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家里其他人都不敢在这时候触晏启山霉头, 被推出来当说客的是晏启玉。
晏启玉只是晏老的养孙女,眼下老爷子心有余力不足,她无依无靠没得选。
她想想家里的情况, 按捺住心里那几千万个不愿意,硬着头皮说——
“三哥, 繁樱姐怀孕了, 爷爷身体状况很不好, 一直强撑着等你的答复, 他说,为着孩子, 你也……”
“为着孩子?”晏启山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红着眼眶止不住地“呵呵呵”冷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就慢慢地湿了眼睫。
此情此景, 晏启玉心有戚戚焉,不免也红了眼眶。其实她也知道, 他们要是真的看重孩子, 怎么可能吧三哥寄养在藏区?
可目前家里四面楚歌……晏启山绞尽脑汁劝到:“可是三哥,不管怎样,那毕竟是你的孩子……”
晏启山冷笑了两声, 极其冷酷绝情地打断到:“不管她怀的是不是我的种, 我不稀罕。生下来也不会认。至于娶她——”
他顿了顿, 表情极淡漠, 嘲讽地笑了下, “让他们死了这条心吧, 甭把爷爷搬出来拉大旗作虎皮。”
躲在门外的周韵仪气冲冲地推门而来, 满脸愤怒、不解地戟指他:“你能不能不要任性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晏家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晏启山和她针尖对麦芒般怒目相视:“晏家倒不倒, 关我这被赶到藏区自生自灭的私生子屁事。”
“启山,那爷爷、雪华和你去世了的曼琳妈妈对你总还算好吧?”
白发苍苍的晏广朔在护工和家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步履瞒珊地走进来,眼神不怒自威:“你告诉爷爷,谁说你是私生子,爷爷第一个饶不了谁。”
晏启玉吃了一惊,连忙迎上去:“爷爷,雪华姐,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启山。”晏雪华四十多,通身珠光宝气,长及脚踝的貂皮大衣里穿着Dior的旗袍,目光担忧地看向晏启山。
“你和傅小姐的确很般配,她确实是个好女孩,但是人生无常,我们谁都没法不计后果只顾自己的心意。”
晏雪华是大爷爷晏广森的遗腹女。为了晏家生意联姻,直到孩子读大学才获准离婚返回杭州定居。以往她的确是个不错的大堂姐,可她首先是晏家人。
晏启山苦笑了下,不解地反问:“雪华姐,你也要来逼我?”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晏雪华是过来人,上前虚抱了下晏启山,拍拍他的背轻声说:“可你仔细想想,你和家里对着干,真的护得住她吗?当年泓之就是这样远走缅北的。”
晏启山忽然想到什么,心脏猛然一缩,如坠冰窖般推开半步,震惊地看向晏雪华:“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立刻就要直奔首都机场动用私人航班。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去哪儿?! ”沈繁樱忽然推门而入,一副正宫的模样,理直气壮挡在晏启山面前,高举着手机,强迫他看亮着的屏幕,“ 你看看,她配得上你这样爱得死去活来吗?”
是个无声的视频。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季庭宗将傅真搂在怀里,亲密得像在缠绵地接吻。
晏启山连日操劳,本就有点心衰。
看着心爱的女人憔悴面容,当即心如刀割,眼前一黑,佝偻着腰泪流满面。
然后,他眼前一黑,即便手在墙角上抓出血,也还是站不稳了……
/
再醒来时,他被锁在了豪华的干部病房里。床边守着以未婚妻自居的沈繁樱,门外守着晏广朔的警卫。
晏启山动不了,打掉她递来的水杯,声色俱厉:“滚出去。”
“滚出去?你骑在我身上爽的时候怎么不让我滚出去?”
沈繁樱满脸癫狂,抓着晏启山的手,强行按在自己小腹上,“现在是你家有求于我家,我肚子里的种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晏启山嫌恶地甩开,睨她一眼,气得发笑:“你不用东施效颦处处模仿傅真,她的裙子,你不配穿。”
“她的男人我都上了,我穿她几条裙子算得了什么?”
私下淑女伪装后,沈繁樱嘴巴利索极了,抱着胳膊得意地刺激他:“我劝你看开点,说不定这会儿她早就和季庭宗睡了。”
晏启山这回倒是很平静,“诋毁也是一种仰望。不论怎样,我永远爱她。”
他之前就和庭宗打过一架。他现在只是担心傅真。
虽然傅真总表现得很坚,可实际上,她经常在睡梦中痉挛,是个怕黑怕打雷怕独自入睡的娇弱小姑娘。
他是真的这准备和她结婚共度一生。只是如今这局面……他们真的还有未来可期许吗?
/
北纬48度,巴黎。平均气温十来度。
这里比北京暖和,加上美术馆要求正式着装,傅真每天长裙西装外套组合,路上御寒全靠大衣。
几双用来穿出门行万里路的普拉达方头低跟玛丽珍全是晏启山给买的,和她的表情一样,菱角分明,线条干练,一脸高冷范。
因为交流是实习的模式,大家分工不同,傅真团队企划和部分营销宣传稿件,并不需要一直呆在美术馆里。
九点半出门,中午吃饭休息两小时,三四点就能结束日程。其余时间她带着笔记本,随机找一家咖啡馆进去写文章。
如果呆在旅馆里,她什么也写不出来,只会发疯地想晏启山,然后觉得对不起他。
那天她哭得昏天暗地,后知后觉才发现季庭宗居然抱她亲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之前三哥那么生气那些爱马仕橘彩星光味的进口红柚,她还赌气骗他说收了季庭宗送的香水。他该有多伤心。
只要空下来,她就一直想打电话,想飞回去告诉他:三哥我没有收香水,我只爱你。
然而,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家倒台,他跌落尘土,沦为任人欺凌呵斥的打工仔——她知道打工是怎样的滋味。
他那样俊美高远,永志不落俗的人,应该永远站在金字塔尖,一生璀璨圆满。
隔是身如梦,频来不为名。①
在巴黎泡沫般的霓虹灯影里,她恍然间看见菩萨低眉,金刚怒目②:
人间四百八十病,从颠倒起,从业缘现,从渴爱生。③
是身为灾,须夷变灭,离我我所。④
她想,这庸常的一生,和他一起飞蛾扑火过,将会是唯一一件值得称颂的事。
/
黄昏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橱窗,斜斜地照进咖啡馆。
强迫自己机械、套路化地写完稿子后,傅真无处可去,枯坐良久,咖啡都冷掉了。
“真真,怎么不等我来接你?”季庭宗踏着满地金光走进来。步履沉稳,样貌堂堂,一声行头和气度都像极了周润发版的许文强。
不论她在哪,季庭宗总是能精准地找到她。
傅真本来就怕他,眼下这半挑明但没有完全挑明的状况下,她实在有些应付不来。
她往墙边里缩了缩,淡淡地拒绝到:“不用麻烦。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
但季庭宗何等人物,直接贴着她坐,把她逼到角落里,就和抱着她没区别。
不过,虽然行动上霸道,可他说话的语气和笑容却相当随和:“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中餐馆,鲍鱼花胶鸡炖得很好味。”
尽管如此,季庭宗就是莫名地让傅真觉得可怕。
傅真只想逃离这种逼仄的状态,于是赶紧点头同意:“离这里远吗?不远的话,我们走路过去吧。”
坐车过去,他又要在司机眼皮底下拉她手,还理直气壮行吻手礼。她真的很怕。
然而,傅真还是低估了他的手段。
被迫吃完奢华得有些过头的粤菜大餐后,季庭宗强势拉她上车,不但把她送到了家门口,还趁她不备,挤开门直接登堂入室了!
“你要和咖啡吗?”傅真打定主意喝完咖啡,就坚决“送”他出去。
季庭宗随和地笑着,点点头:“晏启山那家伙老在我面前炫耀,我确实一直尝尝你的手艺。”
想到晏启山,傅真眼泪差点掉下来,神情恍惚地拿着杯子去咖啡机那里操作。
“小心。”耳畔传来季庭宗嗓音醇厚随和的提醒。
傅真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台比较原始的咖啡机,刚才走神间,滚烫的咖啡液差点满出来烫到她的手。
她只好警觉地退开一步,“谢谢您提醒。”
“再退就又要烫到了。”季庭宗温和地笑着,手上却不容拒绝地把她拉到怀里,特别自然地抱住她。
傅真脸皮很薄,以往不论做什么都是晏启山让着她。现在这吓人的相处方式,她甚至不敢直接拒绝。
“你是客人,你先去坐着吧,我泡好了端给你。”
在她惊悚的目光中,亲了亲她手指尖,顺势抱起她,走向卧室:“还是不喝了,我担心待会你还会被烫到。既然状态不好,不如早点好好休息……”
第62章
慌乱中, 傅真眼底浮现着难以撼动的坚定:“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她一改平时的温柔知性,满脸愠怒,但声音依旧高山清泉般清清冷冷, 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有种破碎的美感。
季庭宗仍然随和地笑着, 漫不经心地说:“只是抱你去睡觉。”
傅真张牙舞爪地呵斥他:“我们非亲非故, 你越界了!”
季庭宗稳稳地箍住她, 语气却格外温和宽厚:“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你现在站都站不稳, 我只是顺手帮一把。”
可他的随和毫无温度,更像是钱权堆砌出来的气定神闲, 和基于优越的施舍。
而且他骨子里,有种势在必得的傲慢。他说的,傅真自然一个字也不信。
情急之下, 她脱口而出:“我是晏启山的女朋友。朋友妻不可欺,你能不能有点廉耻。”
季庭宗将她放在床上, 语气笃定地反问:“可我听说你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
他居高临下地杵在床边, 傅真无言以对,吓得呆住。
好在,季庭宗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替她掖了掖被子, “好好睡吧。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哪怕凌晨也不要紧。”
傅真哪里睡得着, 颤栗着缩在被子里, 发疯地想着晏启山, 委屈得嚎啕大哭。
三哥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
难道三哥早就不爱我了?还是正忙着和那个沈繁樱做那事……
三哥我错了,我不该招惹季庭宗, 他真的好可怕,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
其实,厦门那次,傅真出于礼貌,才和季庭宗吃顿便饭。毕竟季庭宗是银保监的,能管到晏启山的量化对冲私募。
若不是几天前那趟悲痛欲绝、提心吊胆的航班,她完全不知道季庭宗竟然那么居心叵测、明目张胆。
连日伤心憔悴,傅真哭到体力不支,然后就睡眠惊厥了,冷汗淋淋,背部肌肉止不住地痉挛。
季庭宗在客厅里枯坐良久,听到里面没动静了,起身走进去,想再看一眼就离开。
谁知看到的竟是这么揪心的一幕。
季庭犹豫片刻,脱去大衣,将她抱在怀里一遍遍轻轻抚梳脊背,“别怕。我来了。”
“三哥。”傅真的确梦到了晏启山。
季庭宗没有应,沉默地亲她的发丝,额头,脸颊,最后吻住她柔软的唇,几乎把她揉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傅真以为是梦中的晏启山,环住他腰背,急切地释放信号,“你为什么还不进来?”
季庭宗在这方面可不是圣人君子,当即毫不犹豫地翻身覆盖她,然后,铸铁床开始温柔而热烈地摇晃、荡漾、低吟。
他终于得到了她。当年恭王府非遗展演活动,明明是他先遇到她的。可她眼里却只有晏启山,完全不记得是他先夸了她。
季庭宗久经风月场练出来的技术,让身下睡梦中的女人无法抵挡地婉啭迎合,只是她叫的都是“三哥”。
“傅真,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不是晏启山,我是季庭宗。以后我才是你男人。”
季庭宗将她揉在怀里,极尽温柔地取悦着她,表情爱惜得不得了,生怕她不舒服。
可他毕竟是浸淫钱权的男人,动作和姿态依然格外强势,充满了占有欲和排他性。
傅真感觉不对,一下子挣脱了梦魇,随即惊骇万分地随即尖叫起来。
季庭宗以吻封缄,依然规律地占有着她,激得她根本抵抗不了生理上的愉悦。
傅真觉得自己不想活了,颤抖着,哀哀欲绝:“你杀了我吧,你怎么可以这样……”
季庭宗没有把液体留在里面,及时撤出来弄在她小腹,循循善诱地反问到:“你明明也很喜欢这样,为什么不顺应本能?”
“你简直禽兽。我只喜欢三哥。”万念俱灰之下,傅真披着睡袍冲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直接就要跳下去。
季庭宗眼疾手快抱住她,语气沉稳:“你们分手了。你可以试着喜欢我,他能给你的,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包括风光娶你进门。”
傅真濒临崩溃,拼了命踹他踢他,“我不要。我要杀了你,我要报警……”
“那你杀吧,我帮你拿枪。”
季庭宗果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塞到她手里,枪筒对准自己的心脏,笑说:“扣下扳手我就死了。不过我建议你不要报警,杀人会坐牢的。”
傅真闭着眼睛一枪打偏,击中了他手臂。
消音枪没有太大动静,但季庭宗的血流到了地板上,凶案现场似的,吓得傅真脸色惨白。
季庭宗忍着剧痛,捏捏她脸颊,风轻云淡地笑起来:“怕什么,又没事。要是不解气,你不妨再开一枪。”
傅真冷冷地退开,拿枪指着他,眼中恨意淬骨:“滚。我告诉你,不论你做什么,我永远只爱晏启山。”
季庭宗看着她,随和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不如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一声。”
傅真刷地一下脸色惨白。但季庭宗又气定神闲地补了句:“我手头有他的资料。”
傅真一下子被拿捏住死穴。
从那天起,季庭宗就以男朋友自居,天天强行接送她,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
到了公寓,不论傅真如何警惕,他有三百六十五种方法得手。
有时候把她摁在沙发里,有时候把她禁锢在窗台上,甚至厨房,浴室,阳台……他玩得远比晏启山花。
她被逼的不想活。可季庭宗笑面虎似的威胁她:“我觉得应该把材料交给巡检组。”
“……”傅真只能继续虚与委蛇。
然而纸里包不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为期三个月的交流里,季庭宗拖她去参加过几次时装周。
傅真被一个华裔博主认了出来,消息终于传到了国内的MSN上。
那天下午,天气暖和,傅真被季庭宗从美术馆里接出来直奔秀场。
她穿着偏职业的复古风西装&长裙黑色套装,脸上的妆都是早上出门前画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多加了顶特别的黑草帽。
帽檐下垂坠长而柔软的绿色面网,面网上扣着个指甲大小的绿宝石蜘蛛。
那只妖精似的绿宝石蜘蛛,随着光闪闪烁烁,一亮一暗地爬在她的脸颊上。
亮的时候像一颗欲坠未坠的泪珠,暗的时候像一粒青痣。
她凭这顶路边买的的帽子,意外地在现场艳惊四座、大放异彩,绝杀无数菲林。
但她始终冷若冰霜,脸上一丝笑容也无。
那些外媒以为她是中国哪家隐藏大家族的冷脸千金大小姐,纷纷登照片加以报道。
《世界时装之苑》电影组专题编辑得知她是清华艺院的高材生&即将留学圣马丁的编剧,导演和艺术策展人,从美术馆临时过来,并没有特意打扮过后,大赞她很有才气灵气,热情邀请她开通电影时装史专栏。
她向来工作努力,自是欣然同意。时装周后季庭宗被单位召回了北京。没了魔鬼的折磨和威胁,她状态终于好了起来,甚至在当地工坊学会了简单的法绣。
然而这一切都被一通来自韩国的电话打碎,“真真,你这段时间先别上网。”
“怎么了?”阿丽支支吾吾不告诉她,但她自己其实心里有预感。
原来,她带着面纱从季庭宗车上下来的一组照片,被发到了MSN和校内。
现在国内网上在传她见晏家要坏事,就恬不知耻地劈腿晏启山发小季庭宗,实在是捞术超群、魅术过人,表面冷艳大小姐,内里肯定骚得没边,有钱有权的都能上。
她不敢想象晏启山知道了会难过成什么样。她是真的想到了死。
然而,她手机收件箱忽然收到一条陌生来信:真真,好好照顾自己。愿你从今走过所有弯路,往后人生尽是坦途。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三哥发来的。
傅真不顾一切地回拨过去,可是不论她回拨几次,电话始终是忙音,根本打不通。
离开晏启山后,她本来就如同行尸走肉,靠着在一起时的回忆支撑着。
可现在,他们之间的回忆和羁绊都灰飞烟灭了,她哪里还有以后。
她只是漂在异乡的一叶浮萍。
来巴黎这么久,家里一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打过,只有弟弟在秋秋上发过几个问她要钱的消息。
她心里曾经极力否认过,慢慢的才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能无条件包容她,对她最好的人,只有晏启山 。
可现在……她是不是彻底失去他了?
傅真反锁了全部门窗,伤心得奄奄一息。
今年北京下春雪,她在颐和公馆烤着年糕写书法作业时,摘抄过一首情诗:
他像一场迟来的春雪
我胸前挂着一把明媚的钥匙
等雪花把头发淋湿
我想和他做一件晴朗的事
可是为什么所有漫长的路越走越漫长
晏启山嫌不吉利非要她写一个“他永远爱我,我永远爱她,我们地久天长年年岁岁。”
她嫌土,拒绝了。她好后悔。
而实际上,晏启山这边其实,几乎闹得人仰马翻……
第63章
季庭宗被召回银保监, 主要是“喝茶”。有人实名制举报他徇私舞弊,未经批准擅自出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调查中平安脱身后,季庭宗第一时间到疗养院看望晏启山, 直言“关于傅小姐的事,要找启山说个明”。
按照以往, 季庭宗肯定不会得到好脸色。但晏家正值多事之秋, 而且——
圈内二代三代私下共用女伴其实不算什么, 玩物而已, 睡一睡,尝个新鲜就好, 没人会把不可能娶回家的女人当回事。
因此,这事总归还有台阶下 。更何况他俩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发小这些年场面上也一直穿一条裤子。
晏家长辈寒暄几句后特意退出去, 叫季庭宗帮忙劝晏启山结婚。
但季庭宗刚进门就挨了顿闷拳,全是凌厉致命的打法, 半点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都没有。
晏启山看着温柔矜贵, 其实系统地练过空手道和散打,段位很高,大学时曾有过闹市区百米飞扑逃犯救下人质女童的壮举。
季庭宗挨了顿打, 但姿态摆得像个胜利者, “傅真我会好好照顾, 沈繁樱她爷爷是督导组当红人物, 我劝你仔细衡量。”
想到傅真此前曾为了季庭宗和自己吵架, 晏启山心都在颤抖。
但他强迫平静下来:“可她爱你吗?”
季庭宗心里酸涩, 但脸上依然笑着:“到巴黎后, 她从没拒绝过我。跟我在一起,她每次都很快乐, 声音比黄鹂还好听。”
若换在平时,这话一个字晏启山也不信。可如今他只觉得,自己真的失去了傅真。
短短半小时,季庭宗挨了两顿暴揍,但却是开怀大笑着离开,心情极好。
晏启山却犹如枯萎在悬崖上的崖柏,散了西山晴雪的余味,生命力肉眼可见地流逝,再不复往日神采。
/
几天后,晏启山病如山倒。即便中西医专家流水般光顾特需病房,但始终没起色。
医生说他伤心过度,哀莫大于心死,主观上没了求生意志,再好的药也
无济于事。
晏家听了这番诊断,这才终于慌了神。
除了晏启山,晏家其他小辈都是纨绔子弟,花了一堆钱,连哲学艺术都学不好,只会吸血家里,根本支撑不了家族门庭。
晏启山病着迟迟不能露面,家里闹得兵荒马乱,公司更是人心惶惶,每天猜测老板忽然消失,是破产了,还是被请喝茶了。
为此,晏广朔把家里人叫到一起商量:“我快走了,你们也老了离退下来不远,没有启山坐镇,家里肯定树倒猢狲散。”
晏绍钧没表态,周韵仪态度坚决:“爸,娶妻这事绝不能依他,娶个女大学生对家里毫无助力,眼下只有娶沈繁樱有用 。”
晏绍钧颇有顾虑地说:“可他要是一病不起,传出去又新闻一桩,影响很不好。”
晏雪华微微叹气,提议到:“慕家那个小儿子为人真诚,是启山的跟班,和启玉正在谈对象,要不叫他过来劝劝启山吧。 ”
晏启玉在酒店里和慕伯循搂着做得欲死欲仙时,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吓得她差点魂飞披散,还以为是家里打电话来查岗了。
倒是慕伯循镇定,一边恣意妄为变着花头日晏启玉,一边淡定地公放讲电话。直到听说可以去见晏启山,才快速冲刺完事。
启玉本就惦记晏启山,处于热恋期又舍不得离不开慕伯循,也跟着一起到了医院。
今年立夏,傅真说,按南方习俗,立夏要吃团圆饭,请他俩“家里吃炖便饭”。
她特意亲自下厨,做了汗蒸蛋,苹果炖牛腩,咖啡小排,酒煮蛤蜊,辣卤花螺,以及黄油白葡萄酒红糖煎煮的甜软胡萝卜,特别温馨的一餐,三哥一直在旁边帮忙。
当时他俩还艳羡地感慨过,“看来三哥傅真感情比老夫老妻还稳”。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后,他俩见家长了,三哥这边却……
晏家其他人都吃饭去了,慕伯循趁机低声提议到:“三哥,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去巴黎帮你把她带回来吧?”
一旁的启玉也连忙说:“我也去。哥哥,你振作点,我们一定帮你把她带回来。 ”
晏启山一团阴霾地站在窗边,慕伯循和启玉怕傅真和季庭宗的事刺激到他,小心翼翼的,没敢和以前那样直接叫小嫂子。
但晏启山听到有人提她后,终于回头,只是,他灰色的眼眸下雪般忧郁,“可她还爱我吗?我总觉得,她不会回来了。”
晏启玉快人快语性格跳脱,当即提了个让她后来自责一生的建议:“哥,你是不是傻啊,你应该杀过去把她夺回来才对啊。你不知道她离开其实就是为了你……”
晏启玉下药猛如□□,慕伯循吓了一大跳,只可惜想捂住她嘴巴已经来不及了。
晏启山呆了呆,满脸震惊地看向他俩,然后眼泪刷刷刷,断了线似的掉下来,经不住悲从中来,痛心至极,自责大哭,“是我害了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慕伯循拉着晏启玉告辞后,晏启山精神状态奇迹般立刻好转,开始主动积极配合治疗,也不再和以往那样极度排斥沈繁樱。
晏广朔等人对此十分满意,当场连称呼都改了:“伯循那孩子果然靠得住。”
只有负责照料他的晏雪华疑虑重重,但又看不出问题。
她只是感觉,晏启山渊渟岳峙、优雅矜贵的皮囊里,凭空多了股清冷阴鸷的狠劲,仿佛随时会为了什么事舍命相搏似的。
但她觉得,这只是一种取舍和成长。
毕竟,在这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世界里,人的一生只有不断地经历阵痛,才有可能破茧成蝶,学会飞翔,渡过沧海。
她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当年同班同学里,追爱的全都一事无成,郁郁寡欢。
只有像她一眼最后关头选择选择钱权的人,如今依旧风生水起,活动逍遥自在。
但晏雪华终究心软,拿了晏启山的私房菜谱,在北京买店铺开家中式小酒馆,卖伤心小馄饨,黯然销魂饭,不负此生小卷饼,冰糖心肝,错认水,还用他俩的故事做了个Flash。
对于傅真,她很抱歉,但她只有钱财能相赔。等将来尘埃落定,傅真回到北京路过这里,进来喝一杯,就会知道当年真相。
如果傅真始终没来,就写办法把酒馆送出去。但她永远不会把真相告诉晏启山。
晏雪华知道这既虚伪又可笑,她就是想,自我赎罪。那个小姑娘和她一样,都是喜欢绿色丝绸裙子的性感女郎。
又一日,初雪。西山尽染,神京刷白。
晏启山大病一场闹得人仰马翻后,终于做回了那个平和淡定、永不落俗的贵公子。
好事者很快就发现,他身边多了个陌生女人,叫沈繁樱。走路总把手放在小腹上。
晏启山经常带她去柏悦那边吃饭、留宿。
周韵仪把沈繁樱工作调到人大,先做讲师。大家都客气地称呼她,“沈老师”。
沈繁樱作为MISS CHOW主理人,接受了三联周刊生活类专题编辑的专栏。
“沈老师,有个很冒昧的问题,miss chow是您和晏先生的定情信物吗?”
沈繁樱笑得一脸幸福:“是的。我们计划尽快订婚,因为那会儿怀上宝宝了。”
采访手稿发出后,引起了小范围的震荡。
主要是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打得众多关注晏启山MSN的网友都怀疑假消息。
“他上一条博客还在示爱北大女友咧。”
“北大那个美多了,也更有才气灵气。”
“他车上还挂着那串灰色的雍和宫香灰琉璃,另一串紫色的在北大妹子的包上。”
“无论如何,他俩才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前阵子他失踪,结合失踪前的MySpace博文,合理怀疑是因为有人棒打鸳鸯。”
“没错,北大妹子还突然仓促出国了……”
……
总之,很多网友都不肯相信,他们刚追到一半的真人爱情故事,会突然曲终人散。
眼看着网友扒的内容离真相越来越近,沈繁樱坐立难安,准备采取“必要的”行动。
晏启山忽然在新浪微博注册加V账号,并发出推文:我一直很期待我和她的孩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08年国内虚拟世界不算大,这出人意料的事迅速在网上扩散开。
就连很多不认识他俩网友,为了看热闹,都涌到了他MSN博客、MySpace等地方。
纷纷痛骂他是个劈腿大渣男,把那么有才气灵气的北大美女气得连夜出国疗情伤。
大家观念很朴素,对于这种法律治不了的坏人,只能大家自己动手让他混不下去。
2007年天涯东方小三事件,就是个非常大快人心的例子。
然而,正当大家准备大展拳脚时,一个名为Shiny的新账号,忽然转评他的微博:分手半年多,欣闻喜讯,遥祝幸福。感谢相遇,愿我们人生欢畅,各自锦绣前程。
凑热闹的懵圈了:啊?原来是男方被甩?
网上又众说纷纭,还有不少人趁机贴傅真在巴黎和季庭宗一起“亲密无间”的照片。
但傅真发完微博后,再也没有登录过。
晏启山关注了她后,没有任何其他操作。人间蒸发了似的,去他公司都蹲不到人。
宝珠联系不上傅真,给林慧丽打电话哭诉:“他要和别人订婚,我姐会哭死的!”
林慧丽虽然人在首尔,其实她比晏启山本人都更早知道这件事。她没有任何愧疚。
你知道,有时候,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
第64章
傅宝珠在剧组刷到天涯热帖在说这事, 震惊之余,立刻打电话去骂晏启山。
“大渣男。”
“王八蛋。”
“狗东西。”
她一句一个三字经,一口气骂了半小时。晏启山始终默默听着, 没有挂。
宝珠恨不得打过去:“你哑巴了?!”
“我联系不上她,”晏启山声音带着醉意, 语气像恳求, “她现在还好吗?”
宝珠气不打一处来, “她那么爱你, 为了你被欺负成那样,你说是人话吗?”
晏启山似乎哭了, 鼻音有点重:“你帮我去看看她,她现在一听是我拉黑。”
宝珠这才看到他的短信和工行转账提醒。晏启山之前联系过她,没联系上。
“钱就不要了。我只希望你们哪怕分手, 也好好的分,别弄得满城风雨。”
晏启山受了刺激似的, 打断她:“不论发生什么, 我都不可能和她分手。”
“行了,我要打电话给我姐了。”
然而,她电话打过去, 也是拒接的。
不论打几次都一样。
紧接着, 她谁也联系不上了。除了很久没联系过的林慧丽。
“怎么办, 我联系不上我姐了!”
接通电话后, 傅宝珠拖着哭腔, 急得像只嗡嗡乱撞的无头苍蝇。
/
看着首尔灰白的冬日天际线, 林慧丽沉默片刻后, 冷静地说:“两个人身份差太多分开是好事。慢慢的会好起来。”
傅宝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姐那么爱他, 这怎么可能是好事?”
介于晏启山那人站着不动都能招蜂引蝶,她忽然想到一个很荒谬的可能。
毕竟,闹得这么大的事,林慧丽却表现的一无所知,既没想联系她,也没想要联系她姐。
傅宝珠立刻炸了,炮弹似的连声质问:“林慧丽,你还是我姐朋友吗?”
可能已经不算朋友了吧。
林慧丽无言以对,匆匆挂断电话。思绪飞回今年春末,五四青年节那天。
那天,她和男朋友去一家很火的粤菜馆提前过立夏,和邻座点了同一份套餐:
杏仁露,盐焗茶蛋,
网油葱花卷,黑松露脆皮鹅卷
香煎乌鱼子鳕鱼茶泡饭
鸡枞豆苗,虾子柚皮,脆皮乳猪件
金桔芝士蛋糕等。
餐单送上来她才知道,这里吃饭按人数算钱,这一顿三千一位,不含服务费。
要不是傅真给的券,这里她都进不来。
傅真本来答应她,青年节剧社演出结束后,请她去搓一顿烧烤。
但晏启山赶来后,傅真爽约。为了补偿她,从晏启山身上摸出两张券扔给她。
令她难忘的不是券,而是晏启山。
晏启山长相排场,气势煊赫,犹如一抹月色中萃出的银蓝,惹眼极了。
他在人海里是那么的耀眼,但他始终宠溺地注视着傅真,用近乎唇语的声音同她调笑:“别乱摸。”
傅真用的也是唇语:“老流氓,每天早晚欺负我。”
晏启山笑出声,没再用唇语,却依然是耳语:“别生气,晚上我帮你按下腰。”
林慧丽会读唇语,但他倆都不知道。
她借口告辞,傅真以为她真走了,立刻扑到晏启山怀里,踮起脚尖亲晏启山。
晏启山笑着搂紧搂着傅真,在霓虹甜到融化的夜幕中,温柔细密地亲吻傅真。
亲完嘴,傅真整个人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撒娇:“哥哥,今天我好累哦。”
晏启山于是立刻伸手揉傅真后腰,“活该,明明课表和住宿都不顺路,还天天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你不累谁累?”
那个傍晚,她和新男朋友开了房。可躺在酒店里后,却满脑子晏启山垂眸亲吻傅真时微醺的面庞,性感得难以言喻。
和晏启山那样出众的天之骄子比,任何男人都是庸俗丑陋、面目可憎的。
她心里一片荒芜。依靠幻想接纳男友。
完事后,男友想去柏悦奢侈。她以有券为由,坚持打的到王府井吃粤菜。
这家粤菜馆装修得像西关大屋,傅真给的券是情侣包厢,藏在油画绿花窗后面,但是很不起眼,只比大堂好点。
邻座则是VIP位,装修独一档奢华耀眼,拥有俯瞰北京中轴线的最佳视野。
虽然点了相同的套餐,但她和邻座没有任何可比性,邻座看起来明显是常客。
唯一让她心里好受点的是,因为忙碌,服务员没有严格区分点菜顺序先后,而是根据最佳路线,直接先送她这桌。
两道菜后,邻座年长贵妇出声表达不满:“我有洁癖,麻烦下次先送这边。”
服务员一愣,下意识地解释:“我们每一道流程都有严格的卫生把控。”
那位贵妇嗤笑一声,言语刻薄:“但你现在这个位置的骚味会污染菜品。”
她立刻出声:“您这是在说谁呢?”
但那位珠光宝气的贵妇压根不理她,反而扭头对身边女孩抱怨:“这年头骚狐狸太多,你嫁给启山后可要管好他。”
她懂了,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紧接着,那位女士转身轻蔑地乜斜了一眼她——果然是晏启山的亲妈周韵仪。
那个女孩看着出身不错,很会拿腔作调讲场面话:“阿姨您别这么说,三哥他心有所属,我们不一定能走到一起。”
周韵仪语气淡淡的,仿佛说不是自己的儿子,“这有什么,男人都是贱骨头,生米煮成熟饭,他态度就会软下来。”
读懂唇语后,她本想发短信把这事告诉傅真。但周韵仪的话让她鬼迷心窍,选择了隔岸观火。
在首尔街头买杯咖啡,浏览完网上众说纷纭的信息,以及傅真和晏启山的微博后,林慧丽订了第二天去巴黎的机票。
然后在她们三个人的飞信群里发了条附带地址的消息:玛黑区有家家庭式的牛排店,我们后天下午聚一聚吧?我请客。
过了很久,傅真终于才回:“不用了,我我最近很忙。”
宝珠在群里喊她接电话,她也说忙,让等她回国再说。
傅真拒绝了见面,林慧丽便从善如流地回复:“那你好好照顾自己。”
课目不同,如今她又决定留在韩国,以后和傅真很难再碰到了。她的青春结束了。
/
除了不想再见林慧丽,傅真确实很忙。
这学期是她大四倒数第二学期,要准备毕设和论文,接的剧本也都快到交稿期限了。
业内师友看到网上信息先后发来慰问,再三拐弯抹角地提醒她剧本文章交稿日期。
带队导师是个老太太,登门找她谈话,谆谆劝告,“还记得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吗?”
“记得。”起初想研究东亚,和晏启山在一起后才确定真正想去留学的是圣马丁。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那你听我说……”
从导师那里得知季庭宗麻烦缠身,接连被调查后,傅真终于从惊惶中缓过来神来。
但想到季庭宗的威胁,傅真一阵眩晕。
她忍不住问到:“晏先生他还好吗?”
老太太说:“启山那孩子哪用得着你担心,他未婚妻的爷爷是督导组组长。”
傅真就明白了,老太太是受人所托而来。
她不想因为自己惊动更多人,推说只是在想,现在毕设改方案,还来不来得及。
送走导师后,她只留出一点吃饭睡觉时间,在慵懒的巴黎,过得像个女战士。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想起晏启山,然后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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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北京雪下了又融,天气很冷。
凌晨三点,泼水成冰的温度。
晏启山从公司里出来,成功撇开家里安插在他身边的耳报神,直奔首都机场登上湾流公务机,飞往心心念念的巴黎。
傅宝珠不告诉她傅真住址。他费了些周折才打听到。
飞抵巴黎,买好早餐,搭乘公共巴士抵达她公寓楼下时,刚好一束日光破开凌晨的乌云,哗啦一下,天亮了。
晏启山伫立街边,点燃一支烟,夹在指间,迎风吞云吐雾,衬得他灰色的眼眸比烟雾还迷蒙朦。
但他不是犯烟瘾。他好几天没合眼了。得想办法清醒下,不然待会见了傅真,看起来没精神会惹她伤心。
他长得俊,身量高,大早上的守在人来人往的公寓门口,就像是一道电影里风景。
不知抽到第几支时,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晏启山卡了壳似的顿住,心里一阵轻颤,鼓足勇气才敢回头望过去。
纤细莹白的脚腕,坠着红宝石银链子。
是傅真没错。
她身形瘦削,憔悴了很多。但是长相越发纯净,骨子里多了股韧劲,像一棵南方的栀子花树。
一双清凌凌眼睛很冷,举手投足极具故事感,哪怕脸上没有妆,只要看一眼,就会为她深深着迷。
眼看着她马上就要走下楼梯,晏启山这才后知后觉地慌了神:来的路上,他没有买到花。
然而傅真已经看到他了。
只是一个侧影,一个衣角,她就一眼认出了他。
但她不敢和以前那样,飞奔着扑过去。
她只是看着他,泪流满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晏启山瞬间红了眼眶,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你受苦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是我来迟了……”
第65章
“三哥, 你怎么来了?”傅真将脸贴在他胸膛上,环着他的腰摸了摸他身上,仰头心疼地问, “这么瘦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傅真抱住他,满腹心酸。
他风尘仆仆, 面容憔悴, 瘦了好多。整个人变得很忧郁, 没有了初见时那从容和煦的笑意。
爱情对他的人生来说, 不是增添快乐的甜味剂,而是带来痛苦的苦酒和荆棘花园。
但晏启山却摇摇头, 笑着宽慰她,仿佛他们只是早上分开了一小会儿:“没有,我只是想你想得睡不着, 过来给你送个早餐。”
初见的崩溃只是一瞬,收拾好情绪后, 他向来不报忧, 只拣好听的告诉。
傅真不忍戳穿,也和往常一样,拉着他往屋里走, “外面冷, 你进来暖和暖和。”
重新租赁的公寓比较老旧, 只有床边暖气最足。傅真很局促地请他坐在暖气片前, “你坐会, 我去泡杯挂耳。”
她这里没有厨房, 无法烹饪, 只能用电简单加热。玄关陈列着水壶,超市罐头肉酱, 番茄酱,便宜意面,鸡蛋,黄瓜……
早上出门时,她好像只吃了半个三明治,另一半用纸小心地包了起来。
晏启山看着她如此简陋的生活环境,心里一阵一阵抽疼,再也无法压抑自己,上前从背后抱住她,怜爱地抚摸她,温柔细碎地亲吻她的发丝,脖颈,脸侧……
傅真怔了怔,情难自禁,顺着他潮热的湿吻仰起脖子,反手抚摸他的头发。
直到他情难自禁地抱住自己,傅真才惊醒,歉疚地哭起来:“我、我对不起你。”
晏启山知道她说是什么,把她抱在怀里认真地说:“不小心被狗咬而已,没什么好难堪的,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傅真其实也知道并认可这些道理,可事情真实发生过,她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个坎。
晏启山再次怜惜地亲吻她:“真真,你依然是你,我依然爱你,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哥哥,可是我不干净了。”傅真抓住他头发,无力地颤抖,心里很绝望很崩溃。
“哪里不干净,你依然比雪还清白。”
晏启山握住她纤柔的手腕,边亲边哄:“真真,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迁怒自己。”
“真的吗?”傅真平静下来,心海升腾起白色花火。
晏启山顺势亲吻她的脖颈,与她相拥着醉生梦死。她没有再哭,而是凌霄花一样紧紧的拥抱着他,聆听他低醇的喉音,贲张的心跳。
窗外,巴黎开始下雪。雪花飘飘扬扬,落在窗玻璃上,砌成一片温柔纯白的素色。
傅真闭着眼睛不敢看他的表情。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微蹙眉头,薄肌微汗,性感得要命。让人轻而易举一再沦陷。
对她来说,如今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偷来的。她怕自己太沉溺,会舍不得离开。
晏启山将她搂在怀里,怜惜地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或者我做给你吃。”
傅真被久违的幸福冲击着,本能地说,“我想吃烤鸭卷,京酱肉丝卷,小馄饨。”
“那你躺着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晏启山不让她动,自己起身出门下楼。
傅真穿着睡衣趴到窗边,望着他渊渟岳峙的身影在漫天大雪中渐行渐远渐无踪迹,心里一点一点被巨大的失落和孤独填满。
等晏启山回来后,门一开,傅真立刻泪眼朦胧地扑进他怀里,哽咽着喊:“哥哥。”
晏启山连忙单手环住她,安抚地揉进怀里:“别怕,别怕。哥哥回来陪你了。”
这附近没有中餐馆,他大概是用了别的办法,去的时间有点久,但食物还热乎着。
可是他脸颊和手都冰冰凉凉的,傅真连忙拉他到暖气片前烘着、捂着,“冷不冷?”
晏启山垂眸含笑看着她,撒娇似的控诉到:“冷啊。某人狠心抛夫弃家宅,我苦守寒窑十八载,冷在身,冻在心!”
“……”傅真没料到晏启山居然会这么贫嘴,忍俊不禁,噗嗤一笑,“贫嘴吧你!”
晏启山笑一笑,连忙拆开保温袋,“饿坏了吧,你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傅真定睛一看,除了片皮鸭,京酱肉丝,饼皮,甜面酱,居然还有番茄牛腩,甜椒,胡萝卜,圣女果和蒜香法棍和清汤。
虽然没馄饨,但这番茄牛腩来得恰到好处,她刚好煮了意面,还没来得及放酱。
尽管傅真没有问,但晏启山还是歉疚地解释了:“现成的小馄饨没找不着,下午去超市买云吞皮鸡肉馅,晚上给你现做。”
他这次过来,打算留下来,带她回家。
傅真用番茄牛腩,蒜香法棍,整了两份意面,搭配牛尾清汤,也是丰盛的一餐。
晏启山给她卷不枉此生小卷饼。甜面酱抹在饼皮里,卷上片皮鸭,京酱肉丝,甜椒,胡萝卜,圣女果,再蘸上蜂蜜芥末。
傅真默契地张嘴,两三口一个,口感绵软扎实,滋味咸鲜甜辣,特别丰富、满足。
晏启山一直投喂她,傅真便卷了个卷饼,递到他嘴边,“你也快吃吧,别饿着。”
他俩并肩坐在窗前,互相交谈,投喂,和颐和公馆里的无数个平常日子一样温馨。
“身上还酸吗?下午是不是要出去?”
“酸。下午在家休息补觉,你也一起。”
傅真本来打算到附近找个暖和的咖啡馆写稿,晏启山满脸憔悴地追到巴黎,悲欣交集,哪里还有心思撰文著述。
她打算吃完饭后,监督晏启山好好补觉。
晏启山也心疼她劳累,笑着捏了捏她细弱的肩颈,“上午累坏了吧,待会儿哥哥好好给你按一按。”
饭吃到一半,傅真起身开了瓶百利甜,倒了两小杯,用热水兑开。
然后对着窗外迷蒙的风景,笑着与晏启山碰杯:“让我们跟巴黎的风花雪月干杯!”
但晏启山却说:“为我们重逢的巴黎干杯!”
饭后,晏启山自己一力承包家务,不让她插手。期间有不少电话进来,但大家都以为他在杭州疗养,秘书处严格封锁了他的行踪。
傅真清猛然间清晰地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关系,是见不得人的,和偷情没有区别。
毕竟,沈繁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是别人的男人,他马上就要结婚当爸爸了。
“过来,”晏启山假装看不出傅真在神游太虚,招呼她躺在自己膝盖上,“过来,三哥给你按一按,解解乏。”
傅真披着满头绸缎般的黑色羊毛卷,枕着他的腿和手心仰面躺下,毫不客气地吩咐到:“那你快按吧,我躺着眯一会儿。”
“睡吧。”晏启山笑着替她盖上羊毛毯,手法娴熟地替她松泛肩颈,手臂,腰腿。
傅真以前也经常腻歪在他怀里,要他给自己按摩,这会儿惬意得眯着眼睛直哼哼,丝毫没有觉察到,晏启山正在使用美男计。
他不知何时脱去了外套,只穿着宽松单薄,摸得到薄肌的衬衫,温柔又亲昵地将她搂在怀里,和她越贴越紧。
晏启山毕竟是有七情六欲的成熟男人,酒足饭饱后,捧着自己爱入骨髓的女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和她肉贴着肉心贴着心爱个够。
傅真被伺候得迷糊,暂时忘了忧愁,哼哼唧唧地指挥他,拉着他的手,精准按在自己的胳膊上,催促他:“哥哥,我这里好酸。”
细白香艳的美人肩,距离男人最爱的地方,近在咫尺。
晏启山呼吸一滞,目光暗潮汹涌。
傅真闭着眼睛不满催促到,“怎么不按了,快点儿,我胳膊好酸好疼。”
晏启山应了声,手一滑,覆在温软滑腻的香肩上,娴熟按捏,“这个力道合适吗?”
傅真沉醉地点头喟叹,“合适,哥哥,麻烦左边也按一按。”
晏启山脸色微醺,低头亲吻她肩膀。
“哥哥我爱你……”傅真仰起脖子热烈地回吻他的额头,鼻尖,脸颊,脖颈。
晏启山听见她慌乱的心跳,而他自己的心越来越乱,不禁再一次俯首,猛虎嗅蔷薇般,采撷她雪山玫瑰般的红唇。
傅真不胜酒力,思维迟钝,傻傻地抱住他热烈回吻,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晏启山在偷亲她,她可没有允许他亲自己啊!
“你,流氓。”傅真耳朵红得发烫,伸手推搡他,却因为不胜酒力,变成小猫撒娇一爪挠在他肩膀上。
晏启山抿唇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温柔缱绻地吻住她柔软的玫瑰色红唇,红着眼尾,恨不得为她把心剖来:
“分开这么久,我真的很想你,每晚都想你想得难受,想得失眠。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无时不刻饱受相思的折磨。如果往后余生竟然要和你分开,我想我将会对人生彻底失去期待。”
傅真犹如一支火玫瑰,抚摸着他瘦削的脸庞,含着泪悲伤说:“可是,事到如今,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晏启山终于确认她的心意,灵魂快乐得骏马一样神采飞扬:“怎么不能?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我们去注册结婚好不好?”
第66章
晏启山是真的铁了心要不顾一切地和她结婚。但她却不能不顾可能发生的后果。
傅真心如刀割, 表情凝重地沉默着。
晏启山紧张极了,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嫁给我好吗?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傅真摸摸他男人英俊的脸庞,动情地抱住他。她当然愿意嫁给他, 做梦都想和他注册结婚。可国外手续繁琐,时间来不及。
而且, 他要是突然在国外变成已婚身份, 国内那边的情况, 会变得更加棘手。
她不想害三哥从此没了退路。
傅真亲了亲他嘴唇, 笑着推辞到:“我在这里只是短期交流,待不了那么久。”
晏启山偏头避开她安抚的亲吻, 执拗地说:“那就多待一阵子,注册完再回国。”
“那你先亲亲我。”傅真不忍心泼他冷水,也怕刺激他, 于是主动说要,抱着他开始做那事, 让他把情绪都发泄在自己身上。
晏启山出了一层汗, 哑着嗓子难耐地取悦她、催促她:“真真,叫我名字,说你爱我。”
窗外雪花簌簌, 壁炉里火光哔啵, 屋内地板咯吱, 被褥里呼吸灼灼。
傅真顺从地仰起脖子, 声音云雀唱歌一样动听:“晏启山, 我爱你。求你饶了我。”
这节骨眼上, 晏启山怎么可能饶了她?
他态度格外强势, 一边粗暴地欺负她,一边步步紧逼她:“说你不能没有我, 说想嫁给我,说你就是喜欢我这样欺负你。”
傅真被逼的受不了,“启山,你别这样。”
但晏启山变本加利,就是要听那几句软话:“快说,宝贝。不然明天别想出门。”
虽然和他同居了很久,听过他无数dirty talk,但傅真一直是个矜持的姑娘,要她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她实在难为情。
见她一直沉默着,晏启山几乎要疯掉,咬牙制造一连串巨大的、令人疼痛的声响:“你不爱我了,所以不愿意嫁给我。”
傅真忍着疼,含泪安抚他:“启山,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喜欢天天被你这样欺负,我想嫁给你,携手过完这一生。”
但这会儿晏启山已经陷哄不好了,“我知道,你现在是骗我,过阵子就会逃走。”
“哥哥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哥哥你清醒过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哥哥你别这样,我、我觉得我好疼……”
任凭傅真软软地叫了一整晚“哥哥”,晏启山楞是硬着心肠,就着巴黎朦胧凄清的夜雪,醉生梦死地折腾到凌晨灯火寥落。
疾风骤雨般的情'事终于暂告一段落。
晏启山怜惜地将她搂进怀中,懊悔地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发疯。”
爱一个人,难免会低到尘埃里。傅真身上被他弄出很多淤青,但还是没舍得怪他,就只小猫似的依偎他在怀里失神地呓语:“哥哥,你又欺负我,我真的好疼。”
晏启山温柔地亲吻她,动作却依然粗暴:“那你和我结婚,不然明天我还这样。”
“……”傅真拿他毫无办法,只能努力放轻松,好让他可以更方便更直接地胡来。
被她这么一默许,晏启山彻底放开。在淡淡的雪光中,在炉火的昏黄微光中,脱缰野马一样驰骋,傅真根本奈何不了他。
其实在一起后,晏启山在这方面一直挺自我挺随心所欲的,从来算不上温柔体贴。
男人嘛,三十多的年纪了,她能理解。而且他不像圈内其他公子哥女人一大堆,他只找她做这种事,也只对她一个人好。
不知情的亲朋下属总以为晏启山没脾气。
实际上晏启山性格相当强势、偏执、固执,绝非表面上那么温柔斯文好说话。
但她本来就喜欢他这种带着占有欲的霸道,哪怕重来无数次,她依然会为这样的他一再地潮湿、柔软,心动,飞蛾扑火。
她这庸常的一生,能遇到他是上天的眷顾。她是真的真的,万般舍不得他。
搂着心爱的男人,傅真忽然生出无限勇气,“启山。即便不能结婚,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
“你说什么?”晏启山满脸震惊地停下来。
傅真下定决心,贴着他的胸膛,语气柔韧而有力量:“做情人,也可以永远在一起。”
晏启山皱着眉头,生气地说:“不行!那样我岂不是永远不能做你的丈夫?!”
傅真温柔地抚摸他的臂膀,“怎么会呢?你照样是我先生。我又不会有别人。”
晏启山她以为只是不想结婚,一脸认真地分析到:“不结婚,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傅真有些难过,但还是选择这条路:“孩子你妻子会给你生的,我有你就好。”
晏启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反驳到:“我的妻子,不就是你吗?”
傅真摇摇头,强调到:“我们偷偷在一起,你是我先生,我是你的女朋友。”
晏启山这才诧异地意识到,傅真打算给他当一辈子情妇,让他去和别人结婚生子。
可他不想娶其他女人,他对其他女人没有那种兴趣,更不可能和其他女人生小孩。
更何况他爱她,怎么能让她受这种委屈。
晏启山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边亲边让感受自己:“不,真真,我只想和你结婚,我只想和你做这事,我只会和你生儿育女。”
傅真抓着他手臂,脸色绯红,轻蹙眉头,低声喃喃到:“哥哥,你抱抱我,你疼疼我。你快点儿,我想给你生孩子了……”
晏启山懂她的意思,叹了口气,俯身搂紧她,和她一起沉沦这漫长、漫长的雪夜。
翌日清晨,傅真在晏启山怀里醒来。浑身酸痛,什么也没穿。
他的东西还夹在里面,傅真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恼羞成怒说:“晏启山,你出去。”
晏启山手臂横在她胸前,闷声干大事,“我为什么要出去?我还没有吃饱呢?”
傅真被欺负得连声叫老公求饶:“老公,你饶了我吧,我吃不消了,我待会儿还得上学呢。到时候被老师同学看出来怎么办?”
“怕被他们看出来你有人疼妒忌你吗?”晏启山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地在她脖子上种草莓。
吃完早餐后,傅真腿软得要命,没力气洗澡。晏启山帮她简单收拾了一下。
她揉揉晏启山头发,哄小朋友似的说:“我今天要去美术馆干活。你在家等我,我中午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晏启山坚持和她一起去,“我送你,顺便看看那边的环境。”
“那你围上围巾吧,今天天气比较低。”傅真拗不过他,只好拉着他一起出了门。
晏启山格外放得开,时不时当众搂着亲。
不过,小情侣在巴黎街头当众腻歪,确实很正常,没人扭头围观他俩。
到了美术馆,晏启山还黏黏糊糊的,傅真只好借口肚子饿,想吃三明治,把他支开。
晏启山坚持亲了亲她小嘴才离开。
傅真做贼心虚,左顾右盼,唯恐遇到熟人。
但美术馆门口这一幕,还是被艺院一起过来交流的女同学王慧敏看见了。
王慧敏夸张地说:“哇,你刚刚在接吻哦。”
傅真和王慧敏并不熟,谨慎地笑了笑:“没有啊,你眼花了。”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王慧敏走近些,看见傅真脖子上玫瑰般的吻痕,瞬间瞪大眼睛,指着吻痕,压低声音八卦地问: “这么激烈?哪个男朋友干的?”
傅真赶紧纠正到:“我就晏先生一个男朋友。”
虽然她表情严肃,但王慧敏也没放在心上,反而接着诧异地追问:“那之前那个姓季的呢?他还拜托我们帮忙照顾一下你呢!?”
傅真顾不上和她说这个。
晏启山随时都有可能拎着买好的拿铁和三明治走回来。万一他听见,待指不定又会情绪失控。
王慧敏满脸好奇,“我知道了,你同时和他们两个交往对不对?另一个叫晏启山的我不了解,但季庭宗其实对你挺好的,处处暗中打点……”
傅真不想了解季庭宗做过什么,连忙打断王慧敏:“慧敏你误会了,他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不是我男朋友。”
王慧敏再没有恶意,也知道她和晏启山、季庭宗、沈繁樱几个人的“爱恨纠葛”,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王慧敏出于好心,耿直地说:“看起来你更喜欢另一个?但我觉得你选季庭宗比较好。毕竟另一个,可能马上就要娶别人了,你不要被一时间的感情蒙蔽理智。”
傅真只能说“谢谢”,然后找借口送走她。
王慧敏前脚离开后,晏启山后脚刚好回来。
然而,傅真挥手招呼他,他却反问:“我只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
没想到晏启山还得听见了,而且还是只听见半截的那种。傅真试图解释。
但晏启山表情阴郁,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灰色的眼眸淡漠如水:“你和普通朋友,也会接吻,也会做一整晚?”
傅真无比心累,上前拉着他的手解释到:“说的是季庭宗,不是说你。”
听见季庭宗这三个字,晏启山果然瞬间炸了:“你为什么还惦记着他?!”
第67章
气温陡然再次降低, 天空雾色茫茫。周围雪的白,黑的树,构成肃静纯粹的世界。
晏启山灰色的眼眸蕴藉着幽沉的怒意, 表情前所未有地冷冽肃杀,像个陌生人。
傅真吓得心头一颤, 伸手用力推了下他胳膊, 骂到:“晏启山!你说什么浑话!?”
晏启山人高马大, 傅真娇小柔弱, 不但没推动他,反而自己趔趄两步, 差点摔倒。
“小心。”晏启山眼疾手快,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拦腰搂回, 后怕地护在怀里。
傅真头晕目眩,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任凭熟悉的鸢尾琥珀香温柔地包裹住自己。
晏启山怜惜地抚摸她颓靡绮丽的脸庞。
傅真退开几步, 仰头看向他。他曾是一束领她走出困境、窥见金屋迷梦的光。
可如今,她觉得自己是一株根茎腐烂的白玫瑰,看着娇艳, 其实已经开始枯萎。
她只是站在那里, 就让人心疼。
雪光斑驳中, 晏启山懊悔地说:“真真对不起, 我不该口不择言。”
傅真不想再刺激他, 笑着摇摇头说:“没事。我有点饿了, 你买了什么三明治?”
晏启山见状连忙劝到:“这里风太冷会着凉的, 我们到餐厅点份带汤的拉面吧。”
巴黎几年来首次下大雪,艾尔菲铁塔成了观光首选。市立现代美术馆冷冷清清, 游客稀少,今天大概依旧没什么工作量。
晏启山穿得比她还单薄,傅真更怕他会病倒。于是点点头,把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和他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餐厅。
因为人少,亚裔服务员同意带外食,热情介绍餐厅暂无中餐,但有越南菜和日料。
傅真难过的时候习惯性吃很多东西。
在服务员的推荐下,她一气儿点了越南牛肉火车河粉,鹅肝鱼子寿司、鸡肉丸、 越南春卷,清酒,蔬菜贝果、肉汁薯条等,而且她细嚼慢咽,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食物份量远远超出了她的合理承受范围。
晏启山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一边担心她会把胃撑坏,一边自责,傅真舍不得对他发脾气,才会通过暴饮暴食来排解苦闷。
“真真,我错了,我不该说那种话。”
晏启山握住傅真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别吃了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傅真固执地摇头:“不,我现在只想吃。”
吃下去那么多原本并不需要的食物,就算大胃王,这会儿也该难受得需要催吐了。
可傅真依旧平静极了,表情恬淡得反常,她心里显然压抑着巨大的悲伤和痛苦。
看着她近乎自虐的做法,晏启山心如刀绞,恨不得给自己几拳:为什么要把她逼成这个样子?你是人吗?你对得起她吗?
但他怕刺激到她,不敢强行终止,只能哄着她抽走筷子,“真真,这个都凉了,不好吃了,我们换一家热乎的好不好?”
傅真呆坐着,既不反对,也不同意,任由晏启山替自己整头发,擦嘴角,理衣服。
服务员追上来,递给晏启山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先生,下雪了,把伞带上吧。”
晏启山:“谢谢,明天我们会还回来。”
推开门,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晏启山将傅真揽在臂弯里,挡住风雪,单手撑伞,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进无边风雪。
因为怕她冻着,晏启山自己淋着雪,把傅真裹在风衣里,拿雨伞遮得严严实实的。
傅真紧密地依偎着他,几乎被他带着走。
餐厅角落里,王慧敏若有所思地目送他们消失在风雪里。然后发出一条带照片的博客:今天先后偶遇两次,让我意外地从他们身上,看懂了什么是相濡以沫的爱情。
照片是傅真晏启山撑伞走在雪中的背影。没有指名道姓,不熟悉的话,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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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启山没带傅真回那个三区小公寓。附近集市太嘈杂,人员也复杂,他无法忍受。
他在十六区自己有一栋房子,在凯旋门附近,维护得很好,住着起码比阁楼舒服。
而且那里很安静,住宅区阿黑阿伯很少。
其实傅真一开始就住十六区,被季庭宗那样了后,她天天做噩梦,梦见魔鬼缠身。
后来她换到三区,红孩儿集市旁的公寓。
巴黎最古老的菜市场,充满人间烟火气,蔬菜水果肉类很新鲜,珠宝首饰,裙子,瓷器很不错,逛圣母院和蓬巴杜也方便。
傅真呆呆地看着窗外铁塔,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十六区。之前和季庭宗,就是看得到铁塔和凯旋门的房间里。
沙发,阳台,窗前,浴室……以及有可能的地方。她要是不好好表现,季庭宗就拿那份检举晏启山家的文件威胁她。
那阵子她身上总是带着伤,人也浑浑噩噩的,总觉得自己不干净,羞耻得像想一死了之。
傅真脸色惨白,抱住晏启山,软绵绵地哀求:“三哥,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去。”
她不想晚上和晏启山在一起时,还要一再想起季庭宗那些令人心有余悸的侵犯。
但是晏启山以为傅真是在三区被季庭宗欺负,见她还要回去,再次绝望地怀疑她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移情别恋季庭宗。
季庭宗是他发小,家世,身份,学历,事业,外形,几乎各方面条件都不相上下。
唯一区别是,季庭宗纯浪子,换女人比袜子还勤快,用过的女人比用过的套还多。
为了应付场面,他难免有被比基尼女郎坐大腿的时候,但他真的只有傅真一个女人。
他的欲念只因傅真而起。傅真一开始浑身戒备,他都是一点一点,慢慢学着哄的。
傅真满脸恳求,他硬不下心肠拒绝,只好折衷地提议说:“那我们换一个房间。”
主卧没有窗户,只有满墙真丝中国风蝴蝶花鸟和雪松。傅真肉眼可见放松了下来。
她脱去所有衣物,仰头轻声慢语的对晏启山说:“哥哥,我想洗一洗。”
她想把自己洗干净点,再和他在一起。
“先吃药,不然容易积食。”晏启山烧了热水,拆了片路上买的健胃消食片喂给她。
傅真小猫似的,就着他的手含住药片喝水咽下去。然后转身就要光脚往卫生间走。
晏启山拉住她:“等会儿,我帮你。”傅真现在情绪不稳定,他不放心她独自呆着。
傅真自知阻止不了他,就伸手勾着他衣领,一本正经地说:“那你不要乱来噢。”
晏启山垂眸,笑眼弯弯:“哪种乱来啊?”
傅真瞪他一眼,继而抿唇一笑,春水含情:“那种呗。装傻。”
“嗯,你身体不好,这段时间要休养下。”
晏启山身材三七分,薄薄的流线型肌肉,不张扬,不油腻,宛若艺术家的造物。
这是傅真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他的全貌:波光粼粼的橘色水晶灯下,他远比CK男模更惊艳有型,更适合作为幻想对象。
“我们真真又变漂亮了。”晏启山垂下眼睫,喉结滚动,直勾勾地盯着她。
傅真连忙害臊地捂住脸,“我胖了,长肉了。不好看。你别看了。”
晏启山目光上下梭巡,展眉爽朗一笑:“真的很漂亮,快过来让哥哥好好看看。”
这两天,哪怕只是看着她,他也心满意足,惟愿和她永远在一起,永不分开。
晏启山温柔地抚摸她脸颊、脊背,傅真依赖地枕着他颈窝,渐渐迷失在他温暖的掌心下。
很快,玻璃被雾气模糊,麝香氤氲四散。
傅真伸手抚摸玻璃上虚幻的倒影:“哥哥,这里有住过别的女人吗?”
晏启山眸光一暗,搂住她哑声说:“没有。不论哪里,我都只有你。”
傅真莞尔一笑:“真的吗?”
“真的。”晏启山吻着她耳垂,颈侧,锁骨,竭尽全力讨好她,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哄她舒心。
傅真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那我以后就跟着你了,你真的会永远爱我吗?”
晏启山颤抖着搂紧她,亲了又亲,恨不得为她而死:“我会娶你。我们回国登记。”
傅真伸手环住他脖子,感知着他蓬勃的力量,加速的心跳,和熊熊燃烧的爱意,再次确信自己爱惨了他,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不能结婚也没事,她愿意做情妇。
只要别搞出孩子来,那么如何处理一段男女关系,就是大人之间你情我愿的的事。
晏启山确实真心想娶她,从没打算委屈她,可世道如此,不妥协,又能如何呢?
弄到兴头上时,傅真被抱回那间带窗的卧室,“你别怕,这是属于我们的巴黎。”
傅真抱着汗涔涔男人,轻喘着扭头看去。
雪夜中,不远处,香榭丽舍大道光河绚丽,仿佛一串来自蓬巴杜梳妆台的宝石项链,被柔和娇媚的享乐主义冲刷出金粉扑鼻的奢靡香气。
耀莱那边应该天下大乱了吧。但晏启山宁愿和她在一起,一整晚醉生梦死地相爱。
诚如傅真所料,晏家上下确实人仰马翻,为了找晏启山,从北京到杭州翻了个遍。
沈繁樱气得见红,发疯地砸碎满屋易碎品:“我知道他在哪里,我这就去把他找回来。”
第68章
第二天清晨, 窗外白茫茫一片。
雪中的小巴黎静谧、孤寂,渺无人烟,像一个纯白的梦境。
屋内绿墙红烛, 罗意威番茄叶轻轻摇曳着,散发清新喜悦的香气。
这一捧明艳的中国红, 是讨“红烛之喜”的好彩头。仿佛昨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不管北京此刻如何天翻地覆, 他们躲在这与世隔绝的堡垒里, 醉生梦死, 一晌贪欢,短暂逃离俗世的烦恼和忧愁。
昨天折腾到凌晨, 她困得睁不开眼睛,缩在晏启山的臂弯里,不管不顾倒头就睡。
不知道晏启山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反正她枕着久违的温馨,香甜无梦睡得很安稳。
眼下晏启山已经起床了, 应该是在中餐厨房里煮千里香小馄饨, 葱蒜洋葱焦化的浓郁香气,正不断地从门缝里钻进来。
这一刻,就连屋外凛冽的寒风都很温馨。
傅真蜷缩在残留有鸢尾琥珀余温的蚕丝被里, 内心前所未有地素净、平和、宁静。
但偷来的安宁日子肯定无法维持太久。
她会尽自己所能, 让晏启山在这异国他乡过上一段简单、充满烟火气的平常生活。
这也是为了让她自己可以此生圆满无憾。
人漫长的一生里, 有许多无法预料、无法抵挡的变数。
等以后他位高权重, 年岁渐长, 也许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赤忱热烈、义无反顾。
到时候, 不管发生什么, 她还有年轻时的回忆可相伴,这段爱情起码不算太辜负。
傅真躺了一会儿, 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披着睡袍,趿拉着拖鞋走到中餐厨房那里。
晏启山听到她的声音,笑着回头:“醒了?”
“嗯∽”傅真含糊地应了声,走过去环住他劲瘦的腰,“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晏启山舀起馄饨,搁在放了黑葱油的金边碎花瓷碗里,“想做早饭给你吃。”
香气扑鼻的他骨汤里,漂浮着浓郁的黑葱油,以及一个个半透明的泡泡小馄饨。
薄如蝉翼的馄饨皮,包裹着粉嘟嘟的肉泥,乳白色的汤里撒了翠绿的欧芹碎,漂着黑葱,闻起来特别浓郁诱人。
傅真拿调羹尝了尝,咸鲜美味,颊齿留香,“好吃,你居然学会擀馄饨皮了?”
晏启山出家人不打诳语般诚实,“是超市买的云吞皮和鸡肉泥,不过调味自己调,黑葱油也是拿这边的香料自己熬的。”
听他这么一说,傅真又尝了尝,“这黑葱定睛一看.油一股子时髦味,确实和国内的不一样,是不是多加了一些法餐意餐的香料?”
晏启山点点头,嘚瑟地说:“嗯,这是我自己发明的中餐西做。你再尝尝这个。”
“什么?”晏启山递来两个热呼呼油纸包,傅真好奇地接过来,闻到一阵辣香。
晏启山端起碗,示意她去餐厅:“黄油蜂蜜炼乳西多士和甜辣口的京酱肉丝卷。”
怕她吃腻了,一份早餐都要中西结合。
怕她吃不饱,甜的咸的辣的全都做了。
怕她吃着不方便,特意拿油纸包起来。
他白皙的手背都被烫红一片。傅真从冰箱里拿了袋饮料给他做冰敷,“疼不疼啊?”
晏启山闻言满脸笑容,从背后环住她,难得撒娇:“enmm,你亲我一口就不疼。”
傅真捧着他的手心疼不已:“瞎说,都烫成这样了,就算我亲你十口也没用啊。”
晏启山反过来振振有词地安慰她:“怎么没用?你亲我十口,我肯定就甜晕了。”
在傅真嗔怪的眼神中,他还哈哈笑着补充了一句:“甜晕了,当然也就不疼了。”
这分明就是索吻讨奖励,傅真当即在他手背上亲了下,问他:“现在好点没?”
“你亲错地方了,”晏启山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和嘴唇,得寸进尺,“重新亲。”
傅真故意装不懂,眨眨眼睛反问到:“你不是手疼吗?我哪有亲错啊?”
“你是不是嫌弃我身上有油烟味?”晏启山笑着低头凑过去自己亲。
傅真被堵住嘴没法开口说话,立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示反驳。
终于坐下来吃早饭时,傅真顾忌形象,下了通牒:“以后我吃了东西时,不许亲我。”
晏启山立刻又亲了一下她,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就要亲:“我又不嫌弃。”
他心情很好,变得黏人又幼稚,连吃饭都要挨着肩排排坐,时不时腾出手搂她腰。
饭后,傅真为交流项目写文书,他也要坐旁边,什么都不干,就看着她。
傅真嫌他“烦人”,他就偏要烦她。活像两个还没长大的中学生在过家家。
到了晚上时,晏启山又变得很不老实,傅真没法开工,又拿他没办法。
要是拍开他的手,反而还会接着被他连续“揩油”。不过,一来二去,他们之间的隔阂,倒是悄无声息地冰消雪融了。
傅真完全摒弃了最初接近晏启山的目的。
每天早上起来,她总自告奋勇地帮他剃胡子,出门购物时还强势监督他勤俭节约。
“这个又不贵。大不了扔了嘛……”
“你这么败家,万一破产了我怎么办?”
“到时候我打工搬砖卖血卖命……”
傅真勃然大怒:“你再说一遍?”
晏启山不知道打工的艰辛,还以为只是会更累更吃苦一些。
但她高三毕业后的暑假,就开始打工攒留学费用了,她很清楚打工人混口饭吃要挨多少白眼、轻视和盘剥苛待。
为了谋生,太多人在职场上毫无尊严,比老板的狗还轻贱,过得还不如一条狗。
打工是摧残骨气、信念和人格的最佳手段,她绝对不要看着三哥去吃那样的苦。
她希望他永远像一轮月亮,只需要皎洁。
“不要一起来就抽烟,醒神还是喝茶好。”
“穿这么少会着凉的,赶紧把大衣穿上。”
晏启山满脸不可置信地指着她春野浮绿般的马海毛小吊带:“那你自己呢?”
傅真故意凑上去给他看玉兰深沟:“我穿了羽绒服啊。”
她那羽绒服薄薄的一片,白色直合襟,贼宽松,贼柔软,长到大腿中部,只能敞开着穿,整一个仙风道骨。羽绒届终于有了新突破。
晏启山震惊地表示:“我还以为你穿得是道袍。”
“定做的,外面没有卖。直接这样出去都不冷。”
“我怎么不信呢。”她那裤子也很薄。
“你穿上试试。”傅真给他定做了一件黑色长款。
晏启山拗不过她,但依然忍不住发出疑问:“为什么我的有暗扣有拉链?这样还是情侣款吗?”
傅真表示:“我负责美,你负责温暖我。”
晏启山穿上后,她又说:“我炖了银耳牛乳羹,特意放了红枣苹果桃胶,你快过来把它喝了。”
“为什么?”他不是很喜欢喝牛奶。
“没有为什么,补气血增强体力的。”
傅真管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像一个妻子。虽然晚上时她还是会把冰冷的手脚贴在他身上取暖。
晏启山也学会了控制欲念和冲动。尽管和她在一起时依然粗野,但再也没有直接弄在里面。
很多时候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像一对归巢的倦鸟,相依偎着汲取彼此的温度。
傅真特别喜欢阴天时把壁炉烧得很旺,拉上三分之二窗帘,打开一半窗让凉风和微光灌进来。形成一种幽暗但有光,清冷又温暖的氛围,令她感觉特别安全、放松。
每当此时,晏启山总是温柔地将她抱在膝盖上,仿佛他们可以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傅真在家里写稿。晏启山在家里遥控指挥公司。
他家里已经知道他在巴黎,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除了会接到沈繁樱电话,暂时没再被逼迫。
傅真闲暇时,买了纯山羊绒毛线,给他织了条橘黄色的围巾,用来搭配那件黑色“道袍”羽绒服,甜甜的,太阳一样灿烂可爱,特别青春活力。
晏启山性格沉稳圆熟,以往并不喜欢这么鲜艳显嫩的颜色,但他对这条围巾视若珍宝。
他不会做手工,琢磨很久,定制了一枚纯金镶嵌宝石级岩石水晶太阳花胸针送,非常简约艺术。
其实晏启山本来想去拍卖的。但傅真坚持说遗物不吉利,还是新的好,不让他为那枚借着18世纪公爵夫人名头趁机呈几何倍溢价的胸针买单。
最后他选中纯净的岩石水晶和黄金。金元素是恒星结束漫长生命后,通过无比壮观的超新星爆炸,撒向宇宙的余烬。
它们见证过最耀眼的光芒,最伟大的瞬间,又经历漫长的旅行和时间洗礼,最终只有极小部分坠落到人间,见证人类的梦想和希望。
这正如他和傅真的相遇,是跨越几千万光年的奇迹,宇宙级的浪漫。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艺院在巴黎的交流项目临近结束,傅真其他同学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回国。
但她和晏启山都舍不得这么早就回去。
回北京对晏启山来说就是回囚笼,到时候就连傅真也要陪着他深入炼狱。
傅真想的则是,回北京后,晏启山就要和别人结婚,她再也不是他正式的女朋友。
届时,作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她甚至不能告诉别人,晏启山是我男朋友。
但是在巴黎,她永远是他唯一的女人。
她爱巴黎。巴黎是她和晏启山真正相知相守、相濡以沫的地方。
第69章
临近圣诞时, 寒流侵袭,欧洲速冻。巴黎气温跌到零下六七度。
香街也变得冷冷清清,在寒风中裹着大衣欣赏圣诞彩灯的, 大多是好奇的游客。本地居民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天气下则宁愿呆在家里。
媒体连篇累牍报道着冰雪带来的麻烦:
戴高乐机场取消了许多航,因为担心屋顶承受不了积雪重压, 顺便还疏散了两千多人。
但依然有几百个可怜的旅客, 出于各种考虑, 不得不在滞留机场过夜。
此外,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巴黎市区有十几位流浪者,在天寒地冻的大街小巷中悄悄死去。
这些可怜人分别在巴黎九区、十区、十二区、十四区、十五区、二十区等地去世,其中14-16区都是传统富人区, 他们还是冻死了。
据统计,目前还有三千余名流浪者在巴黎各个角落里躲藏, 有的甚至躲在巴黎管辖的两大片森林里。
更糟糕的是, 最近一股寒流又开始侵袭整个法兰西,新一波低温预计将持续十几天。
入冬后持续六十天的阴雨连绵、大雪纷飞,巴黎“不见天日”已经很久了, 巴黎人想见几天没有热度的阳光依然是奢望。
不过最令巴黎人头疼的还是, 受华尔街次贷危机影响, 经济危机没完没了。今年法国失业率居再创新高, 却又遭遇寒潮, 大家日子更加不好过, 工会决定组织更大规模的罢工……
显而易见, 经济危机、寒潮、罢工赶到一起,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事肯定会接踵而至。
总之, 今年巴黎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好消息,这将会是一个倒霉的圣诞节。
但傅真来说,巴黎航班大面积停飞反而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昨天学校发了通知,考虑到天气和出行原因,为让大家能够充分学习、交流,艺院本批次短期交换生可以推迟返校,只需要及时赶回去参加期末考试就好。
反正现在三哥也回不去,她决定带到明年一月 。到七八号再动身。
晏启山看了北大这则通知后,也难得地赞美了一下巴黎:“这里的雪下得真及时,但是希望罢工仅限于机场。”
傅真闻言,在窗前发出一声由衷的哀叹:“怎么可能,健身房都罢工了。”
这些天连日伏案写作疏于锻炼,要不是晏启山每晚辛苦耕耘,恐怕早就长赘肉了。
但她自己照了镜子,还是觉得,腰似乎肥了一圈。
本来就有人背后污蔑她专门练过那种技术,勾得三哥欲罢不能。要是她变成杨贵妃那一款的“丰腴美”,站在一起不仅显得她高攀,还会坐实这种谣言。
家里确实有健身房,但是在户外出出汗效果应该会更好吧?望着窗外积雪很厚的街道,傅真咬咬牙下定决心:“三哥,你快起来陪我出门慢跑。”
“NO。”晏启山老神在在地躺摇椅上,断然拒绝了她。
傅真简直不敢相信他如今居然敢对自己说不,一脸震惊地追问:“为什么?你不疼我了?”
“外面太冷了,我拒绝出门。”
晏启山半睁着桃花眼,灰色的眼眸闪着温柔幽暗的光,“你要是想运动,我可以做工具人。”
傅真没听懂他的暗喻,还傻傻的问他:“啊?你要做我的健身私教吗?”
晏启山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说:“嗯。是啊。哥哥我有特殊的减肥技巧,你只需要躺着,一切交给我,包管你满意。”
“现在的私教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傅真转念一想,感觉不太对,“你从哪里学的?”
晏启山仍是笑,还一副看傻丫头的表情:“从你身上学的啊。”
傅真呆呆地看着他。他这样开怀地笑起来真的是灿若星辰,蓬荜生辉,令人看一眼就满心欢喜、此生无悔。
晏启山抿了下唇,偷笑着催促:“快过来。哥哥今天心情好,再不过来,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没了在北京时的阴郁,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疏云朗月正高楼的快意气质,仿佛一片疏林,一牙月,一座听风听雨听雪的高楼,风流,闲适,高洁。
傅真走过去,坐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亲了他一口:“哥哥我爱你。”
“嗯。哥哥知道。”他没有笑,但傅真觉得他的语气里,每一个字都带着那种哄傻瓜的笑意。
傅真这才反应过来,“我爱你,我你竟然取笑我!”
晏启山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讨饶:“冤枉啊傅小姐,我取笑你,我至于搂着你才取笑嘛?快回来让哥哥亲一口。”
傅真重新走过去,握拳捶他:“你就是取笑我!我说我要运动,你专出歪点子。都是因为你,害得我这几天腿酸的要命。”
晏启山伸手把她拉入怀中,密不透风地抱住:“说你傻你还不承认,腿酸你还要出门在寒风凛冽中跑步?小心明天下不了床。”
“可我想运动嘛。”傅真很不服气,都是人,为什么晏启山就能拥有一身漂亮的肌肉?而她光长软肉。
晏启山洞悉她的心思,搬出生理知识低声安慰她:“生理构造原因,女孩子身上有点肉很正常。那种肚子瘦成平板的身材其实不怎么健康的。而且我也更喜欢你身上有点肉,没肉硌得慌……”
“你不许再说了。”他越说越不正经,傅真伸手捂住他的嘴,严肃地表示:“你喜欢胖的我不反对,但我只喜欢瘦瘦的自己。”
晏启山亲亲她脸蛋,警觉地改口:“你胖瘦我都喜欢。”
傅真乘胜追击,赶紧站起来,用力拖着他的手,试图把他也拉起来:“那你赶紧出来陪我出门跑步。”
晏启山当然不愿意她为了减肥出门挨冻,躺在摇椅上巍然不动,一边把她拉回身边,一边故意咳了几声:“家里有健身房,你做做瑜伽不就好了。这么冷的天出门指定感冒。”
听见他咳嗽,傅真立刻想起之前他被自己气得急性心衰的事。吹冷风、着凉都能诱发心衰复发。
看看窗外冰天雪地,寒风凛冽的世界,傅真一阵后怕,轻轻扑到晏启山怀里:“你胸口闷不闷?疼不疼?我不出门了,我在家里运动就好。”
她一下子整个人都慌了,情绪很低落。
晏启山见状非常后悔拿这个阻止她出门,连忙笑着说:“傻瓜,哥哥又没事,哥哥跟你开玩笑呢。”
“真的吗?”傅真抬起头,伸出纤柔白皙的手,摸摸他脸颊,又摸摸他胸膛,认认真真地打量他。
晏启山亲了亲她额头,“真的。你不是要运动吗?我觉得法式台球就很适合你。”
“法式台球?”傅真跟着他学会了高尔夫,保龄球,网球,但法式台球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在她的刻板印象里,台球是街溜子装逼扮酷的道具,和晏启山这样的贵公子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
晏启山拉着她下楼,往地下室走:“嗯,走吧。玩法很简单的,但体力消耗比较大,肯定符合你的需求。”
玩法简单,但又能消耗体力,那肯定能燃脂减肥。傅真抱着他胳膊,好奇地问:“这个是不是和国内的台球不一样?”
晏启山点点头,“对的。也叫开伦台球。专业性质比较强,规则清晰明确,每年有专门的国际比赛。而且,一共只有三到四个球。”
傅真一点即通,边随手打开地下室的灯和门,边说:“两种玩法嘛。肯定是三个球的更难。”
晏启山揉揉她脑袋瓜子,夸奖到:“聪明。”
“这是常识呀,”傅真意味着他,笑着打开了话匣,“比如,七弦琴比古筝难,技巧复杂的弦乐器基本是两根弦,三分损益律、五度相生律都比十二平均律复杂难学。”
“差不多。就好像电视上的新闻简讯,字越少,事情越复杂。”
傅真挽着他,穿过各种桌游设施,走到台球桌前。
桌上只有红黄白三色三个台球。她看了几眼心中就有数了,这台球桌没有球洞,肯定是击球得分制。
晏启山知道她向来思维敏捷,也没有急着讲解玩法。而是领着她转了一圈,顺着刚才的话题用激将法:“三球开伦,球少但线路多变,入门稍微有点复杂。你今天可以吗?”
傅真嗔怪地瞪他一眼,迈开猫步,“怎么不可以?小看我不是?请你直接示范吧。”
“那你过来,”晏启山摆好台球,拿起球杆,笑着示意她,“哥哥带着你打一轮。”
晏启山满眼笑意,傅真狐疑地说:“哥哥,你是不是又打算欺负我?我怎么觉得你这表情像窃喜……”
地下室开足了暖气,晏启山顺手帮她脱了外套,温柔地说:“怎么会呢?我就是特别期待看到你打台球时英姿飒爽的身影。”
“那我们开始吧。”傅真一脸认真地接过球杆,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晏启山开心地笑了笑,从背后抱住她,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俯身瞄准白球。
傅真这才觉察到,这法式台球,似乎有点不正经……这种打球姿势,几乎每次胸都要挨着桌沿,那比赛时周围的人到底是看球,还是看球?
三哥肯定是故意哄着她打这劳什子法式台球的!
果然,几分钟后……晏启山把球杆塞到她手里,自己特意走到台球桌对面,笑意盈盈地“激励”她:“这几杆都打得很漂亮,现在你自己一个人试试看。”
傅真只好拿着球杆,在男人无比灼热的目光中,俯身贴近台球桌……
晏启山呼吸一滞,失神地想:他的姑娘,有一双玉兰的胸线,真美。
第70章
圣诞节连着元旦跨年夜, 是国外最重要的年节,热闹程度不亚于国内的春节。
人在异国,看着周围邻居都开始布置圣诞节, 把家里的阳台、橱窗都装点上漂亮的彩灯,傅真也兴致勃勃地要入乡随俗。
昨晚出去吃饭时, 路过一户人家的别墅, 巨大的圣诞树在雪夜里闪闪发光, 和童话故事里的一模一样, 仿佛下一刻圣诞老人就会坐着驯鹿雪橇来送礼物。
那户人家温暖的橘色橱窗,令傅真隔了一夜都记忆犹新。
晏启山看她在巴黎小孩子一样开心, 不自觉地也把她当做小孩子一样宠:“圣诞节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可以许愿哦。”
傅真毫不犹豫地说:“哥哥,我想要一颗圣诞树!”
晏启山于是叫人送来一棵诺贝松。诺贝松外形特别童话,像很多条绿色的狐狸尾巴, 摸着也像狐狸尾巴一样蓬松,香味非常好闻, 有点像香水里的粉霜质地。
而且, 诺贝松色调是泛着银光的青翠,生命力旺盛很少掉松针,也没有很黏手的松脂。除了价格昂贵, 没有任何毛病。
平安夜当天, 傅真很开心地拉着晏启山踩雪步行去附近商店里买回蕾丝、珍珠丝带、金色松球、琉璃彩灯等装饰品, 花了整整三个小时, 设计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香奈儿风圣诞树。
上面还挂着她自己织的圣诞袜, 自己烧的陶瓷偶人、袖扣, 自己绣的法绣胸针等。
晏启山夸奖她不愧是开美术馆自己做策展做周边设计的艺术家, 圣诞树都布置得如此富有艺术感。
傅真撒娇似的搂着他的腰,仰头笑说:“其实这都是因为我有哥哥用钞能力保驾护航啊。”
晏启山笑眯眯地亲了亲她柔软的红唇:“谁让哥哥爱你呢。再说了, 哥哥的钱不都是你的?”
他将来还有妻子,孩子,怎么可能都是她的。
但傅真不想破坏这一份温情,于是笑着摇摇头说:“我只要一小部分。”
晏启山沉吟片刻,点点头:“那另外一部分,等我们都死了埋在一起了,再交给我们的孩子来继承。”
傅真噗嗤一笑,点点他英俊的鼻尖:“想得还挺远啊年轻人。看在你这么黏我的份上,我决定帮你制作圣诞节烤火鸡。”
“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晏启山和她嘻嘻哈哈地笑着,搂着一块儿走厨房。
为了给火鸡上色、增加基础底味和水分,昨天已经用盐、红糖、黑胡椒、迷迭香、清水、白兰地腌制浸泡了。现在只需要切配菜、摆盘烤上就行。傅真其实只起到陪伴的作用。
晏启山将火鸡捞出控干水分,给火鸡肚子填充食物,并负责制作增加烤火鸡外层风味的黄油酱。
傅真挑了些自己爱吃的食材,孢子甘蓝、胡萝卜、土豆、南瓜块、玉米迷迭香,然后用盐和胡椒简单调味,绣花似的精心铺在烤盘上。
因为不赶时间,她极有耐心,动作慢慢吞吞,只求温柔优雅不求利索。
在别人面前这么干活肯定遭鄙视,但晏启山只会夸她,给她送上爱的亲吻,“慢些,小心伤到手。”
摆盘再怎么“优雅”都比晏启山先做好。
晏启山不让她干别的,她只好在旁边观摩。黄油酱就是在黄油里加一点百里香、鼠尾草、迷迭香、柠檬皮碎、橄榄油、盐、黑胡椒、蒜蓉,混合均匀。
火鸡肚子里的食材,是切块的香橙、苹果块、胡萝卜,肉桂粉、鼠尾草、迷迭香、百里香。
傅真看得跃跃欲试:“我也要试试。”
晏启山一边给鸡胸肉和鸡皮中间那里抹黄油酱,一边说,“那哥哥交给你一个任务,给火鸡外面抹黄油酱。”
傅真心满意足,拿着铲子画油画一样,给火鸡涂满黄油。
“蛋糕已经冰在冰箱里了,可以预料,我们只吃烤火鸡就够撑的了。”
“我再煮些南瓜粥和热红酒,慢慢长夜,光吃这些容易腻,而心理上会没吃饱。”
傅真想了想后说:“好吧,仪式感还是得有,要不我再弄个法式鹅肝配焦糖苹果。”
齐心协力准备晚餐总是令人欢喜,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等最后一道水果准备完毕,巴黎已经已经夜幕降临了。
傅真坐在摇曳的烛火和大花蕙兰前,看着晏启山,成就感满满地说:“这算不算我们俩一起完成了一顿年夜饭。”
晏启山笑着点点头,肯定地说:“怎么不算。圣诞节其实就是他们基督徒的大年夜。”
傅真突然眼前一亮,提议到:“那今晚我们一起守岁吧?明年你就三十二了。我也老了一岁,到法定年龄了。”
女人到了二十二岁,才能真正拥有对自己全部民事行为负责的权力,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人。
但晏启山想的却是,他们相差十岁,她还这么年轻,却已经为他历经沧桑。要不是因为他,她这会儿应该依然过着简单快乐、充满希望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过早地经历情'欲的苦涩。
“来,为我们即将一起老去一岁干杯。”
晏启山笑了笑,用伤感的眼神注视着她,灰色的眼眸倒映着整个下雪的巴黎:“是我老了。你才二十二,依然很年轻。”
这话说的颇有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凄凉遗憾意味,傅真忽然就哭了。
她流着泪抱着他,“哥哥,你别怕,你要是死了,我会陪着你的,我不会再找别人。你投胎时,一定要等等我,来生我们做青梅竹马同龄人。”
晏启山拿手指抹下眼泪,抱住她,笑着说:“小朋友真不懂事,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我死了你就藏好钱找个新的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我不要!”傅真瞬间炸毛,气得泪汪汪地圆眼怒瞪,“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投胎?你是不是把来生许给别的女人了!”
“那哪能啊,” 晏启山赶紧指天发誓,“我十生积善只为和你相遇,我当然恨不得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我不想你在我死后孤苦伶仃。”
傅真认真地摇摇头:“我不会孤苦伶仃的,我马上就去找你了啊。”
晏启山这才意识到,她刚刚说的“我会陪着你”不是“就这么一个人不再找”的意思,而是……
“真真你听我说,你年纪还小,任何时候这话都说不得。”
晏启山握住她肩膀,看着她眼睛,表情十分严肃:“地球那么多族类来了又去,能作为人亚科的一员,来世上清醒而充满智慧地走一遭真的很不容易,不管谁死了你都要好好看看这世界,开开心心过完这一生。”
他声色俱厉,傅真差点被他吓到。
发现他眼底的担忧和惊恐后,随即得寸进尺地委屈开:“你凶我。要是我死了,你也开开心心和别的女人游山玩水过完这一生吗?”
当然不!以前,他的世界里一整年都是冬天,他半梦半醒,为别人而活。
傅真为他打开了一扇飞向春天和自由的窗户。没有了傅真,他也没有了希望。他宁愿死,也不要回到以前。
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晏启山心里一阵一阵的疼。但是他肯定比傅真先死,他不能这么告诉傅真,否则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他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浅浅地笑了下:“所以你要长命百岁,把我,把我们的孩子和财产通通看牢。”
这下傅真是真的伤心了,一边捶他一边哭:“你就是会找别人,呜呜呜……”
晏启山哄小孩儿似的抱住她:“我哪有啊。你死了我给你守寡。我死了我变成鬼也要守着你。 ”
傅真想起人鬼情未了这部电影,这才好受了些,点头讲:“这还差不多。”
“那不哭了。”晏启山捧着她的脸,和她接了个绵长甜软的法式热吻后,开开心心,其乐融融地享用了平安夜圣诞大餐。
饭后,傅真提议出门看灯。
晏启山和她换上那两件定制的、仙风道骨的道袍式羽绒服,一个拿相机,一个拿太妃糖苹果,步行几分钟抵达香街。
人确实没有以往多,但游客其实不算少。
今晚公园里还有冰雕,但他们不打算去,主要是为了漫步塞纳河畔,散散心,呼吸户外的新鲜空气。
路边有人摆摊卖圣诞礼物,以及热呼呼的黄油啤酒,真的有酒的那种。
傅真忽然特别馋这个香味,于是把咬了一口的太妃糖苹果塞到晏启山手中,从他口袋里掏出零钱去买酒。
今晚香街人员混杂,晏启山挎着拍立得,拿着太妃糖苹果,怕她被老黑调戏,三两步追上去,手搭在她腰间,将她护在身侧。
傅真买到酒,喝了一口,仰头冲他甜甜一笑。晏启山于是低头亲了一下她,吻走她嘴角的酒沫子。
“甜吗哥哥?”
“甜。”晏启山将她圈在怀里,替她挡住风,又亲了几口。逗得她眉开眼笑。
人群里,有人羡慕地小声惊呼:“妈呀这对情侣好养眼啊!俊男靓女,还特别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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