时兴致缺缺。
如此无法和常琼相认,也就不能接近她,那还聊什么?
眼下更重要的是逃出去,她不缺他忙的这几日,更不缺出宫的时日。
她要的是长长久久的无拘无束。
祝骄隐约听外面两个生灵说了会儿话,很快就没了动静。
也不知是她睡着了,还是他们走了。
待午觉方醒,就有魔卫通传,说偏殿已收拾妥当。
祝骄跟着过去。
四处打量了一番,见许多器物不是她能用过来的,甚至箱奁中还有男子的发冠。
魔卫解释道:“魔尊说,白日会时常过来,若是没什么急事,会与魔后一同用膳。”
祝骄:“……”
那就只有晚上分开?
行吧,想她在茶楼酒馆,不也一样有生灵在旁吃喝,怕什么?
总比之前好多了,抗争终归是有效的!
祝骄外出散步时,殿外仍驻守着魔卫。
但不会再紧随身后,她在宫中算得上来去自由。
于是更为满意,连带着晚间吃饭时,赏了那位魔尊一个笑脸。
敖厌猜不透原因,却不妨碍心中欢喜,他强压下唇角,也没有找她的不痛快,踏着月色走得很是干脆。
时午出声道:【原就是他将你关起来的。】
生怕她是什么潜在的斯得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毕竟这次被囚,她的状态与皓微那次完全不同,甚至称得上惬意。
【对啊,】祝骄觉得这话很是奇怪,道,【不然呢?】
无论是捆仙绳的束缚,还是监视她的魔卫,都源自于敖厌。
这里再如何,也比不过外面天地广阔。
时午:【……】
所以单纯是她和敖厌相处得更为顺心?
夜晚风凉。
祝骄关上门窗,回头之际,被身后的生灵吓了一跳。
“焰丹?你什么时候来的?”
敖厌前脚才刚走!
坦白
“我一直等在殿外, 他走了我才进来,”焰丹轻声道,“放心, 他不会发现的。”
祝骄语塞。
还真是卡点啊?
而且什么叫不会发现?
虽说是要瞒着敖厌,但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的话怎么听都觉得古怪。
明明是正经交易,说得好像在偷情一样。
焰丹道:“嫂嫂白天好像对我有些误会。”
祝骄觉得头皮发麻:“你别这样叫我。”
“祝骄, ”焰丹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道, “我来只是想解开误会, 白日太过招摇。”
祝骄欲言又止, 还是忍不住道:“晚上就不招摇吗?”
万一被发现,更解释不清了!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焰丹垂眸, 道,“你早点休息,改日有机会……或是等你去我那里, 我们再谈。”
话落,他的身形逐渐变淡。
“等等, ”祝骄拉住了他, 道,“来都来了,不是要解开误会吗?说吧。”
本就好奇, 真让他走了, 她怕是要辗转反侧许久才能入睡。
焰丹看了眼她抓着他袖口的手, 道:“你觉得今早那茶水,我是故意为之?”
祝骄松开, 道:“不错。”
摇曳的烛火中,焰丹眸中的光影明明灭灭,他沉默片刻,道:“是。”
祝骄面露诧异:“你……”
真是故意的?
而且就这么承认了!
焰丹继续道:“也是故意牵你的手,还有写字……同样如此。”
祝骄对他自爆的行为表示不解:“为什么?”
焰丹专注地望着她,不知是烛光映入眼底,还是因着眸光亮起,漾出一片笑意。
祝骄突然想到时午的话,心中一震,生出个猜测。
果然下一瞬,他道:“因为我和敖厌一样……心悦你。”
祝骄头疼地道:“焰丹……”
“我也喜欢你唤我的名字,所以才告诉了你。”
祝骄不禁退了一步。
焰丹话中带着遗憾:“我原本可以忍住的,就像在天界……哪怕你和他在一起千年万年,也不会有生灵发现我的情意,可是为什么,你要去找我呢?”
祝骄移开了视线。
因为被囚禁,因为捆仙绳。
她想离开,必定要走这一条路。
“你找我就罢了,还问我要赤焰,”焰丹道,“我知道你想利用我,所以我不愿给你,更不愿和你有牵扯,可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你不喜欢他?”
祝骄嘀咕道:“那能怎么办,我说的是真话。”
焰丹颔首:“所以我没有办法再骗自己,也根本不想你们在一起,我了解你们的性子,也知道如何让你们发生争执。”
祝骄接过了他的话,道:“才有了今早的事?”
焰丹道:“不错,我猜到了你不会轻易低头,却没料到他会服软,更没料到你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
是她发现的吗?
不是,是她的好书灵啊。
祝骄尤为真挚地道:【时午,谢谢你。】
时午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深谙此道,只道:【我也是猜测。】
焰丹见她不说话,眸中有些慌乱:“我知道你们讨厌这样的算计,我连同袍之谊都可以不要,却怕你怨我,今晚过来不是什么澄清误会,而是据实以告,希望能求得你的原谅。”
祝骄哼了声。
这条龙的确可恶,但这坦率的性子也难以让人切实地生出仇恨。
且如此看来,焰丹对敖厌算是一片丹心。
若真是观念向左,大概也不能长久并肩。
只不过……
“说什么同袍之谊可以不要,因为一个生灵,就能放弃多年的情谊吗?我可不是什么好妖。”
焰丹目光幽怨,道:“是啊,秉性恶劣,爱捉弄别人,既不温柔,更从不会顺着谁……但是能怎么办,我就是心悦你。”
祝骄咬牙道:“我是在劝你,不是让你趁机骂我!”
重点在前面好吗!
焰丹笑了下:“所以你原谅我了。”
“我没有!”
他也没有戳穿,道:“迟一些原谅也没关系,但不能太迟,我对你的私情瞒得了一时,却不是天衣无缝。”
祝骄觉得他话里有话:“你想说什么?”
焰丹直言道:“一旦被敖厌发现,我再不可能留在这里,也必然会解开兽契,待到那时,我将无处可去。”
“怎么会无处可去?以你的实力,做个魔尊也不在话下吧。”
“我不像敖厌他们那样有治世之能,也是不想,”焰丹很是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我想去无虞山找你,你说你有一群灵宠,既然能将它们捡回家,能不能也收留一下我?”
时午默默旁观,见这条龙虽然膈应他,但也算不上劲敌。
他平静地道:【祝骄,他比你的年岁大。】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大很多。】
“我没捡过你这么老的,”见他眸光都黯淡了下去,祝骄道,“但你可以搬到山中,我帮你建一座洞府。”
焰丹几乎是赶在她话落的瞬间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祝骄:“……”
莫名感觉上了贼船。
等等……
“你就这么肯定我能回到无虞山?”
焰丹道:“在你说帮我建洞府之前,还只是猜测。”
祝骄明白过来,这是诈她呢!
焰丹又道:“所以你问我要赤焰,是想解开敖厌的捆仙绳,对吗?”
祝骄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他,道:“过往的神魔之战中,你是军师吧?”
焰丹谦虚地道:“军师有很多,我只是旁听的生灵之一,若说有话语权的,也是祁钧和皓微,我不及他们阴险。”
他怎么会忘了给情敌上眼药呢。
“不过大多数时候,敖厌足以主持大局,”焰丹也记得要出卖自己的好友,道,“我也不及他城府深。”
这样不及他们阴险,也不及他们城府深的他,如何能承受得住她半点怨恨?
所以还是让她去憎恶他们吧。
时午道:【他在拉踩。】
焰丹刚好道:“我希望你讨厌他们,但我说的也是实情。”
时午:【……】
祝骄对这直白的攻势有点招架不住。
焰丹勾了下唇,道:“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以后再多给你讲一些。”
嗯,争取把情敌的老底给掀干净。
焰丹正要捏诀,想到什么,道:“敖厌手中不止有捆仙绳,待我查清哪些会有威胁,将它们偷出来。”
祝骄:“……你可真是他的好兄弟啊。”
焰丹并不觉得这讽刺的话有什么不对,道:“的确,他大概是与我情谊最深的,但也比不过……”
他无奈地笑着,两步上前,贴近她道:“这都是为了你,你可要记住我的好啊,嫂嫂。”
最后两字缱绻异常,直像一把小钩子,钻入她的心间,挠得她心痒。
祝骄捂住酥麻的耳际,再抬头时,那撩拨她的生灵已经消失了。
之后的时日,祝骄就后悔听他的辩白了。
这条龙简直无所顾忌!
白日里,他根本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明里暗里地勾缠她。
时午揶揄道:【当着好兄弟的面就暗送秋波。】
眼神都拉丝了。
祝骄慌忙背过身去,道:【你别说了。】
时午好似瞧不出她的抗拒,道:【真的不看他一眼吗?】
【不看!】
时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即便是独角戏,也不妨碍那条龙自己拉丝。
就连敖厌,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这许多年来,赤焰烛龙可从未这样频繁地过来寻他,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互不打扰。
某次午间。
敖厌皱眉道:“你怎么又过来了?”
焰丹面不改色地扯谎:“我饿了。”
敖厌的眉拧得更深了:“你一条龙,不是一向不重口腹之欲?”
焰丹状似随意地道:“你一个魔,不也很少贪恋这些吃食吗?”
语气轻松,听不出半点针对之意。
敖厌目露怀疑,但见对方眸光坦然,没有丝毫杂念,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此时的桌下,却如打架一般。
龙尾拂过祝骄的脚踝,蹭过她的小腿,从外侧滑到内侧,还要继续向上……
祝骄抬脚,狠狠踩住。
焰丹神色有一瞬的古怪,额上浮出细汗。
然而只安静了片刻,就像对所有的不适免疫了一般,在她的脚底闹腾了起来。
祝骄忍无可忍,站了起来。
龙尾随之消失。
“我吃饱了,”祝骄一指身旁的焰丹,道,“敖厌,以后不许他上桌!”
焰丹垂眸不语。
敖厌的视线在两个生灵之间扫过,最后看向女妖,道:“怎么了?”
“你不用管,不肯答应的话就和他另寻去处,别来烦我,”祝骄瞪了他一眼,道,“怎么,觉得我无理取闹,觉得我太过刻薄?”
“没有,”敖厌压不住笑意,又觉得表现得太过明显,看起来有点重色轻友,于是轻咳一声,对焰丹道,“本座早就劝你不要过来,这下连你大嫂也不愿了。”
焰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道:“我知道了。”
而到了晚间,那条龙就会潜入殿中找她说话,为白日的事道歉,发誓绝不再犯,然后被祝骄赶走。
他的确不再犯,但每一次,都会做些和之前不同,却又无比相似的事情。
变着法儿地招惹她,把她的火气挑起又灭掉。
知错能改,却没有完全改。
在被蒙在鼓里的敖厌眼中,这样称得上温情脉脉的时日,持续了接近一月。
某个清晨,祝骄翻了个身,就见焰丹隔着一臂距离,侧躺在靠近床沿的位置,以手支颔,笑看着她:“我们私奔吧,嫂嫂。”
反水
【醒醒, 是赤焰烛龙。】
祝骄意识逐渐清明,道:“你怎么来了?”
他从不在这么早的时候寻她。
想到什么,她试探道:“难道是……赤焰?”
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焰丹颔首:“不错。”
祝骄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在哪?让我看看。”
焰丹抬手, 略松了松衣领,指尖点到自己的胸口,道:“这里,你不妨亲自来取。”
祝骄:“……”
好不容易从丹田分出来, 然后放到心肺了?
骗鬼呢?
祝骄磨了磨牙, 连日来她算是见识到了这条龙的恶趣味, 根本不可能遂了他的意。
时午的声音在屏风另一侧响起:【在他的袖中。】
祝骄后知后觉地想到他方才的提醒, 疑惑道:【你今日怎么也来这么早?】
没听到回应, 祝骄并未放在心上,伸手去抓焰丹的衣袖。
焰丹眸光一闪, 避了开来。
她愈发确信, 当即抱住他的胳膊,抬头哼笑一声,道:“被我捉到了吧。”
焰丹盯着她灵动的神情, 察觉到柔软的触感掠过手腕,向里探去。
皮肤和衣料摩挲间, 泛起一阵痒意。
他抬起另一只手, 扣住了她。
祝骄没能找出什么,被阻拦了自然不肯。
然而不等她抽出手,就被一股大力一拽, 扑到了他的身上。
祝骄挣扎着想要起身, 道:“你……”
焰丹松开钳制, 两指落在她的唇上,制止了她的话, 一手圈住了她的腰际。
这下贴得更近了,滚烫的温度烧得祝骄面上都有了热意,她气恼道:“焰丹,别闹了……”
言语间,吐息拂在他的手上。
焰丹看着那若隐若现的舌尖,眸中一片暗色,竟是趁她开口之际,将指腹按了进去。
祝骄目露震惊,反应过来,恶狠狠地咬住了他。
焰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甚至还有闲心安抚她:“放心,我来之前沐浴过了,很干净。”
语气暧昧不明。
显然不止强调手指,还掺杂了别的含义。
见这招没什么攻击性,祝骄满脸嫌弃地吐出,顺便给自己施了个除尘诀。
“你不信我?”焰丹拾起她垂落下来的发丝,缠在指间,道,“我可是连宫中的神器都偷过来了,只等和你一同离开。”
祝骄面色古怪。
他的手上好像还有她的口水吧?
这么想着,她又给自己施了个除尘诀,也给眼前的龙丢了一个。
焰丹动作一顿,道:“所以不是不信,而是觉得我脏?”
那张温和清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
祝骄顿觉不妙。
下一瞬,天旋地转,她被他覆在了身下。
之后锁骨一痛。
祝骄一掌拍上了他的侧脸。
焰丹道:“怎么办,你被我弄脏了。”
比往日略低的声线,带着微哑。
祝骄忍无可忍,召出了佩剑,剑刃抵上他的脖颈。
趁他愣神,翻身将他压住。
她骑在他的腰腹处,一手将剑拿得极稳,一手按住他的心脉,自觉占了上风,微抬下巴,道:“赶紧交出赤焰!”
焰丹却是望着她,没有言语,更不见半点反抗的意图。
然而那身躯,却越来越烫。
一道赤色火光升腾而起,将他们密不透风地围住。
炽热之意直侵入肉/体,烧至神魂。
祝骄身上一松,束缚彻底消失。
火光熄灭之际,眼前悬着一捆金色的丝线。
祝骄收好佩剑,面带新奇地拿起。
刚瞧了一眼,她的手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住。
这般连衣物的阻隔都没有的碰触,让她更直观地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热度。
她被烫得一颤,再打量那条龙,不免心惊。
对方白皙的面庞显出薄红,一路蔓延到耳际。
床幔之内光线不亮,却足以看清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祝骄不知,眼下她自己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整个妖身被赤焰熏得透粉,眼眸水光潋滟。
倒是因心下澄明,并未像他一样有过于剧烈的反应。
“你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焰丹压抑着喘息,眸中墨色翻滚,“方才的赤焰并非是我分离的那部分,它是……我的本命兽火。”
祝骄消化着他的话。
她以为,让他交出赤焰,他就真的交了。
原来是本命兽火焚断了捆仙绳,难怪那样浓烈。
等等,那岂不是说明……
他动欲了?!
时午察觉到了不对,也顾不得其他,起身走入里间。
却有一道魔气来得更为迅猛,直接斩断了床幔。
轻纱飘落,床上的情形一览无余。
两个生灵皆是衣衫散乱,那副神态更是很难不让人多想。
焰丹尤甚,俨然是亲密过后未能餍足的隐忍之状。
敖厌脑中一片空白。
他是感应到了捆仙绳的异动,才会来确认一番。
料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她得以逃脱,谁知——
敖厌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道:“祝骄!你怎么连坐骑都不放过?”
祝骄暗道糟糕。
他如何误会都不要紧,问题是她还能逃出去吗?
她一边用余光瞧着往哪个方向跑更为稳妥,一边道:“这是个意外。”
“哦?是个怎样的意外,能让你和他在床笫之间玩闹?”敖厌死死盯着她,道,“你是不是该先从他身上下去?”
焰丹一并坐起,环住她的肩颈将她带到身后,对上敖厌的视线,道:“不是意外。”
祝骄:“?”
敖厌警告道:“这是本座的家事。”
他自始至终问的都是她。
“家事?”焰丹心下也有了火气,道,“她真的是魔后吗?就凭你的一厢情愿?那我是不是也能说,她是我的伴侣!”
敖厌眯眸:“你这是什么意思?”
焰丹牵了下唇角,道:“你以为今天是意外?是偶然?”
敖厌眸光一动,电光火石间,许多蛛丝马迹被串联了起来。
并非没有端倪……
他们两个看似毫无交集,却是无数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
“从她刚被你囚入宫中,我们就已经开始了,”焰丹尤嫌刺激得不够,道,“那日一早,她还是喝了我的茶才回去找你……”
话未说完,已被裹挟着杀意的剑气打断。
焰丹连忙挡住,偏头递给女妖一个眼神。
于是在一魔一龙从寝殿打到庭院,惊动了守在外面的魔卫时,祝骄穿戴整齐,趁乱溜了出去。
中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焰丹被长剑捅了个对穿。
祝骄停下脚步,提剑折返。
时午出声道:【你现在应当离开,而不是回去帮他。】
祝骄摇头:【如果不是焰丹解开了捆仙绳,我不会有逃出去的机会。】
敖厌本来就疯,如今杀红了眼,她就这么走了,他可能会死。
时午道:【你要想清楚,如果最后不敌,下次再想脱身,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祝骄拔剑道:【无妨,见招拆招就是。】
【罢了,】时午轻叹,道,【你试试能否用捆仙绳。】
定然是能用的,即便不能,也有别的法子救下那条龙。
虽说不想她出手,可劝不住她,只好力求万无一失。
【它已认主,我怎么能用……】说着,她取出了捆仙绳,神识落在其上,竟激荡出一圈灵力,不由惊讶道,【怎会如此?】
时午道:【或许是赤焰将原本的印记抹除了。】
分明是猜测之言,语气却异常笃定。
祝骄一心忙着和器灵沟通,也就没能发现。
而那大打出手的两个生灵,除却兵刃相接,好一番唇枪舌战。
“本座不知,你何时这么弱了?”敖厌看了眼对方的伤,攻势分毫不减。
焰丹坦然道:“刚动了欲,尚未恢复。”
敖厌听着这赤裸裸的炫耀,剑招愈发狠厉。
焰丹极力躲过几招,怕真折在这里,道:“我和她并未发生什么。”
敖厌一分心,被寻到破绽,手臂挨了一剑。
焰丹察觉到实力逐渐回归,转守为攻,道:“所以即便你和她真的在一起了,旁人三言两语的挑拨,或是什么不入流的伎俩,就足以让你们的关系岌岌可危。”
“这不是你插足的借口,”敖厌冷笑一声,道,“只要将阻拦的生灵杀干净,本座和她自然能长长久久。”
“是吗?没有旁人插足,以她那样的性子,你当真不会凭着臆测,去猜忌去怀疑?”焰丹轻声道,“况且,你真的能杀干净吗?”
“这就轮不到你来管了,”敖厌没能冷静下来的情绪愈发起伏,双重背叛的怒火炙烤着肺腑,“本座待你不薄,从未想过会有今日!”
“我又何尝不是,”焰丹气势弱了几分,苦笑道,“可我心悦她,情之所起,也不比你晚上多少。”
敖厌听他剖白心事,显然与预想的不同。
“不是在她被囚之后,当年在天界已是如此,我忍了你们太久,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各凭本事?”
话至最后,隐约有了慷慨赴死的决绝。
敖厌沉默着挡下数个回合,忽然道:“为什么不用你拿走的神器对付本座?”
焰丹眸光一震,道:“你怎么知道?”
“原本不知,眼下也该猜出来了,你只是想拖住本座,而非动了杀念,”敖厌示意道,“可她没有离开。”
焰丹回身一望,刚好看到不远处,掩在宫墙后的身影。
“她倒是关心你的生死,”敖厌酸溜溜地说了一句,道,“可也是一时心软,往后无边岁月,你当真能守得住她吗?”
焰丹皱眉,他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魔宫都不能,更遑论将她放归外界,”敖厌沉声道,“这一个月以来,她对本座,对你,有半点动情的迹象吗?”
焰丹不禁失神,想到了自己对她的纠缠。
莫说是动情……
她就像一块顽石,不开窍,捂不热,从始至终对他的态度都没有软化。
敖厌很是瞧不起他这副伤情的模样,讽刺道:“你和她逃出去又能如何?永远做她脚边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灵兽?”
焰丹耳际嗡鸣。
他虽然有过玩笑,但怎么会真的甘愿做个灵宠?
再抬眸时,他与敖厌交换了个眼神。
多年的默契,让他们明晰了彼此的决定。
于是祝骄刚研究明白捆仙绳,一抬头,就见那一魔一龙同时收了剑招。
然后调转身形,向她袭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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