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秋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沫沫,他连忙走出吧台,看着颜色鲜艳的她问:“你来这玩吗?是来住宿吗?你定的哪间房呀?”
“不是,不是!”沫沫摆手连忙,看到周遭的环境突然讶异,“咦,这里是民宿啊,你在这里上班啦!?忙不忙啊?”
“嗯,朋友介绍的,不忙。”沈长秋微笑点头,提到严宁,他表情有些羞涩。
“朋友……啧啧……小一个月没见,都有朋友了,我猜猜……”沫沫仰头打量沈长秋,将他拧过身转了个360度的圈。
沈长秋头转过去,慌忙拧回来,刚因为沫沫这种打量不好意思时,沫沫突然拽起他的右手腕。
“找到了!是这个对不对!”沫沫指着他手腕上的发绳兴奋大叫,“小黑猫啊,还有个小桃心呢,再让我猜猜……”
她仰起头所有所思,彩虹色的指甲指着沈长秋,越走越近,快把沈长秋逼在柜台上了。
“猜……猜什么?”沈长秋缩着下巴嗫喏。
沫沫抓着沈长秋的胳膊跳起来,“警察姐姐!是警察姐姐!你们在一起了对不对!”
沫沫像是在为他欢呼庆祝。
沈长秋却不好意思地侧过头,藏在发丝下的耳朵也红了。
他小声解释:“没有的……我们还没在一起……"
可他说完,脸颊升起薄薄的热度,羞涩地抿了抿唇,眉眼也弯了几分。
“我们?沈长秋,真的是警察姐姐啊!还有你这纯情的表情,让我很难不相信你们没在一起啊!”沫沫抓着沈长秋的胳膊,左右乱甩。
她又大喊:“快说快说快说!你们到哪一步了!给我说说嘛!”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啊!”
一声不耐烦的抱怨突然惊起。
沈长秋的胳膊顿在空中,他和沫沫侧头一看,是叶青文从房间跑了出来,扶着门框一脸愤懑不悦。
他中式棉麻衣料皱皱巴巴,头发乱得极其糟糕,眼下是浓郁的黑眼圈,胡子上还长了几个痘。
“傻大个!你们干嘛呢!拉拉扯扯,小心我告诉别人啊!”叶青文看沈长秋和沫沫那么近,骂骂咧咧,“还有你这个小姑娘,嗓门能不能别那么大!不知道别人在睡觉吗!没素质!”
“哎呀你谁啊!?会不会好好说话!”沫沫放开沈长秋,冲到叶青文面前,“你住你的房间,你管的着别人吗?哼,臭男人!你打扫卫生的吧!”
话落,沫沫嗤笑了一声。
叶青文瞬间急了眼,刚抬手指着沫沫:“哎哎哎!我警告你啊,人身攻击就不提了,我刚哪说的不对了?!这是公共场所,你——”
“他是老板,老板!”沈长秋拉回剑拨弩张的沫沫急慌慌解释。
“老板怎么了!?老板就能随便judge别人了?谁跟谁拉拉扯扯了,沈长秋你松开我!”沫沫像一枚蓄势待发的火箭,火焰已经聚集在她身后,要不是沈长秋拽着她,她就要发射了!
她指着叶青文又骂:“你不知道吗?舌长吊短,太监才啥都管!”
沈长秋瞳孔骤然放大,在这二十多天,他已经见识过叶青文舌战群儒的本领,即不露脏话,还能句句扎肺,逼得对面大喘气连连败退。
可不曾想沫沫一上来就开大招,战斗力彪出天际,可她这么说话,在叶青文这个律师面前,是要吃亏的!
“那个!那个!她就是个学生!大家都是误会!”沈长秋连忙劝架。
“嚯哟!”叶青文不理会沈长秋,撸起袖子,指着天花板的一角,“啊!人身攻击是吧,你继续说,这没人管教的小丫头我算第一次见!还judge!judge还有法官的意思你知不知道啊!我先问问,你家里人呢?”
这浅浅的家庭问候,沫沫一听,像超级赛亚人似的爆发了能量,刚准备挣开沈长秋拧起拳头要上,沈长秋再度拉住她。
“沫沫!他是律师!你吵不过他的!”
不然两人爆发起来,叶青文还能让她给他赔钱!
“律师又怎么了!啊!?律师就可以——”沫沫突然僵住,一脸发懵回头问沈长秋:“律师?这里……这里有几个律师啊?”
沈长秋还没说话,叶青文先插上嘴:“当然就我一个啊,你放心,我一个人也能斗得过你!”
说时,叶青文大拇指指向自己,仰首挺胸,自信满满。
可沫沫听到后,却突然站好,悻悻小步回到沈长秋身旁,用胳膊肘捣他,低着头极小声问:“他叫……叶青文?”
“你怎么知道?”沈长秋问,又安慰她:“没关系的,叶律师人很好,他不会为难你的。”
叶青文这时也嗤笑一声,走到吧台的饮水机用纸杯接了水,“哎呀,欺软怕硬啊,一听我是律师就怕了!”
沫沫这回不斗嘴了,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攥在一起,缓缓走近正在喝水的叶青文,她猛地躬下腰,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
沈长秋的瞳孔已经放大到极限了!
沫沫大喊:“对不起!叶老师!我、我是来找你调研的学生,之前我们电话联系过的!我我向你道歉!!”
叶青文一顿,眼神越过纸杯,瞄了一眼毕恭毕敬的沫沫。
“这会连老师都叫出口啦?”他讽刺道,继续仰头大口喝水,仿佛刚才吵架几句把他说渴了。
“叶老师,是我的不对,主要是……”沫沫呵呵傻笑,梗着脖子低声解释:“主要是您,真的,太邋遢了,还都是汗臭味,要不然——”
“噗”一声,叶青文再度从嘴里喷出了水。
午后的阳光下,喷泉乍现,沫沫还弯着腰,沈长秋刚瞥见彩虹的一瞬间,被迎面而来的水花呲得睁不开眼。
“唔……叶律师……你……”
沈长秋欲哭无泪,终于体会到严宁被迫洗脸的心境。
过了十分钟,沈长秋大致明白了沫沫来的目的。
她是y大社会学的学生,这次的调研作业选题,刚好是关注弱势群体,但这个方向无数人做过类似的调研,她决定从援助律师这方反向切入,如果有机会,还想跟着打打杂,帮帮忙,见见当事人。
沈长秋也知道了她的全名:陈以沫。
这会,沫沫和叶青文在面前的木圆桌上商量事,沈长秋坐在吧台前翻书。
叶青文最后对沫沫说:“那我要说了,跟着我啊,可没钱给你的。”
“没关系的,叶老师,我本来就是来麻烦你的,作业嘛,有什么事你尽管安排给我就好。”沫沫客气摆手。
“哟,这会这么客气了?”叶青文不信任道。
“哎呀,叶老师,我都道歉了,嘿嘿嘿,您说什么都对!”沫沫两手托腮,撒娇装傻。
“得得得,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这性格倒是不错,能屈能伸,虎了吧唧的!你等会,我去看看手头上除了他的,还有啥案子啊!”叶青文懒散起身,瞅了沈长秋一眼,立刻溜进他即是办公室又是卧室的房间。
沈长秋假笑目送,知道叶青文是去收拾他乱成猪窝的房间,才不是查什么案件。
“沈长秋,”沫沫起身凑近,弯腰趴在吧台上,“他说你的案子,你也是弱势群体吗?”
“我?我不算的,还是严警官在他才帮我的,就是之前被劫持的事。”沈长秋回想自己的孤儿身份,但还是觉得算不上什么弱势群体,毕竟身强力壮,干什么也都能养活自己,哪里弱势了呢。
沫沫又姨母笑起来:“哇,严警官呢,听起来好带感。那你还住时代佳苑吗?这离那好远啊,应该要两个多小时吧,你们平常见面吗?”
“我……我住对面……”沈长秋忐忑解释,沫沫要是知道他住严宁家,那估计激动地要冲出房顶了。
“他?他就住那个严警官家里啊!”叶青文不合时宜的又蹦了出来,拿着一沓资料走近休息区。
沈长秋回过头,看着沫沫的表情越来越夸张,越来越张扬,嘴角要咧到耳根了!
随后,她像是到达什么临界值,开始原地踏碎步,疯狂摇晃沈长秋的手臂。
抖了片刻,她终于喘上了一口气:“沈长秋!呜呜呜,我嗑到真的了!!男学生和女警察啊啊啊啊!好带感!恭喜你啊!她有没有照片啊,我好想看看她!!”
沈长秋这时愣住,严宁身上神秘的雾仿佛凝出一道线索。
沫沫是见过那个深夜造访的女机车手。
他急忙掏出手机,准备找出那次他和严宁在滇池边,偷偷拍下的合照。
“哎,好了好了,别八卦了,来八卦这个,我这有几个案子,你来挑几个感兴趣的。”叶青文将案卷放在桌面。
沫沫犹豫了一瞬,连忙对沈长秋说:“我等会再看啊!”
“嗯好,快去吧。”沈长秋点头,尽管他心潮澎湃,但这毕竟是沫沫的正事。
接下来的一小时,沈长秋感觉度秒如年,甚至觉得叶青文话太多,他只想要沫沫看照片一眼,看一眼就好。
可他还是沉住气等了一小时,书上的字变成了神秘天书,摊开的笔记本那页全是严宁的名字。
就连他的手背,也被自己掐红了。
终于,沫沫拿着几卷复印件开始熟悉案情,表情严肃,而叶青文不知去了哪里。
“那个……沫沫,”沈长秋再也按耐不住,不好意思打断沫沫,“你还看她照片吗?”
“嗯?看看看!”沫沫从正经严肃的模样又变得欢脱,她跑了过来。
那张照片里,沈长秋的脸占据在左侧,右侧是身后缓步走的严宁,她正看向海,风吹乱她的几缕头发,飞舞在脸前。
“沈……沈长秋……真的真的好像啊……我感觉,是一个人啊……”沫沫从手机屏幕上抬头,她竟然哭了,红着眼呜呜说:“这……也太好哭了,明明很关心你,第二天还特意白天来跟我要照片……沈长秋,你们怎么回事啊,她为什么不让你知道?”
“没,没什么,可能她不好意思吧……”沈长秋恍惚说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解释,接着想起什么问沫沫:“那你还有她微信吗?是只黑猫吗?”
“对啊,微信,我看看……啊不是黑猫,你看。”沫沫将手机亮给他看。
那个截图里是黄色小女警的头像,已经变成了一张普通的风景照。
沈长秋点开右上角,微信号和严宁的不一样,朋友圈也是空的。
小号。
他的第一反应,但他又想,会不会是沫沫看错了,毕竟那张照片只有严宁的侧脸。
“沈长秋,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她的摩托车嘛,那个不是有照片,或者……带她来看我啊!警察姐姐,好美好酷,我要跟她贴贴!”
沫沫又对同性犯起了花痴,这时叶青文又回来了,拿着几瓶饮料。
沈长秋赶紧对沫沫说:“好了,你快去看案子吧。”
沈长秋强壮镇定摆出微笑,可手里的手机就像捏住了一个筋膜枪。
连带着他的心一同乱震。
他回想起女机车手带着头盔,回想起她高挑的身影,回想起她的一声不语。
还有她撞到电线杆炸毛的样子。
沈长秋心仿佛被温柔地捏在她手里,又酸又软,浑身都没了力气。
但味道却是凉凉的,甜甜的。
他打开微信的小黑猫头像,一堆绿色对话框中只有廖廖无几的几个白框。
autumn:「严警官」
autumn:「你今天」
打出来的字仿佛像蚂蚁在爬,他缓了片刻,抬头看了看这栋民宿,沫沫已经在听叶青文讲些什么了。
沈长秋觉得那些中文音节他一个也听不懂,澎湃的情绪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内心激涌而出。
嗡嗡,手机振动。
小黑猫头像弹出一个白色气泡。
宁:「快到了,今天暂时没事了。」
沈长秋像一道风,在叶青文和沫沫的错愕下飞奔而出,刮起了门口摇摆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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