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
叶问夏是被外面声音吵醒的。
帐篷外不断有人走动, 聊天说笑和抱怨声不断,降噪耳机已经不管用,水滴波纹的闹铃跟着响起, 叶问夏半睁着眼看时间,不情不愿的凭借意志起床。
天刚微亮,月亮还挂在天空,白雾从指间溜过, 飘渺如白纱。
穿上外套和鞋子, 正要收拾东西便见言峥过来。
“我来收拾, 趁热吃。”
热气腾腾的菜粥,很适合清晨温暖空荡荡的胃。
叶问夏:“你吃了吗?”
“吃了。”
言峥说着,将毛毯对角折好成小豆腐块, 又将毛衣、外套, 还有她的包一一拎起。
“看看还有没有东西漏掉的。”言峥说。
叶问夏检查了一遍,“没了。”
言峥点点头:“走吧。”
下山的路比来时快,环保巴士绕过一个又一个弯, 众山小的视角差被拉近。
叶问夏盖着大衣, 连打好几个呵欠。
掌心碰到嘴唇, 撕痛感瞬间将昨晚两人接吻画面拉扯出。
他掌心烙在腰间的温度,温柔试探,耳畔低沉如催情剂的轻喘, 如她反复琢磨钻研的舞蹈细节,清晰无比, 一夜过去甚至还能回忆起更多细节。
叶问夏抿了抿唇,觉得疼又松开。
偏头看身旁的言峥, 他正低头看手机,两条长腿随意敞开, 左手自然垂下搭着大腿。
察觉她视线,言峥抬眼。
“怎么了?”他问。
“没事。”叶问夏摇头,问:“你不困吗?”
言峥摁灭手机:“还好。”
他又道:“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我睡得比你早,也不困。”她说。
言峥视线落在她被冻得有些发紫的手背,从包里拆一个暖手宝给她。
“手冰凉,暖一暖。”
叶问夏捏着那个暖手宝,“我两只手一个暖手宝怎么够用?”
言峥:“只有最后一个了。”
叶问夏撇嘴,故意为难:“那我左手怎么办?”
言峥定定看她几秒,轻笑出声。
大衣被掀开一条缝,没有暖宝宝的左手被成功找到,包裹。
他嗓音带笑:“这样办可以吗。”
“还行吧。”
叶问夏偏头看窗外,避免自己的笑暴露得太过明显。
他手掌比暖宝宝更有效,不过一会儿叶问夏感觉自己掌心就开始起汗,晨间云雾散开,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
前面有个大弯,叶问夏难免的往左边倒,肩膀与言峥的相碰,正要坐回去时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稍稍用力。
拇指轻压她手背,似一种无形挽留。
“耳机带了吗?”他问。
叶问夏:“带了。”
满格电量的蓝牙耳机,叶问夏用右手摁亮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
一路上听过无数遍的歌,怎么也听不厌。
这个坐姿并不舒服,叶问夏还是选择坐直,将两人相握的手从衣服下拿出来。
“你先松开一下。”她说。
言峥依言松手,看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擦拭手心,手指握了握又递过来。
“好了,请继续。”她笑。
言峥失笑,掌心覆上她手背,一点点的,重新握住。
一个小时的时间流速飞快。
到达娘木达村时,正听到那首《行走的鱼》,如上山时一样,等所有人都走完言峥才松开她的手。
“先到车上等我,我去买点水和吃的。”言峥将车钥匙给她。
叶问夏:“好。”
越野还停在老位置,叶问夏慢吞吞过去。
“路不平慢点走,头痛不痛?”
几步远的位置有一对夫妻,丈夫扶着妻子,迎面走来。
“不痛,就是风有点大。”女人说。
男人:“马上就到车里了,等下山就好了。”
强劲的风将女人头顶帽子吹得半掀,女人立刻用手按住,也是这瞬间,叶问夏看见女人手臂上的针孔和光洁头顶。
是在木格措见到的那对夫妻。
男人比半个月前更沧桑了些,女人脸色几乎没什么血色,瘦得只剩皮包骨,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倒。
他们到达一辆白色桑塔纳前,陈旧布满灰尘的车身,成为他们唯一抵御寒风的居所。雨刮器发出苍老的声音,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两人在说话,男人俯身过去亲了亲女人,两人相视一笑,幸福溢于言表。
桑塔纳扬长而去,沙粒灰尘在空中漂浮,有的落进叶问夏眼里,纸巾沾水擦拭两遍才终于好受。
阳光已经完全露出真容,珠峰朗玛峰5000米的石碑在窗外倒退,导航默认的机械女声报着下一个限速点。
“您将在当前道路继续行驶27.9公里,预计傍晚五点四十到达目的地。”
两边车窗皆降下三分之一,叶问夏伸出手,阳光与风从指尖溜走,像第一天一样。
他们目的地是贡嘎机场,行李箱随着路况时不时发出沉闷声响。
“不高兴了?”言峥察觉她的情绪。
“没有。”叶问夏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瞧前面有应急停车位,“前面靠边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下。”
言峥应了声。
叶问夏用矿泉水洗了洗脸,将位置调好,拐上主干道。
中午两人在路边一家饭馆吃饭,饭馆后面是个小院子,半人高的木质栅栏围出一个小空间,弧圆的桌子,头顶类似八角亭。
河水自脚下流淌而过,两人并肩凭栏而站。
“言峥。”她唤他。
言峥:“嗯?”
叶问夏搭在栏杆上的手紧了紧,“你中秋节会回曲京吗?”
言峥:“应该不回。”
“噢。”她点点头,又问:“那春节呢?”
言峥:“还不确定。”
意料之中的回答,叶问夏轻轻“嗯”了声,看着脚下不知流向何处的河水。
言峥侧头看她:“你呢?冬天下雪来看雪吗?”
叶问夏垂着眼,“曲京也会下雪。”
气氛陡然安静,过了好几秒言峥才颔首,薄唇轻扯:“也对。”
彼此心知肚明。
不会再见。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直到老板娘端着炒好的菜出来,两人才转身回到位置。
【喻冉:你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距离开学还早不多玩两天?】
【叶问夏:我答应我妈了,今天晚上回去。】
【叶问夏:我要休息几天,开始准备比赛的舞蹈了。】
【喻冉:你有灵感了?】
叶问夏余光瞥了眼开车的人:【有了。】
喻冉惯会一阵见血:【言峥身上得来的?】
【叶问夏:一半。】
【叶问夏:我遇到了一对夫妻。】
涉及舞蹈相关灵感设计方面,喻冉没多问。
【喻冉:那岂不是还有三个小时,你就要跟言峥再见了。】
【喻冉:舍得啊?】
叶问夏心脏仿佛被针尖刺了一下。
从群聊界面退出,没回答这个问题。
车载蓝牙循环回《平凡之路》。
临近机场,四周不再是荒芜,来来往往车辆游客,三五成群站在一起拍照,也有刚下机的旅客高反抱着氧气瓶吸氧。
叶问夏忽地有些羡慕。
羡慕他们刚来。
“您已到达拉萨贡嘎机场,目的地在您右侧,本次导航结束。”
机械女声消失,地图也从路线指引跳转,越野驶入停车场,言峥单手打方向盘,很漂亮的倒车入库。
熄火。
车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叶问夏没动,垂着的手握了松松了握。
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同样没动的言峥,缓缓开口:“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车库视线微弱,她看不太清他表情,只听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然后是解开安全带的声音。
言峥下车,从后备箱拎出她的箱子。
半浮的心终于跌落谷底,叶问夏眼睫颤了颤,深深呼吸两口气,下车。
贡嘎机场采用无纸化登机,叶问夏买的头等舱,根据指示去相应柜台办理托运。言峥将她两个行李箱放上行李托运检查,确认无误后,两人原路返回。
言峥一直送她到VIP安检口。
叶问夏将自己的背包放到安检框里,张开双臂接受安全检查,转身时看见仅两步之隔的男人。
黑色冲锋衣黑色长裤,里面是同色系短袖。
应该是天全服务区时穿的那件。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目光在空中相撞,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头顶灯光落进他黢黑深邃眼里,像昨晚的星空。
“好了,请通行。”安检说。
叶问夏重新拎起自己的背包,走了两步又觉不甘心,转身,“你应该跟我说些什么的。”
言峥薄唇动了动,但声音完全被机场广播掩盖。
是她乘坐的航班,在提示即将登机。
手机震动两下。
【言峥:一路顺风。】
叶问夏没回他的消息,回身,大步往前走。
检票上机后,叶问夏穿过仅供两人通过的走廊,航空椅质感柔软,遮阳板开着,隔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正用笔记本开视频会议,标准的英氏发音落进耳朵,叶问夏投过去一眼,又兴致缺缺的收回。
打开微信,界面停留在与言峥的对话框。
【你是初吻吗?】
【是。】
【身体和心里你都是第一个。】
【一路顺风。】
对话到这里结束,故事也在此刻画上句点。
浪漫冒险的旅程,按照她曾计划的完成了,却有些空荡失落。
飞机在跑道上行驶,速度越来越快,在一个颠簸后腾空往上。
灯光点亮的城市渐渐远去,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贴着玻璃,拍下远处城市。
而与此同时,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越野车窗降到最低,言峥抽着烟,看着白色飞机飞上云霄。
一根烟正好燃尽,他捻灭丢进烟灰筒。
车窗摇上。
他拧开水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手腕上的手串。
薄唇微扬,他笑了下。
越野驶出车位,朝着飞机相反的方向驶去,车载音箱循环播放着那首《花海》,穿过一个又一个的红绿灯分叉口,直到互相再也看不见。
夏天
飞机落地时轮胎与地面重重摩擦, 叶问夏从睡梦中惊醒。
“到了吗?”她下意识地问旁边,问完愣了愣。
身侧没有人,每一张面孔都是陌生的。
遮阳板的玻璃布满水滴, 路面湿沥沥的,鳞次栉比的建筑,灯光将城市夜晚点亮。
关了一路的手机打开,闺蜜在群里询问她到没有, 母亲说司机张叔已经到机场了, 在北3出口等着, 叶问夏一一回复,正要退出时言峥头像出现“1”
【言峥:到了吗?】
【到了。】
【言峥:好。】
叶问夏摁灭手机揣回包里,取到行李箱朝北3走。
雨势渐大, 即使这个点从机场出去的路段仍较拥挤, 看着窗外一如既往繁华热闹的城市,叶问夏有一瞬竟觉得有些陌生。
“这一趟出去玩的怎么样?”张叔笑呵呵的问。
“好玩,除了高反其他都挺好的。”叶问夏笑回, “不好意思张叔叔, 这么晚还让你加班。”
张叔不高兴的“啧”了声, “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都是应该的。”
张叔是她爸叶时聿的司机,在她家工作快二十年, 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也不为过。
叶问夏坐直,打探情况, “我爸最近心情怎么样?”
张叔:“还不错。”
叶问夏放下心,“那就好。”
“不过我出来的时候, 听见叶总跟夫人说等你回去,要跟你谈谈。”
“”
叶问夏瞧了眼时间, “这个时间,我爸应该已经睡了吧。”
话音刚落,她手机就响了。
来电:叶总。
叶问夏皱着脸,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喂,爸。”她接通,乖巧开口。
叶时聿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问:“张叔接到你了?”
叶问夏:“接到了。”
叶时聿:“嗯,到家再说。”
叶问夏扑腾翅膀,试图争取宽限时间,“这么晚了,爸你和妈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行。”
叶时聿哼了声,“明天我一大早要去上海。”
言下之意,今晚上这顿批逃不过。
“好吧。”
挂断电话,叶问夏长叹口气,“我完了。”
也不敢不回家。
她老爸秋后算账更严重。
“张叔,你开慢点。”叶问夏苦巴巴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我做个心理准备。”
张叔被她逗笑,“夫人在,应该就是批评两句,没什么问题。”
叶问夏摇头,“这次我妈在估计也不好使。”
怀揣忐忑的心回到家。
三层欧式别墅亮着灯,叶问夏探头探脑开门,客厅没人。
应该睡了吧。
“回来了。”楼梯口传来声音。
叶问夏一个激灵,看着从二楼下来的叶时聿。
张叔将她行李箱拎进来放在玄关,“叶总,我先走了,明早七点过来接您。”
叶时聿点头,“辛苦了。”
张叔微微颔首,转身关门离开。
叶时聿穿着家居服,浑身凝着一股严肃和冷厉。
“爸,你还没睡啊?”叶问夏乖巧笑问。
叶时聿挽着袖子,“餐桌有饭菜,先去吃饭,吃完过来。”
叶问夏:“噢。”
在她迈开步子的时候,叶时聿又道:“动静尽量小一点。”
叶问夏比了个OK的手势:“知道。”
长长的会客餐桌,都是她爱吃的菜,还是热的。
叶问夏拎了个大闸蟹,边掏蟹黄边在闺蜜群里“求救”:【我现在吃着大闸蟹,我爸在客厅等着审判我,我脖子凉凉的。】
【早知道我明天再回来了。】
【喻冉:没事的,挨顿骂而已。】
【喻冉:阿姨不是在家吗?阿姨一句话保你平安无事。】
【叶问夏:我妈已经睡了,我这个时候要是敢把我妈吵醒,我爸非宰了我不可。】
【喻冉:那叶老师,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生活不易,叶老师叹气。
吃完饭,叶问夏慢吞吞收拾好餐桌,前往客厅。
叶时聿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
“爸,我知道错了。”叶问夏抢先开口,主动认错。
叶时聿合上手里的杂志,抬眼,“错哪儿了?”
“不该一个人跑那么远,不该不跟你和妈妈说,不该让你们担心。”她垂着头,肩膀耷拉,认错态度良好。
叶时聿“嗯”了声,“还有呢?”
还有?!!
叶问夏快速在脑子里搜索,“还有吗?”
只见她老爹将手里杂志放回茶几,很轻的“啪”地一声,叶问夏心也跟着一跳。
“你这次跑出去,是因为祁书尧?”
叶问夏心一颤,承认,“是,爸你怎么知道的?”
“你之前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忽然又跑到拉萨去完成毕业旅行,稍微想一下就很清楚。”叶时聿声音沉了几分,带着威严和警告,“你这次忽然跑出去,你妈前面几天晚上提心吊胆得都睡不着觉,生怕你出点什么事情,你想去哪里旅游想做什么我们不阻拦过你,但我跟你说过,任性要有度。”
叶问夏头更低了,“对不起,爸,我知道错了。”
“还有,祁书尧马上就要订婚了,有什么想法你也该适时断了。”叶时聿又道。
订婚?
叶问夏有些诧异,消化这个消息。
“预计十月底。”叶时聿看着她,轻叹了口气声音放缓:“只是一个祁书尧,比他好的大有人在。”
“我知道。”叶问夏说,“我现在对他已经没什么想法了。”
到底是不舍得多责备女儿。
叶时聿起身,面色温和:“好了,坐了几个小时飞机,早点回房间休息。”
叶问夏跟上父亲,“爸你去上海出差几天?”
叶时聿:“三天,记得在家好好陪妈妈。”
“放心。”叶问夏笑嘻嘻的,“爸你也记得给我们带礼物,我要大号的玲娜贝儿玩偶。”
叶时聿:“知道了,赶快上楼。”
“好的。”
叶问夏轻手轻脚上楼,拧开卧室门。
三楼整片区域都是她的,主卧连着衣帽间,另一间客房改成练舞室。
关上门,哒哒哒扑向自己柔软宽敞的大床,脑袋在床单上拱了拱。
还是自己家的床舒服。
被子刚换的,带有淡淡香草洗衣液和阳光味道,空调已经提前开好,关着的落地窗映出屋内景象。
叶问夏翻了个身,伸长手按墙上开关,窗帘缓缓合上。
举高手机。
【叶问夏:叶老师全身而退。】
【喻冉:SIX!】
【喻冉:话说,你回来了明天我们三个聚一聚?好久没吃学校附近那家火锅了。】
【叶问夏:我OK,看云徽。】
常常潜水的云徽出来冒泡:【我也可以。】
【喻冉:那就这么定了!下午出来逛个街,晚上一起吃饭。】
【叶问夏:逛街我不行,我要去做个美容。】
【叶问夏:我脸都晒黑了,要争取在开学前白回来!!!!!!】
她连敲六个感叹号,表示事情的严重性。
【喻冉:好好好,那你美容完赶紧过来。】
时间已经很晚,确定明天聚一聚的事,叶问夏搁下手机去洗漱。
这一觉叶问夏睡得不太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有根筋在绷着。闹钟在耳边响,她几乎下意识的睁开眼要起床,触及宽敞温馨的房间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空落落的。
时间还早,她摁关闹钟,翻身继续睡。
再醒来时已经中午,阿姨在厨房清理,母亲抱着猫在沙发上看电视。
“妈!”叶问夏三两步过去,挨着母亲坐下,脑袋靠着母亲肩膀,“妈,我好想你。”
杨瑜柔睨她一眼,笑道:“多大人了,还撒娇。”
“跟妈妈撒娇,怎么了嘛。”叶问夏挽着母亲胳膊,“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都晒黑了,还瘦了。”杨瑜柔声音温柔,将她来回打量个遍,“昨晚你爸是不是说你了?”
“嗯,不过爸也只说了两句而已。”叶问夏摸了把鼓着圆溜溜蓝眼睛的布偶猫,跟母亲分享旅游的见闻,“川西风景真的特别漂亮,我骑了马,看了日照金山,晚霞日落,在拉萨看了赛马,还有好漂亮的格桑花,还爬了山。”
“不过没进到布达拉宫。”她垂眼,“珠峰流星也没看到。”
杨瑜柔津津有味听她说,“有没有高反?”
“没有,我身体适应得可好了。”叶问夏rua猫猫头,想到什么,“对了,我带了礼物。”
杨瑜柔制止她匆匆忙忙的样子,“先吃饭,吃了饭再看。”
叶问夏:“噢。”
吃过饭,叶问夏将带的特产和礼物从行李箱拿出来。
风干牦牛干嚼劲十足,杨瑜柔咬了一口,好几分钟都没嚼烂,“多吃两块我估计要联系牙科医生。”
叶问夏用小碗装着圣女果和葡萄,“那我爸估计要打算我的腿。”
杨瑜柔:“他不会,也不敢。”
叶问夏嘻嘻一笑,“嗯,他不敢。”
电视里放着狗血连续剧,剧情进行到男女主被女二挑拨,漏洞百出的谎言,男主信以为真。
杨瑜柔女士捞起遥控器换频道,“现在的电视剧到底怎么回事,就这个智商谁跟他谈恋爱谁倒霉,脑子都不自己思考,你以后可别找这样的男朋友。”
叶问夏正认同的点头,最后一句落进耳朵,脑海忽地浮现言峥的脸。
言峥肯定不会被这样挑拨,他这么直白坦诚,而且智慧。
“我才不会。”叶问夏将水果核吐到纸巾上,“我以后男朋友要这样,我直接甩了他。”
“这就对了。”杨瑜柔说,“基本是非对错都分辨不清楚的人,找来干什么。”
布偶从她怀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跃跳到叶问夏腿上,险些打翻用来装水果的碗。
叶问夏按住它命运的后颈,布偶顺从的蹲下,四只爪爪一揣,换个位置继续打盹。
叶问夏挠着猫肚皮,忽然发现一个事:“妈,奶油是不是又胖了。”
正安逸打盹的猫倏地睁眼,瞪她:“喵!”
叶问夏同样瞪回去:“喵什么喵,我说的是实话,你本来就胖了。”
被说胖的奶油十分不高兴,一个翻身从她腿上跳到沙发,前爪一掏,她手机就从沙发落到地上。
“你完蛋了。”
叶问夏撸了撸根本不存在的袖子,捡起手机去逮这只“有仇当场就报”的猫。
奶油身姿灵活,连跳两下从沙发蹦下去,叶问夏紧跟其后。
一人一猫在客厅玩起你追我赶游戏,阿姨和杨瑜柔对视一笑。
“夏夏回来了,家里一下热闹了。”阿姨笑说。
“是啊。”杨瑜柔看跟猫斗智斗勇的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你再跑啊,被我逮住了吧。”叶问夏成功捏住奶油命运的后颈,“说,你错了。”
奶油用蓝幽幽的眼睛盯她,试图挣脱,“喵呜!”
“你还敢凶。”叶问夏用手机拍照,食指轻敲猫猫头。
[回家第一天,教育猫谁才是这个家的老大。]
夏天
近四十度的高温, 即使晚上也难掩燥热。
还未开学,火锅店人并不多。叶问夏停好车,远远便看见喻冉和云徽, 两人坐在露天坝子,黑色落地风扇规律的摇头。
“哦!我的老伙计,我可想死你了!”喻冉一口译制片腔调,对着叶问夏来了个大大熊抱。
叶问夏立刻还手, “你要谋杀你的老伙计!”
“给我们带礼物没?”喻冉伸出三根手指, 比枪指着她太阳穴, “没带你死定了。”
叶问夏也比枪,瞄准手上的袋子,“你敢动一下, 我就毁了它们。”
喻冉:“你敢动一下, 我就打爆你的脑壳。”
叶问夏:“你再打爆的脑壳,我就把它们打得稀巴烂。”
喻冉挑眉:“哟呵!威胁我?云徽,帮忙。”
云徽加入“战斗”:“有话好说, 礼物是无辜的, 我先拿走了, 你们慢慢打。”
目标转变,两人齐齐转向云徽——挠她痒。
云徽不敌,举手投降:“我请客我请客。”
两人这才放过她。
红油翻滚, 香辣浓郁的味道盈满鼻腔,白雾萦绕, 叶问夏烫了块毛肚,好吃得眯了眯眼。
“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半个月我嘴巴都快吃得没味道了。”她说。
喻冉:“你前两天不是刚吃了火锅?”
叶问夏:“不一样。”
喻冉:“怎么不一样?”
叶问夏:“虽然每顿都吃得规律,但就有种没好好吃顿饭的感觉。”
喻冉往锅里放了麻辣牛肉:“言峥没给你吃好的?”
“那不是。”她为言峥正名:“这个感觉很难形容, 你要是去了就知道了。”
喻冉瞧见她手腕上的念珠,“你这手链,言峥送的?”
叶问夏顺着喻冉的话看自己手,“啊,我送了他一个,他送我一个。”
“看不出来啊,定情信物都有了。”喻冉开启八卦之魂,“你走的时候他有什么表示没?”
白雾熏到眼睛,叶问夏偏了偏头,“祝我一路顺风。”
“没了?”喻冉不相信。
“没了。”
喻冉摩挲下巴,“不应该啊,这走的时候怎么也得依依不舍两句,那回来后呢,你们还有联系没?”
叶问夏:“没有。”
喻冉“嘶”了声,“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叶问夏说,“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以后大可能也不会见面了,断了联系很正常。”
云徽捞起一块麻辣牛肉,声音温软:“舍得吗?”
叶问夏用肉滚辣椒的动作顿了顿,语气随意:“还行吧,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又没认识多久。”
“姐妹,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撒谎。”喻冉说,“舍不得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我们又不会笑你。”
“好吧是有一点。”叶问夏承认,“不过舍不得也没用。”
喻冉:“如果他来找你呢?”
叶问夏:“不可能。”
喻冉:“怎么不可能?他不是曲京人吗,总有时候会回来的吧。”
“大概率不会。”她看向喻冉,“你别光说我,你和陈是呢?”
“我跟他能有什么。”
叶问夏哼了声,“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陈是对你有好感。”
喻冉:“我不谈姐弟恋。”
“话别说得太早,小心打脸。”叶问夏说。
“不可能。”喻冉道。
话音刚落,喻冉手机便响起。
叶问夏瞧她面色,“陈是吧。”
喻冉:“是。”
与此同时,云徽手机也亮起,屏幕闪烁着“许清屿”
“喂。”云徽温温软软开口,“在和夏夏冉冉吃饭,你开完会了。”
那头许清屿不知说了句什么,云徽低低笑出声,幸福溢于言表。
瞥了眼自己安安静静的手机,叶问夏猛喝了一大口汽水。
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冰凉从喉咙蔓延到胃部,掌心也沾染水汽。
吃过饭,三人各自回家。
曲京堵车是常态,无数车灯点缀夜晚,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商场滚动的LED屏放着某知名明星代言。空调开得有些闷,叶问夏将车窗降下一半,旁边车道挤进一辆车,副驾驶的男人抽着烟,烟灰被风吹进她这边。
叶问夏蹙眉,又将窗户升上去。
望不到尽头的车流,无聊透顶的等待,她随手点开车载音乐,如蜗牛缓慢前进。
第五轮红绿灯后,终于得以通行。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聊到言峥,她总会想起川西一路上的事,离别的不舍在心底发酵。
她惯不会委屈自己,顺心而为。
回到家,叶问夏从柜子里找出相机,把里面的照片导出来,将有言峥的照片弄成压缩包。
登录微信。
【你回家了吗?】
照片和消息发送成功。
一分钟过去。
没动静。
可能没看到。
五分钟过去。
或许在忙。
半个小时。
在开车吧
时间再次跳转到十二点,四个小时过去,没有回复。
叶问夏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唇上的肿痛已经快感受不到,如提醒她关于这段旅程已经彻底画上句号,唇上的疼痛会消失,一如他们之间的联系。
她终于确定。
言峥是彻底将她排除在外,在她离开那刻开始,他的喜欢便到此为止,她的不留遗憾,同样也是他的。所以,他没有话对她说,只目送她离开,确认她成功到达便完成人物,作为旅程伙伴确认她安全的责任。
中央空调的风从颈窝扫过,她冷得瑟缩一下,深深呼吸一口气,坐起来,拇指下滑再次点进那个头像,没有消息,朋友圈也没有任何更新,平静的悄无声息的,从她世界退出亦或是将她隔绝在外,喜欢和温柔都打包丢进回忆,没了意义。
叶问夏眼眶忽地发烫,鼻头一酸。
拇指往上,找到那句语音。
“叶问夏,明天见。”
如划破空间时间的利器,将她刺伤。
视线落在手上的念珠,颜色比买时深也更亮。
手机上时间跳到00:00,她将念珠取下,又点开右上角的三个点。
删除联系人。
【将联系人“言峥”删除,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她盯着那行字,鼠标移动,食指一点点施压用力,点击下面的红色删除。
那个头像从列表消失,叶问夏看着最近联系人,忍着眼睛的酸涩,将通讯录的号码一并删除。
明天不会再见了
次日,叶问夏睡到半上午醒来。
习惯性的去点开手机,忽地又愣了下,摁灭。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在三楼舞蹈室的地板割裂成几何图形,镜墙映出纤细窈窕的身影。
空调打开,叶问夏活动了下四肢,开始压腿。
半个月不练,压到底时韧带已有些疼,两条腿压完,又开肩开背,确认拉伸完,将手机视频录制打开。
叶问夏面对整面镜子而站,闭上眼将自己放空,只剩那一望无际的鲜花,蝴蝶。空中一字马起势,落地时手臂弯曲往回收,化作蝴蝶推出,盛夏炎炎,停歇一晚的蝉鸣不绝于耳,形成独有的伴奏。
肌肉记忆仍在,腰桥起身,空中旋转落地。
第七遍练习结束,额头布满汗珠,脊背湿透衣服紧贴皮肤。叶问夏俯身捞起角落的水喝了小口,看刚刚手机录下的视频,到同样地方又倒退拉回去,眼神还是不对。
她仍没处理好这个转身时的眼神。
摘下皮筋,将湿透的头发重新扎了一遍,点开置顶的群聊。
【叶问夏:我卡在一个位置过不去。】
喻冉忙着带舞蹈团的人去外地演出,云徽冒出头来。
【云徽:怎么了?】
叶问夏将最后一遍视频发过去:【两分三十秒那里的眼神我一直觉得不太对,还有动作,虽然没错但看起来就是太僵硬。】
她知道哪里不对,但不知道怎么修改。
云徽将视频看了一遍:【没有感情。】
【你这段大概是想体现那对夫妻的坚韧和不离不弃,但这种情感是根据你自己理解展现的,少了真实感,所以觉得别扭。】
云徽一针见血。
叶问夏:【那我应该怎么改呢?】
云徽分享过来一个链接:【看看这个,兴许会有帮助。】
叶问夏:【OKK。】
云徽发过来的是一段在某舞蹈大赛上拿奖的,双人合舞,男女舞蹈演员配合默契,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忘情舞着,每一步都朝对方靠近,拼完最后一丝力气。
叶问夏有了一些感触,重新又跳了遍。
还是差了点。
“万万。”杨瑜柔女士敲门进来,“晚上我要去赴个宴,你随我一起还是在家里?”
叶问夏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脚踝:“我就在家里吃吧。”
杨瑜柔女士点点头,“那我让阿姨做饭,记得按时下楼吃。”
叶问夏:“知道了。”
门重新关上,叶问夏休息了会儿接着练,时间很快过去,夕阳从屋内慢慢消失,经过树梢躲在西山后。
虚掩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叶问夏扭头,奶油趾高气昂的踱步进来,东看看西看看,身体一倒,在她脚上躺下,肚皮朝天,爪子勾着她裤腿。
“喵~”奶油软乎乎的叫。
叶问夏瞪它,“干嘛?昨天不是还跟我吵架吗?”
蓝幽幽的眼睛望着她,脑袋在她腿上蹭了蹭,“喵。”
叶问夏满意的rua了把猫猫头,把它抱起来,“看在你主动求和的份上,算了。”
奶油在她怀里“呼噜呼噜”,像是知道她不开心,上半身立起来,前爪搭在她肩膀,毛茸茸的小耳朵碰到她脸颊,凑近用鼻子亲她。
窗外起了一阵风,树叶沙沙作响。
叶问夏脸颊蹭了蹭奶油的头,望着夕阳最后一缕光线从大地上消失。
夏天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叶问夏在家专心排练比赛要跳的舞。
八月日历接近尾声,叶问夏从家里搬到学校附近公寓。
这是她考上曲京大学时父母送的升学礼物,两居室的学区房, 家政已经提前打扫过,瓷砖干净得倒映出人影。
关上门,将箱子随手放在门边,整个人落进沙发怀抱。
茶几上的花瓶插着白荔枝玫瑰, 淡淡清香飘盈屋子, 叶问夏扯了个靠枕当枕头, 觉得口渴打开冰箱发现空空如也。在外卖软件上下单,等待的时间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好。
卧室采光极好,正对曲京大学大门。
已经有学生提前返校, 从公交车上下来, 拎着行李箱走在树荫下,跟朋友打电话或发微信,约一会儿晚上吃什么。
外卖来的时候, 倒扣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声, 她也没看, 趿拉着拖鞋开门。
“您的外卖。”
“谢谢。”
满满一大袋的东西,叶问夏先放在桌子上,一样一样往外面拿, 顺手拆了个可爱多的甜筒。
草莓味的,又甜又清凉。
一个不够解馋, 她又拆了个。
冰箱塞满,室内温度也降下来, 叶问夏拆开水果拼盘,捻了颗车厘子到嘴里往卧室走。
电脑桌空间富裕, 她将电脑打开,这才去拿手机。
一条新的微信好友验证,还有短信。
归属地为西藏拉萨的号码。
【前段时间手机没信号。】
叶问夏看了眼便删除,忽略那条好友验证,在群里跟父母说自己已经到了。
消息刚发出去,界面跳转。
她心下一颤,直接摁了挂断。很快对面又打过来,这次她摁了静音,直接放在一边,打开云徽之前分享的视频。
这支舞常看常新,一遍播放结束,手机还在响,仿佛要一直打到她接为止。
叶问夏喝了口汽水,盯着屏幕好一阵,在又一遍响到要自己挂断时终于接通。
她没说话。
“叶问夏。”低缓磁性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有些哑,还有些喘。
叶问夏不想去猜他声音为什么这样,干巴巴的开口:“有事吗?”
“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山里,手机没信号,没电关机了,没看到你发的消息。”言峥说,“我现在刚回家。”
他在解释没回她消息的原因。
叶问夏应了声,“还有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
“没事我挂了。”
说着就要挂断,言峥声音急了几分:“等等。”
叶问夏摁结束的手停住,等着他后面的话。
他嗓音轻缓,“我今天刚从山里出来,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叶问夏垂下眼,“嗯。”
言峥声音更低,更温柔:“是我的错,骂我几句也好,别不理我。”
他在低头服软,为没有及时回她消息。
电脑的视频自动重播,叶问夏敲下键盘上的空格,暂停。
“没有不理你,只是我要去练舞了。”她轻轻吐气,将要跑出来的问题和情绪压回去,“你刚从山里回来,好好休息。”
言峥似喝了水,嗓子没那么哑,“练舞练到几点?”
叶问夏:“不知道。”
言峥:“我等你。”
“啪”
空掉的水果盒掉到地上,叶问夏愣了下才弯腰捡起,“等我做什么?”
言峥:“等你骂我两句,等你气消。”
叶问夏默了默,“言峥。”
言峥:“嗯?”
“你没必要等我,也没必要这样妥协让步。”她说。
“不是妥协。”言峥嗓音低低沉沉,“刚刚你不接我电话的时候,我很慌。”
像有人用力在心脏摁压一下,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墙破开缝隙。
“有什么好慌的。”她说。
言峥:“慌你不理我,慌你将我好友删除,慌可能再也联系不上你。”
塑料盒再次落到地上,压在胸口的郁结随这一下消散大半。
他不回消息的结解开,但不够,远远不够。
“我们就在这里断了联系是最好的,我们不会在一起,也不会再相遇了。”叶问夏喉咙干涩不已,但还是继续道,“我们早晚都要成陌路人,没必要。”
“我知道。”言峥说。
叶问夏心脏紧缩一下,鼻尖酸涩,“那—”
“所以我买了三个小时后的机票,拉萨到曲京的直达,夜晚我们就能见到。”言峥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在耳边拨动的大提琴,“我来见你。”
叶问夏脑子短路了一瞬,消化这个消息,“你要来曲京?”
言峥答:“是。”
叶问夏:“为什么?”
“等我到了再告诉你这个答案。”言峥声音温柔,“愿意来接我么?”
叶问夏心砰砰乱跳着,但嘴上仍道:“我没同意跟你和好。”
“我知道。”言峥说,“等我到了当面出出气,不还手。”
叶问夏揪着椅子扶手吊着的小球,撇嘴:“我是文明人,不打人。”
“怎样都行,我听你的。”
他嗓音带笑,混着无线电滋滋电流声,如羽毛轻掠耳膜。
叶问夏摸了摸自己耳朵,“看在你差我一个答案的份上,我勉为其难来接你吧。”
言峥:“好,先把微信加回来。”
叶问夏一字一句:“知、道、了、”
挂断电话,叶问夏点进好友验证。
【对不起。】
这是言峥发的验证消息。
点了同意,三个字悬挂顶端。
言峥发来一张图片,是他乘坐航班的信息。
【言峥:我现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机场。】
【言峥:到机场给你发消息。】
叶问夏把那张机票点开放大,眉眼染笑:【好。】
她靠着椅背,清空后的聊天记录一眼望到头,电脑到时间自动开启睡眠模式,映出她嘴角上扬的模样。
手指捏着嘴角,抿直。
阳光从落地窗跑到脚下,金色光辉落在树梢,蝉鸣好似都变得悦耳起来。
曲京大学跟机场在城市完全相反方向,叶问夏到隔壁房间练了几个小时的舞,洗澡换好衣服,拎起车钥匙出发去机场。
干燥灼热的风灌进车里,吹散空调的冷气,旁边不断有车按喇叭催促前进,车载音响随机放着每日推荐的歌,望不到尽头的车辆走走停停,灯光车流与行人勾勒出城市夜晚图。
她是其中之一,即将落地的人也将成为这画中一员。
“曲京机场”几个大字已近在咫尺,红色轿跑穿过隧道驶入距离北3最近的停车场。周围人来来往往,有人提着大大的箱子打电话,也有人在不舍的离别拥抱,叶问夏刚迈上过街天桥就收到言峥消息。
【马上落地了。】
叶问夏步伐不禁加快,心率也随之飙升,踩着光线直奔北3方向。
机场广播恰响,正是言峥乘坐的航班,已经降落。
手机“嗡嗡”震动。
叶问夏缓了缓心跳,接起,“喂。”
“下飞机了,现在去取行李。”言峥说,“再多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叶问夏看着他即将出来的方向,“嗯,我就在北3出口这里。”
他一出来,就能看到。
言峥步伐似快了些,“别挂电话。”
叶问夏:“嗯。”
手机在空间拉出无形的线,将他们相连,叶问夏听见他成功取到行李箱,几乎是在跑。
“看见你了。”他说。
话音落下同时,叶问夏也看见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仍是黑色冲锋衣黑长裤的打扮,头发比她走之前更长了些,已经快遮住眉毛,黢黑的眼看着她,大步流星朝她靠近。周围行人都好似消失,只剩下他们,叶问夏望进他的眼,心下如被热水浇过,握手机的手不由用力。
言峥已经到面前,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里。
熟悉的木质香,来时的不真实在此刻落到实处。
叶问夏莫名红了眼眶,揪住他腰侧衣服。
“叶问夏。”言峥声音微喘,在耳边唤她,“我来找你了。”
叶问夏埋头在他怀里,不说话。
言峥下巴放在她头顶,手臂收紧,“因为我想你了。”
太想她了。
所以来了。
叶问夏抽噎一下,还是没说话。
行人来来往往,经过不免打量他们,言峥将她松开,“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
叶问夏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你回曲京待几天?”
言峥答:“不走了。”
叶问夏怔愣,瞪大眼睛瞧他:“你不回拉萨了?”
“嗯,我的调任申请被驳回了,拉萨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言峥指腹轻拭她眼角,“对不起。”
叶问夏极力克制住要上扬的嘴角,“那你怎么就带了一个行李箱?其他东西呢?”
“走得太匆忙,其他东西来不及收拾,回头徐佑会寄过来。”
“噢。”她点了点头。
“还有没有问题?”言峥温声问。
叶问夏:“你是临时想回来的?”
言峥:“不算,只是之前有件事没做,现在做完了。”
叶问夏再次点点头,“那我没有问题了。”
“那轮到我问了。”
叶问夏“啊”了声,“什么?”
言峥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白皙纤细手腕,“我送你的手链为什么取掉了?”
叶问夏瞧了眼被握住的地方,也没找理由,“因为要忘了你。”
言峥眉头蹙了下,轻叹气,“我的错。”
叶问夏抽回自己的手,“先走了,为了接你我饭都没吃。”
言峥虚虚握了下空掉的手,“好。”
两人并肩往车库走,轿跑空间小,言峥行李箱只能勉强挤在后排,两条长腿也很委屈的呈直线踩实,后背微躬。
“你想吃什么?”叶问夏问。
言峥:“曲京大学那家火锅。”
回去时十分拥堵,叶问夏放弃高架走绕城高速。
未开学,火锅店并没多少人,老板眼熟她,笑呵呵的给她准备碗筷。
“今天只有两个人吗?其他两个小姑娘不在?”老板问。
叶问夏回:“她们都去外地了。”
“男朋友啊?”老板冲她眨了眨眼,“很体贴哦。”
叶问夏顺着老板目光看去,言峥正扯了纸巾擦拭桌面,眉眼低垂,认真仔细。
“不是。”叶问夏否认,“一个朋友。”
言峥动作顿了顿。
锅底很快端上来,老板将火开到最大,红油咕噜咕噜冒泡,叶问夏拆餐具,烫毛肚。
一顿火锅吃完已经十点。
“你打车回家吗?”叶问夏问。
言峥:“先去买两瓶水。”
旁边就有超市,叶问夏拿了一瓶苏打水,放到前台,等言峥付完钱拿出手机给他转账。
言峥把苏打水拧开递给她,叶问夏接过小小喝了口。
昏黄路灯将身影拉得极长,对面奶茶店放着温柔缱绻的英文歌,轮胎碾压地面发出沉闷声音,她站在他身前,纤细小小的一只,荔枝香被风裹着吹进鼻间,填上心里那块缺掉的地方。
“叶问夏。”他唤她。
叶问夏扭头,“干嘛?”
言峥往下迈了几步,到一个两人可以平视的高度,“现在我们的距离合适了吗?”
空气里的燥热落到脸上,叶问夏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你留在我车里的东西,我看见了。”言峥说。
叶问夏眼睫轻颤,“然后呢?”
“在娘木达村的时候,我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因为我还有一点事没想明白。”言峥同样看着她,“在你离开的当天我又去爬了一次山,我们一起爬的那座,我在山上等日出,等风再次吹来,我也去了天湖,看你喜欢的红嘴鸥,等我们没能看到的晚霞,听你分享给我的歌,追逐日落,你说每天的日出日落都不一样。”
叶问夏心下一阵晃荡,“对,我是说过。”
“但我没看出区别。”言峥站直,声音裹着曲京夜晚独有的干燥,“拉萨的日出我没看出区别,天湖的晚霞也索然无味,那首花海循环听了无数遍,我们的距离也缩短到几十公里。”
“所以叶问夏,我可以追你了吗?”
夏天
窗户纸被彻底捅破, 叶问夏心跳不受控制的砰砰乱撞,看着眼前高大健硕的人。
“你说什么?”
言峥重复了遍,更加直白:“我喜欢你, 我现在能追你了么?”
有车辆经过,轮胎碾压地面发出沉稳声音,尘埃在路灯下漂浮,他看着她, 目光专注温柔。
叶问夏捏瓶子的手收紧, “追我做什么?”
“做我女朋友, 结婚。”言峥说。
“你追人还提前征求同意的?”叶问夏问。
言峥:“嗯,这样更明显。”
叶问夏:“明显什么?”
言峥:“你感受我对你的喜欢。”
他的话向来自成逻辑。
叶问夏摸了摸耳朵,故意跟他唱反调, “那我要是说不可以呢?”
“那我就直接追你, 追到你同意。”言峥说。
叶问夏很不理解的瞪大眼:“那你还问我?这有什么区别?”
“让我心里有底没底的区别。”言峥黑眸紧锁她:“叶问夏,你现在对我有没有喜欢?”
叶问夏:“不知道。”
言峥薄唇微扯,弯腰, “不知道?”
随着他俯身强劲荷尔蒙将她紧紧包围, 直白带有侵略的进攻让叶问夏有些招架不住, 垂着的手抵在他胸膛,“好好说话,别凑这么近。”
言峥:“怎么不知道?”
灼热气息有意无意落在她耳侧, 有些痒,叶问夏偏头, “你先退开点,热死了!”
盛夏炎热天, 靠这么近。
真的热死了!
言峥低笑了声,将距离重新拉开。
叶问夏用手作扇给自己扇风, 瞪了他一眼,“说话就说话,你耍什么流氓?”
因为热,女孩额头起了一层汗,脸颊也泛着红,饱满水润的唇一张一合,眉眼自带纯粹娇嗔。
可爱得不行。
言峥眼睑微动,往上一步台阶。
两人身高再次拉出差距,叶问夏仰头看他,“你要—唔~”
剩下的话淹没唇齿间。
叶问夏愣住,瞪大眼看着那张放大的俊脸,言峥同样睁着眼,四目相对时他好似终于放松,揽着她纤细腰肢,含住她下唇。
尘埃在路灯下漂浮,本就燥热的空气还在慢慢升温。
叶问夏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完全抱在怀里,箍在腰间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压进身体。言峥的吻与他本人一样,具有极强侵略性,舌尖抵在她齿关,描绘纠缠两次用力挑开。
牙齿轻微碰撞,男人舌头长驱直入,扣着她肩膀的手转到后脑,将她更加压向自己。
无处能躲,也不想躲。
汽车引擎和喇叭响起,叶问夏骤然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大街边,随时都有人经过。
她推了推面前的人,头往后仰想躲开,但言峥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追着吻上来。
“松~开”叶问夏含糊不清,“有人。”
言峥这才退开了些,手指穿过她柔软乌黑发丝,轻喘,“叶问夏,我好想你。”
他声音本就好听,此时更如蛊人的诱惑剂,灯光柔和他轮廓,眼里翻涌又沉又暗的深色。
缱绻思念,爱意。
叶问夏揪着他衣服,气喘吁吁地反问,“想我你半个月不联系我?”
“我进山第一天手机就一直没信号,预计一个星期都能回来,但中途发生了点变故,变成了半个月。”言峥将她垂下头发勾到耳后,“我承认,我也有赌的成分。”
叶问夏:“赌什么?”
“赌你会不会联系我,赌你对我仅有一点好感还是有喜欢。”言峥说。
叶问夏心下一阵晃荡,“那结果是什么?”
言峥:“这不是在等你告诉我。”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叶问夏:“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言峥:“所以能不能?”
他神色认真,等着答案。
叶问夏缓过来,理智也随着回来,“你可以追我,但我暂时不会同意跟你在一起。”
言峥点头:“我知道。”
“不。”叶问夏直视他的眼,不整什么委屈憋在心里不说胡思乱想的自我内耗,“我直说了吧,我在机场问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你两次都没说话,又杳无音信半个月,你刚刚解释了原因,我认可也相信,但是我心里憋着这口气咽不下去,我只觉得你并不是很喜欢我,不是全心全意的喜欢,我不需要,也看不上。”
她一口气说完,言峥眉头微蹙,但很快又舒展。
“我知道。”他嗓音低缓,“那我让你把这口气出了,行不行?”
叶问夏:“你准备让我怎么出?又打你几下?”
“不是。”言峥背光而站,额头贴着她的,“我追你,追到你气消,追到你满意,追到你觉得我是全心全意喜欢你的时候。”
叶问夏哼了声,“友情提示,我不、好、追。”
言峥胸腔震动,短促愉悦的笑出声,收到叶问夏警告性的目光,笑意立刻收敛。
“不好追,我加倍努力追。”他声音温柔,但字字透着坚定,“反正这辈子只喜欢你。”
“”
直到回到家,叶问夏耳边还回响言峥那句话。
这辈子只喜欢你。
只喜欢她。
叶问夏捂着自己脸,笑意从指缝溜出。
在玄关换了鞋,趿拉着拖鞋窝进沙发,点开置顶的群聊。
【叶问夏:(假咳两声)(整理领带)(调好话筒)(准备发言)言峥从拉萨回曲京了。】
【叶问夏:说要追我。】
刚结束一天劳累工作的喻冉进门就看见这么条消息:【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喻冉:那你答应没有?】
【叶问夏:没有。】
【喻冉:?】
叶问夏翘着二郎腿,将自己跟言峥说的那番话又说了遍:【我心里就是不太舒服。】
【喻冉:这是对的,心里不舒服跟他说出来,干嘛要委屈自己。】
【喻冉:那他怎么说?】
【叶问夏:他说追到我消气,追到我相信他是全心全意喜欢我的时候。】
喻冉在屏幕前倒吸一口气:【妈的,我怎么有种被戳到的感觉。】
【叶问夏:实不相瞒,我也是。】
【叶问夏:大笑.jgp。】
【喻冉:还有呢还有呢,你怎么说?】
【叶问夏:我说我不好追啊。】
【叶问夏:他说他加倍努力追,反正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
喻冉暴言:【敲!!!!】
觉得不够,又发来一个绿色的“草”字。
喻团长总结:【目前听起来言峥这男人不错,观察观察。】
叶问夏跟喻冉聊得火热,顶端弹出新消息通知。
【言峥:我到了。】
【叶问夏:噢。】
【言峥:明天有空么?】
【叶问夏:干嘛?】
【言峥:想跟你见面。】
叶问夏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我早上起不来。】
【言峥:你醒了跟我说。】
【叶问夏:行吧。】
【言峥:我收拾东西,完了跟你说。】
【叶问夏:好。】
一个月没住人,房子各处都起了灰。
言峥将防尘布逐一揭开,叠在一起丢在阳台,将行李箱和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装在塑料罐子里的Q版小人重获自由,纸板塑胶的材质,穿着橙色救援服的消防员左手拿水枪,右手敬礼,在小人背后签字笔娟秀落下两行字。
【别怀疑自己,你就是英雄。】
【第二件事,希望你快乐。】
言峥拇指摩挲那两行字,放到自己床头。
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
翻篇到九月的天气比八月更甚,具体表现在同样温度,叶问夏热出了一身汗。眯着眼摸索到遥控器,将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些,裹好空调被翻身继续睡。
再醒来时已经十点半,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跑进来,喉咙干得不行,她揉着脑袋起身,睡眼惺忪的去客厅喝水,回来时拔掉充满电的手机。
窗帘打开,阳光照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叶问夏抬手挡了挡,空气中已有淡淡桂花香,返校的学生络绎不绝。
【言峥:收拾完了。】
【言峥:醒了。】
第二条消息是早晨八点。
记忆回笼,她想起昨天言峥从拉萨到曲京,还说要追她,今天还约了见面。
午后树影婆娑,用来休息的凉亭有几位退休的老人在下象棋,两人下四五个人观战,热情高亢的商量战术。叶问夏撑着太阳伞,边走边拆可爱多包装,穿过花园中间的青石板路,远远就看见等在门口的人。
言峥今天穿了件黑色印字母短袖,黑色休闲裤,毒辣阳光将他整个人笼罩他却恍若不觉,单手揣兜,短袖被撑起明显利落的线条,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
言峥目光一直在她出来方向,手里拎着她喜欢喝的三分甜薄荷奶绿。
叶问夏就着他插好的吸管喝了两口,把手里另一个可爱多给他,“这个给你。”
言峥接过,看了看手里的甜筒,又看向已经被她吃掉大半的草莓味甜筒。
正好有空车经过,言峥招手拦下,拉下后排座的门让叶问夏先进去,然后自己弯腰进来。
“去哪儿?”司机问。
言峥:“新都广场。”
车门关上,于此同时叶问夏听见他问:“吃完了?”
叶问夏咬完最后一口,不解的看他:“吃完了。”
言峥往她这边靠近了点,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
“下车就放。”他说。
夏天
休闲裤比工装裤布料更薄, 触感也更加清晰。
叶问夏偏头看窗外,透过玻璃看见自己上扬的嘴角。
新都广场是曲京最繁华商圈之一,吃喝玩乐样样俱全, 除了深夜其他时间几个出入口都堵得水泄不通。
叶问夏和言峥在前面一个岔路口下车,握着的手松开。
“我们去哪儿?”她问。
言峥单手拎她挎包,“这边。”
商场对面是三层的电影院,左侧有一家猫咖, 十几只雪白布偶在玻璃房间欢乐的跳来跳去。
叶问夏双眼一亮, “我们撸猫?”
将她喜悦收入眼底, 言峥弯唇,“嗯。”
这家猫咖她经过无数次,每次说要来玩, 但说着说着就忘了。
除了布偶还有其他品种的宠物猫, 叶问夏穿好鞋套双手消毒推门进去。群居的猫猫并不认生,懒懒从猫爬架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睡。
叶问夏挑了个靠窗安静位置, 言峥在她对面坐下, 扫了下桌面右角的二维码, 把手机递给她。
黑色手机比小绿大了三分之一,叶问夏需要两只手握住,在一众商品里挑选。
叶问夏:“你想喝什么?”
言峥:“你选, 我都行。”
叶问夏点了个双人套餐加几根猫条。
等待空隙,叶问夏单手撑脸问他:“你的调任申请被驳回了, 那你是继续回原来的站里吗?”
言峥:“嗯,明天去做入职前的体检。”
叶问夏:“我听说消防员假期很少。”
“一般会有轮休。”言峥眉骨轻抬, “担心见不到我?”
“没有。”叶问夏干巴巴的否认,“你都没时间, 还怎么追我?”
“假期少和追你不冲突。”言峥说着,面色认真喊她,“叶问夏。”
叶问夏:“干嘛?”
“我这个人生活很单调,过去这些年只做了消防这一件事,除了干消防其他都不会,工资收入还算可观,父母给我存了一笔信托基金,在曲京有两套房子,一套是身份证上那个地址,老式居民楼,还有一套在第七消防救援站附近的成华小区,一百五十平的平层,车你见过,都是一次性付清,这些年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七位数存款。”
在他说第二句开始,叶问夏明白过来他在介绍个人情况。
“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叶问夏说。
“陪伴,时间都有限,聚少离多,或者牺牲。”言峥继续道:“这些都是会真实发生或者可能发生的,我无法保证你需要的时候我随时都在,我喜欢你,追求你,想跟你结婚这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和需求,你不需要考虑我的立场,以你自己为先。”
他看着他,眸色柔和:“别因为任何人委屈自己。”
他将两人存在的问题都挑到明面上来。
叶问夏:“即使是你?”
言峥:“即使是我。”
“咚”
一块石头砸进湖面,溅起涟漪。
点的东西端上来,叶问夏用勺子搅着拉花,“那你到底是希望我答应你还是不答应你?”
“我希望你想清楚做决定。”言峥看着她,“选择我也好,不选择也好,根据你自己的意愿来,我不想你后悔。”
叶问夏心下一阵晃荡,“我知道。”她抿了抿唇,又道:“你现在还没追到我,等你追到我消气再说吧,我会好好考虑的。”
言峥点头:“嗯,不着急。”
这个话题被揭过。
叶问夏喝了两口拿铁,捞起桌上的猫条到中间,原本高冷的猫似知道有东西吃,纷纷跑到她身边,转来转去用脑袋蹭她腿,毛绒绒软乎乎的。
叶问夏摸摸这个脑袋,又摸摸那个,任它们躺在自己手上,肚皮翻出来发出呼噜呼噜声音。
“你看那边那个男的,好帅。”
“他们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女朋友也很漂亮,气质也好,帅哥美女馋死我了。”
旁边两位女生声音落进叶问夏耳朵,她抬头,确认她们说的是自己和言峥。
言峥头发剪短了,寸头,五官更显硬朗凌厉,两条长腿随意敞着。有只美短跳上桌子,骨节分明的手精准拎着美短后颈逮下来,从始至终目光一直看着她这边。
“他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
旦增的话响在耳边,叶问夏忽地笑了下。
从猫咖出来已经傍晚,天边金乌一点点藏起真容,商场早早就亮起灯光,橘红色的晚霞装进各式各样的手机相册。
叶问夏也拿出手机,对准天空按下快门。
空气翻涌着燥热,时不时吹来一阵风,鳞次栉比的建筑交叠,晚霞映照下为城市添了几分欲感。
叶问夏突发奇想,“我们要不走路回去吧?”
言峥眼尾轻挑:“确定?”
叶问夏噎了下:“不确定。”
新都广场距离曲京大学,要走一个小时,但又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晚霞,总觉得要在这样风景下做点应景的浪漫的事。
言峥握着她手腕,“跟我来。”
叶问夏不明所以,“干嘛去?”
商场附近惯不缺共享单车,单人的双人的三人的都有,言峥扫了一辆双人自行车。
叶问夏给他提前打预防针:“我腿酸,蹬不了多久。”
这段时间天天练舞,她腿部肌肉酸疼。
言峥将她东西放在前面篮筐,“我蹬。”
叶问夏坐到后面:“辛苦你啦。”
言峥笑了声,确认她坐好后踩脚蹬。
正值下班高峰,非机动车道也略拥堵。
言峥在一个红绿灯拐了弯,沿着大桥直行,桥对面人烟稀少,几乎全是下班返程的上班族。
更安静,更宽敞,也更绕。
视野更好。
没了楼栋大厦遮挡,半个城市尽收眼底,晚霞倒映河面如巨大的染缸,空气燥热又潮湿,叶问夏张开右手臂,拥抱倒行的风,也被风拥抱。
前面长上坡,言峥速度放慢,短袖被风吹得贴近皮肤,隐隐可见腹肌曲线。
叶问夏揪着他衣服两侧,帮忙蹬的同时趁机偷偷摸摸了下,悄无声息的。
言峥眼眸微动,垂眼看在自己小腹上捣乱的手,无奈又纵容的弯唇。
长上坡结束,言峥按了刹车。
叶问夏猝不及防,脸直直撞上他宽阔脊背,“不走了吗?”
言峥“嗯”了声,“歇会儿。”
“噢。”
叶问夏乖乖下车,抬头,被眼前景色惊艳。
人造公园的草坪,两侧栽种她叫不出名字的花,紫的,粉的,黄的,从脚边延升到远方,放风筝的人沿岸边奔跑,赤色的天压进,小鸟在天地空隙间展翅飞翔,麻雀聚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
叶问夏找了个草地坐下,拍对面风景。
身侧草坪被压平,言峥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起,手臂随意搭着膝盖。
风温柔拂过脸颊,身侧人靠近了些,裙子与短袖相贴,发出细微声响。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并肩坐着。
良久。
言峥打破沉默:“叶问夏。”
叶问夏:“嗯?”
“能抱么?”他问。
叶问夏:“为什么要抱?”
言峥莞尔:“听真话还是假话?”
叶问夏揪了根草砸他,瞪圆了眼:“套路王,我才不上当。”
言峥伸手接住滑落的草,又问了遍,“能么?”
叶问夏:“我说不能你就不抱了么?”
言峥:“不是。”
叶问夏凶巴巴地:“那你还问什么问?!”
言峥顺势将她圈在怀里,“你只要皱下眉我就松开。”
叶问夏哼了声,把那根小草抢回来,故意敲了敲他高挺鼻梁,“看在你这么费劲蹬单车份上,勉为其难让你抱一会儿吧。”
言峥胸腔震动,低低笑出声,揽着她的手收紧,“谢谢叶老师。”
她后背贴着他胸腔,以完全依赖和被保护的姿势,仿佛一团焰火燃烧皮肤。
风是热的,他怀里更热
九月,开学季。
叶问夏正式开启忙碌模式,学校又给她分配了大一班级,一边筛选中秋表演的人选和舞蹈,一边准备比赛,而言峥体检合格也重新入队,那天之后两人便没再见过。
周末,叶问夏回了趟家。
“怎么憔悴了?”杨瑜柔女士担心的看她,“最近工作很累吗?”
叶问夏抱着一盒水果捞窝在沙发里,“累,每天都是连着好几节课,我比赛的舞蹈还卡在一个地方过不去,中秋汇演的舞蹈刚定下来。”
曲京大学每年的中秋汇演都是从各个专业里的学生挑选,前两年是其他老师定的,今年轮到她。
杨瑜柔女士坐在她身侧,“舞蹈卡在哪个地方了?”
叶问夏:“眼神,一个坚定的眼神。”
虽听起来简单,但要完全代入舞蹈,刻意表演出来的就显得太假。叶问夏忧心忡忡的往嘴里塞了颗车厘子,将吐有核的餐纸巾裹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茶几上手机亮起。
叶问夏捞起,是微信公众号推送。
拇指往下,炽白头像被挤到第六位,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上。
新的一周,军训结束,大一新生整齐站在操场,各个班级的辅导员与任课老师站在前面。
曲京大学每年都会对新生进行火灾、地震等紧急事故的防卫疏散训练,都是请的专业人员来进行培训。
下午三点的太阳很晒,操场没有可以乘凉的地方,叶问夏站在一颗光秃秃的树下,排成纵队的队伍里有人窃窃私语着希望是谁谁谁来。
是论坛上最被喜爱的训练官,长得帅,性格温和,也极具耐心。
叶问夏并不关心是哪个训练官,用手作扇,在群里回消息:【我真的要热死了。】
云徽今天休息,回得较快:【还有两分钟,很快的。】
喻冉冒出头来:【叶老师,记得拍两张照片。】
叶问夏:【你不关心关心要被烤熟的叶老师,只关心照片。】
叶问夏:【呵。】
喻冉:【我当然关心叶老师了,但是我也关系今年的训练官长什么样子,请你拿出拍言峥的技术,不要糊。】
叶问夏无言:【叶老师尽量。】
她低头打着字,远处传来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身后的学生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两辆消防车靠边停下,红色的门打开,下来好几个穿着橙色衣服的消防员。
叶问夏刚发完消息,抬头便看见从头车副驾驶下来的人。
来人身高腿长,手里拎着头盔,橙色抢险服在他身上有着更深一层的气质。黢黑的眸看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学生们在议论,在说着“酷,帅。”最后又归到“又野又酷”上面。
叶问夏手里的快门忘了按,只能怔怔的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其他人跟在他身后,此时却都恍然成了背景板。
他在她面前停下,摘掉手套,敬礼。
“你好,曲京市第七消防救援队队长,言峥。”
夏天
太阳晒得头晕。
叶问夏怔怔看面前人, 救援服腰带紧扣,身材比例完美呈现。
宽肩劲腰长腿,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你好, 言队长。”
主任从后面迎上来,俨然以为言峥将她错认撑对接人。
言峥这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与主任客套的握了下手。
擦肩而过时,叶问夏听见他很轻很低笑了声。
【叶问夏:不用拍了, 今天来的是第七消防队。】
【叶问夏:带头的是言峥。】
【喻冉:哦豁!】
【喻冉:哎, 不过不一直都是第三消防队吗, 今年怎么变了。】
叶问夏瞧一眼不远处跟主任说话的人:【不知道。】
每个消防员按照顺序各负责一个系。
“郑赞。”
被叫做郑赞的消防员转身:“队长。”
言峥过来,“你去那边,这里我负责。”
郑赞虽不明白, 但还是遵行命令, “是!”
言峥站在古典舞系前,“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曲京第七消防救援站的, 我叫言峥, 等会我会教大家面对突发火灾时如何逃生, 正确运用灭火器,急救方式,整个过程中我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不要嘻哈打笑吊儿郎当。”他嗓音微沉,“明白了吗?”
“明白。”
灭火器是常见的微型灭火器, 他戴上手套,单手拎起。
“一般家用, 车辆用的是干粉灭火器,首先查看灭火器是否过期, 指针在绿色范围内,就代表灭火器能正常使用,如果指针偏离了绿色范围,里面干粉可能结块,就无法喷出粉末,如果被腐蚀太强,还极会有爆炸风险。”言峥走近了些,“灭火器使用粉四个步骤,一提,二拔,三瞄,四喷。”
言峥展示灭火器的用法,“喷的时候,捂住口鼻,喷嘴朝下,不能过于靠近火源。”
他微躬身,白色粉末在地上画出线条。
阳光下,他额头起了汗,沿着高挺鼻梁滑落,小麦色皮肤仿佛泛起一层光。
“都看明白了?”他问。
“看明白了。”叶问夏与学生一起开口。
言峥搁下灭火器,似朝她这边看了眼,“还有没有不明白的?”
没人吭声。
“左手第二排倒数第二位男同学,上来操作一遍。”
被点到名的男生一米八的个头,白净斯文,脸色有些不耐烦。
“教官,没火我喷哪儿啊?”男生问。
言峥:“朝空地喷。”
男生应了声,朝着空地一顿乱喷,白色粉末满天都是,让人睁不开眼。
叶问夏赶紧后退两步,用手作扇将飘过来的粉末扇开。
言峥眉头蹙起,过去将男生的手往下压,“喷口向下。”
男生不以为然,“只是个训练,我觉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火灾面前差不多?”言峥面色沉下。
“我们这只是个无实物演练,又不是真的火灾,教练你这么认真干嘛?”男生说,“这么热的天,差不多就到这吧,我们要热死了。”
男生的话得到几个人附和,纷纷抱怨这么热的天,早点解散早点回去吹空调,还有两个笑着说等会去超市买东西。
叶问夏面露不快,呵斥几个聊天说笑的学生,“都闭嘴!不懂怎么尊重人吗?!”
队伍安静下来。
叶问夏看向言峥方向,“言队长,你继续。”
言峥单手揣兜,淡淡扫了眼男生和其他人,“想提前解散?”
没人吭声。
言峥也懒得问第二遍,直接将刚刚几个人点出来,“这栋楼,从一层跑到六楼,往返两次,限时五分钟,完成你们就可以解散。”
“这根本不可能。”男生说。
“不可能就给我继续跑,跑到完成为止。”言峥沉声道。
他轮廓本就冷硬坚毅,下颌紧绷,那双眼如睥睨万物,压迫冷厉。
刚刚还满脸不耐烦的男生噤了声,没了人带头其他人也不敢吭声。
言峥迈步过来,声音放缓,“叶老师,借手机用一下。”
“噢。”
小绿落在他手里,解锁。
“计时开始。”他淡淡道。
“我们还没准备好。”男生说。
言峥只瞧了眼时间,“还有四分五十秒。”
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踢到硬板子了,转身拔腿就往实验楼跑。
几道身影远去。
言峥:“其他人原地解散。”
没人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自己先动了也加入爬楼队伍。
叶问夏看着严肃正色的人。
她好像认识了一个全新的言峥,准确说,是另一面的言峥。
穿上消防服的他严厉,一丝不苟,冷脸强硬说一不二,让人生畏。
确认是真的解散,其他人纷纷找地方乘凉,但不敢走太远怕忽然喊集合,很快就只剩她和言峥。
“叶老师。”他出声喊她。
叶问夏:“啊?”
言峥:“手机。”
“计时完了?”她过去,发现他根本没有打开秒表,“你不计时拿我手机干什么?”
言峥低头,笑说,“这不为了有个理由跟你说话。”
“”叶问夏弯了弯唇,但嘴上忍不住道:“套路王。”
言峥哼笑,对她的话不予置否。
过都过来了,叶问夏也不想就这么走,“怎么今年是你们过来?”
“第三救援站今天举办亲友来队日,跟我们换了。”言峥眉骨微抬,“怎么?有点失望?”
“没有,只是奇怪而已。”叶问夏说,“那你们等会结束回站里吗?”
言峥:“嗯。”
叶问夏盯着他看了几眼,言峥垂眼,“怎么了?”
“明天周六,你不轮休?”
言峥:“指挥员孩子开家长会,我跟他换了。”
“噢。”叶问夏心里有点失落,但也理解。
言峥薄唇微挑:“想我了?”???
“没有!”她否认。
言峥:“但我想你了。”
情话来得猝不及防,叶问夏耳根慢慢发热,压住上扬的嘴角,“噢。”
言峥莞尔,追问:“真一点不想我?”
“不想。”说完又有点不忍,拇指和食指比个几不可见的距离,“有一点,就一点。”
“一点也行。”言峥倒是很容易满足,“晚上准备做什么?”
“回去换个衣服,化个妆,去吃饭。”叶问夏说。
言峥:“跟谁?”
“云徽生日。”叶问夏说。
他记得云徽这个名字,是她闺蜜。
言峥:“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人也去?”
叶问夏:“不知道,应该喊了他的吧,毕竟他和许清屿还有陈子昂算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不过他来不来不知道了。”
这是实话。
祁书尧没升主任之前大多时间都在医院,升主任之后几乎吃住都在医院,之前陈子昂好不容易将他喊出来一次,坐了没几分钟接个电话又匆匆离开。
她仰头看他,“干什么?你担心我对他死灰复燃?”
“没有。”言峥说,“只是想起来有点不舒服。”
叶问夏:“怎么不舒服?”
“想到你要跟他见面不舒服。”言峥直白坦然,“私心不想你跟他见面,但你闺蜜生日不去不合适,所以—”
叶问夏:“所以?”
言峥将手机递给她,轻叹了口气,“别喝酒,回家跟我发消息。”
叶问夏接过自己手机,嘟囔:“这还没在一起呢,你就开始管我了。”
言峥乐了,自觉纠正用词:“请叶老师别喝酒,回家联系我。”
叶问夏高兴了,“这还差不多。”
言峥无奈地笑:“找地方坐会儿,别中暑了。”
叶问夏应了声:“你也是。”
言峥轻“嗯”了声。
她前脚走,爬楼的几个学生回来,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躬身大口喘气。
叶问夏回头瞧见言峥将手边几瓶水递过去,不知跟他们说了什么,几个人连连点头。
有了这个教训,后面演练进行得很顺利。
日头靠近西边,解散后,主任又跟言峥说了会儿话,言峥这才转身往消防车走。
半人高的门阶,长腿一跨轻松上去。
他捞起对讲,摁亮:“收队,回站。”
消防车转了个弯,从叶问夏面前经过,言峥偏头看过来。
目光短暂相交,便错开。
消防车很快消失在视线,经过学生喊着“老师好,”叶问夏一一点头应着,回办公室拿东西回家。
云徽发来地方是一家川菜私厨馆。
叶问夏出门时已经七点,导航显示一大片红,为节约时间她选择坐地铁。
地铁人满为患,叶问夏好不容易才挤上去,借着身高优势抓住头顶栏杆,
周围人面色各异,或喜悦,或疲惫,或不耐烦的跟人打电话,也有累得靠着墙闭目养神的。
每个站来来往往的人,叶问夏被挤到右侧门边位置。
夏昼日长,地铁经过大桥时夕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叶问夏费劲的把手机拿出来,贴着玻璃拍照。
发给言峥。
如掐准时间,那边秒回。
他同样发了张照片过来,
消防队角度的天空。
【言峥:还没到?】
叶问夏抬头看头顶站线图:【还有两个站。】
【言峥:坐的地铁?】
【叶问夏:嗯,太堵车了。】
叶问夏顿了顿,又在屏幕上敲字:【你在干嘛?】
这段时间她对消防队的作息知道得差不多。
六点吃饭,七点统一发放手机,晚上就是休息时间。
终于到站,叶问夏随着人群出站,轻车熟路找到包厢。
推开门,大部分都是陌生面孔,喻冉和云徽冲她招手,与此同时她看见陈子昂旁边的祁书尧。
手机“嗡嗡”震动。
【言峥:刚跟指挥员谈了点事。】
【言峥:我下周休息,双休。】
叶问夏将礼物递给云徽,“生日快乐。”
坐下时才回。
【叶问夏:?】
【言峥:下周你生日。】
夏天
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叶问夏根本没细看自己生日到底是哪天。
看了眼日历,发现正是下周六。
【言峥:我早上训练完就过来。】
叶问夏笑回:【你休息早上还要训练?】
【言峥:自己锻炼,保持身材。】
“你一个人低头傻乐什么?”喻冉脑袋凑过来, 瞥见她没遮挡的屏幕,“哦~保持身材,争取熬夜苦战。”
“”叶问夏摁灭手机,毫不客气推她脑袋, “老巫婆。”
喻冉脑袋偏了下, 又转回来, 贼兮兮的,“言峥那腰,一看就很有劲。”
叶问夏想反驳一下, 又想到言峥束腰带的腰和长腿, 用手做遮挡,“而且他有腹肌,保底六块。”
喻冉:“真的?”
叶问夏点头:“真的, 我上次偷偷摸过。”
两人相视一笑:“嘿嘿嘿。”
陈子昂一脸莫名其妙,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叶问夏坐直, “女孩子的秘密,别问。”
喻冉附和:“就是。”
陈子昂“啧”了声,看看如胶似漆的云徽和许清屿, 又看看姐妹好不知道说什么八卦的两人,将目光转向面色苍白淡然的祁书尧。
“来, 老祁,我敬你一杯。”陈子昂搭着祁书尧肩膀, “敬我们两个孤家寡人,相依为命。”
喻冉出声:“祁医生可不是孤家寡人, 人都要订婚了。”
陈子昂拍了下脑门,“我把这事忘了,话说你那个订婚对象怎么没带来?”
祁书尧面色淡淡,视线不经意瞥了眼低头吃饭的人,“没时间。”
“你这么忙,找个媳妇也这么忙,日子怎么过?”
祁书尧勾了勾唇,没回答。
许清屿在附近会所定了包间,饭吃得差不多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去第二场。
三个好姐妹相伴去了趟卫生间。
“时间过得真快啊,感觉昨天我们才在大学认识,现在云徽都结婚了,叶老师也要谈恋爱了,而我还是个单身狗。”盥洗台前,喻冉对镜子补口红,“要不我也去自驾游一圈,看能不能邂逅。”
云徽笑了笑,“陈学弟你不管了?”
“谁管他,小屁孩一个。”喻冉将口红放进包里,转身,忽地愣住。
“怎么了?”
叶问夏好奇,回头发现几步外的走廊站着人。
黑色运动衫,刘海随意垂在额前,白净斯文。
叶问夏和云徽对望一眼:哦豁!
喻冉不太自在的假咳两声,“你偷听我们说话?”
陈是:“不是,洗个手。”
叶问夏往喻冉旁边挪了挪,小声,“小学弟听到了,哄一哄。”
喻冉不以为然:“听到就听到呗,我说的是实话。”
KTV坐满人,叶问夏捻了颗圣女果到嘴里,靠在沙发玩手机。
喝了酒,大家兴致都起来,包厢闹哄哄的,陈子昂抱着麦克风唱着《曲终人散》,再看身侧云徽和许清屿,两人正低头说话,十指相扣。不知许清屿说了句什么,云徽睨他一眼,后者又赶紧笑着哄。
叶问夏脑子忽地想,如果言峥也在的话会是什么样。
吵闹的包厢安静下来,许清屿单手拿话筒。
“唱给我们。”许清屿说。
不同前面震耳欲聋伤感悲情的旋律,古筝空灵悦耳。
“青春的誓言扎了根”
“感动的眼神,说愿意,走进我的人生。”
柔和灯光下,两人眉眼都是藏不住的甜蜜。一曲毕,不知是谁开了头喊着“亲一个”,云徽被闹得害羞,许清屿笑着挡下揶揄声。
“她害羞。”
叶问夏单手撑脸,羡慕又感动。
【叶问夏:你会唱歌吗?】
【言峥:团结就是力量。】
叶问夏笑出声:【除了这个呢?】
【言峥:学习雷锋好榜样,义勇军进行曲,军港的夜。】
【言峥:想听?】
略失落遗憾的情绪被赶跑,叶问夏双手打字:【想听别的。】
【言峥:花海?】
【叶问夏:你确定?】
【言峥:不确定。】
【言峥:现在想听?】
【叶问夏:嗯。】
【言峥:等会儿。】
【叶问夏:干嘛去?】
【言峥:练歌。】
以为他真的现在开始去练花海,周杰伦的歌练起来难度很大。
【叶问夏:别的也可以。】
消息发出去没有回应。
又一首歌结束,高脚凳的人询问是谁的歌。
“我的。”
“我的”
左侧一个声音同时响起,是曲京舞团的一位老师。
对方笑了笑:“你唱。”
叶问夏礼貌的点头:“谢谢。”
温柔抒情前奏缓缓奏响,叶问夏双手握话筒。
写一首歌给你听,来致敬你的阴影。
人们传颂勇气,而我可不可以爱你哭泣的心。
一首歌唱完,其他人很捧场的鼓掌,叶问夏将话筒交给下一个点歌人,凑过去跟喻冉说话。
“怎么样?”
喻冉把手机还给她,“喻团长VIP高清直拍。”
叶问夏:“谢了。”
将视频发送给言峥,与此同时他发来一条三十几秒的语音。
叶问夏直觉是唱的歌。
翻译成文字,竟也是《行走的鱼。》
“我出去一下。”
包厢太吵,她听不清。
拐角处有用来休息等人的沙发,叶问夏调成听筒模式,手机贴近耳朵。
本就低沉磁性的声音经过无线电的熏染添了柔情性感,月夜孤单的大提琴轻轻拨动,和着晚风与沉寂夜色,一字一句,略显生疏又认真,认真的有点紧张。
【言峥:这个行不行?】
叶问夏心口如灌了蜂蜜:【行。】
过了两分钟。
言峥直接拨了个语音过来。
“喂。”
言峥那边很安静,仿佛能听到空调运作的声音。
“唱给我的?”他问。
叶问夏:“嗯,恭喜你找回自我的礼物。”
那头低低笑出声,“叶问夏。”
叶问夏:“啊?”
言峥:“谢谢。”
叶问夏也跟着笑出声。
言峥又问:“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人来了吗?”
“来了,坐了几分钟就走了。”叶问夏捏着沙发毛茸茸吊坠,“我周六中午在家吃。”
言峥:“嗯,那你出门给我发消息,我就过来。”
“好。”
临挂电话,叶问夏又道,“你刚刚唱得很好听。”
宿舍门虚掩着,端着洗脸盆经过的郑赞很不经意的一瞥,便瞥见他们队长笑得一脸温柔。
卧槽!!!!!
“我跟你们说个惊天大消息!!!”郑赞连忙回宿舍,跟其他人分享。
孙子豪:“什么大消息?你小子又摔厕所了?”
“去你的!”郑赞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关上宿舍门,“我刚刚经过队长宿舍门口,看到队长在跟人打电话。”
“打电话有什么好稀奇的。”靠窗边床位的卢云山说,“我还天天跟我老婆打电话呢。”
“打电话不稀奇,关键是队长边打电话边笑,就那种笑。”郑赞模仿了下,“懂否?”
“我不信,你小子瞎扯淡。”孙子豪说。
卢云山:“我也不信。”
“真的,我用我的人格发誓,绝对是真的!”
几人看他一脸认真,甚至不惜发誓。
“队长真这么笑啊?”孙子豪问。
郑赞:“是啊!”
卢云山:“你确定你没看错?”
郑赞:“我视力测试5.2。”
孙子豪琢磨着:“难道说—”
“队长找对象?!!!!”
“我去!!真的假的?!!我不太相信。”
“我也不信,这也没个风吹草动的。”
“如果郑赞没看错的话,不是谈恋爱了,队长又是跟谁打电话笑成这样?”
卢云山缩下床:“我不信,我自己亲眼去看。”
“走走走。”
几个人纷纷起来,刚开门就停住。
“队长。”
言峥看着他们:“大半夜上哪儿去?”
“队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孙子豪试探地问。
其他几个附和点头,眼里写着八卦的求知欲。
言峥眉骨轻抬:“谁说的?”
“郑赞这小子说看见你打电话,笑成这样。”孙子豪还重现了一下,“我们是不是有嫂子了?”
“没有。”言峥警告的点了点郑赞,又蓦地笑了下,“还在追。”
“哦!!!!!”
“吼吼吼!!!!!”
一群二十出头的热血小子,像大型人类返祖现场,把其他宿舍的也闹起来了。
“未来嫂子是哪儿人啊?”
“做什么的?”
“队长你们怎么认识的?”
“追了多久了?”
“”
七嘴八舌的,一个接一个问题。
言峥被吵得头疼,“停,都回去睡觉。”
围成圈的人安静几秒,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
跟言峥结束通话,叶问夏又坐了会儿就打车回家。
耳机重复播放那几句词。
又忙忙碌碌一周过去,周末一早,叶问夏收拾好驱车出门
饭桌上全是她喜欢的菜。
“过完生日就二十七,个人问题有打算了吗?”杨瑜柔女士说,“云徽都结婚半年了,你到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叶问夏从冰箱拿了个冰淇淋,用勺子舀着吃,“这种事急不来的,云徽跟许清屿从大学就谈上的,那能一样吗?”
杨女士睨她一眼,“怎么不一样?大学时期也没见你谈个恋爱。”
叶问夏:“大学是学习的,又不是用来谈恋爱的。”
杨瑜柔:“人云徽还是年级第一。”
叶问夏果断闭嘴,理论不过。
“你不喜欢管理公司我跟你爸也不勉强,但等个几十年我们两个老的走了,你总得有个人照顾吧。”杨瑜柔女士叹气,“你如果完全没有结婚的念头,我们也不勉强,但你不能因为小祁就惩罚自己。”
叶问夏瞅向她爸,后者十分淡然的喝了口汤,“你那点心思就摆在明面上。”
她摸了摸自己脸。
自己心思真的这么明显吗?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祁书尧这件事藏得很好。
“我不是因为他。”她大大戳了块冰淇淋,“我会留意一下的,有合适的就试试。”
“催你不是要你随便找个人,毕竟是终身大事,人品性格方面至少要过得去。”杨女士道。
叶问夏点头,“我知道。”
—
结合几人意见,晚上吃粤菜。
即使已经看过照片,见到言峥真人时喻冉还是没忍住“卧槽”一声,“比照片帅多了,这还不全垒拿下。”
“你前两天不是这么说的。”
喻冉:“那不是没看到真人吗,啧啧,就这腰,这腿,这身材,这—”
叶问夏往她嘴里塞了个鸡腿,“说得很好,不准再说了。”
“你紧张什么,姐妹还能抢你男人?”喻冉顺势咬鸡腿,“鼻子挺,手指长,没有一百也有七十。”
叶问夏没太听明白后面的话,“什么七十一百?”
“时长。”
“”叶问夏竖起大拇指,“SIX!”
另一边,陈子昂三两句就跟他熟络起来,让言峥教他一些安全小知识,问消防员好不好考。
叶问夏没忍住:“你酒吧不开了?”
“开啊,开酒吧又不影响我考消防员。”陈子昂说。
叶问夏点点头,“可以,回头给你抱一堆书,你看完再说。”
“还要看书?”
陈子昂求证的看言峥,后者点头,“嗯。”
“忽然觉得我这酒吧开得挺好的。”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看书,读书的时候看书就算了,毕业这么多年还要看书,他果断放弃。
叶问夏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好笑,正要收回目光,蓦地撞进言峥的眼。
黑眸静而深,似幽潭。
“你笑什么?”叶问夏奇怪地问。
言峥凑近了些,“礼物晚点给你。”
灼热气息落在耳边,将心里那点郁闷抚平。
叶问夏:“为什么要晚点?”
言峥:“其他地方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叶问夏更好奇了,“是什么?”
言峥:“到时候就知道了。”
叶问夏撇嘴:“还挺神秘。”
因为言峥故作神秘的礼物太让人好奇,加上云徽和喻冉第二天也有事,吃过饭几人便在门口分别。
“言队长,你可要好好送我们叶老师安全到家。”喻冉说。
言峥颔首:“放心。”
叶问夏一一跟云徽和喻冉拥抱。
“生日快乐,夏夏。”
“演出顺利。”叶问夏说。
许清屿牵着云徽手,柔声道:“司机到了,走吧。”
云徽:“好。”
送走几人,叶问夏扭头看身旁男人,“我的礼物呢?你要是没准备你就完蛋了!”
预约的出租车到达,言峥握着她手,“走吧,叶老师。”
这并非送她回家的路,“成华小区”四个字映入眼帘。
“礼物在你家里?”叶问夏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在你家里你为什么不带出来。”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不会要说,你把自己送给我吧?”
言峥乐了,“叶老师如果喜欢,也不是不行。”
叶问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别卖关子了,快说。”
言峥:“上去就知道了。”
成华小区是前几年重新修建的,一梯两户。
言峥按了16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廊一片漆黑。叶问夏蹬了下脚,双眼忽地被挡住。
“干嘛?”她想拿下他的手。
“闭上眼,跟我走。”言峥低声说。
在这瞬间,叶问夏脑海闪过以往在电视剧看过的男主给女主惊喜的画面。
“我闭上了。”她十分配合,揪着言峥衣服。
眼不能视,周围一切动静都变得清晰又遥远。
她感觉自己被带着走到一扇门前,言峥在输入密码。
门打开,她踩到入户鞋垫。
“咔哒”一声,防盗门在身后关上。
“在这等我一分钟。”他说。
叶问夏:“噢。”
她听见言峥好像进了屋,然后又出来,头顶中央空调被打开,冷风扫过她颈窝,莫名又想起小学看过的一部恐怖片。
“好了没啊?”她忍不住催促。
“好了。”言峥低缓好听的声音传来,“睁开吧。”
“到底是—”
剩下的话没入喉间。
没开灯的房间,天花板是广袤无垠的银河,满天繁星的夜空,颜色由浅到深,最后定格。
然后—
星星开始朝同一方向旋转,坠落。
一颗接一颗,如银河断落的珍珠,划过天际。
她看见,星空下的雪山,看见有一顶帐篷,看见狂风吹动帐篷,看见远处的零星灯火。
叶问夏眼眶发烫,慢慢朝星空走去。
随着她越走越近,流星坠落速度开始变慢,脚边忽地亮起暖色星星串灯,从脚边连接到星空。
“生日快乐。”
他站在星空下,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叶问夏惊喜到捂住嘴巴,“这是珠峰的星空?”
“对。”
一个猜测在脑海成形。
“你说你进山,就是去的珠峰?”
“是。”言峥目光温柔,声音更温柔,“我在珠峰等了半个月没等到流星,这些是我用天文仪器记录下的星星运行轨迹,合成的流星。”
“在珠峰差的许愿,现在可以补上了。”
原来感动到哭是真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很难想象究竟要怎样的坚持和动力,会让一个人在寸草不生的山上待半个月,只为她没看到的那场流星。
叶问夏用手背抹去眼泪,但很快又落下。
言峥指腹温柔的轻抚她眼角,拭去她的眼泪,轻叹气,“哭什么?”
“还不是都怪你。”叶问夏哼声,“一个生日你搞这么浪漫。”
言峥愣了下,荒唐地笑了,“叶老师,讲讲道理。”
“不讲。”叶问夏伸出双手,“花给我。”
言峥:“不许愿?”
“噢,要许。”叶问夏双手合十,在闭上眼前又问,最新资源都在疼训裙罢巴弎凌妻弃五叁溜“那你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进山拍流星了。”
“不想因为这个左右你的决定。”言峥说,“我希望你决定的原因只是喜欢,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东西,也不是因为我准备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也不用因为今天这些改变你的选择。”
他看着她,嗓音低沉认真:“叶问夏,我对你是全心全意的喜欢,也只要你全心全意的喜欢。”
一字一句落在耳朵,比世上任何情话都来得动人。
叶问夏:“你预计打算追我多久?”
“没有期限。”他一惯坦然,“追得到当然最好,追不到我就看着你幸福。”
叶问夏望进他的眼,黑眸倒映星空,也倒映她的模样。
他眼睛很亮,比星空更让人沉溺。
叶问夏清楚感觉到自己左边心房在为这个男人心动,在这瞬间,一直困扰她的眼神终于有了确切形状。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翻山越岭为她而来。
“既然流星是你创造的,那我的愿望你也必须实现。”她说。
言峥薄唇微扬:“什么愿望?”
她双手合十,“我希望言峥可以做我男朋友。”
话音刚落,她被拥入温暖的怀抱,木质香混着被阳光晾晒过的味道,让人安心。
“我刚刚没听清,再说一遍。”言峥说。
叶问夏从他怀里仰头,双眼亮晶晶的,“我说,我想言峥成为我男朋友。”
言峥眼底顷暗,搂着她的手收紧,低头,噙住她的唇。
没有试探,蛮横的掠取和侵夺。
叶问夏感觉到他舌尖往里探,用力要挑开她牙齿,“我们—”
她想说话,却直接给了他方便,舌尖闯进来,吮吸,纠缠。
空气变得稀薄,垂在身侧的手揪住他衣服。
言峥对她一贯温柔耐心,但此时面前人早已与那些词沾不上边,像终于解开束缚,挣脱枷锁,遵循最本能的贪婪渴望,霸道强硬。
叶问夏舌头发麻,感觉自己成为一块可口的蛋糕,要被面前人生吞入腹。
蓝牙的音乐声渐渐远去,火炉似的体温,压在耳边的轻喘,唇齿间暧,昧又羞耻的水渍声,大脑好似停止运转,只能仰着头,任由他将自己压入他与沙发之间。
头顶星空仍在旋转,言峥唇贴在她耳畔。
“叶问夏。”
似喊她,又似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在叶问夏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时,疾风骤雨的吻终于停下,言峥抱起她坐自己腿上,脸埋在她发间,平缓呼吸。
好一会儿。
叶问夏才缓过来,“你像是要吃人一样。”
言峥气音笑了声,将她手放到自己掌心,十指相扣。
“叶问夏。”他声音低哑。
“干嘛?”
“以后我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的地方直接就说,别憋在心里生闷气,我没跟女生相处过,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直接就问就说,不高兴了可以直接冲我发脾气,遇到事情跟我直说,但是—”他低头,与她四目相对,“不能提分手。”
夏天
言峥眼眸低垂, 揉着流星的光。
“嗯?”他指腹摩挲她唇角,刚被吻过的唇艳丽水润,言峥喉结轻滚, 重新吻上去。
与之前的蛮横攻掠不同,唇舌碾转纠缠,手指摩挲她脖颈动脉。带有薄茧的手硌着光滑皮肤,像掌控, 又如撩动。
叶问夏被亲的喘不过气, 刚要让他停下, 滚烫的吻转了方向。气息落在耳朵,舌尖舔舐耳廓,勾着耳垂含在唇里。
叶问夏后背阵阵战栗, “言峥~”
小猫嘤咛似的声音, 不轻不重挠在心尖,言峥眼底瞬暗,勾着她舌头重重吮吸。
“怎么了?”他声音很哑。
叶问夏推着他脑袋, “放我下去。”
言峥箍着她的手没松, “别乱动。”
叶问夏晃动着小腿:“我要下去。”
言峥:“干嘛去?”
“上、厕、所!”
“”
言峥这才放开, 得了自由,叶问夏活动自己被箍得有些酸疼的腰,走了两步又回来, 毫不客气踢他一脚。
“臭流氓。”
言峥眉梢轻扬,伸手就要把她重新拽回来, 叶问夏快一步躲开。
卫生间有很清新的香皂味,叶问夏看着镜子里红肿的唇。
真的是要吃人。
拧开水龙头洗手, 出来时言峥还保持原姿势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微敞踩实地面。
听见声音, 他抬头看来。
“你要说什么?”叶问夏问。
言峥看着她几秒,起身走近,掐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抵在墙上。
“你干嘛?!”
叶问夏猝不及防,求生欲的勾住他脖颈,双腿环住他的腰。
他弯唇,“再亲一次。”
叶问夏:“你还没亲够?”
“亲不够。”薄唇再次覆压上来,“怎么都亲不够。”
这个姿势两人更贴合,贴合到叶问夏清楚感觉到他的变化。
深夜,独处的空间。
周围一切都变得危险,火星在悄无声息蔓延,随时烧到脚下。
他的吻跟他本人一样,又野又欲,让人无法招架甘心沉沦。就在叶问夏以为他们会就此纠缠到床上时,言峥松开了她,埋脸在她颈窝喘息,轻轻吻了吻她脖子。
痒痒地。
叶问夏瑟缩了下脖子。
好一会儿。
言峥才克制的将她放开,从裤兜里摸出长方形盒子。
“这才是我的生日礼物。”他气息还有些喘,“刚刚太兴奋,忘了。”
银白色的细手链,款式简单大方,竹节中是一颗半镂空星星,很精巧的刻着她名字最后一个字。
言峥给她戴上,低头亲了亲她腕骨,“女朋友,生日快乐。”
“啪”
天花板灯光打开,投映的流星光芒淡下,叶问夏坐在沙发上,抬手欣赏了会儿手链,又抱起被冷落很久的花。
外苞是浅绿色,花苞并未完全绽放。
“这是什么花?”她问在厨房洗水果的人。
“雪山玫瑰。”
叶问夏凑近嗅了嗅,不似红玫瑰浓郁花香,淡淡的,很清新。
言峥端着水果从厨房回来,弯腰在她身侧坐下,“明天准备做什么?”
叶问夏手指戳着花苞,“练舞。”
言峥剥了个葡萄,喂给她,“练到几点?”
“五点吧。”
巨峰葡萄很甜,叶问夏很轻松将果肉分离,正要找纸巾吐核,言峥已经扯纸巾到唇边,示意她吐。
叶问夏迟疑的,吐出核。
言峥顺势接过,丢到脚边垃圾桶,又重新给她剥皮。
叶问夏瞧他好几眼。
言峥偏头,迎上她的眼:“怎么了?”
“没事。”
吃完水果,时间也差不多,言峥送她回去。
到叶问夏居住的小区门口,走了两步言峥忽地喊她。
“叶问夏。”
叶问夏回头:“啊?”
高大挺拔的人站在路灯下,单手揣兜,五官立体。
他笑着,“明天见。”
叶问夏不禁也笑起来,“明天见。”
看着她身影消失在视线,言峥拦了辆出租车原路返回。
曲京大学四个字从窗外一闪而过,司机放着深夜电台广播。
耳边回响她曾说的话。
“不要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你还有明天。”
瞧着锁屏壁纸笑脸盈盈的人,薄唇忍不住弯起,车窗降下一半,任由窗外热气涌进来
叶问夏回到家,花一放,把衣服一换,到舞蹈室。
考虑到晚上可能会影响楼下邻居,大动作都从简,顺畅跳完第一遍,不需要看,她感觉对了。
【云徽:眼神对了。】
【喻冉:叶老师忽然悟了。】
打结的地方终于解开,叶问夏心情大好,把今晚的事跟好姐妹说了:【我跟言峥在一起了。】
【喻冉:距离全垒又进了一步!】
【云徽:恭喜呀夏夏。】
顶端弹出新消息。
【言峥:到了。】
叶问夏笑着打字:【好,你早点睡。】
【言峥:嗯,晚安。】
【叶问夏:晚安。】
……
桂花开得正盛,空调将窗帘吹开一条缝,阳光趁机跑进屋内,洒在床尾。
叶问夏脑袋蹭了蹭枕头,又眯了会儿才睁开眼。
【言峥:早饭让外卖员放在楼下暂存盒了。】
十分钟前。
叶问夏脑子重启了一下。
噢,他们现在谈恋爱了。
早餐还是热的,叶问夏洗漱完毕坐到餐桌前,给他拍照片。
【拿到了。】
语音电话过来。
那边轻微喘息,蓦地,叶问夏想起昨晚他埋在自己颈窝,一边喘一边喊自己名字。
自带勾引蛊惑。
“醒了。”言峥说。
“嗯。”叶问夏摸了摸自己耳朵,“你在做什么?”
“跑步。”
她瞅了眼时间:“九点多还跑步?”
“嗯,太无聊找点事做。”言峥说。
叶问夏咬着灌汤包:“你可以打打游戏,听听歌,看看电影。”
到护城河边,言峥停下,改为慢走,“我六点就起床了。”
叶问夏:“你们消防员起这么早?”
“队里六点半起床,六点四十洗漱完毕,然后集合吃饭。”言峥说,“我下楼跑了一个小时步,回去的路上吃了个早饭,又去超市买了冰淇淋和牛奶,然后估算时间给你点早饭,发消息。”
他拧开水瓶,喝了几口水,“今天的时间太难熬。”
叶问夏嘴角翘起,佯装不懂地问:“为什么?”
“想见你。”
叶问夏捂嘴笑,想到他看不到又把手拿下来,“那怎么办?”
言峥:“你想不想见我?”
叶问夏学他:“听真话还是假话?”
言峥:“真话。”
叶问夏:“想。”
言峥轻笑:“那我现在过来找你。”
叶问夏:“但是我要练舞。”
言峥:“我看着你就行,不打扰你。”
叶问夏也没扭捏,“行吧。”
言峥来得很快,手里还拎着食材。
叶问夏看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双崭新拖鞋,拆线,“你怎么知道我家没拖鞋?”
“猜的。”
搁下袋子,他往前迈了半步,搂着人提起来抱坐到玄关柜子。
“你干嘛?”叶问夏手抵着他肩膀。
“亲你。”
吻跟着尾音一起落下,撑在两侧的手被握住,带向他脖子。
一晚上的思念终于落到实处,言峥满足的叹息,揽着腰将人抱得更紧。
确认恋爱不到二十四小时,已经接了四次吻。言峥似刚喝过水,还是苏打水,舌尖缠着她的舌头,嘴角都好似溢出水渍。
停下时,叶问夏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对接吻上瘾?”
言峥喉结轻滚,笑道:“可能是,见不到你想你,见到了就想抱你,想亲你,想要更多。”
叶问夏锤他,“怪不得说男人本质是流氓。”
“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有想法,不是很正常?”言峥说,“没想法才不正常。”
叶问夏:“强词夺理。”
言峥哼笑一声,又问:“几点开始练舞?”
“两点。”
他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再亲半个小时,我去做饭。”
“”
拜言峥所赐,叶问夏本打算上午玩游戏的计划被打破,从玄关亲到沙发,亲到言峥自己受不了起身去洗冷水澡才结束。
听着浴室水声,叶问夏借着手机屏幕看自己。
唇红肿得像要滴血,裙子也皱皱巴巴,肩带被勾下,锁骨落有痕迹,裙摆不规则的往上几分,大腿皮肤红了一块。
真的是臭流氓!!
言峥买的东西很多,除了中午要用的食材还有水果,牛奶和一些小零食。
都是她喜欢吃的。
叶问夏拆了包薯片,番茄味的,咔滋咔滋嚼着。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问。
言峥打开水龙头,“大一点的碗放在哪里?”
“你头顶第三个柜子。”
她并不做饭,觉得麻烦,也不会做,但基本厨具还是有的。
“友情提醒,我家没米。”
言峥:“嗯,我买了。”
叶问夏薯片都忘了嚼,“你还挺有先见之明。”
言峥笑了下,将洗干净的菜从水池里捞起来放进菜篓,“油烟大,去客厅。”
“噢。”
叶问夏抱着薯片转身,又回头瞧一眼。
她家厨房空间还算大,但男人过于高大挺拔的身躯衬得有些狭小,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短袖,手串解开放在一旁,握刀的手青筋微绷,刀法熟练,土豆在案板上成丝。
他垂着眼,专心致志。
阳光落了一缕在他侧脸,柔和几分轮廓的硬朗,再自然不过的烟火气,却让人安心动容。
言峥切完土豆,正准备切西红柿,余光似瞥见她,偏头看来。
“怎么了?”他问。
“没事。”叶问夏摇头,“就是觉得你现在很帅,所以多看两眼。”
言峥薄唇微勾,干净的那只手捏了捏她鼻子,“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夏天
言峥厨艺她早就尝过, 色香味俱全媲美正宗川菜馆。
今天多了一道辣子鸡,用尖椒炝炒的,一口咬下去花椒和辣椒汇入口腔, 再喝一口炖烂的玉米排骨汤,用成都话来说就是——
——巴适的板。
吃饱喝足,叶问夏起身从冰箱里拿汽水,“你喝不喝?”
言峥:“晚点再喝冰的, 肠胃受不住。”
叶问夏搭着指扣, 用力, 汽水“滋啦”一声往外冒泡, “我钢铁胃。”
言峥:“等会痛的时候别哭。”
叶问夏瞪他:“你咒我?”
“没有。”言峥倒了杯温水,换掉她手里的可乐, “别拿身体开玩笑。”
叶问夏:“噢。”
午后蝉鸣响彻天际, 言峥瞧她满脸困倦,眼皮恹恹的,“困了去睡儿。”
叶问夏:“那你干嘛?”
“我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或者看会儿电视。”言峥说, “你原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用管我。”
叶问夏点点头,端着水杯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
言峥还站在饮水机前, 瞧她看过来眉梢轻抬,“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
言峥眉头蹙了下, “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直接开口。”
“真没事。”叶问夏说,“就是有点意外。”
言峥:“意外什么?”
叶问夏低头看自己脚尖:“我还以为你要提出跟我一起睡。”
言峥怔愣一下, 认真道:“我们刚在一起,不合适, 我是有这个冲动,昨天和今天我吻你的时候反应多大你应该也感觉到了,但这不该是我头脑一热就哄着你跟我发生关系,该是我们情到深处水到渠成,身心交付。”
“我过来也只是因为想见你,想跟你待在一起,不是为了想跟你上床。”他继续道,“我要只想着怎么要了你,那我真不是个东西,也配不上你。”
他一贯直白的话,叶问夏心口似被烫了下,因为他的珍视和尊重,又因他最后一句话笑出声来。
“我还第一次见有人骂自己的。”她说。
言峥笑笑,“进去睡吧。”
独立的私人空间,叶问夏踢掉拖鞋爬上床。
空调风扫过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冷,她想起客厅没空调被,又爬起来从柜子里抱被子,把床上另一个枕头拎着,开门出去。
客厅静悄悄的,沙发上躺着的人阖上双目,已经睡着。
前后不过几分钟。
一米九的个子在沙发上还是略显委屈,他平躺着,呼吸均匀,薄削的唇自然抿直,放松下来眉宇间满是疲惫。
六点起床就没歇过。
叶问夏心尖被戳了下,轻手轻脚抖开空调被,给他盖上。
言峥睡相很好,不打呼不磨牙,身上也没有其他男生抽烟出汗后刺鼻的味道,深眉骨,凌厉的眼此时敛去锋芒,皮肤包裹下的喉结凸起,性感而野。
看着看着,叶问夏忍不住笑了声,担心吵醒他又马上收住,起身原路返回。
关门声音很小,上一秒闭着眼的人睁开眼,捻了捻身上真丝薄被,无声弯唇
日头正好,叶问夏踩着阳光起身。
困扰她的眼神成功攻破,每一遍都好似再次将她拉回到那个清晨,布满灰尘的轿车载着他们征服山川河流,沿途风景都是他们的点缀,唯有彼此眼里的对方是永恒。
最后一个动作叶问夏改了,从奔赴换为拥抱。
她一遍遍重复,一遍遍熟悉,将每个动作都纳入肌肉记忆,又一遍结束时,脚踝传来一阵疼痛,她皱眉忍过去。
准时经过的洒水车放着《鲁冰花》,叶问夏大汗淋漓,一边揉着脚踝一边看手机里视频。
言峥一早就要回队里,吃过晚饭抱着她亲了会儿便不得不离开。
“晚上别喝凉的,少吃冰淇淋。”言峥在玄关换鞋,叮嘱。
叶问夏撇嘴,“你怎么跟我爸一样。”
“”
言峥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只俯身亲了亲她唇角,“走了。”
叶问夏:“路上小心。”
“嗯。”
国庆长假眨眼来到,比赛日子就在国庆结束后的第一周。
叶问夏回了家,无需顾忌楼下邻居,上午练舞,下午练舞,晚上吃过饭歇息还是练舞,强度大得让杨瑜柔女士担心不已,跟叶时聿商量决定,强制让她休息两天。
叶总发话不敢不听。
下午时间忽然空余出来,叶问夏还有点不太适应,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也没意思,点进和言峥的对话框。
国庆他们高强度备战,休息自然也取消。
【喻冉:我活着回来了!】
【喻冉:约否?】
叶问夏正愁无聊:【约。】
两人约在曲京新开的商圈见面,杨喻柔女士听她出去逛街满意得不行,但不忘提醒:“你的脚注意一点,有问题马上就要去医院。”
叶问夏穿了条碎花白裙,换了双平底凉鞋,“知道了。”
平日本就拥堵的曲京更是水泄不通,叶问夏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打到车,且是一辆拼车。
【叶问夏:我上车了。】
【叶问夏:今天的车真是太难打了。】
【喻冉:我在地铁快被挤成夹心饼干了。】
从她家到新都广场要四十分钟,在第三个路口上来一个女生。
“尾号XXXX,到第七消防队是吗?”司机确认信息。
“是。”
叶问夏抬头。
女生在后排落坐,短发,眉眼透着一股英气,干练利落。
似察觉她的视线,女生转头看了眼,但很快又转回去,拨了个号码跟人打电话。
“我刚上车,半个小时就到。”言简意赅。
这个时间去消防员,自然不是家属。
叶问夏点开和言峥的对话框:【我拼车,拼到一个你们队里的同事。】
消息自然没有回复,叶问夏也没在意,摁灭手机靠着椅背听歌。
她比女生先下,远远就看见热得骂骂咧咧的喻冉。
两人成功碰头,默契的先去买一杯冰奶茶,去凉快的商场里蹭空调。
“叶老师,幸好有你。”喻冉感动的抱了抱她,“要不然我逛街都没人陪了。”
叶问夏嫌弃的戳她脑袋,“陈是呢?你叫他不是随叫随到。”
“别提了,小男生真的不成熟。”喻冉说。
“怎么了?”
“他前几天问我国庆怎么安排,想约我出去玩,我就说我有事,要出去演出,他就说陪我一起,我心想你放假不回家陪我干什么,而且我忙起来根本顾不上他,我就拒绝了,然后他就不高兴了。”喻冉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说我是不是从来没把他的情感放在心上,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挥开,到现在都没联系。”
叶问夏喝了口薄荷奶绿,猜测,“我估计是因为云徽生日那天,你说的话被他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呗,谁规定他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回应,爱喜欢,不喜欢就算了,我才懒得伺候。”
叶问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喻团长,说得对!”
喻冉眼珠转了转,又转向她,“你和言峥最近怎么样了?发展到哪一步了,快给我八卦八卦。”
叶问夏:“同城异地,拥抱接吻。”
喻冉:“没了?”
叶问夏:“没了。”
“不过好在都在一个城市,他休息就能见到。”叶问夏说。
“也是,没办法,特殊行业嘛。”
两人在商场瞎逛几个小时,晚饭顺便在附近吃,主干道过于拥挤,绕了一圈沿护城河过去。
喻冉不知看到什么,连撞两下她胳膊,“哎哎哎,那是不是言峥?”
叶问夏心下一凛,抬头望去。
对面河边停着一辆红色消防车,副驾驶的人下来,快速下达命令后拿起救生圈三两步便下到河里。
叶问夏心随之一紧,想出声喊他,又怕打扰他出任务分心。
护城河有五米深,微弱路灯照出在河中扑腾的人,言峥游到落水人身边,将救生圈套在他身上,确认他不会沉下去,拽着他胳膊往回游。
岸边的消防员纷纷帮忙,将落水者拉上来,落水者瘫坐在地上,又哭又喊。隔着有些距离,叶问夏听不清他具体说了什么,但从断断续续的字眼中得出他是自己跳得河,怪消防员多管闲事,为什么要救他。
“这人是真的不识好歹,人救了他他不感恩就算了,还怪人。”喻冉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什么困难是活着解决不了的,遇到困难就想死那是懦夫行为。”
“可不是嘛,这么年轻,有什么坎过不去。”
旁边围观的人也道。
叶问夏没听她们在说什么,只看着对面摘掉头盔,浑身湿透蹲下身的男人身上。一米九的大高个即使蹲着也很高,他垂着眼,认真跟落水的男人说话,不管男人怎么大吵大闹,他都沉稳冷静以对。
有一名消防员过来跟他说话,叶问夏认得,是叫郑赞。
言峥点点头,拍了拍落水男人肩膀,跟民警简单对接之后返回车里,他握着对讲,微偏头。
热闹繁华的街头,岸边树上挂满五颜六色的小灯,相隔十几米的两岸,人群攒动,叶问夏在黑压压人群里,看着那辆消防车离开。
手机震动两下。
【节日快乐。】
【白裙子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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