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
祝骄将捆仙绳藏入袖中, 连退数步。
避开攻势之后,想也不想地拔腿就跑。
然而刚跑出不远,就被敖厌拦住了去路。
没等她回头, 身后又伸过来一只手臂,看似亲昵地虚环住她的肩膀,却是将一柄长剑横在她的颈前。
焰丹惋惜的声音落在耳畔:“你怎么不早点离开呢?”
祝骄咬牙道:“我这是为了谁?”
谁能想到,方才还打得不可开交, 一转眼就和好了啊!
焰丹低声道:“或许你觉得我首鼠两端, 但所有的变故, 都是因你而起。”
“因为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你啊?”祝骄越想越气, 道, “墙头草!两面派!”
她忙着救他,他倒好, 突然反水!
焰丹料到她必定会埋怨, 但切实听到这话,心下还是止不住泛起痛意。
他移开了视线,道:“抱歉。”
手上的剑却没有撤离。
敖厌走近一步, 道:“往后本座不在魔宫时,也会有赤焰烛龙, 如此交错开来, 才能时刻看住你,也免得你心中寂寞,去招惹别的生灵。”
焰丹脑中闪过些片段, 面色微红, 有意转移心下的不适, 直言道:“以前我听别的龙提过许多有趣的玩法,三个生灵也是无碍的, 应该会……合你的口味。”
祝骄着实懵了一下,目露震惊。
她听到了什么?
【果然龙性本淫!你说的没错!】
时午:【……】
多么痛的领悟。
敖厌不禁皱眉。
但既然走这一步,就早该想到所有的后果。
他近乎妥协般地叹道:“罢了。”
祝骄:“?”
什么罢了?
怎么能罢了?
你的原则呢!
她深吸了口气,道:“焰丹,你先放手,我不会逃的。”
她要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焰丹同敖厌对视一眼,才收了剑。
下一瞬,他愣在了原地。
只见女妖扑入了敖厌怀中,抬臂勾住了他的脖颈。
敖厌身形一僵。
因她对赤焰烛龙的称呼而生出的不悦散去,心间弥漫出狂喜,他难以置信地伸手,想要拥住她——
结果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祝骄一招得逞,迅速转身,抓住了焰丹的手腕。
皮肤相触的刹那,捆仙绳将他的神魂牢牢束缚,紧接着也丢给他一个定身的法术。
然后她毫不手软,当着鬼鬼祟祟躲着看戏的魔卫们的面,将两个生灵揍了一顿。
魔卫满脸震惊。
这是什么发展?
他们是不是该上去拦着……
才迈了一步,接收到魔后冷飕飕的视线,魔卫们干笑着又退了回去。
算了,还是当没看到吧。
反正刚刚魔尊和大人切磋的时候,他们也没插手。
时午忍不住笑了一下。
祝骄正在气头上,问道:【你很高兴吗?】
时午轻咳一声,提起另一件事:【你把捆仙绳分成两段了?】
【是啊,我问了器灵,虽说这样做威力会大打折扣,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谁让她的对手变成了两个!
还好她先一步在神器上留了认主印记,又拆为了两股。
即便不能随着她的心念,控制所束缚的法力的多少,也不能直接让他们动弹不得。
但将他们的实力压制到比她低上一截,再补个定身法术也是一样的。
祝骄出了气,将两个生灵丢入识海。
【哼,把他们关起来,让他们也尝尝被囚禁的滋味!】
时午清楚这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但对那一魔一龙来说根本不是惩罚,甚至极有可能乐见其成。
犹豫半响,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祝骄往宫门的方向走去,果然又有魔卫上前拦她,道:“魔后留步,魔尊说……”
“说不让我单独出去?哪里就是单独了,我和敖厌、焰丹……”祝骄顿了一下,道,“你就当是我和你们魔尊出门遛龙,总行了吧?”
魔卫们面面相觑。
那位大人也不需要遛啊……
不对,事情的发展和她的描述根本就是毫不相干!
祝骄见他们站着不动,也没有耐心再耗下去,扬眉道:“方才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我的确是要带着他们两个一起出去,想拦我,也要看你们拦不拦得住!”
魔卫们让出位置,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当然瞧见了两个生灵凭空消失,想来是被她收到什么法宝里了。
嗯,一同出宫,不算违背命令。
而且万一伤了她,等魔尊回来,受罚的还是他们。
祝骄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了魔宫,走的还是正门。
一路奔向无虞山,连行迹都没有遮掩。
时午道:【我以为你会像之前那样,躲在附近。】
【躲有什么用?不还是中了敖厌的诡计?】祝骄抬脚迈入府门,道,【至少山中有结界,他们想动手没有那么容易。】
想到这结界是源自某位神君,不由有些出神。
而当她转过回廊,竟真的看到了那道身影。
祝骄疑心是错觉,眨了眨眼,对方离得更近了。
她停下脚步,就这么看着他走到身前。
“你怎么回来了?”
语罢反应过来,这话好似是她盼着见他一样,于是改口道:“什么时候来的?下次提前说一声,我也能略尽地主之谊。”
“刚到,我听闻你那好友在寻你。”
“阿云?”
当日她在人间察觉到祁钧的气息,就给鸾飞云递了信,她们约好每半月互传一次消息。
算着时间,她在敖厌那里误了一次……
凛初淡声道:“你那好友暗中寻了十余日,直到昨日才放出消息。”
祝骄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
凛初眸光微动:“我昨日偶然知晓,去了她的魔宫打探实情。”
“然后怕我像上次一样被绑走了,就来我的洞府,看能否找到线索?”说着,祝骄凑近几分,弯了弯唇,“阿初,你是不是担心我?”
“只是念在曾为伴侣。你既回来,我也不好多留,”凛初面色平静地道,“寻你的势力不止有你的好友,无虞山并不太平。”
说完,身形就要消散。
祝骄动作极快,两手死死抱住他的腰身,道:“不准走!这是我的洞府,谁准你突然过来突然又走的?”
凛初垂眸看她:“那你想做什么?”
祝骄抬头,道:“总要听人把话说完吧?每次都自说自话。”
凛初沉默,似是真的在等她说什么。
祝骄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闪,道:“你说无虞山不太平,我进来的时候没看到阿云留下的魔卫,定然是撤走了,那就更不安全了!”
凛初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祝骄充分展现了无理取闹的美好品质:“还不是怪你在无虞山设了个结界,我法力受限,你暂时住在这里,保护我的安全。”
话是这么说,并非真的要他保护,只是单纯不想放他离开。
接连几次相处,她的心绪都古怪得很。
待要抓住什么,又无从下手。
她需要足够的时间,弄清自己的想法。
然而对上那清冷的眸光,又觉得任何掩饰都无所遁形。
祝骄心虚地松了手,正要开口。
却听他道:“好。”
望着他转身穿过长廊,祝骄坐上石凳,心情分外轻松。
时午现出身形,瞧见她眉眼间的笑意,道:“为什么让他留下?你忘了之前熬了多久,才将他送走?”
她和那个生灵之间,似乎无论怎么阻拦,都会朝着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祝骄摸了摸鼻子,道:“若有什么不对,再让他离开也不是难事。”
“他的实力过于可怖,甚至能屡次洞察到我的存在,”时午不动声色地引导她的情绪,道,“比起囚禁你的那些生灵,他要危险太多。”
即便朝向既定的趋势又如何?总有法子设下无数障碍。
而那小妖,却不像前几次一般迟疑。
她道:“可他从未害过我,不是吗?”
时午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注视着她的双眸,道:“上一个你说从未害过你的赤焰烛龙,他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如他所料,她眼中有了明显的动摇。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说起来还要感谢那条龙,也是碰巧,刚好发生在今日。
时午抚过她的侧脸,道:“祝骄,只有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她偏头避开了他的手,笃定道:“他是不一样的。”
时午不甚在意地起身,只当她一贯嘴硬。
三个生灵的住处一如既往,洞府外却不似先前。
自祝骄回到无虞山,也不知消息为何会传得那样快。
几乎一夜之间,三界闻风而动。
可无论是明着来寻她的神仙,还是意图潜入洞府的妖魔,都被一道新的结界挡在了外面。
是的,新的结界,且十分霸道地设下了凭着口诀方能进出的禁制。
众人不禁纳罕,此妖实力如此之强,竟能在无虞山天生地养的结界中,被限制了法力,还能撑开一个覆盖整个洞府的庞大结界。
鸾飞云也是惊讶异常,听了祝骄的解释,果然与她的猜想一致。
上次将老仙官带来,就已对那位神君心存忌惮,眼下更甚。
随后又知晓,他在她魔宫所有生灵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她找寻好友的事情探听了个清楚。
鸾飞云当即想起类似的传闻——
“骄骄,你可知皓微尚在昏迷,会不会是……”
祝骄尤为坦率地道:“我问了,是他打的。”
鸾飞云:“……行吧。”
送走了欲言又止的鸾飞云,时午的声音响起:“剧情节点刷新了,在明日。”
祝骄诧异地回身,因门外不远处有探头探脑的生灵,她传音道:【什么时候刷新的?】
“一刻钟前。”
祝骄蹙眉道:【怎么会这么急?】
鸾飞云是午后来的,眼下太阳落山,往前推一刻钟,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到一日。
她连忙道:【是什么?】
“是你和鸾飞云的剧情,事关神魔大战,”时午沉吟道,“但我看原著,被诋毁中伤的主要在你才对。”
祝骄思索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道:【这个剧情节点,难道是少羿散播谣言,离间我们同魔界的关系?】
时午道:“不错,谣言的出处正是少羿。”
祝骄无法理解。
前世是大战在即,魔界三个魔尊,鸾飞云主和,少羿主战,祁钧隐身。
那时她在三界闯出了名头,也算有话语权,同样提出主和。
少羿那歹毒的东西拿她这个和许多生灵结下仇怨的妖开刀,借着莫须有的事狠狠推了她一把,让她在被一众势力追杀之际,处境更为艰难。
可现在一切尚未发生。
罗网
时午对照着剧情, 又看了一遍破坏值界面的信息。
谣言指向的确没有倾斜,同时兼顾两个生灵。
正思索着节点为何产生了偏移,瞧见小妖苦大仇深的模样, 不由道:“怎么了?”
【完全没有预兆,少羿为什么会这么做?】
时午斟酌道:“因爱生恨?”
祝骄:【?】
也不是没有可能哈。
没有时间多想,祝骄找到凛初,只留下一句——
“我去找少羿, 若是迟迟没有消息, 就去他那里寻我。”
随后拿上佩剑出了洞府。
时午附在她的发饰上, 道:【你打算带着识海里的敖厌和赤焰烛龙, 去找少羿?】
祝骄这才想起那两个生灵, 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他们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万一有变故, 刚好将他们放出来, 趁乱逃跑。】
她就不信,他们还能和少羿联手对付她。
于是某只小妖看似单枪匹马勇闯魔宫,实际拖家带口统共四个生灵, 从宫门一路杀进了议事大殿。
殿中一众魔官皆如临大敌。
祝骄随手丢开指路的魔卫。
那魔卫连滚带爬地扑在石阶下,哆哆嗦嗦地禀明实情。
未等他说完,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本座知道了。”
祝骄抬眸, 隔着数十个生灵,与层层石阶最上方,那懒懒地坐在桌案后的魔物对上了视线。
少羿对其他生灵吩咐着, 却是始终盯着她, 道:“都退下吧。”
“魔尊……”有魔官还想说什么, 被同僚使了个眼色,只好跟着行礼, 躬身退了出去。
殿门缓缓合上,仅余下一魔一妖。
少羿抬手,墙角的宫灯次第燃起,他道:“你果然来了。”
祝骄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你知道我会过来?”
“是啊,我怎么会知道?”少羿语气莫名,“我应当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才对。”
言语间换回了你我之称,分明与当年无差,可偏就让人觉得古怪。
祝骄望着那陌生而熟悉的身形,道:“有话不妨直说。”
“好,”少羿坐直了身形,道,“有个叫祝骄的女妖和我交过两次手,我和她只有旧仇,至于另一个叫祝骄的女仙,我和她的确有几分交情,可她当年就‘死’在我怀里……你告诉我,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见我的?”
祝骄眨眨眼,道:“你这不是知道吗?两个都是我。”
少羿狠狠地捶了一下桌案。
这动作很是突然,瞬间响彻整个大殿。
祝骄被吓了一跳,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见状,少羿竟是笑了一下,道:“原来你还会怕?原来你还有心?”
祝骄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他疯疯癫癫的?】
时午道:【你先前不就说过,这几个神君魔尊都不正常。】
“既然你直言相告,那我不妨也解答你的疑惑,”少羿道,“我当然知道你会来,就是为了引你见我,才会对你和鸾飞云动手。”
祝骄道:“什么意思?”
“你假死之后,可知我是以何等心思去了天界?见了帝瑶真正的族亲,又是以何等心思回了魔界?”少羿闭了闭眸,道,“正是得益于此,我所知晓的,远比那几个同样被你戏耍的生灵更多。”
祝骄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少羿不紧不慢地道:“我时常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要潜入天界?顶替了那样的身份,想窃取神器易如反掌,可你没有。若是为了捉弄别的生灵,以你的性子,也不该等几十年才腻味,或者说,你收徒的时候就已经不耐烦了,可惜你接触不到敖厌和皓微!”
陡然加重的语气,让祝骄心中一震。
“然后你就寻了乐子打发时间,等他们被放出来,又回了天界。可笑我还以为是什么替身,因为时间太过凑巧,”少羿起
依譁
身,一步步走下石阶,道,“你根本就没有心悦的生灵,毕竟我想要取千丝草之际,还被你引到了无虞山,而少游中了你的幻术是在魔宫之中……你听到了我和魔官议事,对吗?”
他脚步未停,又道:“所以是不得不留在天界,达成目的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脱身。可你的目的又是什么?直到我又一次堕魔,夺回了领地,才想明白——从头至尾就只有神魔之变!敖厌,皓微,我……你这是想颠覆三界局势啊。”
祝骄不禁退了一步。
少羿继续迫近,道:“绝不是为了野心,否则不会在那时就收手,又沉寂了近千年。而你再度现身是缘于兽血,当然也可能更早一些,就像你厌憎我们却免不了和我们产生纠葛一样,那次也是必须为之。”
祝骄被逼到殿门,退无可退。
少羿抬手撑在她身侧,道:“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厌憎我们?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你的恶感来得毫无缘由,而许多事情,你也能毫无缘由地到得凑巧……听闻祁钧盗取神器时还有一场闹剧,你和他并非同路,究竟如何知晓的?”
少羿根本不是在问她,笃定道:“我不相信毫无缘由,一切巧合的背后都必定牵扯因果,是预知吗?姐姐。”
祝骄在内心疯狂呼唤时午:【怎会如此?为什么能这么清楚?他是不是也有书灵?】
时午道:【只有一个书灵,也只会有一个觉醒的生灵。】
少羿笑得很是无害,道:“我也只是想试一下能否利用你的‘预知’设局,这段时日试了无数种法子,却一直没有回应,几个时辰前知晓鸾飞云去了你那里,才有了现在。所以你‘预知’到的是什么?又是什么时候?流言?明日?”
祝骄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已经走了一会儿了:【剧情节点失败会怎么样?我们能不能等下一个?】
【可以,】时午道,【只要在最后一章剧情的时间线前,破坏值达到100%即可。】
祝骄放心了,现在破坏值已经过半,时间线却还早呢。
来得及,怕什么!
越看那小魔物故作无辜的笑容越不顺眼,于是她也扬起个笑。
笑得比他还要灿烂,还要嚣张。
你能奈我何?
少羿愣了一下,了然道:“所以错过了也无妨?那如果不能错过呢?”
祝骄下意识地道:“什么叫不能错过?”
少羿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字字清晰地道:“自然是将行动推迟到明年,百年后,千年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祝骄耳际一阵叮叮咚咚的提醒——
【剧情节点变动,距离当前时间一年。】
【剧情节点变动,距离当前时间一百年。】
【注意!剧情节点再次变动,距离当前时间一千年……】
祝骄笑不出来了。
少羿收声。
此时剧情节点已经随着他的话,被推迟到了五千年后。
时午的声音响起:【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之上,难怪这次的剧情节点与原著有所出入。】
为了将她骗到此处,无论时间,或是谣言针对谁,都会随着心念而动。
他以为的“偏移”,是在预警有诈。
祝骄连忙道:【是说这个剧情节点是假的吗?之后能不能被真的顶替?】
【不是,他也说试了‘无数’方法,如果完全没有根据,不会出现在破坏值界面。偏偏让他撞上了契合原著的,即便目的有假,手段和结果却是真的,】时午语气凝重地道,【如果我们不理会这次的节点,任它失败,等下次刷新就是,可现在推迟了几千年,中途未必会有其他节点刷新出来。】
祝骄身形一晃,有些站不稳。
少羿顺势扶住了她,道:“看来我又赌对了。”
祝骄瞪着他,索性摊牌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预知’的事无法改变,过不了多久,三界所有生灵都会消失!”
大家一起玩完,谁都别活!
闻言,少羿煞有其事地露出思索之状。
祝骄松了口气,这只小毒物还算有救。
然而少羿仅假模假样地维持了片刻,就低低地笑出声来。
笑声越来越大,直笑得祝骄头皮发麻,转身就要跑。
他却一臂将她捞了回来,圈住她的肩颈,道:“那所有生灵都一起死好了,正合我意。”
祝骄挣扎的动作一顿,震惊地抬头:“你!”
“姐姐,我的耐心比你好一些,却也好不了太多,”少羿收紧了双臂,道,“倘若一次次设局,你都没有中计,我会忍不住找出与你的‘预知’有干系的生灵,把他们全杀了。我知道他们对你有用,我会努力比他们的用处更大,你只看着我一个,好不好?”
祝骄反驳道:“说得轻松,你能打得过他们吗?”
“的确,那群老东西实力不俗,但很多时候少不得要智取,”少羿埋入她的颈窝,道,“好在我年纪虽轻,头脑不错。”
祝骄推开了他,咬牙道:“是是是,就你聪明!”
这小疯子整天躲在魔宫,不声不响地给她憋了个大招。
她在天界的时候还总撞见他,想不通一个魔尊怎么当得那么闲。
脑子快所以处理政务也快是吧!
这话却让少羿的笑意淡了几分,他道:“哪里比得过姐姐呢?当年欺负我见识少,竟在我眼前诈死!”
他一度以为她是为了救他,也听了她的劝言,甚至生出了为她护着众生的念头,跑去当了神君。
彼时他的痛楚,那被护着的众生哪一个能为他分担半点?
所以“预知”和他有什么关系,所有生灵一起消失又如何?
让他们也尝尝他当初失去一切的滋味,多么合情合理。
祝骄见他又提起这事,道:“你就这么在意?若还记恨着,你也在我眼前诈死一次好了。”
少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一报还一报也不是这么还的!
血契
祝骄双眸一亮:【对啊, 我直接杀了他,这个剧情节点是不是就能过了?】
时午道:【或许能够成功,也或许依然无解。】
毕竟不清楚少羿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又对那群魔物下了怎样的命令。
祝骄点头:【能否被新的剧情节点顶替是‘未必’,杀了是‘或许’。】
就算赌一把“或许”,也不耽误她等另一个“未必”。
不管怎么样,总好过坐以待毙。
拼了!
察觉到杀意的刹那, 少羿就已侧身避开。
祝骄一击不成, 提着剑追了上去。
少羿眸中情绪几番变化, 难以置信地道:“你又打我?”
这委屈的语气, 祝骄差点就心软了。
她给了他个和善的表情, 笑眯眯地道:“怎么会呢?之前是打你,这次……是要杀你啊!”
少羿:“……”
剑风扫过殿中的摆件, 堆叠的文书飞到空中, 被搅成细碎的纸片,纷扬落下。
少羿仓皇闪躲,身上挨了几剑, 就连脸上都有了一道血痕。
祝骄蹙眉道:“拿出兵器,不然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少羿冷笑一声:“你欺负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祝骄顿时有点心虚。
少羿继续诘问她:“为什么要杀我?你难道不想改变‘预知’之事了吗?”
祝骄的心瞬间定了, 道:“就是要改变才必须杀你。”
“那你方才怎么不动手?”少羿想明白了关键, 道,“恐怕是杀了我,也不一定能达到你的目的吧。”
祝骄坦然地道:“你说对了, 如此也只是博一个可能。”
“就为了一个可能?”少羿气笑了, 忍不住讥讽道, “我是该说你和当年一样心狠,还是该夸你‘大义凛然’, 为了苍生牺牲我这一个魔物?”
“我是天界那些会为了一群生灵牺牲一个生灵的神仙吗?”祝骄哼了一声,道,“凭着人多势众,就能强压着势单力薄的生灵低头?”
若是大大方方的也没什么,最让人瞧不过眼的,是那一群生灵的自私,往往还要冠冕堂皇地名之以大义。
少羿眸光微动,道:“那你现在不是为了他们对我出手?”
“‘他们’?我也在你口中的‘他们’之列!你想拉着所有生灵一起等死,但我想活着,”祝骄一剑拂开抵挡的魔气,道,“无论是改变‘预知’,还是对你动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闻言,少羿竟是停下了退后的动作,方向一转,对着剑身撞了上去。
祝骄看着剑尖刺入他的胸口,瞳孔一缩。
少羿笑道:“还差一寸。”
祝骄险些拿不住剑柄:“你……”
“怎么不用力了?”少羿勾了下唇,道,“姐姐舍不得杀我,对吗?”
祝骄当即往里戳了半寸。
少羿:“等等!”
自己分明清楚她的性情,又拿话激她做什么!
祝骄恶声恶气地道:“等什么?”
话是这么说,却当真停了下来。
“我想最后看姐姐一眼……慢着!”少羿察觉到剑气几乎要触到魔心,这下半点都不敢逗弄她了,道,“你想博一个可能,我这里有胜算更大的,你要不要?”
祝骄扬眉道:“有多大?”
“应是……必定能成,”少羿注视着她,道,“我有解决的法子,但是也有条件。”
此事是他刻意挑起,自然能够消弭。
不过……
祝骄看了一眼他胸口的剑,道:“你确定要和我谈条件?”
少羿不语。
他算计这些,就是想要她靠近,将视线停留在他这里,哪怕只是暂时。
倘或放她离开,怕是不会再有这样的机缘。
之后只能等待天命施舍,或许哪次“预知”当真与他相关。
但他从不信命,想要的东西终究还是要自己去抢。
心下有了决定,少羿便抿紧唇,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副她不想应下条件就即刻动手的模样。
祝骄犹豫了。
被他这般来回折腾,总觉得今日了结了他,极有可能会生出心魔。
可退了一步,又觉得憋闷。
心烦之际,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剑柄。
“嘶……你这狠毒的女妖!”少羿疼得抽了口气,道,“如此不留情面,眼下你也没有心悦的生灵,就不怕万一哪天心悦了我,后悔现在的所做作为吗?”
祝骄忍不住笑了:“你第一次见我本体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骂我空有皮囊、不配用这个名字……现在又说出这种话,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我又不知道是你,”少羿想起当时的情形,气恼道,“你那日知晓实情,却还百般调戏我!”
祝骄嘴角一抽,道:“调……调戏?”
怎么都该是戏耍才对,到他嘴里略替换了个字,就变味了。
少羿弯唇道:“无论如何,姐姐要对我负责……”
祝骄又拨弄了一下剑柄,这次却是故意打断他的胡言乱语:“少废话,赶紧说你的条件!”
少羿有片刻的心梗。
他和她谈感情,她却和他谈条件!
少羿双眸一闭,道:“你杀了我吧,看你那博得的一点可能,是否足以改变你的‘预知’,如若不行,就让三界给我陪葬。”
话落,掀开眼皮瞟了一眼女妖,正瞧见她点头。
少羿抬手:“和姐姐开个玩笑而已,我说就是了。”
祝骄磨了磨牙。
这小疯子比焰丹还要善变!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再耍什么花招,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少羿启唇,此番倒是干脆:“我只有两个条件,对你而言都不难——和我缔结血契,然后在魔宫陪我一年。”
祝骄摇头:“不行,换成别的。”
血契她没结过,却有所耳闻。
三界中各种契多得很,若说魂契、兽契、灵契,取决于两个生灵的实力,可能对魂魄、肉身、神识有效,继而生出合作、制约与收服的关系,尚且有选择的余地。
血契却无从选择,称得上是针对肉身的结契中束缚最强的,两个生灵血脉相连,甚至彼此能够感应到对方的位置与心绪。
“我的血脉之力,可以将契纹合二为一,全部交到你的手里,至于另一件事,”少羿幽怨地道,“我的确在意你当初诈死,说好的陪我云游一年,结果你做了什么?那时你没能履约,算是作废,而今理应偿还!”
说到最后,越发激动。
祝骄捂了捂耳朵。
果然是年轻的魔,中气十足。
不过他伤处的血也流得更欢就是了。
这话的前半部分,她是认可的。
契纹意味着掌控权,本是两个生灵平分,若能全部给她,她平日里不动用,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和没有缔结血契也无甚区别。
但后半部分——
“我也和你游赏了不少时日,怎么能一天都不算?”祝骄抬了抬下巴,道,“一年太长了,再短点。”
“十个月。”
“还是太长!”
“八个月!”
“再减!”
……
时午听着两个生灵幼稚的谈判,道:【你可以多留些时日,但血契不是儿戏。】
一旦缔结,意味着她和别的生灵有了难以斩断的羁绊。
祝骄想得极好:【等破坏值满了,不必像现在被剧情节点牵着走,自有无数岁月不知如何消遣,那时再来找他解开。】
这一打岔的功夫,少羿道:“三个月?说定了!”
祝骄回过神来。
可恶!
本来可以再减一点的!
对上她的目光,少羿似是能猜出她的想法一般,沉默几息,道:“一个月。”
祝骄当即打起精神,眸光亮晶晶的:“好啊!”
少羿看着她的模样,不由眉心舒展。
罢了,与其让她留得长久却心情郁愤,不如少些时日换她满意。
这样,才会有下次,再下一次。
“血契要怎么结?”祝骄顺手拔出了剑,抬起自己的左手,琢磨着在哪个位置划一道伤口。
少羿闷哼一声,捂住心口,道:“你这是……谋杀……”
祝骄循声看过去,就见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啊,忘了。”
她连忙将剑收归鞘中,接住少羿摇晃的身形,施了个治愈的法术,堪堪帮他止住血,提议道:“你要不先养伤?血契的事不急,反正有一个月。”
少羿忍住痛意,盯着她的双眸。
忽然伸手,将她推坐到了桌案,道:“我的伤无碍,现在就可以。”
言语中,单膝跪在她的双腿之间,一手握住她的肩,一手抚上她的耳际。
随后俯身,重重地咬在她的颈侧。
血液迅速流失,让祝骄眼前发晕。
她压下齿间破碎的呻/吟,抓住了此刻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好似欲将她整个妖都吞噬殆尽的生灵的手臂。
少羿动作一顿,逸出一道轻笑。
他撤离几分,顺着细嫩的脖颈,温热的唇向上摩挲而过。
在她反而过来之前,含住了她的耳肉,齿尖刺了下去。
祝骄全身僵了一瞬,脑中嗡鸣。
滴落的血珠被他卷入口中,濡湿的触感传来。
她只余下一个想法——
这小疯子绝不单单是在缔结血契!
祝骄松开了他的手臂,向右一扫,摸到了桌上的佩剑。
她扬起手,对着埋在耳际的魔物,敲了下去。
少羿后颈钝痛,失去了意识。
祝骄身上一沉。
缓了一会儿,平复好喘息,才将他推开,任他摔倒在地。
血脉力量对猎物的压制之效仍在,她扶着桌案缓缓起身,犹不解气,用剑柄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遗落
祝骄开了门, 殿外竟连一个魔物都没有。
那群魔官和魔卫倒是听话,祝骄却觉得头疼,怕少羿的伤耽搁下去会不妙。
好在她用手勾着少羿的后领, 拖了没一会儿,迎面撞上了赏月的魔官。
那几个魔官显然是认识她,看清她身后是谁,当即大惊失色:“魔、魔尊……”
祝骄安抚道:“放心, 还有救。”
魔官们:“?”
这谁能放心啊!
祝骄见他们着急地召来魔卫, 忙前忙后了好一会儿。
她一路跟着进了寝殿, 直等到深夜时分。
中途不忘从桌上取了纸张, 点化成两只飞鸟, 去往无虞山给凛初报平安,也将留下的事告知鸾飞云。
魔官从屏风后转过身形, 净了净手, 混着血污的水被魔卫端走,划破的衣袍也被一并处理了。
魔官擦拭着额上的汗,对她道:“外用的伤药一日一换, 就放在……”
他止住话,显然是觉得这伤了少羿的罪魁祸首并不可信, 当即轻咳一声, 召来魔卫,低声交代了几句。
耳力极好,听得清清楚楚的祝骄:“……”
什么意思, 还怕她将伤药毁了不成?
魔官说完, 抬手掐算着时辰。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少游快步走近, 疾呼道:“魔尊——”
话中的悲恸之意,听得众人为之动容。
魔官知晓这位同僚最是挂念魔尊, 并不意外他会过来,同他略一颔首,就带着魔卫走出了殿门。
祝骄提醒道:“没死呢。”
少游转头,怒目而视:“不是谁都和你这女妖一样没有心!如果不是魔尊有令,不让我们对你出手……”
然而一对上她的视线,瞬间想到了一掌落败的经历,还有被幻术支配的恐惧。
“他不让,我又没说不许,”祝骄眨了眨眼,道,“别怕,尽管出手。”
少游被吓得连忙后退,直到撞到了桌角,跌坐在软垫上。
祝骄不肯放过他,几步上前,道:“这次我也让你几招,如何?”
哼,上次她怕他被那城主打死,还给他治伤,结果被他给卖了!
少游见她俯身,鼻尖嗅到了血腥气,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暖香。
他愈发往后,只差一点就要被逼到墙角了,道:“你……你别过来……”
非但声音微弱,刚触到她的面容,就慌张地避开,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精彩。
也不知是怕又中了她的幻术,还是其他。
祝骄想起前世,她和少羿手下的喽啰交过两次手,对上旁人,幻术当真无往不利,但他像块难啃的硬骨头,总要她多费些心思。
这一世他因不设防,倒是轻易中招。
就是不知道现在进入剧情线,他有了警惕,能否还像上次。
祝骄好奇,当即就想试试。
“少游,你是在怪我吗?”她叹了一声,道,“可我也是为了自保,才出手伤他的。”
少游觉得这女妖喜怒无常,又一贯会哄骗别人,可偏偏就是放轻了声音,唤他的名字,让他心中无端发痒。
他仍旧没有看她,道:“那在无虞山,还有在魔城……”
祝骄只以为他说的是她揍少羿,还有后来和少羿交手,道:“少羿拿千丝草是要害我,在天界又欺我分身法力低微,我不能引开他吗?魔城那次,也是少羿动手在先,难不成我还要站着让他杀我?”
却不想,青年刚因她的话有几分莫名的情绪,听她一口一个“少羿”,心情陡转急下,道:“你是迫不得已伤他,那我呢?”
“嗯?”祝骄有些意外,原来他不是因为忠诚护主,而是纯粹和她有仇,于是道,“伤你也实非我愿,每次都恰好碰到你,谁让我和你有缘呢。”
呸,孽缘!
少游怨自己不争气,被她的言语引得心绪忽上忽下,在她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时,终于忍不住抬头,道:“我……”
却正好撞见女妖与愧疚的语气完全不同的眸光,甚至相反,带着得逞的狡黠。
“中计了吧。”
一如多年前,意识被拉入了她双眸中的无边幻象,沉入深不见底的水域。
祝骄瞬间失去兴致,百无聊赖地道:【他果然比前世弱了不少,按理说少羿不在魔界多年,他该被各方势力磨炼得更强了才对。】
时午劝道:【收手吧,难道你想让他变成第二个赤焰烛龙,重蹈覆辙吗?】
祝骄道:【焰丹是动了情,少游不像吧?】
时午沉默片刻,道:【很像。】
祝骄不觉得。
但那两个生灵给她留下的阴影不小,此刻当真体会到了十年怕井绳的意味。
她撤了幻术,摆了摆手道:“没意思,你还是继续怪我吧。”
少游脑中还有些空白,因是她主动解开,幻术没有遮住他的记忆。
他回想起方才的失态,又见她一副腻味了就将他一脚踢开的模样,握紧了双拳。
他起身,见那司药的魔官进门,身后的魔卫捧着托盘,其上放着熬好的汤药。
魔官面露惊讶,这位同僚不在魔尊跟前守着,站那么远做什么?
女妖也没走,就杵在旁边。
他隐约觉得气氛微妙,方才殿中除了昏迷的魔尊,只有这一魔一妖。
难道是仇人相见,发生了争执?
少游先出声,道:“魔尊给你安排了住处,你随我来。”
祝骄这时候可不想和他单独相处,道:“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
少游垂眸,言简意赅地说完,转身离去。
祝骄刻意等了一会儿,待少游走远才起身。
原本魔官见她不走,不敢独留她和魔尊在殿中,竭力打起精神,暗想该不会要守到天明吧。
见她出门,终于松了口气。
祝骄到了目的地,意外地发现与少羿的寝殿离得稍远。
心中存着怀疑,可推门而入后,就笃定少游没有骗她。
无他,殿中的陈设与当年她在天界的住处一模一样。
从摆件的种类布局,到窗棂的位置朝向,都不差分毫。
唯独殿中多了沐浴的用具和干净的衣物。
时午见她倦极,不便跟进去,走时关上了殿门。
祝骄施了除尘诀,却是血气未祛。
她两指拨了下桶中的水,有些微凉,依着晚间的温度,不难推测备下的时间。
再看向花篮,几枝花也是刚折下不久。
她以法力将水温热,又倾下花瓣,心情复杂地缓缓沉入水中。
这用具是殿中唯一的不和谐之处,必定是少游准备的。
而布置这座寝殿的,则是少羿。
待穿好衣服,又将用具一应整理完善,躺上床榻,依旧没能平复心绪。
想起时午先前提过的重蹈覆辙之言,索性将神识放归识海,看看另外两个让她烦闷的生灵在做什么。
蓝海之上,悬着两个巨大的水球。
怕他们聚在一起给她挖坑,自然是分开关起来了,也解了定身的法术。
祝骄劈开覆住球壁的光幕,水球半开,露出正中闭目打坐的敖厌。
他似有所觉般睁眸,对上了她的目光,冷声道:“本座倒是小瞧你了。”
祝骄打量着他,不甘示弱地回敬一句:“伤势倒是好得极快。”
不愧为天地化生的上古神魔。
料想以他的心高气傲,败在她手中,又听到这话,必定怒不可遏。
谁知,他的关注点却歪到了别处。
“识海中不见日月,本座的伤已好全,看来外界也有几日光景。”
“你想套我的话,知晓过了多少时日?”祝骄扬唇,道,“不告诉你!谁让你囚我在先,你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被关着好了!”
敖厌盯了她半响,道:“祝骄,你最好能囚本座千年万年,不然等本座出去,必定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
后面又是几句威胁之语,他们也算了解彼此,他不必说,她都能猜个七八分。
只不过明明是放狠话,这莫名期待的语气算怎么回事?
前半句尤甚!
祝骄心中一阵恶寒,果断合拢光幕,转而劈开了另一个水球。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焰丹早有准备。
就是这准备惊得她差点掉进海里。
她再度飞起,浮在与水球等高的半空,气恼道:“赶紧把衣服穿好!”
此刻,他下身齐整,外袍却被丢到了一边,里衣半解,露出一大片莹润如玉的皮肤。
他以手肘撑住球壁,就连侧躺的动作,都与那日寻她时一般。
焰丹并未听她的言语,启唇之际,刻意让她忆起被打断的事:“说好的亲自来取,你却没有守诺,非但窃走了我的赤焰,还把我关在这里……祝骄,世间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修长的手指从胸膛划过,顺着流畅的肌肉曲线,落到紧实有力的腹部。
祝骄简直没眼看,道:“你这条厚脸皮的龙!明明是你自己动欲,怎么就成了我窃?而且为什么关你这接连叛变两方的东西,还要我说吗?”
“厚脸皮的龙?叛变的东西?”焰丹叹道,“那日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唤我的。”
祝骄深吸了口气,召出了佩剑。
焰丹怕她生出什么屠龙的念头,当即拢住衣衫,坐直身形,解释道:“我说的不是本命兽火,是被分离的那一部分,它在我和敖厌交手之际,遗落到了殿外。”
他想召回,但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否则早该借着那缕赤焰,将捆仙绳焚断。
脚踝
祝骄满脸的不信, 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水球困住他的时候,就已用神识查探过,知晓他手上没有赤焰, 不然不会给他解开定身。
但也并未深想,只当是他自己将其收回了丹田的本命兽火。
想他也不是个极易动欲的生灵,便放心地关着。
焰丹知晓她对做下的事断不会不承认,道:“罢了, 许是哪个魔卫拿走了。”
祝骄愈发觉得他是骗她:“果然你又污蔑我!”
焰丹见她炸毛, 连忙哄道:“是我弄错了, 你放我出去, 想要多少赤焰我都给你, 算作赔罪,如何?”
嗯, 没有忘记和她谈条件。
祝骄目露嫌弃:“你的赤焰是什么好东西吗?”
“自然, 勉强算在至宝之列吧,”焰丹谦虚了一下,道, “你不想要?”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佩剑,道:“那让你再打我一次, 算作出气。”
祝骄本就是吓唬他, 虽然他说话是气妖了点,但与她没有仇怨,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出手。
她道:“不必, 等我关腻了就放你出去, 只要你不再和敖厌联手对付我, 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焰丹面上带着惋惜:“真不动手?”
祝骄算是听出来了,道:“你还盼着我动手不成?”
“上次好容易让你留下痕迹, 这才多久就瞧不出来了,”焰丹顺着袖口看了眼,摇头道,“下手未免太轻了,我素日里修炼,或是同别的生灵切磋,时常有些磕碰,都比你在我身上留的痕迹重。”
祝骄深吸了口气,她就不该来看他们,一个比一个变态!
抬手就要合上光幕,又忍不住再度开启,不死心地道:“你们被关就不生气吗?”
怎么看起来都适应得很好。
焰丹眸光微动,没有言语。
就在祝骄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道:“是有几分不悦,但关我的是你。”
她问的是他们两个,他回的却是他。
焰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衫,道:“此处不知岁月,不见外界,但若是静心,与闭关无异,比起苦寻起死回生之法的近千年,要好过得多。”
祝骄被他的深情剖白打了个措手不及,分明方才还在调笑。
焰丹将外袍的衣带捋平,道:“至少你在这里,企饿裙撕二佴尔污九以肆七历史汇总超级多,欢迎来玩就不是苦熬,换成别的生灵,我早该以命相搏。”
何止不苦,他甚至有种相伴的错觉。
除了他那好兄弟有点多余。
祝骄明白他的话不假。
他如今法力远低于她,但借着手上的神器,执意与她拼个你死我活,并非没有脱困之机。
她转过身去。
水球彻底闭合之际,焰丹勉强找到了一点良心,替好兄弟说了句话:“敖厌比我多挨了问心崖的数十年,你的三言两语折磨了他许久。”
祝骄从识海出来,心下不由慨叹。
前世今生诸多变故,也不知谁欠谁了。
大概是因为债多了不愁,此番并未辗转反侧多长时间。
逐渐睡去后,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情绪被尽数抛开。
当然如果撩开床幔,没看到床边搬了椅子坐在近前的少羿,就更完美了。
而那窗边,还站着一道白茫茫的身形。
却也不看窗外,反倒背对着窗棂,将殿中的动静尽收眼底。
这一魔一书灵守在此处的情形,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时午见她醒来,道:“他没有逾矩的举动。”
祝骄:【……多谢你啊。】
还留意这些。
再说少羿一个伤员,想逾矩也有心无力。
不对,他昨日哗哗流着血,还想做多余的事。
“姐姐,血契尚未结完,”少羿先发制人,委屈地道,“你为什么打晕我?”
祝骄放下手,往后退离些许,道:“为什么你不清楚吗?”
少羿起身,将又垂落下去的床幔挂好。
见她坐得离他更远,道:“那我就在这里同姐姐缔结血契,我保证,不会更进一步。”
说着,魔气划破了指腹。
祝骄不信他的什么保证,但有样学样,也在食指上划出一道伤口。
在他抬手示意时,她将手举起,同他的指腹贴合。
两处的血相触的瞬间,因其中的法力源自不同生灵,彼此之间相互推拒。
少羿以另一只手压住她的手背,默念口诀,瞳中跃动着一抹红芒。
祝骄还没反应过来,少羿便松了手。
他笑得弯起好看的双眸,道:“好了。”
祝骄:“?”
这就结束了?
她好像没有什么奇异的感觉……
想到这里,手腕一烫。
祝骄低头,就见腕上多了一圈血线交错勾缠而成的手链。
通体刻着细小而繁复的纹路,隐约有光华流转。
若非血色太过浓郁,这样式称得上精致。
而落在少羿眼中,偏就是浓郁到了极致,同她的腕色有着强烈的反差,才愈发艳得惊心动魄。
更何况这是融合了他们两个的鲜血,凝出的契纹。
他以血脉之力进行干预,也意味着契纹对他的束缚更重,蛊惑更深。
少羿别开了视线,两指压住眉心,不敢再看。
祝骄也察觉到了异样,分明是指尖血,却好似与她的心脉相连,引诱着她将所有的注意,都沉入手链的纹路中。
这危险诡秘之感让她觉得不适,她将手链从腕上取下,想到什么,道:“这么简单?我不用饮你的血也可以吗?”
“姐姐如果想的话……”少羿喉结微动,还是告知了她实情,“其实本就不必饮血,昨日那般,只是想和你亲近罢了。”
更谈不上简单,结契复杂无比,但当年他已借着她的分身缔结了一半,而今自然轻松。
闻言,祝骄瞪大了双眸。
什么意思?
她失了那么多血,就平白喂了这小疯子?
先前他还换了别处去咬,远不止于单纯的动作。
她也只是觉得是他中途生出了心思,哪曾想,他的出发点就不是血契!
祝骄气恼地将契纹丢下,抬脚踩了两下。
少羿瞳孔一缩。
他捂住心口,腿上一软,单膝跪到了床边。
他抬眸看着那血链落在柔软的衾被上,被那只漂亮的玉足泄愤式地碾过。
这女妖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和契纹连触感都是相通的!
祝骄没有戴回手上,尤为敷衍地将它套至脚踝。
【你看他的表情,】祝骄解了气,看清少羿的模样,更觉得快意,【他定然是受不了这种羞辱,脸都气红了!】
时午:【……的确是羞辱,但可能不是气的。】
几乎是话落之际,祝骄的小腿被扣住。
堪称粗暴般的一拽,她被迫从坐变成了躺倒。
她脑中一懵,连忙以手臂撑着,微微抬起上半身,向前方看去。
那魔物垂眸,在她脚踝内侧,唇角压住他们的契纹,落下与动作截然不同的,轻柔一吻。
少羿抬头看向她,眸光显露迷离之态,翻滚的情绪俨然到了失控边缘,他道:“姐姐,契纹在你这里,你可以用它……掌控我。”
祝骄头皮发麻。
掌控?
谁能掌控他,谁敢掌控他?
装得像只乖犬,实际就是一头恶狼,随时都可能反噬其主。
再说了,她一不喜欢他,二也没有奇怪的嗜好。
她果断地抽出腿,一掌凝出法诀,隔空将他击至数米之外。
少羿没想到她是半点风情都不解,一时不防备,后背撞上了屏风。
被包扎好的伤口裂开,直将外袍都浸透出一片血迹。
“姐姐,”少羿恍若未觉,竟还能笑出声来,道,“希望你对他们也能这般。”
若她哪日对别的生灵动情……
他会疯的。
祝骄并未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如今看那契纹心中膈应,索性将它脱下,丢向了床尾。
又扯过衾被,将自己裹住。
少羿看了一眼,道:“待过几日我伤好一些,教你怎么用它。”
须让她切断他与契纹相连的感官,否则再来几次,他怕是要被去了半条命。
见她不置可否,面上毫不掩饰的逐客之意,少羿目露委屈:“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祝骄看着血迹晕染范围越来越大的华服,道,“快去治伤吧,记得给昨晚照料你的魔官和魔卫增些俸禄。”
少羿心梗片刻,明示道:“你不觉得这寝殿很眼熟吗?”
祝骄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少羿,我对你……”
“我只希望你在这里住得习惯,没有别的意思,”少羿打断了她的话,道,“我在天界多年,时常去你的仙府,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瓦一石是何形貌,日月交替四季轮转又有何变幻,我只要一阖眼,就会出现在脑海。”
未等她说话,他又道:“我想紧临着我的住处,全然复刻出来,但你那仙府不小,以致这寝殿离我那里还有一段距离……而我回魔界的时日不长,如今也只还原了一座寝殿而已。”
这般不清不楚地说完,他没有看她,转身出了殿门。
徒留祝骄思索着究竟是随口的感慨,还是想让她多留些时日。
而他说起两边寝殿距离不近时的无奈,倒好像还暗指什么离得极远似的。
时午忽然出声道:“不必在意他说什么。”
更不必在意他的情念。
祝骄眨了眨眼。
时午依旧倚窗而立,对上她茫然的视线,道:“你只会在这里留一个月,和他不是一路,若有了恻隐之心,反倒是对彼此的折磨。”
现身
在这不知是宽慰还是引导的言语之下, 祝骄愈发看得开。
如此心无旁骛地住着,有时也会出宫逛上几个时辰,只要不离魔宫太远, 少羿不会制止。
一月之中,祝骄很快学会了契纹的口诀,明白了那日少羿的异样因何而起,索性将契纹锁到了箱奁中。
也不忘拿出时午刻录的书本, 将法宝的弱点记熟。
更是翻了原著, 将剧情回顾了无数遍。
时午见她时常废寝忘食, 偶尔挑灯夜战, 委婉地表示了惊讶。
面对他的疑惑, 祝骄则是愤恨地捶桌。
她为什么这么刻苦?
还不是被那群生灵给逼的!
非但要让敖厌和焰丹无法用神器对付她,也是防着少羿故技重施, 用剧情节点再骗她一次。
转眼临近和少羿的约定之期。
祝骄倒也没有眼巴巴地数着日子, 还是焰丹“提醒”了她。
某个平平无奇的深夜,祝骄睡到一半被渴醒,起身披上外袍, 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脑中闪过一个法宝的信息,但不甚清晰, 当即走到桌旁翻开了书本。
结果忍不住复习了一页又一页。
识海的动静传来时, 她反应极快地将焰丹身上的捆仙绳收回,然后把他丢了出来。
他在寝殿中现身,手上那缕赤焰刚刚燃起, 诧异道:“你……”
“你想问我怎么没睡?”祝骄“啪”地一下将书合上, 道, “幸好没睡,不然明早醒来怕是要换个地方。”
如果没有察觉到赤焰的气息, 捆仙绳被他焚断,认主印记消失,他又会多一个对付她的法宝。
焰丹无奈地道:“你又不去识海陪我,我闲来无事,只好分离赤焰打发时间了。”
在她召出佩剑前,他又道:“祝骄,你我并非一定要刀剑相向,我想解开捆仙绳,也不是为了同你争斗。”
祝骄戒备地看着他,道:“那日最先以剑相迫的,分明是你吧?”
在那之前,她可没对他出手。
“是,但那日我并未思虑清楚,”焰丹道,“直至现在,也依旧没有。”
他在她的识海中,连旁边多了一个被她关着的生灵,都觉得难以忍受。
若是他们将她囚在魔宫,真的能达成所设想的结果吗?
龙的秉性作祟,终究容不得将心爱之物与他人共享。
他也明悟,过去听别的龙提起的那些笑言,涉及到的生灵绝非他们心中所爱。
“我只是想见你,”焰丹上前一步,将那一缕赤焰放到了她的手心,道,“我们三个……还有今后应当如何,你给我些时日,好吗?”
“什么叫我给你时日?你们两个想要如何与我无关,”祝骄手腕翻转,跳动的火苗又落回了他的掌心,她道,“我说了不要,拿走。”
焰丹抬手,将赤焰再度丢向她。
这次瞄准了她另一只手,触到皮肤的瞬间,隐匿了踪迹。
祝骄连忙拉起袖子,见腕上多了个赤色的图案,如一点丹砂。
“你做了什么?”
焰丹笑了下,道:“说好的向你赔罪,自然要守约,如今我手上又没了赤焰,你不如再用捆仙绳锁住我?”
祝骄用手揉了揉,那丹砂纹丝不动,气恼道:“你这是强买强卖!”
“也只有对你才有这样的买卖,”说着,焰丹张开了双臂,俨然束手就擒的模样,迫不及待地道,“把我关回去吧。”
等他分离出第三缕赤焰,大概也能想个通透。
“谁愿关谁关,”祝骄忍无可忍,抬手赶客道,“赶紧走,我没这心思。”
关了这些天,与她在敖厌魔宫待的时间差不多,只当是还清了。
她心中盘算着将识海中另一个魔物也扔出去,当然,不是现在。
哪怕放离也不能让他们碰面,最起码不能在她眼前。
被他们联手对付的事,经历一次就够了。
焰丹并不意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这才注意到此处的陈设,眸光一凝。
却也没有说什么,就消失在了烛火摇曳的殿中。
另一边,少羿记得答应的事,不等祝骄寻他,就让魔卫带了话,说已然办好。
然而时午那里没有得到节点改变的提示。
魔卫依着交代,道:“一月之期已到,可自行离去。”
祝骄道:“少羿怎么没过来?”
莫不是根本没能解决,心虚不敢露面?
“魔尊说不来相送了,”魔卫一板一眼地转述道,“若是相见,怕会忍不住毁约,为了强留而酿成错事……往后可常来魔宫游玩,随时扫榻相迎,等得空了,也会去无虞山登门拜访。”
祝骄带着疑心,在附近的魔城逗留了两日。
想着若有不对,也好找他讨要说法。
傍晚。
祝骄隐匿了容貌,坐在茶楼二层,望着天际的余晖。
时午不知何时在她对面落座,周边人来人往,他只是凝视着她。
而在她转头之时,他却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是不是很好看?】祝骄弯着双眸,笑道,【日升月落,雪霁云起,世间万象当真各有各的妙处。】
所以她才讨厌战事,当年选了无虞山开辟洞府,也是想避开魔界一众势力。
“嗯,”时午轻声道,“好看。”
没有说他不是在赏景,也没有说他仍当此界万物是书中字符。
当年初见之前,她也与他们无异。
一番言语,让他觉得她有些不同。
随着相处时日渐久,又滋生出了不可控的情愫。
夕晖映入他的眸底,莫名显出温柔之色。
睫羽微动间,那眸中的异样消失,再度恢复平静,几如错觉。
祝骄察觉到什么,却被一旁的交谈声打断了思路。
“果真是要开战?消息可属实?”
“还能是空穴来风不成?别忘了那群神仙换了个天帝,只看连日来她处理细作的手段,就知晓比之前那个要心狠手辣得多。”
“可你说这少羿,怎么会向天界投诚?”
“嗐,他本就做了近千年的神君,如今成了内应,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这话说的,另外几个魔尊,除了一个鸾飞云,不全是从天界叛下来的?”
“人家那几个堕魔就是堕魔,断没有反悔的,行事作风也比咱们魔还要像魔!”
“就是,哪个和少羿一样来回折腾,这不是胡闹吗?”
“不管怎样,他派亲信同天界往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
后面又有许多言语,直从三界局势,分析到各方排得上名号的神仙妖魔。
祝骄听得心神俱震。
这一幕,几乎与前世重合,只不过被中伤的目标换了一个。
或许他们之中,不乏被中伤者安插进来的妖魔,惺惺作态配合谣言散播,以及心怀鬼胎,想要将局势搅浑从中获利的生灵。
但时移世易,人心依旧不变。
她不免生出唏嘘之感。
谁能想到,少羿最终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丝毫不顾忌名声。
而且依着他们的话,如今三界似乎暗流汹涌。
若是所言非虚,岂不是又会走向原著后期的乱象?
“恭喜扭曲剧情节点,当前破坏值为75%。”
祝骄一愣。
多了15%,比上次关乎神魔大战的剧情加得略少一点,但也可以理解。
毕竟那次女主盗了神器,这次虽牵扯到更多角色,甚至有不小的势力借着天魔两界的关系推波助澜,却也只能算作暗中交锋。
等等……
75%?!
祝骄连忙抬头,看向对面的书灵。
时午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道:“怎么?怕我消失吗?”
祝骄还没说话,身后的魔族少年给邻桌摆上茶具,脚步移到她近前,给她倒着烹好的茶,一边道:“这位客官,您要什么茶?”
祝骄奇怪地蹙眉。
他不是在倒吗?
茶已添满。
少年迈了一步,正朝着祝骄对面,又问了句:“客官?”
祝骄惊得差点站起。
时午眸光微动,大概对此早有预料,道:“不必了。”
少年转身下了楼。
祝骄没有再传音,直言道:“他能看到你?”
时午却道:“不只是他。”
话落,手中弹出一道灵力,击向不远处坐着的妖物。
那妖手上一痛,没能拿稳茶盏,玉质的器皿碎了一地。
“谁?”他顺着灵力的来源看去,拔剑道,“你这……”
辱骂的话尚未出口,就被扼住了喉咙,宛如实质的威压落下,让他清楚——
他根本敌不过这个生灵的一击!
时午撤了灵力,道:“抱歉,一时失手。”
尤为敷衍,但那妖哪里敢多说什么,只嘟囔着骂了一句:“大晚上的穿一身白,想吓死谁?”
也没心情再吃茶,拿起包裹就走。
魔族少年急忙道:“茶盏……”
那妖回头警告性地盯了他一眼,少年瑟缩了一下,退了几步。
“我赔就是了,”祝骄将少年唤过来,递给他银钱,道,“多的不必给我。”
少年接过,嗫嚅道:“好……多、多谢。”
见少年收拾着碎裂的茶盏,还不时偷瞄她,时午眸中的不悦一闪而逝。
祝骄继续方才的话题:“他们都能看到你了?”
本以为会和之前一样消失几日,谁知非但没有消失,反倒出现在了人前。
时午颔首道:“破坏值升高,此界逐渐挣脱剧情力量的束缚,随着法则秩序完善,我也会逐渐拥有寻常生灵会有的一切。”
包括成型的面容,真实的躯壳,进入三界轮回的资格。
现在足以媲美上古生灵的法力,以及原本在未来才会产生的——
七情六欲。
可好像因为她,提前知悉了些许。
祝骄发自内心地为小伙伴感到高兴,道:“也就是说此界自由了,你也会彻底自由?下个剧情节点是什么?”
刷满破坏值的动力又多了一个!
时午不由跟着她笑了,看向破坏值界面,道:“方才我看过了,还未……”
笑容一僵,话音也顿了一下。
随后若无其事道:“还未刷新。”
祝骄不疑有他。
时午指节微曲,轻击桌面,抬眸之际,已然做出了决定。
“祝骄,我要离开几日。”
“去哪?”
“很快就会回来,”时午寻了个借口,道,“我这一身的确不太合适,眼下在此界有了本体,合该置办些物件,你先回无虞山,待我忙完就去寻你。”
“你要买衣服?”祝骄眨眨眼,道,“我可以帮你一起挑啊!还有阿云,她选男子的衣物比我在行。”
时午的眸色冷了几分,道:“我更喜欢自己来选。”
祝骄也没有强求,道:“好吧。”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生硬了些,时午提起了与她的相处,道:“你不是也说过,我像是没有‘上色’吗?”
祝骄回忆了好一会儿,隐约想起有这么回事,但都过了许多年了吧?
“小心眼,记这么久!”
时午见她果真又将注意转回了他们之间,打趣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这个‘小心眼’的书灵,是何样貌?待我穿戴了‘上色’的衣冠来见你,一并让你看个清楚。”
祝骄的双眸瞬间亮起,道:“好啊!”
黄雀
与时午分开后, 祝骄离开茶楼,随手散了易容,往无虞山飞去。
路上想到某只魔尊还在她的识海中, 也没必要再将他带回洞府,于是行云稍缓,准备找个角落将他放下。
嗯……先将捆仙绳留着,免得他贼心不死, 对她动手。
等他回到魔宫, 找焰丹解开捆仙绳, 也算刚好将此物原本地归还了。
心中盘算着, 祝骄落下身形, 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她被跟踪了。
先前处在一众生灵之中还没觉得有什么,眼下七拐八拐, 这深巷内, 怎么也不该有着多余的气息。
那跟踪她的生灵并不打算遮掩,在她停了身形的下一瞬,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菟娇娇?”祝骄目露惊讶, 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除却必要, 她从不会过问女主在做什么, 却常在时午那里听到播报。
依着她现在的行事作风,半点瞧不出恋爱脑的迹象。
所做的事完全与原著背道而驰,不是打劫了哪个城主的府库, 就是炼化了几件法宝, 俨然成了升修脑。
也不知她的实力提升到了何种地步。
大概是过于忙碌, 这一世的菟娇娇,不像前世般活得精致, 素日里就一件宽大的衣袍,长发只是用藤枝稍绾。
仗着模样好,随意折腾。
见女妖警惕地盯着自己,菟娇娇笑了下,安抚道:“只是想同你说几句话,不必害怕,我不像别的妖魔那样粗鲁,动不动就要拔剑。”
出口的声音却不似往常轻柔,更一改先前的怯弱。
异常明澈悦耳,但问题是……
这根本不是女子能有的声音!
“你……”祝骄再度打量她的身高,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
但怎么可能呢?!
菟娇娇的话却证实了,有些东西偏偏就是可能的:“不错,我是男子。”
祝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她菟娇娇是谁?女主!
女主怎么会变成男子啊?
就算他和前世的区别再大,她也从未生出过怀疑。
“很惊讶吗?”菟娇娇走向她,道,“我原想多瞒些时日,以女子的形态接近你,徐徐图之。可你身边的杂虫实在太多了,每次探听到你的踪迹,都是在别的生灵那里。”
不是做客,就是吃茶。
祝骄还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茫然地道:“不该啊……”
菟娇娇道:“怎么不该?你觉得我前世是女子,转世就一定是个女妖?”
“不然呢?”祝骄嘀咕道,“说的好像谁还没有个前世一样。”
“确实,”菟娇娇对她的话表示了赞同,又道,“可造化弄人,谁让我化形的瞬间,看到了你。”
祝骄忽然反应过来,不禁退了一步。
联系他之前的种种行径,比性别有异更可怕的一道晴天霹雳,把她劈得外焦里嫩。
“你别告诉我,你对我存了那样的心思!”
菟娇娇紧跟着她上前一步,道:“那样是如何?我才化形不久,对诸多事情不甚通晓,不若你这个前辈……指点一下我?”
他压着声线,放低了姿态,可那“前辈”二字在舌尖揉得极为缱绻,不见丝毫敬意。
尾音更是轻而缓地挑起,颇为暧昧,摆明了求的不是什么正经的指点。
在祝骄险些撞上墙壁之际,菟娇娇以手按住她的后心,避免了磕碰,也迫得她再无退路。
他离得极近,俯身与她平视,双眸含着笑意。
一番言行,几乎将菟丝花妖诱惑猎物的天性,发挥了个十成十。
而即便没有背上那只手,祝骄也躲不开。
她低头看了眼双腿上缠绕的藤蔓,震惊道:“你不是菟丝花妖吗?”
难道性别变了,连物种也改了?
那藤蔓自地底升起,本该纤细的茎,却如小儿手臂般粗,紧紧攀住她的小腿,一圈一圈密不透风。
隔着衣物,她能感受到柔韧的倒刺,算不上太过锋锐。
但她确信,如果不管不顾地挣脱开来,衣服下摆连带着鞋履,都会在顷刻间被绞碎。
“你不也是菟丝花妖吗?难道不知实力愈强,本体愈发繁茂,”菟娇娇的掌心沿着她的脊柱摩挲而过,道,“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骗我的?”
就像她骗那群神仙妖魔。
指尖轻点过经脉,落下些许灵力,比撩拨更甚的行举,直让祝骄双腿发软。
菟娇娇停了手,刚好停在她的后腰。
她有如此敏感的反应,没必要继续试探了。
“你知道吗,为了在攀附之时不被寄主掌控,这几处经脉不可能是打通的,”菟娇娇将她按向自己,道,“这是你的天赋异禀吗?”
祝骄坦然承认道:“我是骗了你,但我也帮过你,就当是两相抵消了。”
菟娇娇看着她,没有言语。
祝骄低头示意他解开束缚,道:“你的‘几句话’说完了?我该走了。”
“还有一问,”菟娇娇收回了放在她身后的手,扣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道,“之前你谎称是寄主的生灵,同你是什么关系?”
祝骄顺着他的话,想到了那个神君。
她从茶楼动身前,给他递了消息,再不回去,他又该担心了。
然而就是这一晃神,她只觉得眼前生灵的面容逐渐模糊。
唯有自对方瞳中窥得的一方湖泊,越来越清晰,正中的漩涡疾速旋转,意图将她的神魂都吞没。
祝骄连忙调动起法力。
敢和她比幻术?
菟娇娇脑中剧痛,一股几如海面掀起滔天巨浪的磅礴力量,径直向他袭来。
非但对幻术的操控程度超过了他,更重要的是……
她怎会有如此强悍的神魂之力?
他以话术引导,让她露出破绽,再加上他的实力,确保有足够的把握才决定动手。
按照对她年岁的推断……
她的神魂之力,竟是增了一倍!
祝骄哼了一声。
他哪里会知道,她早就活了一世。
他经历的那些摔打,和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在菟娇娇的节节败退下,局势已然明朗。
没等祝骄松一口气,对面的气势突然猛涨!
祝骄手中捏诀,有些吃力地抗下一击。
就见菟娇娇身后,墨色华服的魔物现身,隔空对他输送着灵力。
菟娇娇惊讶过后,不由皱眉,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你以为本座就不恶心你吗?”祁钧沉声道,“稳住心神,若是失败,你以后如何近她的身,更遑论将她困住?”
祝骄:“……”
她何德何能,让男女主联手囚她!
幸亏擅幻术的是妖族,不然祁钧怕是会替了菟娇娇的位置,同她对上。
菟娇娇警告道:“你我早已陌路,此番是你中途横插一脚,想以此谈条件,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他可没忘,这魔头亲口言及对她的那份病态的执念。
祁钧暗道一句蠢货。
无论如何都该得手,再商讨分赃之事。
祝骄了然,原来不是联手,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上次同盟关系破裂,这次连盟友都不算。
那她就不客气了!
“祁钧,”祝骄已有力竭之兆,知晓落败只是时间问题,道,“你这样帮他有什么好处?何不直接对我出手?”
听到这话,菟娇娇对身后的动静更加留神,连与女妖推拉的力量都弱了。
祁钧一眼看穿,道:“然后你们两个联手对付本座?”
祝骄再接再厉,转头对着软柿子道:“菟娇娇,即便你赢了我,又能剩下多少力气,如何争得过他?”
菟娇娇面上迟疑,手中一顿。
祁钧眯眸,抢先一步撤了法力,魔气划破掌心,迅速在空中书起符箓。
祝骄认出血淋淋的半个“祭”字,想到了当年在凡间的遭遇。
两只妖都预感到不妙,急忙收了幻术。
藤蔓消失的瞬间,祝骄毫不犹豫地御云,却被符箓的吸力阻住,反倒向着祁钧飞了半步。
她干脆转身,一剑刺了过去。
菟娇娇也凝起法力,加入了战局。
助她逃离,总好过落到这个魔物手里。
自己得不到,哪里能便宜别的生灵!
祁钧躲开杀招,被迫中断了动作。
“先前没能锁住你的肉身,不如直接囚起神魂,”祁钧且战且退,却始终在符箓附近打转,轻易勾起她的心绪,道,“祝骄,你可知本座结的是何种契?”
可笑菟娇娇还以为他是要谈条件,若方才处在下风的是她,他根本不会帮他。
他要的就是两方都讨不到好处,方能达成夙愿。
祝骄莫名感到恐慌,道:“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吗?”
祁钧眸中一派愉悦之色,他算准了位置,脚步偏离半尺,只避开了菟娇娇的掌风,任由她的剑刺入他的左肩。
他两指夹住剑刃,道:“那你就杀了我,师父。”
祝骄眸光一颤。
菟娇娇则是愣了下。
“你还不知道吧,当年本座一缕残魂下界,后来修得了仙躯,”祁钧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他与你有几分渊源,本座记得他似是出身于……江右君氏。”
菟娇娇身形一晃,脑中嗡鸣。
这个魔物在说什么……
彼时他屠了君氏满门,却没能手刃那仙,后来得知对方身陨,心中始终横着一根刺。
所以话音一落,他就对上号了。
菟娇娇压着心中的愤恨,此刻他隐约发现自己已然无可救药。
因为比起近在眼前的仇人,他竟然更在意——
“你是他的师父?”菟娇娇一剑指向祝骄,道,“你知不知道……”
是了,她怎么会不知道?
他转世之际,她出现得那么凑巧!
那她为何不告诉他?
她救他的时候安的又是什么心?
若是替她的徒弟弥补错处,他倒成了外人!
若是单纯想留他多活几日,看他折腾出那些事供她取乐……
在她眼里,他算什么!
命数
祝骄顾不上回应菟娇娇的话, 就连他拿剑指着她都是小事。
眼下的情形极为诡异,她的剑自刺入祁钧体内,就好似同神识切断了联系, 再不听使唤。
她自己也是举步维艰——
字面意义上的。
于是祝骄站在原地,眼瞧着祁钧只用两指,带着她的剑身向下,割过皮肉筋脉, 逐渐接近他的心口。
他仍是那副随性之态, 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她脊背发寒。
菟娇娇不知祝骄的处境, 见她连敷衍都不肯, 正要说什么。
祁钧拢在袖中的另一只手, 已将最后一笔书完,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三个生灵脚底, 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契阵。
平地卷起罡风, 将菟娇娇远远丢出了契阵范围。
处在风眼中心的祝骄,在契成的刹那,发现自己和佩剑都能动了, 显然是这符箓作怪。
祁钧收指,改为抓住她的剑刃, 面不改色地将剑拔出。
方才本就是为了牵住她的注意, 如今一切如他所料,她做什么都是徒然。
“祝骄,”祁钧启唇, 轻飘飘地落下一句, “本座祭了半个神魂。”
祝骄察觉到神魂中燃起了一团祭火, 翻来覆去地炙烤着她,连带肉身都被烧得隐隐作痛。
手脚酸软, 她不得不将剑插入土中,勉力支撑身形。
“你说清楚,”祝骄抬头,道,“你祭的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
她当然知道,神魂作祭定然是要心甘情愿方可。
可他怎么能没有反应,反倒是她痛苦异常!
祁钧皱眉。
他也是第一次用这种禁术,按理说契成之际,他的神魂该被吞噬一半,可他除了身上的剑伤,没有别的不适。
他上前一步,在她抽剑拂开他时,轻易地将剑打落,扣住了她的手腕,想要一探神魂。
皮肤相触的刹那,祭火蔓延,祁钧神魂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怎么可能……
他来不及细想,按下她的反抗,心念微动,将法诀点在她的眉心。
如此——
“命契已成,”祁钧眸中翻滚着浓重的墨色,道,“从今往后,我们的命数会永远纠缠在一起,生生世世,你只能被锁在本座身边。”
并非锁住她的躯壳,而是以世间命数为系,哪怕她逃得再远,哪怕他们重入轮回。
他们两个都会在冥冥之中,越过无数生灵,再度相会,生出因果。
祝骄听他字字郑重,竟如起誓。
但言语间的恨意,更像是诅咒。
对她来说,可不就是诅咒!
“你这个疯子!”祝骄甩开了他的手,咬牙切齿地道,“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她怎么会没听过命契的名号!
前世祁钧还曾玩笑般说起,要与她这个好友尝试一番,她没有当真。
不对……
恰巧,祁钧与她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本座如何不怕?失了半个神魂,少说要将养万年方能彻底恢复,也未必能在你们两个手中活下来,可偏就是天助,本座安然无恙。”
命契的动静太大,神不知鬼不觉自是不可能,他原想在他们两败俱伤后动手,万不得已才决定冒险。
闻言,祝骄不禁恍惚。
真的是天助吗?
前世她几次重伤,鸾飞云都巧合地被君千歧的事绊住,她只好躲入祁钧的魔宫。
他想要做什么手脚,易如反掌。
祁钧注意到她的神情,眸光一闪,道:“还有一种可能,本座早就同你结过命契。”
他已祭了一次神魂,所以不必多此一举,只差以法诀唤醒。
但他没有印象,即便是失忆,以养好神魂的时日倒推,他们还未相识。
祝骄忽然出声,道:“当日你在魔宫中坦白的那些事,倘若没有发生……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厌你!”
或许他道个歉,她恼他几月,也就将此事抛开了。
待他放下对她的情意,歇了囚禁的心思,与鸾飞云坦诚相待,说不准能做回朋友。
“可是祁钧,我被你害得很是狼狈,”祝骄深吸了口气,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经历过,又侥幸回到了最初。”
如此想来,他能提出让她夺取往生石,必定也以为那是假的。
若非这阴差阳错,前世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灵宠魂飞魄散,友人渐行渐远,与她交好的势力倒戈,能说得上话的生灵对她避之不及。
她的世界除了他,只余下旁人的恶意。
他是幕后推手,却以救赎之态将她拉出泥潭。
天长地久之后,让她习惯于依附,再顺理成章地动情。
说来讽刺,她因为君千歧对鸾飞云的利用,很不待见他。
在她的掺和下,这一世君千歧的路走得崎岖,某些遭遇,又何尝不是她和祁钧位置对调?
符箓终于消散,罡风渐停。
祝骄神魂的痛楚有了缓解的趋势。
祁钧不知有没有信她的话,他闭了闭眸,叹道:“那就……别怪本座了。”
话落的下一瞬,他召出了佩剑。
先前他自保尚是空手,此刻这剑径直刺向祝骄面门。
“铮——”
剑身相撞,却是菟娇娇挡住了他的攻势。
祁钧眯眸道:“滚开。”
菟娇娇没有说话。
他见罡风消失,脑子里想的分明是要找她算账。
可看到袭向她的杀招,又忍不住调转了剑尖。
祝骄退了几步,看向缠斗的两个生灵,道:“你想杀我?”
“你说呢?”菟娇娇憋闷地道,“不想死就赶紧走!”
祁钧愈发觉得这个妖碍眼,冷声道:“她问的是本座。”
无论所言是真是假,以她的性子,他想撬开她的心防怕是再无可能。
他翻找命契的记录时,就已有了几分念头——
“非但杀你一次,若你和这个妖一样带着记忆转世,不妨让你次次死于本座之手,直到彻底忘却前尘,”祁钧击开菟娇娇的招式,脚步偏移,锋锐的剑意向她袭去,“本座不信,千千万万次轮回,都不能得到你的情意!”
若是不行,还有无数个千万次。
他们被命数牵连在一起,她永远不可能摆脱他!
这次,他的剑又被挡住,却不是菟娇娇,也不是祝骄。
“敖厌?你怎会在此!”
敖厌:“……”
他也想问。
因打坐了许久,他起身想舒展一下筋骨,就被这女妖丢了出来。
他还纳罕怎么连捆仙绳都解开了,谁知迎面就是个杀招!
若非刀口舔血的征战经验,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拔剑,现在就是个凉透的魔物了。
“小没良心的,”敖厌磨了磨牙,道,“是不是该给本座解释一下?”
祝骄直言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不是焰丹走了,我会放他而不是放你。”
谁能想到,那日和时午随口一言,竟成了真。
“你!”敖厌心中窜起一股火气,她把赤焰烛龙排在他之前就算了,“你什么时候放他走的?”
平白无故将别的生灵放走,到了他这里,就成了用到他了,才把他放出来!
“比你早不了多少,你以为我想关你吗?”祝骄将两股捆仙绳重又合在一起,丢了过去,道,“你的东西!”
敖厌更怒,想也不想地拂袖,将那人人闻风丧胆的神器甩了回去,道:“本座缺这一件法宝?送你了。”
她想还清所有,然后和他划清界限?
休想!
这一来一回,敖厌倒是没误了剑招。
他当然能瞧出祁钧的意图。
虽说疑惑关系不错的两个生灵为何闹到这般地步,却也记得她如何护着对方,心下早就不满。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才在他眼前“起死回生”,还没活蹦乱跳个几天……
除了自己之外,他不会让第二个生灵伤她分毫。
而祁钧居然敢杀她!
敖厌出手愈发狠厉,直奔着命门而去。
而祁钧剑术不俗,又心存不甘,也是不落下风。
祝骄来不及将神器再丢回去。
菟娇娇寻到间隙,拽住她的胳膊上了行云,一句话制止了她的挣扎:“我送你回无虞山。”
祝骄没有反驳,此时不走,再有什么变故就不妙了。
思及此,她回头看了下战况。
那扶住她身形的生灵开口道:“怪我,该让你和你那情郎再打情骂俏两句,然后让另一个情郎送你入轮回才对。”
祝骄扭头瞪了他一眼,想起什么,道:“等等,你不是在因为我是君千歧的师父生气吗?”
怎么突然好心帮她?
菟娇娇笑了下,轻声道:“听他的言语,你们之间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个魔物执着于让她忘记一切,应是仇深似海,无可转圜。
而她对另一个魔物不假辞色的模样,也让他理智回笼。
她哪里需要煞费苦心,拿他来寻什么乐子。
菟娇娇声音愈发温柔,道:“没想到祁钧会走上那样的路,另一个魔也满身杀伐之气,手中不知沾了多少生灵的血。哪里像我这般优柔寡断,连对你出剑都犹豫不决。”
祝骄不吃这一套,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用幻术困住我。”
他的确不如敖厌沾的血多,但君氏一族的性命可全了结在他这里。
菟娇娇移开了视线,道:“我那是入了迷障,现在想清楚了。”
想清楚回去之后,不能一味提升法力,还要兼顾幻术与神魂之力。
当然,他完全可以趁她虚弱,直接以法力胁迫。
但前车之鉴让他笃定,用幻术对付她才是正确的选择。
一旦能成,诱她动心不是难事。
即便幻术被破,她的情念源自本心,不会一并消失。
的确麻烦了些,却更为稳妥。
总好过落到祁钧那样的地步,连接近她,都要借别的生灵隐匿踪迹。
何其可悲。
菟娇娇收起幸灾乐祸的心态,情绪陡转急下——
那倚着他的手臂方能站稳的女妖,看到由远及近的生灵,竟是瞬间推开了他,向对面飞去。
“阿初!”
往生
也正如菟娇娇所预见的, 祝骄身形一晃,险些从空中落下。
他连忙上前,可那生灵比他更快。
对方分明是离着一段距离, 忽而身形消散,再出现已到了近前,将女妖稳稳接住,退开几分。
菟娇娇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 收回之时, 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觉得心情更差了。
自化形至今也有不少时日, 对方还同她在一处。
此处离着无虞山不远, 只瞧来的方向,就不难猜出是久不见女妖回去, 出门寻她的。
菟娇娇很快调整好表情, 低声道:“这也是怪我,忘了你还有一个情郎。”
祝骄看在他好心送她回来的份上,并未同他计较, 摆摆手道:“我和他一起,你不必继续送了。”
下一瞬, 两个生灵连影都没了。
嘴张到一半的菟娇娇:“……”
女妖过河拆桥就罢了, 那个生灵显然在等她这话,连让他开口的机会都不肯给!
祝骄窝在神君的怀抱中,道:“你好像每次都来得很及时。”
清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每次?比如像敖厌堕魔那次?”
祝骄诧异地抬头:“你……”
凛初俨然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方才隐约记起些许往事, 尚未完全恢复。”
他顿了一下, 又道:“我们此前真的是伴侣吗?你在别处, 还有几个情郎?”
祝骄眨眨眼。
他还是那副淡然之态,瞧不出半点不悦的神情。
也是, 如果恢复了,知道她所有的欺瞒,他定然不会这么平静。
“我哪有什么情郎,不要听菟娇娇胡言,”祝骄看着他,道,“你怎么也不问我哪里受伤了?”
闻言,凛初拥住她的力度稍紧。
他闭了下眸,片刻后睁开,似是将什么强行压了下去。
而直到她落入后山的温泉,才听他道:“祝骄,你身上有太多生灵的气息。”
彼时祝骄神魂中的不适刚刚消失,她觉得无比疲惫,久未听到他言语,几乎在他的怀中昏睡过去。
本着横跨万年的情谊,她以为能睡到次日,在柔软的床榻上醒来,谁知——
祝骄瞬间清醒,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恼地抓住那神君的衣摆,将他拽了下来。
激起的水花扑向她之前,被一道神力挡开。
凛初衣服分毫未乱,他撑开了避水诀,将她也笼罩进来。
祝骄察觉到周身的水汽蒸发,衣裙再度变得舒适。
但此番她猝不及防,心中仍是又惊又恼,道:“你既是想让我泡温泉,又用避水诀做什么?一边丢我进水里,一边用法力烘干,你是仗着不受结界的限制,有意戏弄我?”
“非是戏弄,我本就想一同下来,”凛初注视着她,道,“但是沾到水我却发现……”
祝骄接过了话:“发现什么?发现你很过分吗?”
凛初垂眸看向没过腰身的水,道:“洗不干净。”
“你身上有心魔誓,有赤焰,有血契,有命契……甚至它们,都不是护你回来的那个妖留下的,”凛初缓步走近,道,“我这个‘伴侣’都不曾有过的羁绊,你却应了他们,你告诉我,我该如何?”
话至最后,与她的鞋履仅相隔存许。
即便祝骄知晓他实力可怖,仍是心下震惊。
究竟是与她相碰时发现的,还是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但此刻,比起其他有的没的,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是以,她半步都没有退,径直对上他的视线,道:“你又是以何种心境来问我这些话的?‘伴侣’?记不全往事,你也从未动过情,只是挂着个名号,说什么就此别过,然后主动斩断前缘的‘伴侣’吗?”
言语间,她忽然明晰,那些莫名的心绪是什么了。
“没想到你对我存了这么多的误解与怨怼,可当日是你提起前缘不必再续,你可知我并未走远,”凛初淡声道,“而一墙之隔,有些声音我是能听到的。”
祝骄消化着他的话。
那天没有走远是什么意思?
她素日里或有自语,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祝骄突然睁大了双眸。
是她和时午!
凛初没有追问她此前一直遮遮掩掩的那个生灵的事,继续道:“再加上被我重伤的皓微,我们之间怎么能隔着这么多的生灵?”
最后一句近乎喟叹。
祝骄哼了一声,道:“隔着再多生灵,和你这个名不副实的‘伴侣’有什么关系?”
她猜不透他,也讨厌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
说着引人误会的话的是他,做着引人误会的事的是他,最后从容地离去的也是他。
好在她只是起了几分念头,快刀斩乱麻,应当不难。
凛初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道:“我依然是那一问,你想要我如何?”
“你的心事,却来问我?”祝骄见他还不给个准话,气道,“难道我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吗?就像你口中的那群生灵,又不是我想和他们产生纠葛!”
如果没有前世,没有剧情节点,难以想象她该多么开朗!
好在破坏值刷满在即,等此间事了,她又是自由肆意的一只好妖!
“所以你不愿名不副实,是想要名副其实?”凛初抬步,那寸许的距离也被缩短,直与她鞋尖相抵,“我反复相问,是给你退后的机会。”
他抬手按上她的后颈,道:“你年岁尚浅,须知覆水难收。”
唇上的触感传来,祝骄懵了一下。
非是上次那般一触即分,她整个妖被他圈入怀中,放在她颈后的手安抚性地注入一道神力。
微凉的气息渡入唇齿,席卷着她的所有。
沉寂万年的沧海一朝生出波澜,将引起风暴的罪魁祸首吞没,拉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在祝骄呼吸不畅头晕目眩之际,那神君终于退开。
他呼吸极稳,见她急促地喘息,他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颈肉,道:“既说不想生出纠葛,那我们抹除这些印记,可好?”
祝骄抬起一双水润的眸子,道:“你有办法……”
凛初眸色微深,扶在她腰后的手收回,摊开在她的眼前。
莹润的光芒散去,露出一片纯白。
祝骄道:“往生石?”
世人都说往生石能逆天改命,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倒是领教过两次了,逆天改命还未见识过。
她原想着,心魔誓不是应验在她身上,后果自有敖厌承担;赤焰也总有解决之机,就像和少羿的血契,平日没什么影响,以后断开就是。
唯独命契。
逆天改“命”,如何不能是“命契”的“命”?
祝骄不禁笑了下,但还记得此物余威仍在,没有去拿。
只等凛初手上一倾,她才将玉石接住。
然而她极力避开触碰,那仿若玉石一般的手翻转过后,又不容拒绝地覆了下来,将她的手连带着神器一同握住。
两个生灵同时触到石面,祝骄脑际嗡鸣。
许是因为接触更为紧密,比先前几次更甚的异样感自神魂深处而起,从指尖至发尾都酥麻一片。
祝骄连忙咬住舌尖,强忍喉间的呻/吟,想提醒凛初。
然而,一个吻封住了她的唇。
情欲炙烤之下,连微凉都成了温热。
她咬着舌尖的齿被他抵开,还要向更深处而去。
比起先前的慢条斯理,这个吻失了分寸,带着掠夺意味。
颈后的手微微用力,以一种掌控的姿态,将她的呜咽全部碾碎在唇齿。
另一只手同她十指相扣,掌心握住那神器。
祝骄半身被压到了岸上,往生石牵动神魂,与此刻的动作带来的战栗叠加在一起,让她忍不住攥紧了他的衣襟。
五感被彼此侵占,躯壳染上了彼此的气息。
而神魂之上,其余生灵的印记被抹除,覆之以他的神力。
玉石在两个生灵掌心消散之际,灭顶的快感稍减。
而那神君并未乘势而上,反倒克制地退开,抬指抹过她的唇角,道:“结束了。”
祝骄有些失神地望着他,隐约想起原本是要提醒他的。
他哪里需要她提醒,分明就是故意的!
还能分心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印记抹除,这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愧是神仙。
不对……
祝骄脑中逐渐清明。
为什么他到了这时候,还是个神仙?
原本他所见万物齐同,后来应是对她的好感度变成了正的。
如今动了情念,私欲怎么会不够?
还是说在他眼中,她和别的生灵有点区别,但不是很大?
“神妖毕竟相克,且我尚未完全恢复记忆,此时欢好,于你而言未免不公,”凛初在女妖泛红的眼尾落下一吻,道,“我送你回寝殿。”
祝骄双脚离地,再度被他抱起。
她蹙眉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他守着最后一步的理由?
听起来无可指摘。
但说到底还是那个问题,他为什么还没堕魔?
祝骄越想越气,于是在他怀里就不安分了起来,道:“我不要你抱!”
凛初停下脚步,看向像条虫子扭来扭去的女妖,道:“你可还走得了?”
祝骄瞪着他,道:“还不是怪你!”
她被折腾得浑身无力,他看起来却无甚大碍。
她心中不服,道:“我背疼,肯定是姿势的问题!”
凛初将她放下,牵住了她的手,道:“下次让你在上面。”
“哪里还有下次?”祝骄抽出了手,道,“反正神妖终究不同路,你还是走吧。”
凛初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是在怀疑我的情意?”
祝骄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若想同路,你不愿成仙,我只好堕魔,”凛初看着她,意味不明地道,“我怕你后悔。”
学习
“后悔什么?”祝骄一脸的不信, 道,“别以为你拿这话唬……”
“成亲之后。”凛初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
凛初重又牵住她的手, 道:“若你实在介意我的身份,待成亲之后,我会处理好一切。”
“谁说要同你成亲了?”祝骄得了承诺,不高兴的情绪消散。
别的姑且不论, 有这样的态度, 这一关勉强算他过了。
因身上疲乏, 祝骄走了几步, 就已生出了懒怠的心思。
她瞟了一眼身侧的人影, 忽然弯了下唇,脚步一撤, 顺带挣开了他的手。
在凛初转身之前, 她垫起脚,将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语气骄矜地道:“我只说不能抱, 没说不许你背我。”
分明是指使,却说得好像予了他什么好处。
而那神君, 竟也没有半点迟疑, 手上施力将她托住,又任由那双手臂环住他的肩。
这下某只小妖彻底满意了,道:“走吧。”
于是一神一妖踏上了山间的小路。
穿过一片花丛之际, 祝骄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 道:“不对啊, 只有我的法力受限,你分明可以御云的。”
飞回去多快!
背着她的神君没有言语。
祝骄眨眨眼, 道:“你该不会是故意的,想陪我多走一会儿吧?”
没听到回答,她又道:“被我猜中了?”
祝骄越想越是得意,佯作可惜地摇了摇头,道:“真没想到,堂堂凛初神君也能有今天。”
“看来,以前的我让你有诸多不满。”
“当然!”祝骄倾诉欲高涨,道,“我做仙君的时候记忆不全,在无虞山以本体碰到你,你倒还像个寻常生灵,好言好语,结果到了天界,你对我又是威胁又是冷眼相待。”
“还有这样一段?”
“不止!”祝骄哼了一声,道,“如果天界那群神仙知晓你非但活着,还被我这个妖拽下凡尘……”
她讨厌的那一众生灵对他又敬又惧,哪里能容忍从降世到应劫都高高在上的神君之首,被妖魔所惑,沾染了情念?
俨然是将他们的颜面丢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嗯,他们的表情定然会十分精彩!
“你想将我们的关系当作攻击他们的利器,或是与世人炫耀的资本?”凛初点破了她的心思,道,“我不介意。”
闻言,祝骄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颈窝,轻声道:“阿初,你怎么能这么好?”
凛初却偏头避开了她的动作。
祝骄的逆反心瞬间就起来了,她追了上去,照着白皙的颈侧咬了一口。
凛初停下脚步,道:“松开。”
祝骄的确松开了,只是看着那整齐的红印觉得有趣,抬手戳了戳。
“祝骄,”凛初声音微沉,道,“我在情事上退了一步,却并非西方僧佛无情无欲,莫要招我。”
“我不!”
她从不是会听话的主,仗着他不会丢她下去,好一阵作弄。
也是好奇他彻底失控会是何种情态,谁知,他竟一路忍了下来。
祝骄沾到床榻之际,感慨道:“你比佛门还像佛门。”
没必要那么谦虚,真的。
凛初垂眸:“佛门不会杀生。”
祝骄顺口道:“你杀过生吗?”
思及以他对众生-100的好感度,难保不会看到什么碍眼的——
比如之前一直在他跟前蹦跶的她的分身。
果然,他道:“我不记得,但应当不少。”
祝骄移开了视线。
何止不记得他杀了谁,连他被她杀过一次也不记得。
祝骄不由想到了那件神器,道:“往生石呢?”
先前没能顾得上,它
依誮
好像在他们的手中散作了烟尘。
“往生石不生不灭,力量耗尽会隐入万物之间,以天地灵气重塑自身,”凛初抬手,无数星点汇入掌心,“我可以助它凝出实体,但要过百年,甚或千年,方能成为真正的往生之石。”
祝骄见星光散去,露出原貌,道:“所以它现在就是一块徒有其表的石头?”
“不错。”
祝骄恍然,难怪前世那些生灵都觉得它是假的。
也是她运气好,偏巧撞上了它再度成为神器的时机。
祝骄困得要掀不起眼皮了,凭着一股执拗的劲儿伸手,抓住凛初的衣袖,道:“我睡一会儿,你若是得空,帮我寻些有关阵法符箓,或是命契禁术这类旁门左道的古籍。”
她从祁钧那里逃得匆忙,也不指望敖厌能伤他多少。
而同他恩断义绝那日,她说得清楚,倘或他再度下手,她不会顾及故友之谊。
真要论起来,此番比上次更甚,他已远不止于要囚住她,而是意图取她性命。
但她的心境有了变化,自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也没有失落的情绪。
她已大步向前,他却还在原地。
凛初颔首道:“好。”
祝骄安心地将手收回衾被。
其实她大可将所有事和盘托出,毕竟与对方相互剖白了心意,让他去教训那个魔物一顿,也算名正言顺。
但有的仇,她想亲手报。
而几次冲突,她也发现,祁钧尤擅旁门左道,为保万无一失,自然是要知己知彼。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那神君道:“我会尽快寻来,你也该休养几日再做打算。命契于你原不会有什么损耗,因隔了太久才被唤醒,平白亏欠了万年的命数,神魂自然无法承担。”
“我回无虞山之前觉得好了些许,应是命数也发现错怪我了,”祝骄声音越来越低,道,“现在彻底解除,又哪里需要休养……”
呼吸逐渐平稳,已然睡了过去。
翌日。
祝骄身上大好,再加上凛初给她输了神力,滋养经脉与神魂,更是精力充沛。
当即兴高采烈地跟在他身后,路上还道:“你到底寻了多少本,不能放到我的寝殿吗?”
凛初只道:“你一看便知。”
祝骄不耐他卖关子,抢先一步推开房门。
然后懵了半响。
他这是洗劫了多少生灵的藏书?
卷轴、竹简、书本,应有尽有,几乎堆满了整个大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里之前是空着的吧?
这么多书,都可以建上半个媲美人间皇室的书库了!
祝骄张了张口,道:“你要我怎么看?”
妖生结束前真的能看完吗?
凛初指节微动,不远处飞起几本,落到了他的手上:“这些记载较为详实,可从它们看起。”
祝骄暗道还挺贴心,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
难道他都看过?!
显然他并不能理解她的震惊,道:“浮生无趣,总要寻些事情打发时日。”
祝骄:“……”
的确无趣。
活到他这种地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对诸事都没了期待,又厌烦此间生灵。
除了应劫,好像也没有东西有足够的吸引力了。
嗯?
祝骄琢磨着他这话,试探道:“你这是又忆起了往事?”
凛初道:“如今往生石消散,记忆封印有了松动,或许不日便能尽数想起。”
祝骄莫名有点心虚,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不介意我有所欺瞒,可还作数?”
凛初看着她,道:“自然。”
祝骄心下稍安,目光无比诚恳:“纵有欺瞒,也是为了你好,信我。”
凛初未置可否。
祝骄潜心钻研了数日,凛初时常拿了卷书坐在一旁相伴,与她的用功截然不同的悠然,只在她出错时才开口提点一二。
又一日傍晚。
祝骄催着那神君去买糕点,自己到了后山。
褪下衣物,沉入水中之际,余光看到一点红芒。
她也并未在意,连着几日来泡温泉,每次都能看到类似的东西。
许是泉水中又生出了什么灵草,正常。
而直到她闭目调息,睁开双眸见那红芒换了个位置,才发现不对。
嘶……有点眼熟。
祝骄两步凑近,看向水底——
这委屈巴巴缩在角落的东西,怎么这么像赤焰啊?
往生石回溯时空,将她神魂与躯壳上的印记消除不假,但焰丹的本命兽火存在的时日,远比她活的年岁多。
想来这缕赤焰本该归位,奈何离得其主太远,就只能留在了此处。
祝骄换好了衣物,在岸上蹲下身形,捡拾着小石子逗弄那缕赤焰。
赤焰凭着本能,在敲击下左右躲闪。
它连灵智都未开,这些天来,连稍远的地方都不敢去,始终在附近打转。
“先前不是非要跟着我吗?是往生石的滋味不好受?”祝骄拍了拍手,起身道,“待我哪日见到焰丹,让他将你收走。”
即便是奇物,到底与水性不合,拖得久了,怕是就自行泯灭了。
赤焰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从水底缓缓飘起。
刚离开泉底几寸,察觉到另一道气息靠近,它“嗖”地一下又窜回了角落,在石缝中掩住形貌。
祝骄回头,见那落日余晖之下,白茫茫的身形逆光而立。
“时午?”
“是我,”他道,“我回来了。”
他们分开之际,也是这样的黄昏。
祝骄翻了翻他的衣袖,无一例外还是素白。
好容易营造出的气氛瞬间被破坏,时午额角一抽,道:“……你在找什么?”
“说好的买衣服,”祝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道,“和之前有半点区别吗?你甚至连面具都没换!”
时午咳了一声,道:“买了,只是没穿。”
祝骄面色古怪地道:“那你买来做什么?”
还离开了几天,让她一味期待。
“所有的衣冠饰物都已备好,我原打算穿戴整齐,后来改了主意,想让你决定我在此界的第一套衣物,”时午眸光微动,道,“但你须随我去个地方。”
祝骄不疑有他,道:“什么地方?你把东西存到了别处吗?”
“嗯,”时午应了一声,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我听闻敖厌和祁钧起了冲突,想来是你把他放离了,那捆仙绳可在你的手中?”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