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天
对面烟花半点不肯停歇, 言峥还没开口,听那边姑娘问—
“你现在在哪儿?食堂?”
言峥:“嗯。”
叶问夏:“那你往院子里走,就是你们停消防车那个位置。”
言峥虽不明白但照做。
他生得高, 常年训练习惯昂首挺胸,是以一眼就看见对面阳台的不同。
暖橙色的小灯沿栏杆缠满,落地窗贴着红色的福。
海风吹得人冷,叶问夏缩回屋里, “看到了吧?”
言峥:“看到了。”
“这可是我自己贴的, 自己挂的, 累死我了,我从小到大就没做过这么累的活。”叶问夏很傲娇的哼声,半得意半抱怨的给他说, “福也是我贴的, 对联没贴,我贴不上,你家里也没有楼梯, 不过有我也不敢贴, 我怕高, 怕不小心踩滑了怎么办,但福字我都贴了,每个门都有, 我还拍了照的,我发给你看。”
微信收到照片。
言峥一张张查看原图, 双眼有些潮。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姑娘,还让他遇见了。
“好看。”言峥说, 觉得不够又补充,“很好看。”
“我选的当然好看了。”
叶问夏拿起果盘的苹果开始啃, 表弟表妹从游戏室出来,“姐,三缺一。”
叶问夏:“我忙着呢。”
二表弟周书洛边收拾机麻桌,边说:“我们三缺一,很急。”
叶问夏:“我在跟我男朋友打电话,懂事的弟弟妹妹已经自觉回避了。”
表弟表妹一听纷纷凑过来,起哄的喊“姐夫”,叶问夏耳朵差点被他们叫聋。
“周书洛你今年压岁钱没了!”
“周晚晚你的也没了!”
言峥听着电话那端热闹嬉笑,幻想着几千里外的场景,阳台的灯如星星眨眼规律闪烁。
仅属于他的灯。
他往前走了一段,到门口岗哨位置,几天前他出警回来岗哨说她来过,送来好些佛跳墙。他就在对面,没发现这灯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铃!!!!”
“火警出动,火警出动。”
“出警了,等我回来。”
他匆忙撂下句话,手机都没来得及挂断,在食堂吃饭的队员朝车库狂奔,动作迅速穿好灭火服。
“一车,二车,高喷出动。”
出动高喷,就不是简单的火势。
“第七特勤中队,这里是指挥中心,星光广场七楼发生火灾,目前灾情不明,有群众被困,请立刻前往。”
言峥摁亮对讲:“第七中队收到,正在前往。”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收到,注意安全,平安归来。”
言峥转头看对面亮着的灯:“收到。”
通话结束得突然,叶问夏没来得及应话就听见那边消防车拉响警报声音。言峥匆忙间电话忘了挂断,她听见他跟指挥中心对话,听见郑赞说饺子馅卡在牙齿里了。
她没挂,将自己的麦克风关掉,带上耳机全神贯注听着。
星光广场距离第七中队不算太远,着火点是商场顶楼。她听见言峥指挥驾驶员靠边停,接着是开门下车,他手机放在车里,门一关便只听见围观群众的议论声。
“孙子豪卢云山操作无人机,高喷往里开,配合无人机打水降温。”
“二班四个人警戒,其他人拎水带跟我上楼。”
火已经烧出顶棚,高温下玻璃四处飞溅,隔着手机叶问夏都听见玻璃爆裂的声音,从楼上坠下,引起阵阵惊呼。
等待时间最是难熬,叶问夏啃完一个苹果,几位老人打完麻将回房间睡觉,时间跳到第二天,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别墅隔音效果做得很好,窗一关烟花声只剩三成,昏昏欲睡间开门说话声放大,叶问夏几乎是瞬间清醒,捞起手机看。
凌晨四点。
“回站里。”言峥声音很哑,说话时咳嗽两声。
叶问夏给他打字。
过了几秒—
“还没睡?”
叶问夏:“睡不着。”
言峥:“电话忘挂了。”
叶问夏扣着抱枕上的图案,“嗯,你没受伤吧?”
“没有,平安归队。”言峥轻声,“快睡了,我们现在回站里。”
叶问夏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说:“好。”
等待消防站开门的时间,言峥再次看向那层楼,灯依旧亮着,如在迎接他归来。
开门下车,脱下灭火服对准亮灯的阳台拍照。
【到了,晚安。】
心里大石落地,叶问夏这才关灯睡觉。
大年三十这天,叶时聿和两个舅舅下厨张罗年夜饭,叶问夏和两个表弟,表妹周晚晚到超市里大买特买,外婆家不在市中心,有一片空地可以放烟花。
上次没看到千里江山,叶问夏这次买了好几盒,指挥两个表弟搬到车上。
“我就说该弄个皮卡吧,这哪里装得下?”周书洛看着已经堆满的后备箱,根本无从下手。
叶问夏挑眼:“你去买。”
周书洛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我还是个学生,哪有钱。”
周晚晚举手:“他有钱,他参赛得了奖金,一分钱没花。”
周书洛捂上妹妹嘴,“那是我的私房钱。”
叶问夏觉得新奇,“你女朋友都没有存什么私房钱?”
周书洛:“我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这叫未雨绸缪,男孩子出门在外,身上没点钱怎么行。”
叶问夏好笑:“那我到时候告诉你女朋友你喜欢把钱藏在书桌右手边第三个抽屉,还有床垫下,哦对,还有书架上一本看起来像书实际是存钱罐的,密码是—”
周书洛打断她,“姐你别说了,我这就想办法。”
叶问夏满意的做了个“请”。
周书洛把刚刚路边买糖葫芦找的零钱揣进兜里,理直气壮:“微我五百。”
叶问夏:“凭什么?”
周书洛:“我找车帮我们拉得出钱吧,大过年的人家一来一回跑一趟,五百可不多,我是学生,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学生独自承担这五百块吧,相信我姐不是这种人。”
叶问夏拿出手机给他转了五百,催促:“快点,等会赶不上吃饭。”
周书洛喜滋滋的收款,“马上安排。”
看着跟参加田径短跑消失在视线的人,叶问夏奇了怪了,问周晚晚:“你爸,我大舅舅平时没亏待他吧?”
周晚晚摇头:“没有,我和哥哥一个月零花钱五万块,只多不少。”
叶问夏:“那他怎么扣成这个样子?”
周晚晚想了想,也不明白,一直没说话的顾子尧悠悠开口:“可能是抓周没抓到钱的阴影。”
叶问夏和周晚晚齐齐点头,觉得有理。
周书洛租了个大皮卡来,把东西全都搬上去,到家时正赶上年夜饭出锅,叶问夏瞧着周书洛数了六张钞票给师傅,又把从超市买的两箱水果送给师傅。
“大过年的图个吉利,麻烦了,新年快乐。”周书洛说。
师傅黝黑的脸上布满笑,紧紧拽着钱,“谢谢谢谢。”
周书洛挥挥手,“不客气。”
转身,对上叶问夏的目光。
“五百块,我可没吃一分。”周书洛为自己正名,“那两箱车厘子我们回头再买,我出钱。”
叶问夏赞赏的拍了拍他肩膀,“回头我再微你五百。”
冬天衣服包裹严实,但她刚刚看出来了,师傅另一条腿是接上的,那双眼在历经风霜后已然浑浊,但他车上贴着一张奖状和小红花,中途妻子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周书洛得意的用拇指指自己,“我爸从小教育我,为富要仁,这样才能走得长远,我,周书洛,一个有钱自知而宽厚仁义的富二代,不对,富三代。”
叶问夏也没落后:“你姐姐我也是,谢谢。”
周书洛得意的神色瞬间无影无踪,“那你微我两千,我想买个最新款的手机壳。”
叶问夏拒绝:“那不可能。”
周书洛:“我一个学生,你微我两千怎么了?我不白要你这两千,手机壳到了我给你用一天,最多两天。”
叶问夏掏了掏耳朵,提前为他女朋友担心。
话这么多,跟唐僧念经一样。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叶问夏给自己倒了果汁,拍完照片一股脑发给言峥。
两个舅舅不是话多的人,但过年时难免多说两句,杨瑜柔女士和两位嫂嫂聊着家常,笑看几个小辈拌嘴,一家人其乐融融。
饭后,四人都得了厚厚红包,三代人坐在客厅沙发边聊天边看春晚。
看了会儿觉得无聊,四位老人和父母起身去茶室打麻将,刚好三桌。
“姐快来,距离零点还早,先打上。”周书洛喊她。
周晚晚点头:“姐姐快来,我们不嫌弃你打得慢。”
叶问夏戳周晚晚脑袋,叫她大名,“周筱晚,你还嫌弃我打得慢?哪次不是到你面前就卡住?”
周晚晚脑袋偏了偏,又转回来,“那我不会玩嘛。”
叶问夏:“我也不会。”
周书洛:“不会就对了,不会我才好赢钱。”
闲着也是闲着,言峥此时在站里执勤也无法联系上,叶问夏加入打麻将行列。
茶室共有六张机麻,叶问夏选了玉石麻将那张,坐下前双手合十拜五路财神。
顾子尧看她一眼,“姐,财神去年保佑过你了,别给财神爷增加工作量。”
周书洛附和:“就是,大过年的,你让财神爷也休息休息。”
叶问夏扬了扬拳头,“我揍你们信不信?”
周书洛摇摇头,老成的叹气,“罢了罢了,不说了。”
机器运作,粉色的玉石麻将漂亮,叶问夏将十三张牌从小到大的顺序理好,摸一张,将不要的牌打掉。
他们打的是川麻,这是前几年刚学会的。
“五筒我要碰!”叶问夏把顾子尧刚打的五筒拿回来,把最边上的九筒打掉,“不准胡我的。”
周书洛:“我不胡,我碰,三筒打给你。”
叶问夏:“三筒我杠!”
周书洛:“你不是胡三六筒吗?”
叶问夏把三个三筒拿出来,放好,“你别管,我偏要杠。”
周书洛竖大拇指:“要不说你是我们姐。”
叶问夏又摸了一张,绝张六筒:“杠上花!给钱!”
“”
“”
“”
周晚晚眨巴眼:“这牌有问题吧。”
周书洛学着她的样子开始拜五路财神,“财神爷加个班,保佑保佑我。”
叶问夏美滋滋的收下几张扑克牌,把这副牌拍照发给言峥。
【看我的杠上花,最后一张六筒被我摸到了!】
微信收到不少群发的祝福短信,她复制编辑了一条。
【岁月匆匆,感情不老,新年之际愿你我依旧携手同行,笑对风霜,叶老师祝言队长新年快乐,万事胜意,前程似锦,平平安安。】
后面还加上礼物烟花红包的小图案。
“姐,你别打扰姐夫工作了,摸牌。”周书洛说。
叶问夏搁下手机,“手机这么安静,没人给你发祝福短信?”
周书洛:“祝福哪有赢钱重要。”
“”
出完今晚的第五个警回来,繁华热闹的城市安静下来,队员们疲惫的下车,将衣服挂到各自位置,上楼洗漱睡觉。
言峥换下衣服,边看手机边检查设备有没有放回去。
三十几条消息。
几乎来自同一人。
他从第一条开始看,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她发这些消息时生动可爱的模样。
【我表弟真的太太太太抠了!!!!!!他现在还没女朋友都开始想着存私房钱了。】
【这个草莓糖葫芦不甜,想吃学校附近那家。】
【糖人好吃,五块钱一个。】
【看我的红包,我奶奶说我永远都是他们的小公主,嘿嘿嘿,还说明年等你来包个更厚的红包,到时候你可要分我一半。】
【车厘子好甜啊,但我没吃太多,真的!】
【春晚的舞蹈节目好好看啊,难怪人家是首席。】
【我今天手气好得不行,清一色杠上花挡都挡不住,看我大杀四方!】
【柿子也好好吃,不愧是我,买的全都是好吃的。】
言峥靠墙,笑着将消息看完,又返回去。
微信不断“叮咚”响,叶问夏捞起来看,言峥在一句一句回复她的消息,每句都给予反馈。
她直接弹了个视频过去。
视频秒接,海边的天空繁星璀璨,院子栽种的梅花被风吹落,在空中飘摇。
“你出完警了?”叶问夏双眼亮晶晶的。
言峥:“嗯,刚回来。”
叶问夏:“正好。”
叶问夏将摄像头调转,看着秒表倒计时。
“三!”
“二!”
“一!”
“砰!”
时间跳转零点,璀璨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一簇接一簇,到半空四散绽开,金色,蓝色,橙色的都有,漆黑的夜被点亮。
脸上一阵冰凉,言峥抬眼,又开始下雪了。
叶问夏将镜头切换到前置,背对烟花站立,渔网针的围巾挡住下巴,清凌凌的眼比天上的星更亮。
她笑得眉眼弯弯,“新年快乐!”
言峥拇指轻抚屏幕上的小脸,笑道:“新年快乐。”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很缓:“我爱你。”
叶问夏笑脸盈盈,“我知道啊,我也爱你。”
我们彼此相爱,可以无数次随时随地的确认。
即使相隔千里无法见面。
即使未来有未知的不确定。
但也不畏不惧。
夏天
几盒千里江山放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周晚晚跟叶问夏一起睡, 正上高二的女生抱着小熊玩偶,侧躺在被窝满脸好奇,“姐, 你和姐夫怎么在一起的啊?谁先追的谁?”
叶问夏把手机插上充电器,双手撑两侧躺下,“他追的我。”
叶问夏看她,“有喜欢的男生了?”
周晚晚也没否认, “嗯, 比我大一个年级的。”
大舅舅结婚晚, 和大舅妈享受几年二人世界后才有了周书洛,第三年有了周晚晚。
“我也跟妈妈说了,妈妈跟我说现在都是我们两个人生其中之一的关键时候, 等考上大学如果这个喜欢还持续再戳破也不晚。”周晚晚往她面前挪了挪, “姐姐,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叶问夏想了想,“就是跟他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 什么也不做待在一起各忙各的也不会觉得无聊, 就算不能见面, 也不会患得患失,不用时时刻刻抱着手机胡思乱想,因为知道他看到就会回, 可以毫不保留的什么都跟他说,什么都跟他讲, 看到的蝴蝶扇几下翅膀,买的糖葫芦草莓大小, 海鸥从窗前飞过叫了几声,大的小的好的坏的都可以跟他分享, 他都会听。”
周晚晚双眼亮晶晶的,“听起来好好啊,怪不得我哥那么想找女朋友呢,那么吵,爸爸都嫌他话多。”周晚晚叹气,“可惜我还有两年才上大学。”
妹妹可爱乖巧,叶问夏不禁摸了摸她脑袋,“不用着急,听你妈妈的,等上了大学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后再谈喜欢,我不也是去年才谈恋爱。”
“恋爱没有早晚,也不是生命的全部,先爱自己再爱他人。”
周晚晚重重点头,“嗯嗯!妈妈也是这么说的,我明白的姐姐。”
叶问夏轻笑,“睡吧,明天要早起。”
周晚晚裹紧自己的被子,眨巴眼,“姐姐晚安。”
叶问夏关灯,“晚安。”
大年初一,七点。
天刚蒙蒙亮,海水冲刷沙滩空气中弥漫火药和咸湿味,顾子尧和周书洛清扫昨晚燃放烟花的垃圾,叶问夏眼睛都睁不开,往沙发里一窝准备睡回笼觉。
他们家有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的习俗,说是初一睡懒觉一年到头都会很懒。
有人经过,叶问夏虚虚睁眼瞧了下,大舅舅和二舅舅边下楼边整理腕表,即使昨晚也是一点才结束牌局休息,整个人依旧精神奕奕,能马上连开五六个会议。
微信里铺天盖地的新年祝福短信,叶问夏一一点开,选择性的回复几个。
【我好困啊。】
【比我们看日照金山那天还困。】
跟言峥说完,把昨天拍的照片找出来组成九宫格发朋友圈。
云徽和喻冉点了个赞。
犹如找到组织,她戳进闺蜜聊天群。
【知道你们也气得这么早我开心多了。】
【喻冉:呵呵。】
【喻冉:我昨晚三点才睡,七点我妈叫我起来,说十一点了,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我没睡醒还是我妈的表坏了,我现在都是闭着眼睛打字。】
叶问夏感同身受:【我困得脑仁疼。】
早餐是吃汤圆,叶问夏端着自己喜欢的红糖馅汤圆,吃完一家老小出门散步。
街面店铺放着不同版本的《恭喜发财》,叶问夏买了个草莓味的棉花糖,用牙签卷着吃,到临海公园,海鸥鸣叫翱翔在碧蓝水面,有小孩在空旷地放小型烟花。
她录了个全景,发给言峥。
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她忽然想到木格措的天涯海角,由雪山融化汇聚的湖泊经年不枯,十年如一日拍打岩石,杜鹃花成为它的陪衬,告诉它四季更替。
川西的路他们只走完一半。
过完元宵,叶问夏和父母,爷爷奶奶坐上返程的飞机。
私人飞机空间宽敞,她从起飞睡到降落,叶时聿先让张叔将她们和行李送回家,自己去了公司。
元宵结束也要开学了,叶问夏在路口下车拎着行李去成华小区。她那边一个月没住人的屋子起了不少灰,本想预约家政提前上门清洁,但言峥考虑到她那边东西多没人不太安全,先让家政把他这边打扫出来。
客厅的花换过,雪山玫瑰和白荔枝,空气中还有清新剂的味道。
阳台的灯依旧亮着,落地窗打开通风,卧室床单也换了新的,是她最喜欢的浅绿色,上面还有小恐龙图案。
叶问夏站在床尾打字:【我回来啦!】
言峥晚上才回。
没打字直接弹了视频。
叶问夏接通,模仿英雄联盟里某个英雄的台词:“言队长,你的女朋友回来了!”
言峥轻笑,听她那边声音,“在做什么?”
叶问夏:“煮汤圆。”
言峥:“还没吃饭?”
叶问夏:“吃了啊,有点饿了。”
言峥点点头,又问:“累么?”
叶问夏:“刚睡了一觉起来,现在还好。”
言峥:“那把火关了,下来一趟?”
叶问夏:“干嘛?”
言峥:“想见你。”
叶问夏穿上羽绒服下楼,等待红绿灯时言峥也已经在对面,他头发长出来不少,也好像瘦了些,眼窝凹陷下去几分,轮廓越发凌厉硬朗。
绿灯,叶问夏小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言峥将她提抱起来,吻上她的唇。
哪有比见面更直接表达想念爱意的方式,实实在在拥抱对方,感受对方的体温,在唇齿亲昵间感受靠近时的欣喜愉悦。
羽绒服的帽子盖在她头上,言峥用力吮吸一下,克制的恋恋不舍的松开。
他气息很喘,声音低哑:“好想你。”
叶问夏越来越喜欢他直白的表述,笑盈盈低头亲他一下,“我也很想你啊,一下飞机我家都没回直接过来了,我奶奶还打趣我来着。”
言峥微仰头,意思不言而喻,“打趣什么了?”
叶问夏捧着他脸,又接连亲了几下,“说我去见男朋友,浑身都是力气。”
言峥笑出声,“男朋友见你,也浑身都是力气。”
叶问夏满意的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现在是休息时间,节后不用随时备勤,言峥也没着急回去就站在门口抱着她说话。
他高大挺拔,将她裹抱在怀里。
叶问夏双手从他外套伸出去环住他腰,“你什么时候可以休假啊?”
“明天。”
叶问夏一愣,仰头:“真的?!”
言峥轻掐她脸,将她的开心收入眼底,“真的,明天一早就回来,所以—”他顿了顿,憋着一股坏,“今晚早点睡。”!!!!!!!!!
叶问夏踢他一脚,警告:“不准把我弄醒!”
言峥垂眼看她踢自己的腿,视线沿小腿往上,途径膝盖,大腿,腰,胸口,直白带着攻掠欲望的,叶问夏被看得脊背一热。
他覆在身上喘息,薄唇吻遍她全身,带有薄茧的手熟练探索。
开荤的狼蛮横霸道,鼻息落在最柔软的地方,也故意逗她,刻意弄出声音半轻挑半调侃的,“好多水。”
然后更加用力,问她什么感觉。
叶问夏耳根都开始发烫,赶紧将那些画面甩出脑海,又踢他一脚,“臭流氓。”
言峥哼笑,回答她前面的话,“不弄醒你,等你醒了再做。”
“”
“”
叶问夏拧他腰间的肉,言峥也没动任她拧,到底是没舍得用力,虚张声势的拧了下就松开。
“我回去煮汤圆了,再见。”
外面冷,时间也差不多,言峥把人松开,“不想洗碗就放着,我明天回来洗。”
叶问夏:“噢。”
言峥:“暖气别开太高,又被热醒。”
叶问夏应着,“知道了,唠叨的言队长。”
言峥摸了摸她头发,又低头亲了亲,“明天见。”
叶问夏弯唇:“明天见。”
吃完汤圆已经快十点,叶问夏把碗放进洗碗机里,到浴室洗澡,准备睡觉。
不知是言峥那句话给了心里暗示还是别的原因,叶问夏一闭上眼就是之前那些画面,视频软件里的推荐看得都快疲劳也没有睡意,侧身,看着言峥要睡的枕头。
“已开锁。”
门口传来声音。
叶问夏一个激灵,忙去看时间。
六点四十五。
她失眠了一晚上,言峥回来了!
像熬夜怕被抓到小孩,她立刻关灯,缩进被窝里开始装睡,但注意力都在门外的脚步声。
言峥换了鞋进来,脚步声停留在门口,门把被拧开。
他脚步放轻,到她面前站了会儿,又从柜子里拿了衣服去洗澡。
浴室“哗啦啦”地水声,叶问夏这才睁眼佯装翻身。
言峥洗澡速度很快,他先去了厨房阳台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关灯,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从客厅到卧室。
卧室门关上,紧接着旁边位置凹陷下去几分,手臂穿过她脖颈,靠过来将她抱住。
沐浴露的味道清新好闻,他怀里温暖舒服,叶问夏下意识蹭了蹭,困意席卷。
灼热的吻落在额头,鼻梁,唇瓣,舌尖挑开她牙齿往里探。
房间漆黑安静,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将所有光线都挡在外面,心跳和唇齿相碰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睡意下摆被挑开,手指若有似无从皮肤掠过,一下接一下,像蚂蚁在爬。暖气和厚实的被子,还有身侧人火炉一样的温度加持下,叶问夏后背起了一层汗。
言峥勾着她舌尖,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更加肆无忌惮,仿佛要将她吞噬入腹。
叶问夏喘不过气,手不禁揪着他衣服,嘤咛出声,“唔~”
言峥笑了下,“醒了?”
叶问夏气喘吁吁,睨他,“明知故问。”
言峥继续亲她,叶问夏手穿过他茂密的黑发,“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装睡的?”
“进来的时候。”言峥吻落在她耳后,“你睫毛在动。”
他鼻尖蹭了蹭她耳朵,呼吸不断加重,“睡不着?”
叶问夏:“嗯。”
言峥:“想我?”
叶问夏咬了咬下唇,遵循内心真实想法,“嗯。”
言峥动作停顿,在黑夜里看她,“哪儿想?这儿?”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心口,沿曲线往下,“还是这儿?”
叶问夏颤了颤,埋在他胸膛小小发出声音,“都想。”
外面天渐渐亮起,能听见有门市拉开卷帘门的声音,消防队拉响吃饭铃。
起夜备用的小灯被声响弄得自动亮起,借着暖色的光,叶问夏看清言峥眼底滚烫的欲,望,他也看着她,并不罢休的追问——
“想了一晚上,所以睡不着?”
叶问夏否认,“没有,我就是认床。”
言峥没拆穿她,“那叶老师今天仔细认认床。”
“”
小别胜新婚这句话已经刻在叶问夏脑子里了,何况两人别了一个月。
彼此都是渴望的,渴望与对方近一点,再近一点。
刚换的床单褶皱不堪,似觉得床上限制发挥,言峥将她捞抱起来摁在墙上,让她劈了个一字马。
外面有歌传进来,混着她哭的声音。
言峥脸埋在她颈窝,“还有一个,坚持一下。”!!!!
什么叫还有一个!!!!
你要把我弄死在床上是吧?!!!
叶问夏咬他肩膀,呜咽的哭,跟他撒娇,“我不要了,好累。”
言峥哄她,“那你用点力,我们结束就睡觉。”
叶问夏信以为真,但二十分钟后——
“你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言峥,你个王八蛋!骗子!”
她骂个不停,哭个不停。
言峥听她骂,等她没力气骂了抱着去浴室清洗,把床单换了铺新的,抱着累得睡着的姑娘重新躺回去。
“王八蛋。”她呓语还在骂。
言峥低笑,“王八蛋爱你。”
夏天
外面开始下雨夹雪, 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声音。
怀里人皱眉嘤咛一声,搭在腰上的手收回翻身背对他。言峥贴过去自后圈住她,床头手机响了下, 怕将她吵醒赶紧摁静音,轻轻亲了亲她后颈,头从自己的枕头躺在她枕头上。
他并不困,但也不想起床。
细细的吻沿着脖颈上的印记覆盖, 浅尝遏止。
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 手机“嗡嗡”震动。
言峥蹑手蹑脚起床, 带上门到客厅接听。
言峥:“徐支。”
徐卓诚翻看着桌上的资料,“今天休息?”
言峥:“是。”
徐卓诚:“这段时间把你手里的工作交给宋思华,好好看看书看看资料, 还有运动会的事, 别给我丢脸。”
言峥:“是。”
安静两秒。
徐卓诚忽地笑了下,“我听宋思华说,你处对象了?”
说起叶问夏, 言峥唇角弯了弯:“对。”
“处对象好啊。”徐卓诚又感慨又似放心般, “你还年轻, 好好活着,过去的都过去了,别把自己困得太死。”
雨夹雪变为下雪, 窸窸窣窣落在树梢,阳台栏杆布满水珠, 玻璃起一层水雾。
言峥将水雾抹开,看着对面飘荡的五星红旗。
他曾在国旗下宣誓, 将自己生命奉献国家,奉献消防, 守护群众,守护雪山,森林,但到头来他什么都没守住。
母亲死后,他像是逃避的不去回想,也像是想脱离无能为力的噩梦,从决定踏上川西那条路开始,他悲观的想过如果死在途中也挺好的,或许是在稻城,或许是在怒江七十二拐,也或许是在那座山上,带着他和父母所有的东西,去另一个世界见面。
曲京到成都的高速兀长乏味,他如每个自驾游的旅客,吃过早饭就开始出发,到点吃饭,吃了饭继续赶路,晚上遇到住宿就住,没遇到就找个服务区睡车里。
泸定的阳光刺目耀眼,她如精灵闯进视线。
他看着她好一阵,看她接电话脚踩地上格子,看她深绿色的裙摆被风吹起,看她往脸上狂喷防晒,笑盈盈的迈着轻快步伐上车。
那天的泸定,天气很好。
那天的康定,天气很好。
那天的叶问夏,很好。
好到,他想让她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你在干嘛?”
言峥收起思绪回头,叶问夏穿着裙子出来,睡眼朦胧的奇怪看他一眼,被冷到打了个寒颤,趿拉拖鞋到饮水机前接水。
叶问夏“咕咚咕咚”喝完大半杯水,随手将杯子放在流理台,冲他伸手。
“抱。”
言峥将手机摁灭揣进裤兜,抱小孩似的将她抱起,“再睡会儿。”
叶问夏点点头,裹紧被子脑袋蹭了蹭枕头,翻身,继续睡。
等她睡着,言峥倾身吻了吻她额头。
那天的阳光,他幸运的被照到
叶问夏醒来时已经下午四点,酸痛的四肢得到缓解,她在床上伸了个拦腰抱着被子翻滚两圈,点开充满电的手机。
【我醒了。】
发送成功。
外面响起“叮咚”提示,紧接着脚步声到门口,拧开门把。
言峥换了衣服,把手里温水递给她,将搭在椅子上的睡衣抖开,给她穿上,“想在卧室吃饭还是去客厅?”
叶问夏手穿进袖子里,“我先刷牙洗脸。”
言峥抱她洗漱完,也没回卧室了直接去客厅,地暖开着,叶问夏光脚踩在地毯上,“你吃过了吗?”
“吃了。”言峥到厨房把菜端出来,“吃的面条,菜都是新做的。”
叶问夏:“那你再陪我吃点。”
言峥轻笑,也给自己拿了一副碗筷,“好。”
下雪天两人也没出门的打算,吃过饭在客厅地毯坐着靠一起看电影。
叶问夏喝着温热的奶茶,言峥揽着她,“我们还没一起去电影院看过电影。”
“是啊,不过最近也没什么电影好看,春节档几部喻冉都去看了,全都不推荐。”叶问夏扭头看他,“等你有时间有好的电影我们去看。”
她嘴角沾上奶盖,言峥低头弄掉,“今天徐支给我打电话,让我把手上工作交接一下,三月份有各个消防队的运动大会,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带参加运动会,会比较忙。”
叶问夏点点头,“没事,你忙你的,我开学也很忙。”
言峥又道,跟她商量:“等运动会结束,我想上门拜访一下叔叔阿姨。”
叶问夏啜着里面的珍珠,“好啊。”
她歪头,细数家里人的喜好,“我奶奶喜欢玉石首饰,我外婆喜欢旗袍披风,我爷爷喜欢下棋,外公喜欢书画,我妈妈喜欢猫,我爸喜欢喝茶。”
想了想,确认没有漏掉,“差不多就这些。”
言峥一一记下,怕错又复述一遍,“对不对?”
“对咯!”叶问夏夸,“言队长真聪明。”
以防万一,言峥在备忘录上记下,低头喝了口她的奶茶。
“你干嘛喝我的奶茶?”叶问夏奇怪瞧他,“一杯奶茶十五块,你这一口就值十四块。”
言峥笑了下,带着她手从自己衣服底下钻进去,“用这个还行不行?”
“”
叶问夏难以置信的瞪大眼,捏着他两只耳朵左右仔细瞧,“你不是言峥,你这个妖怪,把我的言峥还给我,还给我!”
言峥被她摇得头晕,手臂一捞把人捞坐在腿上,“把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帮我戴上。”
叶问夏瞪大眼:“你在客厅还放了?”
“嗯。”言峥握着她手打开茶几下的抽屉,薄荷味的两种款式,一种超薄一种带有凸点,“选一个。”
叶问夏:“我不选。”
言峥“嗯”了声,从两个盒子里都抽了几个出来,“那都试试,看喜欢哪个。”
“”
“”
叶问夏腿肚子不禁发抖,想往后缩,但身后是茶几。
“我不要。”她木着脸拒绝。
言峥看着她,“那选一个,选一个只做一次。”
有了前车之鉴,叶问夏半信半疑,“你发誓。”
言峥:“我发誓。”
她随便选了个,递给他,颇有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快点,早点结束。”
言峥看着她,没动。
叶问夏催促,“你干嘛?快点的啊。”
言峥捏了捏她小腿肌肉,掌心往上落在她膝盖,“不喜欢跟我做?”
话题跳得太快,叶问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复又说,“不是不喜欢,是真的很累。”
一次四十分钟打底,最少也要三次,她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偏偏他还意犹未尽,花样百出。
言峥眉眼松动,“是你太敏感。”!!!!
叶问夏瞪他,“你的意思是怪我咯?”
“怪我。”言峥把她摁在怀里亲了又亲,“怪我中看不中用。”
“”
叶问夏手指戳他胸膛,“你好记仇。”
一句话你记到现在。
暖气充足,后背起了一层汗,珍珠奶茶在茶几上放到冷却。
结束后,两人躺在床上休息。
叶问夏手指好玩的在他胸前画圈圈,抚过他胸膛伤口,听他倒吸口气得逞的笑。
言峥轻笑,捏她腰间软肉,薄茧从肌肤上划过痒痒地。
叶问夏躲了躲,“不要,我累。”
言峥:“别招我。”
她靠在他胸膛,过了几秒又问:“你怎么反,应这么快?”
言峥手臂搭在额头上,“看见你就想。”
叶问夏撇嘴,“脑子里整天就想这个。”
言峥笑了声,“对女朋友有想法不是很正常?”
叶问夏哼了声,又说:“问你个事。”
言峥:“什么?”
叶问夏组织了下措辞,“你有没有想过让我用别的方式?”
言峥听出她意思,“舍不得。”
“不好受,我万一控制不好力道会伤了你。”他低头亲她,“我们叶老师的唇这么软这么甜。”
叶问夏手抵在他胸膛,“说好的一次。”
言峥应了声,扣着她腰重新躺下。
又要半个月见不到,此时相处的每一秒都很珍贵。
叶问夏脸贴着他胸膛,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
二月中,曲京大学开学。
言峥也开始忙,运动大会能不能取得好成绩关乎消防站能不能评上先进消防站,整个曲京的消防救援站都会参加,以综合成绩决定名次。
运动会举办点在市消防中心体育场,叶问夏回家时往那边绕了一圈,穿着橙色救援服的消防员整齐站在绿地操场,她拍了张照片,抱着刚买的花回家。
言峥决定上门拜访的事她跟家里说了,家里人都表示理解他的工作,等他空闲时间再上门也不迟,叶问夏把话原原本本转告给言峥,一向冷静的人倒是紧张起来,两人视频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买这个牌子好还是那个牌子好,这个颜色老人会不会喜欢。
叶问夏盘腿坐在沙发上,啃着苹果,“两个颜色都喜欢。”
言峥:“那两个颜色都买。”
叶问夏看他眉头紧锁,还认真记笔记的模样,安慰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只要你对我好,我家里人不会为难你。”
这是实话。
“对你好是必然,但不影响我想给他们留下好印象,那是你最亲的人,不想因为我你和家里产生矛盾。”言峥说。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三月。
运动会顺利结束,第七消防中队以综合成绩第一名荣获今年先进消防站,十几个人笑容满面的坐车回去,下车就跟没去参加的队友显摆。
“我就说第一名非我们第七中队莫属,快快快把奖杯我,我合个影给我妈发过去。”
“你快点的,拍了到我。”
言峥看着他们聚在一起闹,薄唇弯了弯,到车库换下身上的救援服。
宋思华过来,高兴赞赏的拍他肩,“爬绳破窗十二秒九七,破记录了啊。”
言峥把衣服挂回位置,目光重新投向在拍照的人群里,“郑赞爬绳十三秒四五,后面好好练习,能突破到十二秒上下。”
“放心吧,这些臭小子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会给你丢脸的。”宋思华说,“这次运动会辛苦了,我和徐支请示了下,给你放一天的假,其他参赛的队员也都一样放假,看看他们意见,或者出去组织个露营团建什么的。”
言峥点点头,“老宋,后面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嗐,你跟我还说这个,到时候婚礼的时候记得对敬我两杯酒就成。”宋思华说,“你不说你准备上门拜访人家长吗,准备什么时候去?”
“明天。”
宋思华停住:“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言峥眉梢轻抬。
“赶紧上去洗个澡换衣服,回去准备啊,这见家长可是大事,宁愿早到不能迟到。”宋思华絮絮叨叨操心,“当初我见你嫂子爸妈的时候,那是一夜都没睡着,就怕第二天说错什么话,我丈母娘老丈人不答应把女儿嫁给我,是愁得怎么都不对,半夜把你嫂子叫醒,现在她都时不时跟我提这事来着。”
言峥不觉好笑,末了又顿住。
“你干什么?停下来做什么?赶紧收拾啊。”宋思华催促。
言峥抬眼望对面挂着灯的阳台,客厅没开灯,估计是回家了。
摸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回家了?】
【叶问夏:嗯,今天家里阿姨做好吃的。】
她不在,言峥正打算明天再回去,屏幕又弹出一行字。
【叶问夏:我耳机找不到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在沙发里。】
【言峥:好。】
摁灭手机,换了衣服出门。
“你上哪儿去?”宋思华问。
言峥快步下楼,“给我家姑娘找耳机。”
宋思华看着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笑着点开微信发消息。
晚上出来散步的人很多,雨水冲刷之后空气混着泥土的芬芳,言峥出了电梯,输密码开门。
“已开锁。”
门锁打开,他刚迈进玄关关门,漆黑的屋忽然亮起一缕白光,炽白光影从天花板照射地面,圈出小小的圆,在圆里面,红色长裙的人随音乐缓缓站起。
她化作一团火,但这火不是摧毁生命,而是带来温暖和希望。
在远古时期,那时人们还无法生火,火源只能来自天雷劈倒树木,部落的族人需要跋涉千里寻找火源,将火源带回部落,让族人度过寒冬。
火驱赶严寒,野兽,让生食变熟,在夜晚照亮前行的路。
火,并非一无是处,它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燃烧,焚烧,照耀,守护。
言峥见过她跳舞,不止一次。
跳舞时的叶问夏绽放蓬勃的生命力,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在告诉你她所见所想,一如现在。
她在告诉他。
他并非什么都没有,他还有她,有他热爱忠诚的信仰,有并肩作战的队友。
音乐结束,她也随着音乐慢慢收合,滔天大火变回那一团小小火焰,在黑夜跳跃,独属于他的火焰。
几步距离,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言峥,生日快乐。”
夏天
言峥怔愣住, 看手机日期。
3月5号。
惊蛰。
他看着她,“不是说回家了?”
“这样你回家才有惊喜。”叶问夏说,“我说过等你生日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我从不食言,这个舞我可是练了好久,假指甲绑起来好麻烦。”她撇嘴,又笑道, “但看你反应我很满意。”
言峥跟着笑出声, 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谢谢,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他着重的强调, 叶问夏很受用, 转身端起茶几上的蛋糕。
消防车型的蛋糕,侧面站着拿水带灭火的消防员,小人一脸严肃, 眉眼跟言峥有三分相似。
叶问夏拆开生日帽给他戴上, 一米九的男人带着略显滑稽, 她忍不住笑。
“许吧,我给你唱生日歌。”
手机放着《祝你生日快乐》,她拍着手跟唱, 言峥握住她手,十指相扣。
“年年跟今天一样, 你在我身边。”
“我当然会在你身边。”叶问夏说,“这个愿望我替你实现了。”
言峥弯唇, 感动满足的吻她,“那我就没有愿望了。”
消防车被切成几块, 叶问夏用叉子尝了口,给出满意的评价,“不愧是我选的。”
言峥轻笑,在她身侧坐下。
她还穿着跳舞的红裙,两人也没开灯就着投影仪的光并排聊天。
叶问夏望着天花板,“我想再看一次流星。”
言峥起身,到电脑前调试几下,椭圆的白光晕开,变换颜色,紧接室内一暗,星空呈现。
再看一次仍震撼。
叶问夏双手抱膝,望流星一颗一颗坠落,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停止,因为决定权在她手里。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回曲京的?”叶问夏问。
“在你走后回酒店的瞬间。”言峥坐回来,和她一起看这场流星,“我回酒店办退房,看你之前住的房间开着门,床单被褥全部换新,像你从没来过,我忽然有些怕,怕你出现是我的错觉。”
叶问夏眨了眨眼,没出声听他继续说。
“为了印证不是我的错觉,但其实是想再走一遍和你经过的路,我去爬了那座山,去了马场,布达拉宫,珠峰。”
叶问夏:“为什么要走一遍和我经过的路?”
言峥:“回忆和你在一起时候的感觉,在脑子里回忆你说了什么话,什么动作,笑了几下,想昨天这个时候我们在做什么。”
叶问夏眼睫轻颤,“那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了珠峰,去拍流星。”言峥上身往后,靠着沙发,“出来发现你给我发消息,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你把我拉黑了。”
说起这个,叶问夏哼道:“谁让你半个月都不给我发消息,我出动找你你还不理我,那我以为你不想理我,我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言峥赶紧哄:“是我不对,让叶老师不高兴了。”
叶问夏傲娇的扭头,用后脑勺对他,“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原谅你了。”
言峥捏了捏她耳朵,低笑道:“谢谢叶老师。”
约定去她家的时间是第二天十点。
七点,叶问夏翻身发现身边位置空了,言峥有晨起跑步的习惯,她本要继续睡余光瞥见站在全身镜前的人。
他换下长袖冲锋衣,黑衬衫配长裤,皮带系在劲瘦有力腰间。
十分正式。
叶问夏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揉着脑袋坐起来。
言峥回头,“吵醒你了?”
叶问夏摇摇头,看他很不舒服的动了动脖子,跪在床尾把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系这么紧,当然难受。”
说着又将领口直面翻转,压平,不解的问:“好端端穿衬衫干什么?”
“第一次上门,得穿正式点。”言峥说。
他十分注重的态度让叶问夏很开心,伸手将衬衫下摆给他塞进裤腰,趁机摸了摸腹肌,“你穿衬衫还挺帅。”
言峥个头本就生得高,身材比例也好,并不是花架子的肌肉,线条纹理紧实流畅,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衬衫将野劲敛起,多了几分禁欲,但轮廓的冷厉无形拉开与他人距离感。
“真的?”
叶问夏:“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人。”
言峥弯腰,看她给自己整理袖口,“昨晚上不还口是心非骗人。”
“我哪——”叶问夏反应过来,把袖子一丢,“我睡了,你自己弄吧。”
言峥笑着看她重新躺回去,故意用后背对自己。
家里人知道言峥今天要上门,外公外婆也从外地回来了。
叶问夏一下车就看见院子的花草修建得整整齐齐,门开着,周晚晚站在台阶下吃棒棒糖,一见她就哒哒哒往屋里跑。
言峥从后备箱把买的东西拿出来,实在太多一个人难以拿走,叶问夏帮着拿了几个小的,锁车。
她家的直属亲戚今天都来了,言峥看着杨瑜柔女士和叶时聿,主动开口:“叔叔,阿姨,你们好。”又对四位老人道:“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您们好,我是言峥。”
奶奶笑得和蔼,“好好好,快进来坐吧。”
叶问夏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是言峥给您们买的礼物,每个人都有,他选了好久。”
“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杨瑜柔女士招呼他们,“你有心了。”
言峥温声:“都是一些小礼物,夏夏帮了我很大的忙,不然我都不知道买什么。”
不将夸赞和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四位老人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阿姨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叶问夏挽着言峥去沙发上坐。
会客厅很宽敞,再来十个人也坐得下,言峥坐在边上的双人沙发,叶问夏坐他旁边。
“这位是夏夏的大舅舅,这位是二舅舅,这是夏夏的两位表弟表妹。”杨瑜柔说。
言峥一一颔首打招呼,在心里记下来。
叶老爷子上下打量言峥,言峥也不惧,浅浅笑着任老爷子打量。
“听夏夏说,你现在在第七消防中队任职?”爷爷问。
“是的,年后已经在准备考试,顺利通过的话会调任一线,从中队到支队就职,危险系数会有直线下降。”言峥顿了顿,又继续说,“我家里目前就剩我一人,父亲曾在拉萨消防任职,一次火灾警情牺牲,母亲曾是一名外企的会计,父亲出事后母亲遭受打击,独自在家摔倒引起心脏骤停去世,我父母都是独生子女,我没有其他亲戚,目前在成华小区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辆车,全款无负债,还有一套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存款目前七位数。”
家里人从叶问夏这里都了解过他家里情况,秉着不忘人伤口撒盐的顾忌便没提,但言峥主动提及,将家庭个人情况都完完整整摆在他们面前,把长辈们担心的问题都摊开并解决。
饶是驰骋商场大半生的叶老爷子都赞许的点点头,外婆轻咳嗽两声,说:“你对你们未来的计划是什么?夏夏是我们全家人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都是被放在手心宠的,并非我有门当户对的偏见,也并非对你的职业有什么看法,我们尊重消防,因为你们是用生命保护我们的人,只是我们也是家长,如果夏夏嫁给你,在生活方面得节约缩减的话,我们肯定是不舍得。”
外婆语气温温柔柔,每一句都打在很残酷的现实上。
言峥自然也想到这些,“外婆您说得对,以我目前的经济条件的确会在衣食住行方面委屈夏夏,我母亲生前替我存了一笔信托基金,目前增长额相对可观,我会全额取出交给夏夏,我名下的所有钱款房产同理,虽还是有差距,但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和努力让夏夏不因为这些妥协让步。”
“夏夏是您们的掌上明珠,也是我放在心尖的人,我同您们一样爱她,或许我现在说这些会让您们觉得空口无凭,但我会用我余生所有去爱她,对她好,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也欢迎您们随时监督,倘若发现我对她半点不好,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爷爷问,“即使要你净身出户?”
言峥:“这是必然。”
外婆点点头,又问:“如果有天你要为夏夏放弃你喜欢的消防事业呢?”
“如果真有那天,我会放弃。我从小将我父亲当做偶像,想成为像他一样的英雄,但撑起一个家,为爱的人支起一片天地,也是英雄,英雄的本质,本就是守护。”言峥说着,瞧见叶问夏想吃橘子,从果盘里拿了一个给她剥好,“何况我年纪也差不多了,说是放弃,也可以说是在为我以后考虑,既得利益者本就是我。”
自始至终,言峥都不卑不亢,真诚坦然。
登门拜访的目的也不只是简单见见家长,他知道自己职业和现实给她家里人带来的顾虑是什么,认真思考过面对这些顾虑的改变。这些话也不是哄哄几位老人,而是他心里真实所想,也是让长辈们看到自己对她和这段感情的态度。
安静几秒。
一直没出声的叶时聿开口,“言峥跟我来书房一趟。”
言峥颔首:“好。”
他起身,对吃橘子的人笑了笑,跟几位长辈告别,上楼。
周晚晚看她吃得不亦乐乎,根本不关心男朋友的样子,“姐姐,你就不担心吗?”
叶问夏吃完最后一瓣橘子,“担心什么?”
周晚晚:“你男朋友被刁难。”
叶问夏拍拍手,“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他肯定能应对。”
奶奶笑着睨她,“你这么相信你男朋友?”
“当然了,我自己男朋友我还不清楚吗。”叶问夏又拆了包薯片,“咔滋咔滋”嚼着,“而且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都是为了我们考虑,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老爷子握着拐杖,笑着点头,“言峥这小伙子不错,沉稳冷静,从容不迫,没那些弯弯绕绕。”
杨老爷子也道:“我也觉得不错,不刻意规避自己短板,也不延时自己长处,是非曲折分得十分清楚,可惜了,他不喜欢管理公司。”
杨瑜柔好笑:“爸,你怎么老喜欢把人往公司里送,消防事业挺好的,远离一线也不用提心吊胆。”
杨老爷子:“我这不是找到个好苗子嘛,言峥这小子我看着欢心,教导两三年肯定能上手。”
大舅舅持同意意见,“我同意,正好给我们减轻点工作量。”
二舅舅附和:“我也同意。”
叶问夏抖抖身上的薯片碎屑,打破外公和两位舅舅的希望,“他高考668分,曲京消防救援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不到三十岁就当站长了,马上又要升职,是没什么时间学习管理公司的了。”
“而且,我就喜欢他穿消防服的样子,特别帅。”叶问夏说。
周晚晚长“咦”一声,“姐姐你好肉麻。”
叶问夏塞一片薯片到她嘴里,“你以后谈恋爱也是一样,不,肯定比我还肉麻。”
周晚晚:“不会。”
叶问夏:“会。”
两个姑娘奶凶奶凶的争起来,其他人忍俊不禁,一片其乐融融。
半个小时后,言峥和叶时聿从书房下来。
真诚果然是最大的必杀技,饭桌上家里人一扫顾虑,和蔼可亲的看着两人,怎么看怎么般配,两位舅舅跟言峥喝了好几杯酒。
叶时聿珍藏的红酒,两位舅舅是常年品酒之人,今天高兴多喝了两杯。言峥喝得更多,但仍面不改色,黢黑的眼深邃明亮,看着比早晨还要清醒。
红酒劲头足,喝的时候不觉得,过了半个小时后劲上来,言峥眼尾都泛红。
叶问夏摸了摸他发烫的脸,“我扶你去躺会儿。”
杨瑜柔也道:“把言峥扶你屋躺会儿,等会喝点醒酒茶。”
叶问夏:“好。”
言峥:“谢谢阿姨,麻烦了。”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杨瑜柔说着,又叮嘱叶问夏,“用毛巾打湿水擦擦脸,你爸这就后劲大,估计难受。”
叶问夏:“知道了。”
她房间在三楼,叶问夏带着言峥坐电梯上去。
门推开,在视频里见过的房间真实呈现在眼前,风格是她喜欢的大自然颜色,两侧都铺着地毯,床头放着她大学毕业照。
叶问夏刚往前走了两步,“你先—”
话没说完,剩下的话被堵在唇间,门关上,她后背抵着门框,闻着言峥身上醇香的酒味。
酒精似在唇齿间挥发,叶问夏感觉自己也有些醉了,脑子晕乎乎的,只能揪着他衣服,仰起头闭眼。身体骤然悬空,她被抱起来挂在言峥身上,手指轻抚她脊背,如带着电流。
“夏夏。”他在耳边低喘,唤她,“我的夏夏。”
叶问夏应一声,在空隙间问,“你没醉?”
言峥:“没有,只是酒劲上来有点头晕。”
叶问夏瞧他,喝过酒他双眼比平时多了几分水汽,里面写着高兴满足。
“我很高兴。”他鼻尖蹭蹭她耳朵,声音低哑,“你家里人都特别好,对我很宽容。”
叶问夏心疼的拍拍他背,还没说话听他又道—
“今年暑假,我们去把川西剩的那一半走完。”他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去见见我爸妈。”
叶问夏下巴微抬,亲了亲他的唇,“你做攻略,你开车。”
言峥轻笑,重新吻上去,“当然。”
夏天
叶问夏房间布置得很清新, 衣帽间连接卧室,落地窗前有吊椅和懒人沙发,立式书柜堆满了书, 电脑桌收拾得整齐,键盘也是绿色。
言峥环视一圈,落在桌上照片。
“这是我六年级的时候。”叶问夏拿给他看,“我当时考了第一名, 这花是我爸妈奖励我的, 周末还带我去游乐园玩了一天。”
杨瑜柔女士和叶时聿并非严父慈母, 相反小时候叶时聿比杨瑜柔还宠她,几乎是百依百顺,随着逐渐长大自然不能像小时候一样, 但并不影响父女感情。
“我小学时候就很好看, 当时班里好几个男生给我写情书来着。”
言峥掐她脸,笑,“我们叶老师果然从小就受欢迎。”
“那当然, 但我当时一心只有学习。”叶问夏把照片放回去, 想到什么扭头问他, “你上学的时候写过情书吗?”
言峥:“没有。”
叶问夏:“那别人给你写呢?”
言峥回想了下,“收到过几封。”
叶问夏哼哼两声,学着他的样子也掐他脸, “我们言队长果然也很受欢迎。”
“就几封,我没看还回去了。”言峥配合的低头, 让她掐。
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倒也没在意, 只是单纯好奇,“大学吗?”
言峥:“嗯, 大一的时候,隔壁学院的。”
“隔壁学院的都给你递情书,言队长大学时候也是学校挺出名的人啊。”叶问夏双手捧着他因酒劲发烫的脸,“言队长还挺难追。”
言峥承下她的调侃,眉梢轻抬,“分人。叶老师追我的话很简单。”
叶问夏装不懂:“怎么简单?”
言峥:“不用追。”
叶问夏一时间没太理明白其中逻辑,“不用追?”
言峥:“我会主动。”
他双眼明亮,声音被酒精侵染带着慵懒的沙哑,五官敛起平时的严肃冷淡,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眼里认真一如既往。
叶问夏开心笑起来,“那这么看来,我更难追一些。”
言峥搂着她腰,情难自禁的亲她,接连亲了好几下也舍不得放开,直到阿姨送醒酒汤敲门,叶问夏拍他的手才松开,转身开门。
“这个有点烫,当心些。”阿姨说。
言峥接过,“麻烦了。”
阿姨笑呵呵的,“不客气,喝了醒酒汤好好休息。”
言峥笑了下,“好。”
今天外面出了太阳,透过窗照进屋内,院子里的梨树结了漂亮花苞,从她卧室位置能将整个花园收入眼底。
早起的结果就是午后困得不行,叶问夏玩了会儿手机便呵欠连连。
言峥拭去她眼角水珠,“去睡会儿。”
叶问夏:“你不睡?”
言峥:“我睡沙发。”
叶问夏“噢”了声,摸了摸身下的沙发,“沙发睡着比床舒服?”
言峥没说话,看着她两秒,忽地弯腰抱起她。
叶问夏已经习惯他的公主抱,很熟练的勾着他脖子,不忘晃了晃小腿,“我的拖鞋和袜子。”
言峥将她放到柔软的大床,握住她脚踝,把拖鞋脱下整齐放在床边,然后是袜子,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睡吧。”
叶问夏被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头,瞧他折返回沙发,大衣代替被子盖在身上。叶问夏翻了个身,看着比沙发长处一截的人,脸埋在被子里笑出声。
她是真的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醒来时沙发上已经没人,卧室的门在外面敲了好几下。
叶问夏翻了个身,“进。”
周晚晚推门进来,“姐姐,下楼准备吃饭了。”
叶问夏应了声,顺道问:“言峥呢?”
周晚晚:“姐夫在楼下跟外公下棋。”
叶问夏点点头,“我再眯一会儿就起来。”
周晚晚:“姐,我可以玩一下你的玲娜贝儿吗?”
叶问夏:“玩吧。”
周晚晚:“谢谢姐。”
得到许可的周晚晚蹦蹦跳跳去衣帽间,在衣帽间的飘窗上放着一排玲娜贝儿玩偶,还有许多可爱公仔,周晚晚盘腿坐在地上,抱着自己想要但是没买到的玩偶。
叶问夏在床上又躺了五分钟才慢吞吞起来,洗漱完毕下楼,听见大舅舅和二舅舅略显激动的声音。
围观的人比下棋的人还多,外公酷爱下棋,平时喜欢拉着大舅舅和二舅舅陪他杀两盘,老爷子棋艺高超,大舅舅和二舅舅赢少输多,此时看着言峥占据些微优势,比当事人还激动。
叶问夏也凑过去看,围棋她只略懂一些,外公黑子言峥白子,双方都被提过一次无气之子,局势相对焦灼,她没太看出白子优势在哪里。
言峥抬头看她,“醒了。”
叶问夏点点头,将自己的问题问出来,言峥将一颗白子落在棋盘,“我无气子运气好的少一颗。”
叶问夏了然:“噢。”
两人一来一往,双方最后一子落下,大舅舅和二舅舅开心得像个五十多岁的孩子。
言峥:“外公承让。”
外公笑道:“好小子。”
外公甚为满意,为言峥没有刻意让着输给自己。
用尽全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敬。
外公将面前的棋子放回去,没忍住又提了句,“等你从消防退休了,考虑来经营公司,我老头子亲自带你。”
言峥笑道:“谢谢外公。”
饭已经做好,围在棋盘边的人纷纷转去餐厅。
第二天两人都要上班,临走时杨瑜柔女士和叶时聿送他们出来,杨瑜柔拢了拢披肩,“小言,有时间和夏夏多回家来吃个饭。”
言峥眸色一顿,“会的,谢谢叔叔,阿姨。”
杨瑜柔女士笑得温婉,叶时聿揽着妻子的肩,叮嘱,“路上开车小心。”
叶问夏系上安全带,“放心吧,我们走了。”
越野驶出院子,站在路边的两人越来越远,叶问夏开着远光灯,点开蓝牙音响。
“你怎么了?”她问。
言峥看着窗外黑压压一片,“忽然想到你之前说的一句话。”
叶问夏:“什么话?”
“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言峥转头看她,“才遇到你。”
这是有段时间她上网冲浪刷到一个视频里说的,几年前比较流行的一句话,没想到有一天言峥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叶问夏笑出声,“那我拯救了什么?”
言峥:“拯救了我。”
话落,两人默契的齐齐笑起来
言峥的考试在六月,曲京大学放假在七月初。
两人都开始忙碌起来,言峥极其重视这次考试,许多次叶问夏半夜醒来没瞧见人,出来发现他在书房看书。
高考六百多分的学霸面对考试也依旧紧张,时不时会让叶问夏对他进行抽查。
叶问夏从厚厚一叠的书里随便抽了本,翻开一页开始问,言峥对答如流,她又接连翻了几页,言峥都从善如流。
“恭喜你,你已经合格了。”叶问夏合上书。
言峥搁下笔,捏了捏眉心。
为让他专心准备考试,组织特意给他放了几天假好好冲刺巩固,连续熬了几天他眉眼尽显疲惫,叶问夏心疼的给他揉了揉。
“放轻松点,相信自己。”
她手指纤细柔软,轻轻按压太阳穴,言峥闭上眼把自己放空,“不想失败,不想从头来过,不想再这样跟你半个月只能见一次。”
他认准的事便会拼尽全力。
叶问夏从后抱他,“那我等你好消息。”
言峥握着她手,回头亲了亲她,“好,先去睡,我再看会儿就来。”
叶问夏:“嗯。”
考试日子如期来临,叶问夏也忙着监考,窗外蝉鸣不绝于耳,考场只有空调输送冷气和铅笔涂答题卡的声音。
七月初,教职工大会结束正式迎来暑假,叶问夏和言峥回去看了叶时聿和杨瑜柔女士,又去看望了外公外公和爷爷奶奶,回来后收拾东西准备前往机场。
言峥的年假充裕,自驾川西绰绰有余。
“我们到成都的时候还可以去成都玩玩,我还没在成都逛过,听云徽说锦里的菠萝饭很好吃,还有麻辣兔头。”叶问夏躺在言峥怀里,边跟他说话边将云徽推荐的地方记下来,“我们还可以去都江堰,青城山,遭了—”
言峥不解:“怎么了?”
“爬山的话我得多带一双鞋。”说着掀被下床,趿拉着拖鞋出去。
两人行李装了三个箱子,每个都装得满满当当。
言峥拉开其中一个箱子,把用来登山的鞋子放进去,扣好推到墙角。
叶问夏:“我们还有没有东西落下的,快想想。”
言峥捏她耳朵,“不困?”
叶问夏眼睛亮晶晶的看他,“我有点兴奋,这次我真的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出去旅游了。”
言峥揉了揉她头发,把人提抱起来,“我也很兴奋,可以跟你一起出去旅游。”
“嘻—”叶问夏搂着他脖子,亲昵的蹭了蹭,“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也没人敢骚扰我。”
言峥很受用她的撒娇和依赖,抱着她往卧室走,“嗯,也不用担心半夜你高反我不知道,不用猜你在做什么,不用开两间房。”
“”
她们机票是中午十二点的,叶问夏睡到九点才起来,不忘谴责罪魁祸首。
“都怪你,我根本没睡好。”她双手抱臂,很不高兴。
言峥从车里把行李箱拿出来,笑着反问:“不是睡不着?”
“”
叶问夏磨了磨后槽牙,昨晚上他说她太兴奋睡不着,干脆做点别的,一做就是一个小时,她累得倒头就睡。
叶问夏木着脸,很严重的说:“我决定十分钟不跟你说话。”
言峥锁车,推着行李箱往里走,“跟张叔说一下,车停在T3北2对面的停车场。”
叶问夏摸出手机给张叔打电话,机场里人来人往的人,言峥推着行李从她左边换到右边,让她走靠里。
打完登机牌,言峥温声,“错了。”
叶问夏:“错哪儿了?”
言峥:“不该体力这么好,你哭了还不停。”
“”他声音很小,只有两人听到,叶问夏还是捂上他嘴,瞪圆了眼,凶巴巴地,“闭嘴。”
言峥:“理我就闭嘴。”
叶问夏松手,毫不客气拍他肩膀,“走了,托运完行李我要去买个奶茶。”
行李托运完,言峥单肩背着双肩包,牵着她到楼下买了奶茶和纸巾,又在奶茶店坐了会儿上楼安检。
他们登机口有些远,不断有人小跑超过他们,叶问夏和言峥手牵手慢悠悠往前走,蓝牙耳机一人一个,放着彼此都熟悉的旋律。
叶问夏偏头瞧了瞧身侧的人,言峥也看过来。
“怎么了?”他问。
叶问夏摇摇头:“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不需要多说,言峥明白她意思,十指相扣的手握得更紧。
言峥:“因为这次我们都不孤单。”
叶问夏垂眼看两人紧握的手,笑脸盈盈:“是的!”
两人身高外形出众,一路上收获不少目光。言峥瞧身边开心得东看看西看看的人,唇角上扬,低头迅速亲了她一下。
叶问夏眨巴眼:“你干嘛?”
言峥笑意止不住:“高兴,亲亲你。”
曲京到拉萨要飞两个半小时,言峥向空乘要了毛毯,展开盖在她腿上。叶问夏坐靠窗位子,看见飞机排队准备滑跑,一阵颠簸,机头朝上腾空,滑轮收起。
进入云层,阳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叶问夏拉上遮阳板,挽着言峥胳膊,头靠他肩膀。
“我上次回来的时候,从起飞睡到降落,要不是落地的颠簸我都没醒。”
言峥偏头贴近她,“这次我叫你。”
机舱灯光关闭,叶问夏脸蹭了蹭他肩膀,开始补觉。
落地贡嘎机场快三点,一走出机舱就感受到空气干燥和氧气稀薄,言峥给她拆了颗棒棒糖,让她在原地等着自己去取行李。
他们在当地租的车,丰田酷路泽。
言峥跟对方交接完手续,补上异地还车的费用,将刚买的氧气罐和水拆开递给叶问夏,提着行李放进后备箱。
天空一望无际的蓝,她从羡慕其他人刚来,现在不知又成为谁的羡慕刚来。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离别。
言峥上车,“有没有哪里难受?”
叶问夏:“没有。”
车子启动,叶问夏拿出手机问:“我能连蓝牙吗?”
言峥轻笑,配合她:“可以。”
蓝牙成功连接,播放他们一起听的第一首歌——《平凡之路》
两人坐在车里,并没急着走,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游客,像在等待什么。
朴树唱着“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言峥切掉这首歌,“最适合我们这一路的是这首。”
轻快愉悦的前奏响起。
“整个夏天想跟你环游世界,山路蜿蜒就当是爱的冒险。”
“你的笑脸是我唯一的零嘴,我用双眼捕捉这特写。”
是《夏天》
叶问夏怔愣一下,揪住他小辫子,“那个时候你撒谎。”
言峥低笑:“那时不敢说,怕你不理我。”
叶问夏哼笑,转头看他,“那你现在想好跟我说什么了吗?”
言峥也看着她。
“叶问夏。”他一字一句,温柔坚定,“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
夏天
一首歌听完, 酷路泽驶入主干道。
这座城市跟她离开时没什么变化,紫外线无差别要晒伤每一个人,皮肤像长久脱水干绷, 叶问夏疯狂往脸上喷补水保湿,不忘吸两口氧。
但也不同。
手机前置摄像头将两人收入画面,她比了个耶,发到群里报平安。
“我们先回酒店休息, 吃点东西, 六点出门去吃饭。”言峥说。
徐佑和段飞几人得知他们回来拉萨, 也恰好今天轮休,晚上约了一起吃饭。
叶问夏比了个OK,“我想吃面条。”
言峥:“我等会去买。”
他们订的上次那家酒店, 叶问夏躺在两米宽的大床, 又累又困。
言峥关上门,将洗漱用品拿出来放到浴室,拎了拖鞋出来, 蹲身在床尾给她脱鞋, 抱她去浴室简单洗漱, 握着她脚踝用毛巾将脚上的水擦干,这才把她放进被窝。
俯身亲了亲她,“我出去买东西, 很快回来。”
叶问夏躺平,乖乖点头, “嗯嗯。”
言峥被她可爱到,没忍住又亲了两下, 拿手机出门。
叶问夏翻了个身,就这么一个动作忽然感觉天旋地转, 抱着氧气瓶猛吸几口,闭上嘴调整呼吸。
言峥回来时她才稍微缓过来一点,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为什么这次比上次难受。”
“上次我们开车,一路逐渐适应了海拔,这次坐飞机身体适应不了过高海拔差距。”言峥手背摸了摸她额头确认没发烧,将兑好的葡萄糖水递给她,“哪里不舒服马上跟我说。”
“放心吧,言队长,这次我有一丁点不舒服我就跟你说。”她夹起一块牛肉喂他,“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吃饭地方就是上次那家火锅店,单独要了个包厢,叶问夏和言峥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了。
“峥哥好,嫂子好。”
言峥跟她手牵手,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叶问夏。”
其他人哄然一笑。
段飞率先开口,“我叫段飞,嫂子我们上次见过。”
叶问夏笑回,“我记得你,你好。”
“我叫徐佑,嫂子我们上次也见过。”
“”
基本都是上次来酒店找言峥的人,叶问夏一一记住,在言峥拉开的椅子坐下。
“峥哥说嫂子喜欢吃辣,我们点了个中辣。”徐佑说。
叶问夏接过言峥递来的菜单,“你们吃辣吗?”
“我们吃啊,我们几个除了段飞是山东的,都是四川的。”徐佑还来了句方言,“我们四川人,从小都吃辣。”
徐佑和段飞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用担心冷场。
叶问夏边听他们聊天边看菜单,发现自己喜欢吃的都勾上,视线落在麻辣牛肉上,“我想吃牛肉,用水洗一下。”
言峥靠过来,握着她手在麻辣牛肉上打了个勾,“吃一份。”
叶问夏连连带头,“一份够了。”
两人自然亲昵的举动引来其他人揶揄起哄。
“快掐我一把,我好像出现幻觉了。”段飞说,徐佑配合的拧他胳膊,段飞痛得大叫一声,“不是幻觉,是我们熟悉又陌生的峥哥。”
徐佑接话:“你不懂,峥哥在嫂子面前跟在我们面前能一样吗?一看就知道峥哥在家里排第二。”
段飞:“为什么?”
徐佑“啧”了声,“所以说你找不到女朋友,还能为什么?因为爱啊!”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笑。
几个人逮准了言峥打趣,言峥弯了弯唇,也没反驳,坦然将两人紧握的手放到桌上,换来更加倍的调侃。
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
叶问夏边吃边听他们聊,聊以前刚来消防队的时候,聊第一次出任务,聊训练时有次没压住水枪,给所有人来了个日光浴,被罚写两千字的检讨。
吃完饭已经快九点,徐佑他们要回队里,告别时一直嬉笑的几人忽然列成横排。
立正,敬礼。
“峥哥,欢迎你回归消防。”
干燥热闹的夜晚,在这片他曾待过多年的土地上。
他从这里开始,再从这里离开。
叶问夏感觉言峥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接着他笑了声,也敬了个礼。
多年的默契,无需多言。
几人离开后,叶问夏和言峥也没急着回酒店,沿街道散步。
想到饭间徐佑他们的话,叶问夏问:“你以前写过检讨吗?”
言峥:“没有。”
叶问夏点点头,“难怪他们那时嫉妒你呢。”
“因为在进消防队之前,我爸教过我一些基本的设备操作,我比他们提前入门而已。”言峥说,“新人期有的问题我也有,最常见的就是个人英雄主义,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不需要其他人配合,自负过头。”
叶问夏:“那后来呢?”
“后来我爸给我模拟了一次火灾出警,我失败了,那次失败对当时个人英雄主义的我打击很大。”想起自己以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觉得好笑,“我记得我当时不肯接受这个现实,躲在屋里不肯吃饭,结果我爸进来发现我躲起来吃了一堆垃圾食品,还准备离家出走,气得揍了我一顿。”
叶问夏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脑补当时叛逆期的言峥被揍的样子,“阿姨没过来劝吗?”
言峥:“劝了,劝着劝着我妈也生气了,又把我揍了一顿。”
“哈哈哈哈。”叶问夏实在忍不住,笑得脑子有些缺氧,控制的捂着嘴,忍得辛苦肩膀不断颤抖,“对不起,我不想笑,但是实在没忍住。”
她以为之前言峥说被狗守到树上一天是配合自己,现在看来是真的。
言峥停住,看她笑。
叶问夏笑得苹果肌疼,努力缓了缓才收住,“看不出来现在沉稳冷静的言队长,小时候这么独特有想法。”
言峥掐她脸,哼笑,“想说我叛逆讨狗嫌就直说。”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叶问夏否认三连,“那我小时候还跟狗吵架呢,你是不是在骂我?”
被倒打一耙,言峥低头重重亲她,学她的语气:“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叶问夏戳他胸膛,“你再学我试试。”
言峥看着她,“真要学?”
“你试试。”叶问夏警告性的看他,举起自己手,握拳,“我这一拳下去,会打爆你的头。”
言峥将她手包裹,放到唇边亲了亲,“不敢。”
火锅消化得差不多,两人折返酒店。
叶问夏敷完面膜往脸上涂抹护肤品,确认自己皮肤终于不再跟枯树一样,缩进被窝。
“关灯了。”言峥说。
叶问夏:“嗯。”
留了浴室的一盏小灯用来起夜照明,叶问夏被言峥带进怀里,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听外面车辆碾过地面的声音。
酒店隔音效果不错,窗户一关声音变得遥远,言峥呼吸落在额头,吻跟着落下,从额头到眼睛,沿鼻梁往下,覆上她柔软的唇。
不知是旧地重游心情不同,还是换了在酒店这样本就暧昧旖,旎的地方,她明显感觉到言峥的热情。
带有薄茧的手刺激得叶问夏阵阵颤粟,扣着她后脑的手,手指穿过她发间,滑落又回来,反复几次。
叶问夏声音变了调,脸埋在他胸膛,听他克制难,耐的喘,息。
“叶老师。”他唇贴在耳边,故意的又刺了她一下,“快一点,你要到了。”
“”
叶问夏重新洗了手,目光探究的看又洗了个澡的言峥回来。
“我大姨妈没来。”她说。
两人又不是没发生过关系,开荤之后在这方面言峥几乎可以用食髓知味形容,第一次这样用别的方式互相纾解。
言峥应了声,重新躺下,“高原剧烈运动你受不住。”
叶问夏反应了一秒,笑着往他怀里钻,“那你岂不是要憋一路。”
听她开心得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言峥忽地笑起来,话里憋着坏劲,“嗯,这几天先委屈小叶老师,等到了都江堰我就开始还债。”
什么小叶老师?
小叶,老师?
叶问夏脖子一下红了,羞赧的锤他,“臭流氓!”
什么沉稳冷静,都是骗人的!
又闷骚又坏!
……
第二天两人去了墓园。
黑碑雕刻白字,照片上的两人目视前方,一个英气严肃,一个温柔清秀。
言峥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高高大大的一只,弯腰将手里的花放在碑前。
“爸,妈,我来看您们了。”言峥握着叶问夏的手,笑着介绍,“我现在挺好的,还交了女朋友,她叫叶问夏,妈您去年在路上见过的。”
叶问夏九十度鞠躬,认真道:“叔叔阿姨您们好,我是叶问夏,您们放心,往后的时间我会好好爱他,给他一个家,他永远不会再孤单。”
阳光一片一片往下照耀墓园,黑白照片仿佛被赋予温度。
言峥将墓碑上的灰擦去,轻抚雕刻的名字,“我们准备从拉萨自驾回成都,到时候把照片拍给您们看,您们在那边保重,不用担心我。”
但也无比希望,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们。
想你们看看,我喜欢的女孩子有多好,想你们看看我和她结婚的场景,想再回到家,看见你们的身影,数落我,揍我一顿,也想再喊你们一声,你们笑着抬头回应我一句。
白皙纤细的手搭上肩膀。
言峥敛下翻涌的情绪,起身,重新牵住她的手,声音平静,“我们走吧。”
叶问夏点点头,跟墓碑上的两人告别,“叔叔阿姨我们走了,下次再来看您们。”
公墓的阶梯很长,两人刚走出没几步忽地起了风。
温柔如母亲的手,轻轻拂过脸颊。
回头,照片上的人笑颜依旧,仿佛目送他们离开,白玫瑰的花瓣吹落一瓣,飘飘荡荡落在言峥肩膀。
风停了。
叶问夏靠近他,将那枚花瓣取下,“他们都知道的。”
言峥看着洁白无瑕的花瓣,喉咙艰涩的笑了下,“嗯。”
他再次回头看了眼,和叶问夏步下台阶,慢慢走远。
车内很安静,言峥拆了颗薄荷糖到嘴里,随手点开车载音乐。
蓝牙自动连接叶问夏手机,轻快明媚的音乐与晴空蓝天契合,一颗糖吃完,朝阳从云后露出真容。
“叶老师。”他开口,声音很低很缓。
叶问夏:“嗯。”
言峥喉结上下滚了滚,似想抑制再次翻涌的情绪,但终是没压住。
“我想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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