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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的哥哥竟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林小小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她稍微愣了下神，真的只是一下下而已，但等她反应过来, 林月明已经下山了。
她想追下去, 林大勇却不允许，天太黑了，林子里有野兽，很危险, 他也老了, 便派了几个弟子去带林月明回来。
可那些弟子全然不是林月明的对手, 林月明想走, 谁都拦不住。
几个弟子在天蒙蒙亮时才来复命, 灰头土脸的，其中一个还挂了彩, 说林月明坐上了回京城的高铁, 他们一路相送，亲眼看着他进了检票口才放心离去。
林小小一夜未眠, 她给林月明打了无数个电话，然而，没有一个能被他接起。
林大勇一连抽了几颗烟，最后闭了闭眼, 说：“算了, 儿大不由爹，给他点时间吧。闺女，你睡一会去, 别熬着了。”
情之一字最伤人。
林月明是那样的执拗，执拗到了近乎刻板的程度,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他想不开，任何人都帮不了他。
林大勇不清楚林月明的感情几时发生了变化，他没有力气去问了，可要他首肯这一对儿女在一起，那更不可能，他只能盼望儿子自己走出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林小小回了卧室，趴在书桌上默默掉眼泪。
周雨寒敲开门，放下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你昨天晚上没吃饱，给你煮了一碗，趁热。”
林小小没心情吃东西，但看这饺子的形状，不会出于厨娘，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哭腔问：“谁包的？”
真丑。
这都不是饺子了，是可处露油的大屁股肉丸。
“我早晨包的。”周雨寒挽起袖子，把筷子递给她：“你上周不是说想吃饺子吗？”
“你还记得啊……”她自己都忘了。
这是周雨寒的心意，她不舍得浪费，所以即便没食欲，还是小口小口，低头吃了起来。
肚子暖洋洋的，她回头，看到周雨寒在背后抱住她，将头压在她的肩膀上，用大手给她揉着腹部。
“朋友间的抱抱，抱着心情会好。”他没有抬眼，“我最煎熬的时候，你抱着我，我就不难过了。”
想到周雨寒那阵自暴自弃的日子，林小小怔了一下。
母亲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面对新仇旧恨，周雨寒在一众朋友的搀扶下度过难关，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去食堂抢饭，帮助金虎奶奶做了手术，后面金虎也顶着压力、坚定地站在周雨寒身边，共同驱逐了楚粤，替他报了仇。
和周雨寒的苦比起来，哥哥最起码还活着，她在纠结些什么呢？
她张大嘴，吞下一整颗饺子。
对，哥哥是走了，但没人规定，她不能去找他。
擦了擦眼泪，林小小含糊道：“周雨寒，你暑假打算怎么过？”
“打工。”
“找好了？”
“嗯，一家篮球儿童中心，当教练。”周雨寒早在考试前就联系好了这家机构，他是今年翱翔杯的冠军，是全国联赛的季军，教小朋友轻而易举，对方给他开出了不菲的价格，加上比赛奖金，以及成绩发放后学校的奖励，足以他还清欠林家的钱，“你呢？”
以林小小恋家的性格，应该会留在山上。
然而林小小语出惊人：“我也打工。”
周雨寒的大脑明显死机了一瞬。
林小小，打工？
“你缺钱？”
林小小摇头。
“我想提前去京城，找我哥。”哥哥那个状态，她放不下心。别说放心，她甚至一闭上眼，就会反复想起林月明昨夜那张苍白的脸。
明明没有情绪，也并不绝望，却能让看到的人心惊胆战。
像一朵即将融化的雪花，美得出尘，但任谁都知道，他要消失了。
林小小不可能看着哥哥消失。
她向来想做就做，从不拖泥带水，放下筷子就去找了林大勇商量。
林大勇仍在抽烟，黄桃罐头的玻璃中已挤满了烟头，他复杂地瞅了林小小一眼，忧愁叹息。
她太小了，完全不懂林月明在痛苦什么。
那是爱而不得，就算唾手可得，也不敢触碰。
会压垮他的舆论，林月明何尝感受不到，林月明的顾虑，只会更多。
他按灭香烟，沉重地垂下双臂，认命般摆了摆手：“去吧，爸一会给你收拾行李。”
京城谁也不认识他们，不会知道他们曾是兄妹。
或许……
林大勇佝偻着背，去往林小小的闺房，一件一件拾起林小小的日常用品，放进行李箱中。
他真的老了，不仅身体机能在下降，心脏的承受力也一同趋向脆弱，他管不了了。
随孩子们去吧。
“先拿这些，其他的到那边买新的，别心疼钱，爸给你准备了房租和伙食费，不要亏待自己。”儿行千里爹担忧，这滋味，谁当爹谁明白，林大勇数出一沓钱，交给林小小，“你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没带上，爸爸出去喝口水。”
说是喝水，其实是抽烟。
人犯愁的时候，唯有这些东西可以短暂麻痹他们的杂乱无序，林大勇靠着墙，手里拿着水果罐头的瓶子，边叹气边眺望远方。
周雨寒背着书包出来，林大勇无力地打了招呼。
周雨寒抿了抿唇：“叔叔，你别担心，我和小小一起去京城。”
林大勇扭过头，哑然失声。
这孩子不是定好工作了吗？
“京城薪资更高，之前……”周雨寒顿了下，“之前是考虑到小小要留下来陪您，才不想去的。”
这话说得林大勇心底一阵熨贴，小老头终于笑了，有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在，他就不用操心林小小的安危了。
何况周雨寒是个靠谱的孩子，会弹棉花，还会包饺子，十项全能。
“小寒，你来。”林老爹叫周雨寒过来，从裤兜里掏出剩下的钞票，一股脑塞进他的手里，“拿着，穷家富路，帮我好好照顾乖宝，她没出过远门……唉……”
周雨寒没拒绝。
收下这些钱，林老爹才能安心。
周雨寒又回到了自己的村屋。
他有许久没回来过了，屋里落了灰，周雪莲的那个房间仍保持了旧状，仿佛她从未离开，只是出去玩了。
周雨寒静静地同照片中黑白色的母亲对视，半晌，他拿起那个相框，放进了箱子。
他本就没什么东西，衣服少得可怜，身为一个职业篮球手，却只有一双球鞋，他宝贝得很，不到训练和比赛一般不穿，仅一个大背包，便装下了所有。
这个家拥有他大部分回忆，他在这里孤独地长大、一个人玩球，日复一日地洗衣服、做饭，大了后，能挣钱了，他开始每天给周雪莲喂药。
别人会觉得很不堪的过往，如今在他心里，也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影子。
他给门上了锁，站在院子中，想听到点什么动静，比如妈妈的痴笑，或者叫骂，但是通通没有。
这时他才懂得，他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他关上大门，最后看了这个破房子一眼，毅然决然地去了高铁站。
这一切来得很快，从做出决定，到坐上开往京城的列车，拢共过去了不到六个小时，如果不是下山需要两个多小时，他猜，他们可能都到京城了。
周雨寒一手拉着林小小的行李箱，一手搂着她的肩，找到他们的座位，稳稳坐下。
火车发出鸣笛，即将动身。
窗外的林大勇终于绷不住了，哭得稀里哗啦，拼命拍打玻璃，边追着火车跑边抹鼻涕，活像依萍送书桓奔赴战场的那一幕。
林小小含着热泪向小老头挥手，指指周雨寒，那意思是，有周雨寒在，老爸你就放心吧。
所有的父母都要面对儿女的离去，所有的儿女都要接受，父母并不是会陪他们走到尽头的那个人，个中心酸、无奈、不舍，只有眼泪滑进嘴里的时候，才会知道。
京城的繁华和冰冷令两个刚刚成年的崽崽迷蒙，光是火车站的几个出口就搞得林小小晕头转向，她瞠目结舌：“周雨寒……这里怎么这么大……”
石市被地理教科书称为重要交通枢纽，可石市的火车站也没这么多出口呀！
幸好周雨寒聪明，会看路，她任由他牵着手，懵懵懂懂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周雨寒无疑是亮眼的，身高两米本的人本就不常见，他还是个混血，金发蓝眼，帅得很公正，身边更依偎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两人走在一起，得到了男女老少的一致注视。
林小小戳戳他：“好多人偷看你。”
是，好多女人在偷偷观察周雨寒，不为别的，这种极品美男，多看几眼可延年益寿，对视力极佳。
周雨寒捏起她唇边的两团肉肉：“也有男的在看你。”
换了地方，林小小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傻乐：“没有吧，我有什么好看的。”
出口找到了！
林小小踏上扶梯的第一层。
温柔的热夏月色在等着他们，她笑盈盈地抬头望，没听见周雨寒那很低很低的一声——
“……好看的。”
扶梯升至平地，有人疲倦地躺在地上休息，有人抱着孩子看远处大厦散发出的华丽灯光，这些都是新鲜的、林小小从没见过的，她目不暇接，几次被人撞到。
周雨寒扣紧她的手，带她去坐公交车。
京城人大多选择地铁出行，更快、更方便，周雨寒却想领她看看京城漂亮的夜景，他觉得她会开心一点。
林小小贴着车窗，一眨不眨地望着外面飞快倒退的景色，林立的高楼、闪耀的公司灯牌，还有大商场炫丽的大屏幕，她忍不住伸出手，按上去。
以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这些美丽又繁复的东西，也会属于她吗？
不过啊。
京城的物价是真贵。
周雨寒精心挑选了一家四星级酒店，林小小就进去看了一眼价格，很快捂着小胸脯出来了。
“不行，我不住！”她肉疼！
谁家好人住五百一晚的酒店啊！
这丫头力大如牛，周雨寒崩溃地拽住她。
“必须住这，大酒店安全！小宾馆也要两三百！而且我们开一间房，算下来还是这个价！”
林小小想了想，是哦，最近经常有女性住酒店被破门的新闻，和周雨寒住一间，会稳妥些。虽然她是练武的，不怕坏人，但是吧，爸爸说了，在京城打了人，他摆不平的。她不想赔钱，老爹的裤衩子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了。
前台小姐姐办理入住时，看到他俩的年纪，嘴角抽了抽，但地方大了，什么人都有，小姐姐见多识广，懒得问。
到了房间，林小小摸到了自己的一身汗。
她看向浴室，忽然感到不妙。
这家酒店的浴室，怎么是透明的啊？？？
哥哥走了
周雨寒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浴室, 微微愣了下，很快转身。
“你先洗，我去楼下大堂坐一会。”
林小小欲言又止, 但若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开口留周雨寒, 貌似有点邀请的意味，她头皮发麻，闷闷点头。
周雨寒出去后，她简单冲了个凉, 发微信让周雨寒上来。
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背上, 她不自在地用浴巾擦着发丝, 脸颊滚烫。
周雨寒沉默地坐在她身边, 半天才问：“怎么不吹头发？”
四星级的酒店, 不存在没有吹风机。
林小小很尴尬：“我没找到。”
在她极少的外宿经验中，都有林月明陪伴。
这些小事, 林月明从不会让她自己动手, 她根本不知道酒店的东西会放在哪。
哥哥……她叹气，又想哥哥了。
周雨寒起身, 翻动浴室中的各个抽屉，换气系统发出细微的声响，潮湿的热气环绕，他不敢去看那个淋浴间。他很容易联想到林小小站在里面时的样子。
林小小和别的武术生都不一样。
金虎他们常年暴晒, 肤色较黑, 手脚布满粗糙的茧子，但林小小似乎天赋异禀，肌肤嫩得像是小婴儿, 无论如何久晒，还是水灵灵的, 掌心倒有练器械磨出的痕迹，不多，就浅浅一层。
他抱着她时，经常把头埋在她的颈间，那里柔软而细腻，散发着一股清甜的味道，他没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也几次盯着那一块发呆，想下面的皮肤会不会更软、更香。
周雨寒取出吹风机，插上电源，将档位调至中档，捧着她的发丝一缕缕吹。
林小小不断地看手机屏幕，周雨寒垂下眉眼，低声道：“等下吃什么？”
其实他清楚的，林小小今天不会和他一起吃晚饭了。
他只是不抱希望地问一问。
“我想赶紧去找我哥，抱歉哦……”林小小底气不足地说。
“嗯。”周雨寒语气低了下去。
林小小霎时间充满负罪感。周雨寒大老远的陪她来京，她却要第一时间离开他，她可真该死啊，让这样的乖狗狗独守空房。
她都不敢直视周雨寒的眼睛，想也猜得到，他现在一定快碎掉了，像狗狗得知主人今晚不愿意带他出去遛弯时，露出的那种“非要我满眼失望地看着你吗？”的表情。
头发逐渐干燥，她拔掉电源，着急要走。
周雨寒怔怔坐着，忽然拉住她的手。
林小小回头，茫然看着他。
“怎么了？”
周雨寒深吸一口气，加重了力道，更攥紧了她，而后抬起眼帘，复杂又不安地望向她。
“……抱抱我。”
“啊？”林小小懵了，发生什么了吗？为什么毫无征兆地要抱抱？
腕上一重，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去，林小小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她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想看看周雨寒的神情，但周雨寒死死地按住了她的后背，将她严密地搂入臂间，她只能看到他乖顺的金发发尾，隐隐颤抖。
“抱抱我，求你。”他呼吸急促，沙哑地说出这句话。
“你怎么了？”
周雨寒摇头。
他说不出口。
他没想到林月明会连夜离开。
更没想到林小小会马上追过来。
他太天真了，以为林月明结婚了，他就能有可趁之机，他可以凭着试探林月明的借口，让林小小慢慢接受他。
然而不是的。
林小小和林月明之间的羁绊，已经到了没有人可以介入的地步。
林月明不过来了一招以退为进，林小小便傻乎乎地上钩了，她一会去了林月明那里，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不用猜，不用问。
林月明压抑了那么久，终于熬到她长大了，他们今晚，必定会在一起。
在她心里的天平上，他本就是不重要的那个，如果他们确定了关系，即便林小小不说，他也会自动退出。
他没办法伪装自己的酸涩和嫉妒，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甜蜜，他做不到。
他有时候真恨自己的透彻，把一切都计算得那么清楚，他宁愿当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无知无觉地守着她。
周雨寒的拥抱严丝合缝，他心思杂乱，力气就失去了控制，林小小张开嘴，大口喘气，如果不是了解他，她真的会以为周雨寒意图暗杀她。
她拼命侧过脸，寻找新鲜空气：“周雨寒……”
周雨寒睁开眼，缓缓松开她，饶是心中再多不舍，再多痛苦，他也不会阻止林小小的决定。
尊重是爱一个人的基础。
哪怕这一放手，就是一辈子。
他勉强地笑了笑，有些狼狈地低下头，说：“你去吧。”
小裙子都被他搞皱了，林小小抚着褶纹，走到门口，突然顿住，想到了什么似的跑回来。
周雨寒用清泠泠的蓝眸看着她。
“呃……”她挠挠头，他这副表情，她总感觉自己犯错了，“你要是不饿的话，等我回来一起吃小龙虾吧。”
周雨寒愣住。
她没察觉，自顾自念叨：“听说簋街的小龙虾特别好吃，我看离咱们这里不算太远，咱俩可以走过去，吃点喝点……哎？周雨寒？”
她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这人怎么灵魂出窍了？
是小龙虾不够好吃，还是小扎啤不好喝？
“哦哦，我知道了，”她自惭形秽，“你超自律的，不会碰这些不健康的食物。”
周雨寒摆出一张傻狗脸，呆呆问：“……你晚上，不住你哥那？”
“啊？啊？”林小小惊讶，他咋这么想她，“我是那种人吗？！我哥结婚了，嫂子都快生了，我还住他那里，我想气死我嫂子？”
最基本的边界感，她有的好吧！
虽然……这个嫂子来得很猝不及防。
但结了就是结了。
她和林月明，本来就没可能。
她今天过去，只是想看看他的状态好不好，如果哥哥仍旧那样的话，她会考虑让爸爸来京城，时刻盯着他，以免他做傻事。
没时间了！
这会九点，赶过去刚好看一眼哥哥，再晚哥哥要睡觉的。
她匆匆跑向地铁站，登上车厢，坐了一站地，飞快冲出门闸，按照记忆中的公寓地址走去。
又见到这扇门了。
林小小擦了擦汗，这次没有犹豫和忐忑，直接叩响了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阿胡哥哥！”林小小咧开嘴！太好了！阿胡哥在家，那哥哥肯定也在！
阿胡打开门，看到来人是林小小，眉毛微妙地抬起，目光困惑。
“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我哥！他没睡吧？”林小小扯扯裙摆，撑开一个甜美的笑容。
阿胡一脸懵逼：“你哥去美国了，你不知道吗？”
林小小心口一紧，笑意随后僵住：“美国？”
“对，美国。今早的飞机，我送他去的机场。”
林小小垂下睫毛，复又抬起，明明快哭了，却还是笑着。
“阿胡哥，你骗我的，对吧？是不是我哥哥不想见我，让你骗我走的？”她眨眨眼，泪水疯狂下坠。
她死死盯着阿胡的脸。
然而阿胡怜悯又不忍的表情，让她瞬间明白了，这不是谎言，全都是真的。
哥哥真的出国了。
没有告诉她，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她捂住嘴，就维持着那个僵硬的笑容大哭出声。
“妹妹，你别哭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胡手足无措，转身进屋拿了包纸巾出来。
林小小苦涩摇头，她要怎么说？
哥哥莫名其妙地走了，她作为妹妹却丝毫不知情？
“我、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他、他的房间……”
阿胡让开一条路，让她进去。
林小小的视线模糊，但还是看清了，这里的格局基本没变，入口处仍是厨房，客厅那张沙发依然洁白，可是，那些收纳得很好的碗筷，少了一部分。
她推开林月明卧室的门，入目的是一片空旷。
没有窗帘，没有装饰画，甚至，没有床。
只有地板和白墙，以及一闪明亮的窗。
她又去了洗手间。
一样。
什么都没了。
他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消失了，他吝啬到连一片垃圾，都不愿意留给她。
走得好彻底。
林小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酒店，只记得一进门，她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醒来时，她看到惨白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朴素的灯，看到隔壁床的小孩在哭嚷，而周雨寒正握着她的手，疲倦地用一颗热鸡蛋，在她扎针的地方反复揉滚。
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恶梦，梦醒了，哥哥还在公寓里住着，还在大厦里打卡上班，还在法庭上为正义据理力争。
但林大勇的出现击碎了她的一切侥幸。
林大勇明显哭过，眼眶泛红，她习武，受过的伤不在少数，林大勇不会为她晕倒这件事本身而哭。
那么只能说明一个事实。
连他这个做爸爸的，也不知道林月明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明白，她不懂。
哦，对，她想起来了。
阿胡哥说，哥哥是在半年前开始办理各种手续的。
半年前，她在做什么呢？
她在准备冬招，和金虎在体大的体育馆里说说笑笑，那个时候，林月明已经很少给她打电话了，即便有，也是长久的沉默。
其实一切有迹可循，或许林月明也曾发出过无声的抗议，可她从没注意过，因为她长大了，她的生活里不再是简单的吃喝玩乐，她有了伙伴，有了前程，这世界那么大，她急于变成一个大人，探索全新的事物，接受更丰富的情感。
林月明，渐渐被她遗忘了。
是她先不要哥哥的。
出门在外
事情已然发生, 林大勇十分挫败，
铱驊
林小小不好在爸爸面前表露出伤心，怕小老头更难过。
她像个一夜之间长大的小孩, 肉眼可见的沉稳了, 并且更加珍惜身边人。
在和陈茜失去联系的一年后，她首次打开了和陈茜的聊天框，鼓起勇气打下：「嗨，茜茜, 好久没联络了, 你还好吗？」
陈茜暂时没有回复。
林小小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自己打扰了陈茜没有。
可心底总有道声音告诉她, 去和老朋友们聊聊吧, 不要一直等他们主动。
因为谁也无法预测，哪一次再见会是永别。
她承受不了。
五分钟后, 手机震了, 她赶忙拿起，看到陈茜发来的表情包, 她瘪着嘴笑了。
分明是想哭的，然而知道陈茜没有忘记她，她觉得自己应该笑一笑。
出院之后，她没有回老家。
虽然来京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林月明, 但林小小依然留了下来。
通过林大勇的关系, 她得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年代剧剧组做武术副指导。
说是副指导，其实就是教演员武术动作。
大指导是业内赫赫有名的武术家, 只负责设计动作，至于演员们的练习, 则由她这种副指导来。
周雨寒就更厉害了，去了一个商业俱乐部当短约球员。
和尚且青涩稚嫩的高中生不同，那里的球员全是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无论关注度、抑或影响力，都比高中联赛要强太多太多。
身体的对撞、节奏更快的战斗，以及球员们身上各种匪夷所思的八卦，使得国内这些俱乐部备受球迷瞩目，往往比赛还未开启，舆论已经先行一步，在体育热搜上炒了起来。
今天是某位小将夜会辣妹，明天是某位老球星和老婆路边吵架，委屈地蹲在墙角跟流浪狗说坏话，总而言之，各有各的招式，俱乐部永远不缺话题。
周雨寒更离谱。
他不过打了几场，便被嗅觉敏锐的体育记者闻出了苗头，林小小记得那个六月，几家媒体的体育头条快被周雨寒屠完了。
他以最朴素的形式出圈了——靠脸。
国内篮球圈瞬间涌入大量新粉，活跃度开创了前所未有的排面。
有球迷羡慕周雨寒占尽优势的身体条件，有人沉迷他的美色不可自拔，一部分球迷也不知道咋回事，明明年纪也不小了，发言却宛如智障，容不得他人对周雨寒提出一丁点批评，哪怕人家是就事论事，说得并没什么问题。
他们不关注比赛，不关注球队，只溺爱周雨寒，比赛还没结束，大量高清现场照就已经冲上热搜。
这当然会引起其他球迷的反感。
毕竟周雨寒刚刚高中毕业，才十八岁，尚处于发展阶段，和在俱乐部扎扎实实打了几年的老球员，根本没得比，实力算不上突出。
他们认为周雨寒不配得到这种热度，周雨寒一个新人，他的风头凭什么盖过同场最优秀的球员？
可以这么说，周雨寒是每打一场，网上粉丝就出去拉一波仇恨，一时之间，篮球圈竟变得乌烟瘴气。
尽管周雨寒本人并不清楚这些，也从未发表过任何言论。
他高二才用上手机，打开的软件仅限于微信和百度，他连微博长啥样都没见过。
林小小倒是混微博，可她人微言轻，只是个一脸“班气”的苦命打工人，每天能教会那些手脚不协调、瘦弱如柳叶的演员学会新动作就不错了，哪里管得起周雨寒网上那些仿佛打了鸡血的战斗粉。
在又一次被女主角的不认真打击到崩溃后，林小小默默钻进草堆里自闭。
她拿了根小木枝，在地上画了个小人，然后对着小人的手脚，狠狠戳了下去。
“让你训练偷懒，让你祸害替身！”
多不是人呐！
自己完不成动作，就让武术替身上，你说她不懂吧，她对替身指指点点，让人家活活在马上摔下来三次，你说她懂吧，她连个回马枪都做不出来。
她戳得正带劲，忽然后面有人喊她。
“林小小！”
林小小一激灵，赶紧把地上的小人擦了，心虚地站起身来。
来人是场务：“有人找你，在门口，你回来顺便把灵姐给大家订的咖啡取回来。”
灵姐就是那个一会肚子疼一会脑壳痛的女主角。
林小小点点头，飞一般跑出去了。
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她还是会期待，出现的人能是林月明。
金发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着如水光泽，等在片场入口处的男人高大修长，一身简单的白色短袖和卫裤，眼睛却是浅到极点的蓝灰色。
林小小的失望转瞬即逝，很快很快，她高兴地扬起笑脸，大声喊：“周雨寒——”
周雨寒回头，对她张开双臂。
林小小是不可能抱他的。
因为这人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背着胖西瓜，没她扑腾的地儿。
她看着他这副小嫂子的模样，笑得没心没肺：“你干嘛啊？！”
带这些东西？
周雨寒蹲下，用发顶蹭了蹭她的脸：“过来给你开小灶。”
“酒店不能做饭呀？”
“没关系。”周雨寒仰起头，眉眼温柔，“我在影视基地这里租了个小房子。”
租了房子？
“你哪儿来的钱？”她震惊，这么豪气？“不对，你不打比赛了？”
周雨寒细微地叹了口气：“不打了，输了。”
他所在的那个俱乐部本身成绩也没多强，对他们而言，比赛已经终止了，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虽然老板想要和他签长约，而且开出了一个周雨寒绝对无法拒绝的价格，但他看得很通透，他们不过是想借他炒作，对他长期的发展不会有好处。
周雨寒的目标是美国，是冠军奖杯，怎么可能为了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放弃自己的职业规划。
好在钱挣够了，足以还清欠林大勇的。
剩下的一点，他在片场附近租了个小房子，啥也不打算干了，就窝在家里给林小小做饭。
娱乐圈漂亮的男人太多，他怕一个不留神，把老婆弄丢了。
都说想勾住一个女人的心，得先满足她的胃，他家这个小馋虫最爱吃，他自信只要自己饭做得够香，兼顾锻炼身体，苦练床技，就可以让林小小一辈子离不开他。
林小小懵懵点头，想起来自己还得给女主角送东西，匆匆走了，让周雨寒晚上九点再来接她。
回到片场，因为她耽误了一点时间，女主角果然大发脾气，指着林小小的鼻子一顿嘲讽。
林小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双手插袋，假装很酷。
但其实在录音。
呵，大武指是老爹的朋友，她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不会当场发作。
等她拿完钱了，那就不好说了，看她心情。
她看着女主角绝美的脸蛋，心想，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咋就这么恶劣？
除了骂她土包子就是骂她村姑，连句上档次的词都没有，比她还没文化。
再说了，战狼同款的运动服怎么土啦？
淘宝月销一万多件呢。
唉，这破工作，有时候真是不想要了。
每天都想辞职的林同学上工到九点，终于捱到了下班的时间，她笑得像个福娃娃，依次和工作人员们道别。
周雨寒真的在等她。
她心里暖暖的，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能有一个人坚定地等着她一起回家，这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一件事。
她正感动呢，后面却传来了导演的呼声。
“快快快，把那个男生给我按住！”
紧随其后，一群场务越过林小小，冲向出口。
林小小一阵莫名，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简直失去了语言能力。
那群场务把周雨寒给围起来了，抓小偷似的。
“不是？啊？这、这……”林小小忙跑过去，看着目光炯炯发亮的导演，解释道：“导演，这是我的——”
导演是个大忙人，平时哪里看得见林小小，他第一次正视林小小，眼底还是那种疯狂的亢奋，一把抓住了林小小的手：“这是你的同学吗？是吗是吗？我想请他来演一个配角，你和他一块，晚上跟我吃个饭去！”
演戏？周雨寒？
凭她最近混剧组的经验，周雨寒两米的身高，谁能和他搭戏啊？
女演员还好，能搞个体型差，男演员不可能同意的！
一米八的男演员站在周雨寒旁边，视觉上也会变成小矮子，何况，一般号称一米八的男演员，通常都不到不一米八。
她茫然地看向周雨寒。
周雨寒推开场务，拉林小小到身边，对导演摇了摇头。
导演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你说句话，你们不是——”
周雨寒抢答：“男朋友。”
林小小立马瞪他，胡说什么呢？
周雨寒掐了掐她的脸蛋，继续道：“我是她的男朋友，对演戏没有兴趣，抱歉。”
说完，他单臂抱起林小小，利落走人。
林小小很哀怨：“你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啦？”
穿过一地落满灯光的马路，周雨寒目视前方，大言不惭。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先占名分
林小小和周雨寒先回了趟酒店拿东西。
酒店规格很高, 四星级，然而只有主要角色才能享受高级套房，像林小小这种小虾米, 住的是双人标间, 为了节省经费，每间房都添加了一张儿童床，也就是说，林小小是和另外两个人同住的。
剧组的人惯会捧高踩低, 他们看女主角不待见林小小, 经常对林小小阴阳怪气。
他们嘲笑林小小不换衣服, 半个月只穿那一套土得掉渣的红色运动服, 可他们明明知道, 林小小有三套一模一样的，每天换着穿。
她早就不想住这破酒店了, 欢天喜地, 拉着行李箱离开。
“周雨寒，这儿的房子一个月多少钱呀？”
国内的大影视基地不多, 京城的算其中之一，周边配套一般，酒店和公寓却奇多，供剧组和演员居住。
周雨寒懂这小孩心疼钱钱, 故意报低了一些：“三千。”
“三千？！”林小小捂住心口, 仍然遭到了重创，“京城果然高不可攀，怪不得那些北漂说, 他们住在京城，却离京城很远。”
幸好, 她没准备在京城长期发展。
到了。
简单装修的公寓开间，落地窗巨大，夜色温和地洒入，林小小吸吸鼻子，一股喷香的鸡汤味袭来，周雨寒让她去洗手，他负责把饭菜盛出来。
碗碟是一套的，可能并非正版，但是她最爱的间谍过家家，阿尼亚可爱的笑容洋溢在每个碟边，她看了就觉得幸福。
这一顿饭，简直了，林小小吃得几乎落泪：“周雨寒，你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在剧组过的什么日子！”
仅仅因为女主角不喜欢她，她总是落单，吃最冷的盒饭，干最苦的活，主角们偶尔买饮料犒劳剧组人员，也总是刻意遗忘她的存在。
林小小一辈子没见识过的人心险恶，在这个剧组全领教了一遍。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应，林小小从盆盆中抬起头。
周雨寒手撑下巴，笑着看着她。
他的五官很欧式，大开大合的面部线条，立体深邃的五官，处处有着棱角，没有表情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他在生气的感觉。
可若是他笑了，林小小想，再沉寂的心也会为他而雀跃。
她心跳漏了一拍，又低下了脑袋，蚊子嗡嗡：“跟你说话呐……”
“嗯？”周雨寒仍旧在笑，“没注意。”
光顾着看她了。
两人一起洗了碗筷，在群里嗨了一会。
好消息：金虎和小子也来京城打暑期工了。
坏消息：工作都不咋样。
金虎好一点，拿过许多冠军，成为了一个公子哥的武术老师。当然，不是其他老师不优秀，而是便宜的金虎更具性价比。
小子惨兮兮，去健身房当教练了，每天早晨要跳尬舞不说，还有业绩压力。
没办法，武术这一行，主打一个毕业即失业，出路不多。
四人约定明日中午视频连线，一起查高考成绩。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林小小该睡觉了，她打了个哈欠，看到了房内唯一的一张床，傻眼。
周雨寒抿唇不语，白皙的肤色却泛红，林小小盯着床上并排的两个枕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我还是回酒店吧……”
周雨寒愣了下，转瞬垂眼，抱起一床被褥，铺在了窗边矮矮的榻榻米上，躺了上去。
林小小也钻进了被窝里。
随着灯光的消失，视觉失去作用，嗅觉和听觉则变得极其突出。
这间房屋到处充满着周雨寒干净的气息，她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决定在这里租房、跟着中介跑了多少天才租到这样一个房子，又是如何精心将这里布置得整洁温馨。
她只听到周雨寒缓慢的呼吸声，沉沉的、落寞的。
她侧身，透过浅浅的月色，看到周雨寒枕着自己的手臂，偏首望向窗外。
他鼻子长得尤其好看，高挺、硬朗，平添几分倔强感，嘴唇不薄不厚，像他这个人，对外人不理不睬，对在意的亲朋却非常珍视，他的睫毛很长，很长很长，林小小时常联想到婴儿，让她忍不住产生想要亲一亲他眼帘的念头。
有些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会令人舍不得。
“……周雨寒。”
“嗯。”
林小小握紧拳头，自己的气息似乎也变得慢极，原来人在犹豫的时候，呼吸会如此迟滞。
“……我爸说，人靠着窗睡觉，会嘴歪眼斜。”
俗称中风。
但中风往往和风没有什么直接关联，是中医对人体运行失常的一种形容。
周雨寒回头，沉静地看着她。
她把脑袋藏进被子里，闷声道：“你上来，一起睡吧。”
她完全沉浸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响由四面八方来，周雨寒似乎穿上了拖鞋，一步步靠近她，然后在她上方戛然而止。
柔软的被子被掀起，大量的新鲜空气涌入，林小小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周雨寒没有。
他直接压下脸，不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俯身吻了上去。
好青涩、也好涩青的一个吻。
“忘了他吧。”周雨寒徐徐深入，嗓音中像缠着一缕砂子般哑：“我会让你忘记他。”
少男少女怎能抵抗亲密接触的刺激，即便心有顾虑，也会生理性腿软。
林小小被亲到近乎窒息，重重点头，勾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夜没人能睡得安稳。
周雨寒彻夜睁着眼，林小小却双目紧闭。
周雨寒是多么聪明一个人，从林小小发出突兀的邀请开始，他就已明了了她的打算。
不过，他不介意被利用。
他既然把话说出口，就不怕受伤害。
先占住名分再说，剩下的，他可以慢慢等。
第二日，林小小的表情有些尴尬，昨天是她脑袋一热……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周雨寒假装没看见，陪她去洗漱，把她的话堵回喉咙里。
他不似林月明，妄想包办她的一切，他只会挤好牙膏，递到她的唇边，让她自己刷。
就像他过去所做的一样，他会为她准备好她需要的，但后续她想怎么样，他通常不干涉。
可他表现得越平淡，林小小就越不忍心说出那句话。
她瞬间内疚，她真该死啊，怎么可以让这么乖的大狗狗难过……
早晨十点，四人组开启了视频连线。
为了避免遭受打击，成绩最差的林小小先查。
网站十分拥堵，林小小刷了好几次才成功，看到页面上的分数，林小小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花。
“420……”
超水平发挥了！老爸算得果然没错，高考那几天她主宫强势，必行大运！
金虎：“450！”
小子：“呃呃呃，416……林小小，说好的你垫底我第二呢？”
总的来说，都不太高，但上体大足够了。
三小只同时松了口气，而后齐齐盯向周雨寒的框框。
周雨寒抿抿唇：“640。”
天空一声巨响，三位小将集体沉默。
随后发出齐刷刷的三道嚎叫。
“卧槽！！牛逼啊！！裸分都够上清大了！寒哥，不愧是你！”
满分七百，周雨寒能拿640，属实给精英长脸了。
没错，精英是体育强校，可并不是文化强校，周雨寒的成绩，大概能把校长爷爷的嘴给乐歪。
事实上也的确乐歪了，校长爷爷大手一挥，给周雨寒发了十万奖金。
十万，什么概念？别的学校考了状元，校方也就给十万。
接下来便是报考志愿。
体育生的填报没什么悬念，基本上就是在冬招通过的那几家里选。
林小小三人能力以内最好的就是京城体大，所以都填了体大。
周雨寒不同，他未来的路不止篮球可以走，清大更适合他，进可冲击冠军，退可转行，改攻热门专业。
他们默认周雨寒会报清大。
然而名单公布下来那天，所有人，懵了。
周雨寒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体大的名单上。
他们甚至不记得周雨寒有去参加体大的冬招，因为周雨寒不可能去。
体大对周雨寒而言，是不存在的选项。
学校的反应是最大的，他们本以为今年能出一个清大学子，拉在大门的横幅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第二天挂上去炫耀。
但谁来告诉他们，周雨寒为什么抽风去了体大？？？
连秦鹤雪也打电话来骂了，怒斥周雨寒不顾前程，长了颗恋爱脑袋，自寻死路！
林小小看着名单，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不敢相信周雨寒做了什么。
“……是因为我吗？”她望向周雨寒，却不等他的答案，抓起手机，塞进他手里，“你给秦老师打电话，现在就打，你告诉老师，你后悔了，想去清大！”
秦鹤雪背景显赫，一定有办法替他周旋的！
周雨寒掰开她的手指，明确拒绝：“没必要。”
“周雨寒！！！”林小小真的气死了，“你的成绩怎么可以不上清大？！体大再好，也比不上清大，你不是想挣钱吗？不是想出人头地吗？”
这么莽撞地选择去体大，他就只剩下篮球一条路了！
楚粤又要压他一头！
周雨寒撇过脸，无动于衷。
林小小只觉得天旋地转，她都干了什么……
你怎么敢
林小小很感激周雨寒。
他能千里迢迢陪她来京城闯荡, 本身就是非常冒险的决定，他完全可以在石市过暑假，跟秦老师继续训练, 而不是在一个商业俱乐部里承受舆论的争议。
她也懂得周雨寒的心, 虽然他后面再没表白过，但喜欢和爱意是藏不住的，他对金虎是点到为止的关怀，对她, 却是毫无保留、没有底线地付出。
老爹经常开玩笑, 说他和林月明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周雨寒对她好。
他的爱, 宽和, 包容, 从不极端，他但凡有一分, 就愿意全给她, 像可怜兮兮的流浪狗，经历殴打和流窜、终于抢到一根骨头, 他自己不吃，叼回来喂她。
所以，当林月明远走他乡、当周雨寒亲吻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他总觉得她是为了忘记林月明才利用他, 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吻, 后面再不愿意碰她，他说这是尊重她。
十八岁的感情，哪有那么多的利用。
她是真的想和他好好在一起, 陪着他，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雨。
周雨寒那种人, 她会喜欢上，很奇怪吗？
还没达到爱的程度罢了。
可他有必要为了她放弃清大吗？
体育生走特长，大部分是因为想上更好的大学，想要更好的文凭，每个体育生，也包括那些艺术生，他们都明白，在这个行业里，只有少数能站在高云之上，俯瞰众生。
大浪淘沙，走到巅峰的才算金子，剩下的，不过是被筛选出来的普通人。
他们默认，文化成绩足够的话，是不会报体育专业的。
林小小冷静下来，背起背包说：“我去上班了，你再考虑考虑。”
她不准备上班了。
走到楼下，她看着周雨寒为她布置的温馨小屋的窗。
罗马杆上悬着粉色的纱帘，玻璃上挂着可可爱爱的线条小狗布偶，这些周雨寒不感兴趣，全是她喜欢的。
她敛眸，拨通了秦鹤雪的电话。
秦鹤雪正在开车，见是个陌生号码，随意点开了蓝牙。
林小小深呼吸，恭敬道：“秦老师，打扰了，看更多精品来企鹅裙八吧三凌七其武弎刘我是周雨寒的同学，林小小，您还记得我吗？”
“有事直说。”秦鹤雪态度听起来冷淡，却将车靠了边，点燃一颗香烟。
林小小知道这很难启齿，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秦鹤雪是她认识的最有权势的人。
她听哥哥讲过，哥哥接连告赢楚家后，其实是激怒了楚家的，楚家对哥哥下了几次手，但后面受到了秦鹤雪的警告，便偃旗息鼓了。
“秦老师，您知道周雨寒报了体大的事情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校长早晨就把他喊到学校了，铺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质问他为什么不盯着周雨寒填志愿，他想不知道都难。
林小小咬唇，声音微弱：“那您有办法——”
“没有。”秦鹤雪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林小小，这是高考，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能把手伸到教育部去？”
志愿一旦提交，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得改，他秦鹤雪是高干子弟，但不是文曲星下凡。
做不到吗……林小小失望地垂下了头：“那打扰老师——”
秦鹤雪不耐烦地按灭烟头，再一次打断她：“办法又不是没有，你们都知道，装什么傻？”
林小小一愣，茫然问：“什么办法？”
她真的不知道啊？
秦鹤雪冷冷说了两个字。
——“复读。”
复读？
是的，复读。
重新参加高考，重新填报志愿，让一切从头开始。
林小小恍然大悟，然而随着解决办法的提出，新的担忧也来了。
“可……秦老师，他是运动员，运动员的职业生涯是有寿命的！”
“复读不耽误他打球，今年能拿到640分的人，只要心态不出问题，明年只会考更高，尤其在学校，不仅不会耽搁他的学习，技术和体能上还会更进一步。”
林小小下意识回头望了窗户一眼，还是踌躇：“但是——”
“没有但是。”秦鹤雪耐心即将耗尽，他当然希望自己的队员能早日去美国打职业，问题是，“你们现在觉得周雨寒很厉害，可你数过吗？全国有多少个周雨寒，美国呢？又有几个比周雨寒差的？”
林小小被问得哑口无言。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周雨寒的美国之路必然布满荆棘，即便他突出重围，打进了第一梯队，可是，等周雨寒三十五了，机能严重下降以后呢？
只有两条路。
要么像秦鹤雪一样，继续留在心爱的篮球身边，当教练；要么像其他所有退役运动员一样，做点小买卖。
秦鹤雪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换做旁人，他压根不会聊这么多，也就是看在林大勇的面子上，才讲得透彻了些。
“如果周雨寒的成绩和赵厚一样，不上不下，能考一本，但上不了顶尖大学，那我会劝他，专心打篮球，争取打出个名堂来。
可周雨寒他不是！他裸分就能上清大！
那是清大！全国最好的学生都在那，他的同学都是将来的精英，他去了清大，接触到的眼界和人脉，你觉得体大能比吗？”
林小小攥紧了电话，心情更加低沉。
她以为周雨寒放弃的只是一张清大的录取通知单和毕业证书，却不懂得，那是……
那是周雨寒的退路。
他出身贫寒，没有背景，甚至没有家人，退路，关系着他整个后半辈子。
眼泪先于感官，夺眶而出，林小小点点头，哽咽道：“我明白了，秦老师，我会劝他复读的。”
挂掉电话，天空中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不时伴有轰隆隆的雷鸣，林小小呆呆站了一会，而后转身上楼，推开小屋的那扇门。
她姿态狼狈，头发湿了，衣服也黏着着她的肌肤，浑身上下，无一处能正常呼吸。
周雨寒看了她一眼，径直去了洗手间，拿浴巾盖在她头上。
他没有讲话，目光黯淡地落在她的脸上，双手缓慢地擦拭着她的发丝，到了肩膀的时候，他微微弯腰，视线由俯视变成了平视。
他粗粝的掌心渐渐离开浴巾，摸索到她的颊边，最后按在了她欲言又止的唇角。
“有话就说吧。”他垂下长而弯的睫毛。
林小小眼睛一酸，抱住他的腰，声音几度停滞，断断续续地说：“周雨寒，你复读吧，志愿改不了了，但还可以复读，重新高考，然后上清大……”
周雨寒沉默了一会：“那你呢？”
“我……”林小小有一瞬的怔愣，“我……我在体大等你？”
她自己都不确定，可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是周雨寒渴望的答案。
果然，周雨寒下一秒抬起了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那是清大！”她学着秦鹤雪，把利害分析给他听，“那里有全国最优秀的学生，他们未来都是会有大出息——”
“他们有出息，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小小一滞，她不信周雨寒那么聪明的人会不懂，“他们是你将来的人脉！”
“所以呢。”周雨寒面无表情，然而他越是如此，林小小才越怕，“他们比得上你一根头发吗？”
“你这是在钻牛角尖！”
周雨寒撤开几步，背过身去，嗓音极度平静：“我不复读。”
林小小气得直跺脚，绕到他面前：“你必须去！秦老师会帮你提升技能，不耽误你打球的！”
周雨寒闭了下眼，胸膛起伏着，坐在了床上。
不说话了。
讲不通。
因为他们聊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林小小在考虑他的前途和退路，周雨寒想要的是她。
林小小头皮发麻，简直磨破了嘴，但无论她如何劝解，周雨寒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始终沉沉地看着她，目光中有失望、有痛苦、也有了然。
他就知道，林小小不爱他。
爱他，怎么会舍得他去复读。
从小小象牙塔的高中，到更广阔的大学和赛场，他们会遇到多少人，经历多少事，等他二考回来，那时她的眼里，还能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陈茜、乃至于林月明，哪一个不是因为走得远了，就被她疏忽了？
林月明那么偏执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甘心去美国？
难道不是因为，林月明早就看透了林小小，知道如果不能一辈子守着林小小，她早晚要被其他人吸引？
他不一样。
他会留在体大，将来会带她一起去美国，退役了再回石市，陪她继承林大勇的武馆。
他永远不会离她太远，他不舍得。
他没林月明那么懦弱，看到了结局就离开，他不在意自己会受到多少伤害，能不能和她结婚，他只求在还能陪伴她的时光里，把最好最纯粹的爱给她。
哪怕这样，她也不允许吗？
林小小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电话响了，是灵姐的助理，估计找不到她，急眼了。
林小小按下接通键，那边立马传出了灵姐的大呼小叫。
以往林小小都会忍，可是这次，她被周雨寒气得头晕脑胀，第一次顶嘴了。
“你嚷什么？我不是请假了吗？我来剧组一个月，只休息过半天，我请个假怎么了？再跟我逼逼赖赖，我把你们豆沙了！我把你骂我的录音全放出去！”
灵姐登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大母鸡，不吭声了。
林小小搓搓脸，看向周雨寒，眼神复杂，却很坚定。
“周雨寒，高考不是小事，我不想看着你以后干后悔。”这个家她是待不下去了，不如找地方透透气，她走到门边，“如果你复读，那我等你，如果你还是要去上体大。”
她心脏一阵绞痛，但还是开了口。
“那我们，就分手吧！”
她拉开门。
门却嘭的一声被推回去。
她愕然抬头，周雨寒单手抵住门，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住了她，凌厉的眉眼因为不敢相信而剧烈颤抖，一双蓝眸颜色浅淡，但眼白，全红了。
“林小小，我不求你爱我，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成全你。但分手——”他抓住她的手，向床的方向拽，“你怎么敢！”
和她断掉
身体猛然失重, 伴随着惊恐的心跳，陷入柔软的大床内，林小小能感受到自己背部的紧绷, 这种被猛兽瞄准的危机感, 让她下意识抬肘，挡住周雨寒压下来的脸。
手臂接触到滚烫的唇片，而后是骤然收紧的呼吸，和周雨寒迅速冷下去的目光。
林小小狠狠愣住, 懊恼地看向周雨寒。
他只是想亲她而已, 她却……却……
“对不起, 我……”
以为他要打她？周雨寒嗤笑。
真没良心。
他什么时候对她动过手。
“你不需要道歉。”不过是不爱他, 算什么错, 道什么歉。
他撑起上身坐了起来，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林小小手足无措地从背后抱住他, 低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 本能反应……”
她暗骂自己没用，居然把事情搞得更糟了：“周雨寒, 你不要生气，我们还是聊聊复读的事情吧，这是重中之重。”
“不去。”周雨寒的态度始终坚决。
林小小眸色黯了黯。
因为她想到了林月明。
当初林月明强行把她送进精英的那段日子，她也是这么抗拒的。
她当时不理解, 哥哥为什么非要她当体育生？他难道不知道吗, 体育生并不比文化生轻松，每个比赛的封闭期都长达三个月，而比赛一场接着一场, 除非受伤、退役，运动员根本回不了几天家。
她那时候不想离开爸爸, 不想离开他。她甚至偷偷恨过他，逼她走上体育生的路。
——周雨寒此刻，恐怕和她当年抱有一模一样的心态。
她现在何尝不是另一个林月明。
然而，如果她没有去精英，就不会认识周雨寒，不会认识金虎和陈茜这些好朋友，没有机会参加大赛，更无法考上体大这么好的学校。
林月明说出的再见，或许不能迎来长久的相聚，但一定是为了她更灿烂的人生。
她咬了咬唇片，神情逐渐由迷茫变得笃定。
没错，周雨寒以后会明白她的，就算不明白，也比他后悔来得好。
周雨寒害怕的，她懂。她愿意给。
“周雨寒。”林小小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将吻细细密密地印了上去。
周雨寒转身，低头噙住她的唇瓣。
他是渴望她的，极度渴望，所以即便没多少经验，也尽力吞食着她的舌根，扣紧她的后脑，压向他，想要获取更多。
他的吻如他的肌肉一般霸道，他们的体型差过大，林小小产生了一瞬的喉咙被填满的错觉。
可在她这里几乎窒息的程度，也仅仅是野兽的开胃小菜，周雨寒还有大半的舌没有进入。
呼吸愈发粗哑，见林小小被亲得喘不过气了，他仁慈地放过了她的唇片，转而去吻她的细颈。
那下面掩藏着她的血管，随着心跳搏动，他轻轻咬住，林小小颤了颤，随即拥紧了他坚实的臂膀。
周雨寒还想向下，但是理智提醒他，不能继续了，会失控的，他捧住她的脸，换上轻轻柔柔的细吻，哑声道：“小小，不能亲了。”
林小小的双手却从他大臂游离开，抓住了他的裤腰：“周雨寒，你要是不放心，我们今天就可以——”
不放心，不放心什么？
周雨寒一震，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猛地从旖旎中清醒，按住了她的手，探究地盯着她。
他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林小小不是想劝周雨寒去复读，而决定付出身体。
但林小小让他失望了。
像做错事的小朋友，她一脸不解，不明白他的戛然而止，再次强调：“……我只是想让你安心。”
周雨寒歪了歪头，她怎么就不懂呢：“想让我安心，就别逼我走。”
林小小怔愣：“可是——”
“没有可是。”周雨寒站起，远离了这张床。身体已然起了变化，他不可能让她看到他玉望流露的丑态，更不可能因为想和她做，就去复读。
话题进入死局，两人同时沉默了。
林小小没有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她低下头，想了想哥哥是如何做的。
……哥哥把她送到学校后就走了。
她当时有点难过，但不多，后续很快地融入了新校园。
于是她默默穿好鞋子，说：“那、那我去上班了，你好好考虑下。”
走到门边，她特地回头看了看，周雨寒没有追上来了，她有些惆怅，扶着门框小声补充：“我没有真的想和你分手……”
只是想让他复读，一时气恼说的胡话。
周雨寒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没有应声，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
她满脸纠结，去了片场。
今天的灵姐安静如鸡，老实得像村东头一见人就屏气的那条瘸腿狗，学动作也是一板一眼，竟然全程跟下来了，得到了导演们的一致好评，林小小还怪不习惯的。
她看了眼手机。
周雨寒并没有给她任何消息。
她心里闷闷的，鼓起勇气给他发了一条：「你别生气啦。」
爸爸说过，和人相处，总有摩擦，总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不能太强势了，否则会失去珍贵的感情。
周雨寒为她低头了那么多次，她自然也愿意先求和。
「雨寒哥哥，晚上回家亲亲，请把我的脑仁吸干。」输完这几个字，她一阵羞耻，想立马删掉，却又感觉，周雨寒一定吃这套，硬着头皮发了。
这一下午林小小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周雨寒那个寂静的背影，她有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但周雨寒通通没有接。
他第一次发脾气，林小小虽然担忧，却也开心。
周雨寒终于像个正常人了。
会和普通男生一样和她吵吵闹闹，她一直认为之前周雨寒一味忍让她的状态不太健康。她跟爸爸有时候还吵呢。
由于今天女主角表现“出色”，拍摄异常顺利，片场不到八点就收工了。
林小小在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盒003，紧张兮兮地揣进兜里，活像个小偷，到了收银台结账，她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一想到周雨寒戴上这个东西……
他皮肤那么白，会不会是粉粉的——
不行，不能乱想了，她捂脸。
反正一会就能见到大兄弟本尊了。
她提着一口气，一路健步如飞，回了小屋，笑着推开房门。
她决定了，今晚势必拿下周雨寒，让他安安心心回精英复读！
防盗门的门把手有些冰，她探进去半颗脑袋，想看看周雨寒在干嘛。
一眼望去，没有人。
林小小张了张嘴，有种怪异的预感升起，她关好门，查看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敞开着，若是周雨寒在里面，肯定会关上。
这房间就这么大，周雨寒，不在家。
出去买菜了吗？
她心神不宁地坐下，每次走廊传来脚步声，她就出去瞅瞅。
其实哪用得到这样，她是武术生，能精准辨别每个人的气息和脚步，她不过是不敢信，周雨寒，可能离家出走了。
这一夜的林小小没能合眼。
打给周雨寒的电话全部被拒接了，发出的微信如投向海洋的石子，从无回应，她大睁着眼，直到第一缕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才僵硬起身。
“喂，虎哥，周雨寒有没有在你那里？”
“小子，你见过周雨寒吗？”
“秦老师，周雨寒有联系过您吗？”
“爸爸，你去周家的村屋看一眼行吗？他……不见了。”
没人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她就去报警。
警方第一时间联系了周雨寒本人，回来时脸色有些古怪，支支吾吾道：“小姑娘，你要找的人没事……”
林小小重重松了口气，赶紧给在外面寻人的金虎和小子发微信：「人找到了，师哥，你们回去工作吧！」
“——他说，他不准备和你联系了。”
林小小抬头，甜甜的笑容滞在脸上。
民警看着她的表情，语气怜悯：“他说他答应你回去复读，但他，不希望你再打扰他。”
打扰？她的焦虑、忐忑，在周雨寒眼里，全都是打扰吗？
林小小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严格意义上，这不是她的家，只是周雨寒住在这里，每天给她做一日三餐，晚上陪她入睡，她才将这个小屋子定义为家。
她不想开灯，仿佛自己是只见不得光的卑劣老鼠，把窗帘密密拉好，在一片黑暗中剧烈喘息，眼前有杂乱的光斑，各种颜色，各种形状，还有的像张开的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向她扑来。
她眨了眨眼，终于掉泪了。
她得承认，她后悔了，虽然不清楚是哪一步出了错。
但不管是她强求了，还是周雨寒太倔强了，她都得承认，她不该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
周雨寒多怕孤单啊，因为害怕一个人，就死死地守着精神病的母亲，悉心照料。
母亲离世时，他一度不想活了，要将罗伯特拖进地狱。
她明明向他伸出过手，答应要共同面对风雨，要永远在一起，周雨寒因此而振作起来，重新有了笑容。
可是，她昨天怎么会扔下他一个人，就那么走了呢？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反复调整姿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颗心悬在空中，没有安全感，她自虐般地想，中午周雨寒大概就是这样的，很清楚那个人在哪里，却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周雨寒会和她断掉吗？
就这么一辈子不联系了？
金发混血
不, 她不要。
林小小连夜订了机票，回了石市。
深夜的机场寂静无声，各种门店关闭, 匆匆行人少许, 有种阴森的恐怖感。
她攥紧背包带子，向来抠门的她，竟然打了一辆出租车，花了一百多, 直奔周家村屋。
家里黑黢黢的, 周雨寒大概率不在, 但林小小不死心, 脱下背包, 先扔进了院子里，而后翻墙进去。
屋门果然落着锁, 没有访客到过的痕迹, 她站在院中，失落地转了一圈, 很快离开，又坐火车回京了。
不在老家，也不在金虎他们身边，周雨寒还能去哪呢？
连日来的奔波让林小小心力交瘁, 第二天白天上工时, 她小脸惨白如纸，眼下坠着两个黑黑的大眼袋，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她只是个小人物, 没人关注她，她喝了杯咖啡, 勉强提起精神气，专注工作。
今天的灵姐又恢复了以往的趾高气昂，林小小没心思搭理她，她愿意怎么骂就怎么骂，全当听不见。
可能是她的“认怂”给了灵姐什么误解，收工的时候，灵姐的经纪人喊住了她。
“林指导，你来下。”经纪人站在灵姐的房车门边，面色不虞。
林小小抿了抿唇，上去了。
一上车，一股刺鼻的香味便猛地扑来，不明液体有几滴喷在了她的鼻尖，林小小闭眼，以免伤到自己。
灵姐按动着香水瓶嘴，一脸嫌弃：“臭死了、臭死了！你几天没换衣服了？”
这事林小小理亏。她从周雨寒离开的那天起，就没换过衣服了，更没洗过澡。她似乎失去了整理自己的热情。
灵姐啪的一声把香水拍在桌上，随即又尖锐地喊：“哎？我让你坐下了吗？你把我车弄脏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林小小动作一僵，没办法，只能直起腰：“灵姐，您有话不妨直说。”
灵姐努努嘴，示意经纪人开口。
经纪人坐在灵姐旁边，手指敲击着桌面，节奏杂乱：“林指导，你知道这部片子对大家有多重要吧？”
林小小翻了个白眼：“嗯。”
灵姐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瞬间暴躁了，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林小小冷下青涩的脸，露出大赛时犀利的目光。
灵姐一激灵，你别说，你真别说，这小丫头臊眉搭眼的时候，看上去软软糯糯的，可她一旦发火，还挺有气势的。吓人。
经纪人的城府显然比灵姐深，按下不安的灵姐，淡声道：“我们的意思是，电影上映前后不能出任何差池，特别是主演相关的负面新闻。”
经纪人顿了顿：“我听说，你手里有咱们灵姐的录音？你开个价吧。”
林小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你给多少？”
经纪人竖起一根手指。
林小小挑了眉。十万？很阔绰嘛，可惜，不符合逻辑。
经纪人却说：“一百万。”
林小小这才点点头：“嗯嗯。”
嗯嗯？嗯嗯是什么意思？妈的，最烦这种不好好答复工作问题的新人了，经纪人烦躁道：“那你这是同意了？行，钱我现在转你，你把手机交出来，我要看着你销毁录音。”
“呵，”林小小扯了扯嘴角，“不要。”
“那你要多少？”经纪人眼神轻蔑，仿佛林小小是多么不知好歹的东西。
林小小上前一步。
经纪人挡住灵姐，怒目而视：“你站住！站那就行，不许靠过来！”
这家伙可是练武的，真动了手，十个他们也不够打的！
林小小双手背后，俯身，看着两个人，十分无语：“你知道我家干嘛的吗？”
经纪人冷笑：“你家能有什么背景？”
有背景，还会在片场当小指导？这张小脸长得这么水灵，走武打小花路线也是行得通的，偏偏林小小没有，只能说明，林小小家没有人脉。
“我爹，开武馆的，养了上百号人。”
经纪人脸色微冷：“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林小小摇头，“我爸很本分，隐居求志。但我哥哥是民事律师，专门处理经济纠纷的律师！”
经纪人在听到林小小哥哥是律师时表情就已经不对了，尴尬中透着羞耻，羞耻中透着恐惧，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包包。
林小小土匪似的，一把抢了过来。
在经纪人和灵姐剧缩的瞳孔中，她打开包包，高举至空中，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化妆品、剧本、未签约的合同，以及，一个小巧的录音笔。
“啊！！！！”经纪人扑上去，想要抢回录音笔。
林小小用一根手指点在她的脑门上，经纪人使劲划动着双臂，身体却寸步难行。
林小小拿起录音笔，对着收音的部分说：“你们想给我钱，事后再告我敲诈勒索，对吧？抱歉，我不上你们的当。你们家艺人毫无职业操守，不认真训练，拍摄时频繁使用替身，并且有刻意折磨替身的嫌疑，使得替身多次受伤，对我们这些工作人员也是出言不逊，经常辱骂。”
按下结束录音键，她把录音笔揣进兜里：“这个东西我先替你们收着，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再拿出来。”
经纪人心如死灰，她哪能想得到林小小家有律师，这下好了，不仅没能把林小小送进去，录音笔还被抢走了。
“你不能带走这个！”经纪人急出了眼泪，这次，是真情实感的，“你开条件，要什么我们都答应，绝不会算计你！你放心！我们可以签合同，你哥是律师，欢迎他来制定条款，但你必须把这个东西还给我！”
这个录音笔里存了许多不能暴露的秘密，林小小若是带走了，灵姐就完了！
“林指导，您考虑下剧组，大家聚在一起拍戏就是缘分，如果电影无法上映，所有人都拿不到钱，更会失去一部代表作！”
“你以为我为什么忍你们这么久？”林小小扭头就走，“多行不义必自毙！以后注意言行，多搞慈善，说不定我会放你们一马哦。”
下了车，林小小揉了揉胸口。
很好，乳腺通畅，还不便秘，她林小小，未来可期。
接下来的日子，林小小依旧留在片场打工，灵姐确实规矩了，对待工作人员要多热情有多热情，拍摄态度积极，并且一连投了三个慈善项目。
那个录音笔，林小小听了一遍。
无非是一些娱乐圈常见的资源交换，听完林小小觉得灵姐其实也很可怜，要服侍那么多男人。
至于他们为什么留着这些录音，可能是想敲诈吧，林小小把录音笔藏起来了，既不想日后出来爆料，犯法，也不会让灵姐的团队再拿这个东西出去害人，虽然那些人罪有应得。
九月到来的前几天，林小小收拾好行李，坐上林大勇租的汽车，去体大报道了。
她参加特招时就已来过两次，对校园并不是全然陌生，然而她没去过宿舍，体育生的宿舍外立面瞧着还行，没成想一推开门，林小小立马被里面艰苦朴素的风格震惊到了。
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间，竟然挤了四张上下床，铁制的，很有点时代感，小小阳台摆放着各种杂物，衣柜窄得可怜，能挂三件大衣就不错了……
林小小险些两眼一黑。
别说和精英比了，这连她家的弟子寮舍也比不上啊！
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在这住四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有被宿舍深深伤害到。
“闺女，坚强。”林大勇憋笑，赶紧把床给孩子铺了，挂上帘子，摆上师伯亲手打制的床上桌柜和师兄师姐们送的小娃娃，林大勇说：“瞅瞅，帘子一拉，还不赖嘛。”
林小小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来都来了，还能走咋的？
此时，其他几位同学和送行家长也来了，都是体育生，不拘谨不扭捏，相互介绍后便加了微信，林大勇在门外和家长们闲聊，这才知道几位同学的不简单，居然全拿过冠军。
他挠头，好像只有他家小闺女师出无名啊……
压力有点大。
林小小是唯一的武术生，隶属武术学院，其他几位同学来自运动学部的田径运动学院，项目各不相同，可无一例外，是今年最厉害的新生。
其中一个叫田薇薇，大概和隔壁篮球生宿舍的相熟，回来后一脸吃到瓜的惊喜表情：“天啦噜，篮球学院有个好帅好帅好帅的新生哎！！金毛混血！！！要不要去看？”
林小小本来在撅着小屁股整理东西，闻言瞬间跳下床，舍友们错愕地看着她在空中炫了个180度翻转，不禁鼓掌。
“牛逼，武术生就是牛逼。”
一米五的高度，说跳就跳，落地丝毫没有声音，这只有体操部的学生能和她比上一比了。
林小小耳中一片嗡鸣，根本听不到他们讲什么，她推开所有人，抓住了田薇薇的手，焦急问：“你说的那个帅哥，叫什么？”
田薇薇一愣：“不清楚啊，只知道很帅，而且听说他成绩特别好，本来裸分就能上清大的——哎？？？林小小，你去哪？！”
小鸟依人
在舍友们震惊的目光中, 林小小一阵风冲了出去，但没过几秒，她又迎着舍友们怀疑人生的表情回来了。
她是到了楼下才意识到的：“篮球生住哪栋楼啊？”
田薇薇呆滞地指了指对面的六号楼。
林小小翻箱倒柜, 终于找到一个大盒子, 抱在怀里，再次离开。
盛夏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响，风吹过，叶子擦着地面卷起, 林小小的运动鞋踩在上面, 没有犹豫, 没有迟疑, 坚定地迈出一步又一步。
新生报到一般在宿舍楼下, 林小小几乎不用辨别哪队是篮球生，反正平均海拔最高的一定就是。
那头耀眼的金发极其突兀, 是再好的染发剂也无法达到的自然效果, 她隔着一百米就看到了，周雨寒排在队伍的第二位, 一套简单的白T运动裤，身姿挺拔修长，指尖上转动着他最喜欢的篮球，侧颜冷硬锋利, 睫毛纤长浓密, 还是当年在操场上陪她遛弯的少年模样。
她眼眶一热，直接跑到他面前，周雨寒低头看了她一眼, 脸色微僵。
“去哪了。”林小小问。
周雨寒沉默了下，随着前方的同学签到成功, 他上前一步，弯腰，想要拿笔填表。
林小小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盒子，压住了那张入学资料表，再次开口：“不许写！”
迎新的学长愣了几秒，厉声喝道：“这位同学，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周雨寒可是学校重点关注的新生，不仅球打得好，在去年的全国高中联赛中拿到了冠军杯，关键是，人家裸分六百多，足以上清大了！
条件这么好的新生，来了他们体大还想跑？
关门！放学长！
几名身形彪悍的篮球生瞬间围住了林小小，重重叠叠，矮小的她竟然看不着周雨寒了。
周雨寒写完最后一笔，把表格交给学长，随后进了宿舍。
林小小要追，但几个学长寸步不让，她气得想哭，那位学长拨开人群，把那个盒子还给了她。
“这鞋不赖。”学长眼睛冒星星，“不如加点钱卖给我？”
林小小抱紧盒子，拼命摇头。
这是她托国外比赛的陈茜背回来的，她那点工资都花在这双鞋上了，本来打算今天让林大勇带回石市，送给周雨寒的。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周雨寒居然偷偷来体大报到了。
她钻出人群，直奔男生宿舍。
学长面色大变：“女生不能进去！里面的人都没穿衣服！”
林小小顿住，眼神一转，一条胳膊夹住鞋盒，然后……
噌噌噌爬上了宿舍的墙。
果然看到了好多只穿裤衩子的男生。
她闭了闭眼，咬咬牙，爬到了周雨寒走进的宿舍窗前。
周雨寒刚推开门，就看见林小小的小脑袋在窗外出现，他好像有点崩溃，恨自己楼层选矮了，竟让林小小爬上来了。
林小小把鞋子扔进去，耷拉着小脸说：“你要在下面谈，还是在这谈。”
周雨寒揉揉太阳穴，指指楼下。
于是那群男生又看着林小小从三楼跳下来了，像个红色的小塑料袋，轻飘飘的。
“这他妈是何方神圣啊……”学长们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了见鬼两个大字。
事实证明，周雨寒这种人只有林小小能拿捏。
她守在门口，双手抱胸，直到周雨寒出来，她才松开，冷声问：“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周雨寒错开视线，看着地面：“没去哪。”
“行，不说是吧。”林小小点头，可以，长脾气了，“那我走了！”
反正入学表已经填了，除非退学，周雨寒不可能去复读了。
想想这一个月自己的担心和焦虑，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都喂了狗了！
她抬起双手，比出两个心，让食指指尖对在一起，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掉头走开。
一位学长挑眉：“哟，气成这样了还比心呢？”
“噗，”另一个新生快要笑死：“那是心吗？那是标准的‘艹’！”
林小小到宿舍时脸色不好，林大勇问了几句，回应他的却是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林大勇见这边安排妥帖了，当即告辞，回石市了。
宿舍气氛有些微妙，田薇薇欲言又止，宿友们看出来了，她掏出手机，把新生群里的图片给大家瞧。
「报！6号楼出现不明生物！」
林小小爬墙的英姿被一个同学拍下了，并且发在了大群中，还没军训，也没上课，彼此未有任何交集，林小小先以“爬墙壮士”的名头火遍了全校。
中午吃饭，林小小婉拒了田薇薇她们的邀请，到餐饮大楼门口会见了金虎同志。
打了饭，林小小把嘴里的鸡腿咬得咔咔作响：“我见到周雨寒了。”
金虎筷子一抖，心虚道：“是吗，在哪？”
林小小突然抬眼，打量着他：“6号宿舍。你也在那栋楼吧？”
“嗯！嗯嗯……”金虎埋头炫饭，不敢和林小小对视。
林小小呵呵冷笑，原来金虎和周雨寒是一伙的啊。
所有人瞒着她一个？
她摔下筷子：“不吃了！我要和周雨寒分手，这事你知道就行，别管我们！”
她讲完就走。
金虎人麻了，打包了饭菜，狗狗祟祟到了周雨寒的宿舍，特务接头似的，敲了三声门，低声：“坦狗，你爹来了。”
周雨寒打开门，让金虎进来。
金虎放下饭，一脸大事不妙：“你说你，既然早晨见到了，干嘛不和她好好说话？她刚才在食堂跟我透露要和你分手，现在闹成这样，你怎么收场！”
周雨寒似乎没有什么情绪：“等学校办完入学手续。”
“你不能一直这么躲着她！小小会生气！真的会生气！”
周雨寒滞了下：“我们在一起太仓促了。”
金虎简直想死，听这意思，周雨寒也想分手？
可惜周雨寒本身寡言，无论金虎再怎么旁敲侧击，他都不肯再多聊。
周雨寒的舍友们这时候回来了，金虎赶紧捂住脸，溜了出去。
舍友们扭头瞅着小偷一样的金虎：“这谁啊？”
随即注意到周雨寒放在床上的鞋子，眼睛一亮：“今年的限量款！卧槽！周雨寒，你怎么买到的？”
周雨寒微怔，复杂地看着那双鞋：“很贵吗？”
“限量款啊，全球只有五千双！鞋贩子已经炒到一万二了，你觉得呢？”
周雨寒过得很贫寒，而球鞋的制作工艺注定价格不菲，他唯一一双球鞋是攒钱买的二手货，他不认识这个牌子，只见楚粤穿过，所以没想太多。
他不知道林小小给他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在他不辞而别之后。
京城的夏天太热，出去拿趟课本和校园卡便已浑身是汗，周雨寒去学校的公共浴室洗了个澡。
体大的澡堂是很典型的北方公浴，没有隔间，进门两排五颜六色的柜子，像是篮球馆的更衣室，再里面就是完全敞开的浴室了，许多南方的同学无法忍受，周雨寒却适应得很好。
唯一有点不痛快的是，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下面看。
他知道自己和别人长得不一样，连下头也是，不仅没有毛发遮掩，而且太大只，他每次打球都会穿很紧的打底裤，以免那东西晃来晃去，影响训练。
他打了点泡沫挡住，然而这样看起来更庞大了，男生们纷纷自卑地扭过脸，再想看，周雨寒已经出去了。
于是开学第一天，群里火了两名同学。
一是爬墙贼6的女壮士，目前来路不明，二是巨迪奥男，出自篮球学院。
田薇薇刷到这条消息时，眼睛竖成了一条直线。
“我的天啊，那个混血叫周雨寒啊，男生都说大了，那得多大？”
男人是一种很要面子的生物，据说所有男人在老婆念叨别的男人不行的时候，都会表达肯定，可后面往往会跟一句——“是的，但除了我。”
就是这么自信。
要让他们承认不如他人，那必须是以绝对的优势压倒他们。
林小小耳朵动了动，随口道：“就那样呗。”
田薇薇蹭的一下坐起来，爬到她的上铺，目光炯炯：“你怎么知道？”
林小小立马闭紧了嘴巴。
“你说啊，你说啊，你讲一半，我心里难受！”田薇薇躺到她身边，凑到她耳边，“你偷偷告诉我，我不跟别人透露。”
林小小翻身，有些脸热。
怎么知道的？
周雨寒每次抱她，都有东西戳她，体积很大，长度惊人，很难忽略。
不过她也没看过别人的，不好比较，一直觉得男人可能都是这样的。
现在看来，貌似不是。
田薇薇得不到内幕，就挠她痒痒肉，林小小怂了，撒了个谎。
“我们是高中同学，班上男生传的！不要挠了！”
“他那么帅，肯定谈过特多恋爱吧？是不是渣男啊？”
该说不说的，周雨寒长了张很渣的脸，个儿高，帅气，那个还大，绝了绝了。
殊不知周雨寒的初恋本人正在她面前，被她盯得直冒汗。
林小小弱弱道：“嗯，有一个……”
“什么样的什么样的？！”
她信口胡诌：“两米一五的黑皮体育生，周雨寒是小鸟依人型。”
情歌小小
*
田薇薇信了, 并且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第二天，学校军训开始了。
武术学院的人加起来总共没五十个，女生更是稀缺资源, 林小小唯一值得庆幸的, 就是她高三窜高了许多，不用站在第一排被其他学院的注视。
不过，后脑勺还是凉飕飕的，她回头看, 也没发现谁在盯她。
她头发多, 绑成粗粗的一束马尾, 从帽子后方的洞口中拉出, 风一吹, 辫子被温柔地撩到肩前，一张白生生的圆脸稚嫩青涩, 眼神却亮, 别的同学都在为保持军姿而面目扭曲，但她不怕。她可是从小在梅花桩上趴着睡觉的崽, 马步一扎就是三四十分钟。
她甚至有功夫去看篮球学院的人在哪。
不过两个学院不属于同一个学部，她是体健部，篮球专业是运动部，距离较远, 她没找着。
中午吃饭, 田薇薇兴冲冲地拽过来一个女生，林小小仰起脖子，只见一个瘦高的女生站在她面前,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短而干练, 身高……
居然真的有两米一五。
她呆呆张开嘴，看向田薇薇。
田薇薇对她疯狂使眼色：“女篮专业的肖霄，两米一五，黑皮体育生！”
给肖霄拿了一瓶从老家带来的辣酱，目送人回到自己那桌，田薇薇眯起眼睛：“这条件全国没有第二个了，你就说是不是吧！”
“什么是不是的……”林小小埋头吃饭，心虚得厉害，她就随口一诌，谁知道学校里真有个完全符合的女孩。
“哎呀，是不是周雨寒家那位！”田薇薇努努下巴，“那呢！那呢！看！肖霄正和她老公说话呢！”
林小小抬眼，看着方才还显得拘谨的肖霄现在微笑和周雨寒并肩而行，肖霄侧着身，周雨寒只有一个匆忙的背影，十公分在日常生活中不算突出，问题是两人都过高了，周雨寒在肖霄跟前瞬间娇弱了几分，确实有点小鸟依人那味。
她快下筷子，瘪嘴道：“不是她，她都不是精英的。”
军训持续了十五天，终于落下帷幕，周雨寒故意躲着林小小，林小小也拉不下脸再去找他，两人竟然一次没碰到过。
周雨寒本人神出鬼没，他的消息却在学校悠远流长。
肌肉是男人最好的医美，而体大最不缺的就是肌肉男，体育生所在的6号楼楼下时常围着女生，每当体育生路过，那荷尔蒙，浓烈四溢。
在一众小帅哥中，周雨寒脱颖而出，被评选为新生校草。
宿舍每天一熄灯，八卦的田薇薇就带头聊起他，说今天去篮球馆看他训练了，可惜周雨寒穿着保守，除了紧实的小臂和修长的跟腱，啥也没露出来。
虽然但是。
“我发现他那里了哦。”田薇薇笑嘻嘻，“他不训练的时候会穿版型松的运动裤，嗯嗯，一大坨，很壮观，不愧是巨迪奥，而且——”
故意拖长音调，拉足了悬念感，田薇薇双手并拢，倒向左侧：“是歪的！”
林小小无语地钻出半颗脑袋：“哪里歪了！”
明明很直的好吧！
宿舍七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林小小顿觉失言，蔫蔫闭麦。
歪的吗？她仔细回想，想不起来了。
周雨寒，好像是很谨慎的，从不当着她的面换衣服，上洗手间会关好门，尽管躺在一张床上半个月多，可林小小连他的腹肌都没瞧见过。
小气鬼！
跟她贞洁烈男，跟别人闷骚外露？！
她很生气，于是拿起手机，啪啪打字：「你能不能好好穿裤子！把东西拨正了再出门！」
她没打算收到回复，反正周雨寒也不会回她。
她迷迷糊糊睡了，没注意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周雨寒：「什么拨正？」
一分钟后，撤回。
周雨寒显然不太了解微信的规则。
撤回，是有记录的，林小小看得到。他以为那行小字只有他这边显示。
然而很不巧，林小小在早晨下床的时候，手机摔坏了。
她心疼得要命，去外面买了一部便宜的二手低端机，再一打开，什么消息都没了。
晚上七点半，全校新生齐集大礼堂，灯光亮起，舞台空荡荡，师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大家困惑之时，一声唢呐响起，紧接着是重重的一下鼓擂，所有人的心脏为之一颤，看着几只彩色的小狮子滚上舞台。
原来是舞狮。
小狮子有五只，在台上蹦蹦跳跳，顺带附上几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后空翻，华国有些传承，平日不声不张，但每次大场面都是震撼的存在，林小小看得热泪盈眶，指着最矮的一只说：“那是我师哥！我师哥！”
狮头抬起、摇晃，金虎化着舞台妆的脸露了出来，后头的小子蹬了他一脚，提醒他赶紧换阵型。
金虎很绝望。
真的，真的，他发誓，他是被临时拉过来的。
谁来告诉他，他们武术学院他娘的为啥会有舞狮专业？像话吗？正常吗？
开这种冷门专业就算了，关键还招得少，一个节目的人也凑不够，非要拉他个练武术的新生上来！
他金虎的面子算是在今天丢尽了！
表演完毕，迎着热烈的掌声，金虎黑着脸下了台，林小小看着他至少刷了三层粉底的样子傻笑，金虎白了她一眼。
心想，你等着，一会有你尬的。
迎新节目以喜庆为主，闹闹腾腾，全场气氛良好，主持人中间上来报幕，林小小一听是情歌，准备开溜。
没走动。
她扭头，金虎瞪着大眼睛，死死抓着她的衣角不肯松开，面色古怪。
“怎么了？”
“听完这首歌。”
“不听。”林小小不爱听歌捏。
金虎哽住，干巴巴道：“你听就行了，完事给你买巧克力吃。”
林小小真的不爱听歌，可是金虎要给她买巧克力哎！
拒绝不了，谁能拒绝巧克力，谁是她心里的神。
她乖巧坐下，这时歌手也上了台，一身简单的白，金色的自来卷在强烈的灯光下析出近似神圣的光晕，那张脸林小小再熟悉不过，深邃的眼窝，浅到像是水一般的瞳仁，下面是英挺的鼻子和淡色的唇片，她被那双唇很笨拙、很笨拙地吻过。
比起曾经锋利尖锐得像是只野狗的那个周雨寒，如今的周雨寒更加平稳柔和，浑身上下透出一种男妈妈的气质，尤其是那对宽松半袖也无法遮掩轮廓的大胸肌，嘶溜，流鼻血。
所有师生在这一刻屏住了气息，为他浑然天成的美貌窒息。
她僵硬地看向金虎。
金虎点头：“没错，是咱们寒哥。”
林小小登时转过头，紧紧盯着周雨寒的裤子。
哎？？还真是歪的？？！
仿佛在裤兜里揣了一瓶矿泉水。
周雨寒唱的什么，林小小不知道，前面还挺正常，讲一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但从中段开始，一切变得不对劲了。
一句歌词平均两个小小，他嗓音低哑，唱得也好，每个词都似在念她的名字，语气温柔，像在他们亲过之后，周雨寒抱着她时说的那句“小小，不能亲了”。
说实话，林小小这辈子也一口气没听到过这么多小小。
她再傻也看出来了，这是唱给她的。
她挠头，问金虎：“你不羞耻吗？”
这年她脚趾抠地，尚不清楚更尬的还在后面。
这首歌总算结束了，林小小也终于正常喘气了。
谁知周雨寒起身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场，反而定定地望着她，抬手，扔了个东西过来。
打篮球的准头极佳，直奔她来，林小小条件反射接住，幸好台下比较暗，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周雨寒把东西丢给了谁。
掌心内丝绒的质感令她脸红，她握住，但不敢打开看。
这个形状的小盒子……
“钻戒。”周雨寒留下这句对其他人而言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下场了。
林小小周围一圈的人都在看她，她把脸埋得更低，简直崩溃。
搞什么？
周雨寒会是在迎新晚会上表白的人？
吃错药了吧！
她头皮发麻，飞速离开。
一路跑到宿舍楼下，林小小躲到一棵树下，心跳如鼓，重击胸腔，她偷偷掏出那个小盒子，轻轻掰开盒子。
一颗流光溢彩的钻戒静静地躺在里面，她对克拉没有概念，但这颗，真的很大，看起来就很贵。
“在老家当教练挣的。”
周雨寒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林小小吓了一跳，愣愣看着他。
周雨寒弯腰，趁她怔神的一秒钟，眼疾手快，取出戒指，套上了她的手指。
“我没——”她还没答应和好呢！
话未出口，一个小心翼翼的吻就压了上来。
行云流水，但很强势霸道。
她人傻了，周雨寒挑起唇角，摸了摸她的后颈。
“入学手续办完了。”
所以？
“所以，重新追你。”
不！林小小在心里大喊，没有人在第一天就送戒指的！
林小小立刻要摘。
不能要！这东西不能要！
“太贵了！快点退掉！”这也不实用啊！“我一个武术生，手上戴个金刚石，想杀人？”
周雨寒凝眉，攥住她的双手，将她牢牢制住。
“林小小，重点难道不是我要追你？”
难道金虎出的主意，不管用？
他被忽悠了？
媳妇媳妇
对, 金虎的馊主意，那是攻略不了林小小一点。
林小小垮下脸：“我不要。”
谁要他追？
“你说在一起，我答应了。但你生了气, 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最开始，她自责。
她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周雨寒太差了，明知他没有安全感，却还是把他一个人丢在房间里, 让他胡思乱想, 一走了之。
后来她以为周雨寒是在发脾气, 没关系, 她可以慢慢等。他们吵过不止一次, 哪次不是很快和好了？
她唯独没有设想过，周雨寒压根没有去复读的打算, 而是藏起来了, 躲着不见她。
她……很失望。
更委屈。
周雨寒眉眼柔和，无奈解释：“如果我不走, 你会让我来体大吗？”
“会。”
听到她斩钉截铁的回答，周雨寒愣住。
“我会。”林小小抬起头，认认真真看入他浅蓝色的眸底，“周雨寒, 为了你的前途, 我希望你选择资源更丰富的清大，可你要是坚持上体大，多和我聊几次, 我一定会尊重你。因为你就是你，你的人生由你做主。”
可惜周雨寒没有。
他只用了短短十几分钟, 就放弃了和她继续沟通的念头。
林小小都不知道，他这是太怕失去她了，还是太霸道了。
总之作为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她很失望。
她说着，取下钻戒，按入周雨寒的掌心。
“周雨寒，如果你没想清楚以后要怎么和我互相坦诚地走下去，那这颗戒指，你还是收回去吧。”
她将“互相”两个字咬得极重。
周雨寒总是在为她让步，为她隐忍，成全她的所有，但周雨寒，从未站在同等的位置考虑他自己。
他们的关系，不平等，不健康，早晚要出大问题。
周雨寒的指尖蜷缩了下，怔怔看着林小小，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要回宿舍，他才抓住她的手腕。
“别走。”周雨寒低下头，声线微微颤抖，他盯着那颗戒指，他花了全部积蓄才买来的戒指，他郑重许下一生承诺的戒指，此刻沉如千斤，在林小小坦荡纯粹的感情面前，让他相形见绌，“我——”
该说什么呢？
他很傻，只想把最好的全部给她。
但他没爱过人，同样，没被人好好地呵护过，所以可能用错了方法，也不知情。
“我……”抿了抿唇，周雨寒干哑道：“对不起，小小，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选体大，一是为了你，二是我相信自己可以在体育这条路走下去，在这方面，体大比清大更适合我。”
林小小毫无表情。
他紧张，也恳切地攥着她的手，轻轻摇晃，一副小孩子求饶的样子。
林小小眼珠子转了转：“你老实交代，这一个月，你去哪里了？”
周雨寒的面色立即变得有些窘迫。
不确定，再看看。
仿佛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周雨寒闭上了眼：“……前面几天，哪也没去。”
“哪儿也没去？”林小小微妙地挑了挑眉。
“……跟着你，在附近，”想到那段像只被抛弃的小狗般的日子，周雨寒神情纠结，“确定你不哭了才回老家的。”
林小小扯了扯嘴角：“那你知不知道，我去过你在村里的房子？”
周雨寒茫然：“什么时候？”
“报完警当天，半夜——”
周雨寒想不起来了。
他当然不知道了，他是人，要吃饭，要睡觉，总有看不到她的时刻。
夜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掩住了一道微小的咔嚓声，林小小皱眉看着某间宿舍窗户关上，低声问：“周雨寒，好像有人在拍照。”
周雨寒在网上有些名气，开学后的一举一动受人关注，不少照片被传到了网上，虽然也有质疑他靠脸出圈的声音，但大体上是颜粉的赞美。
她重新看向周雨寒，周雨寒呆呆的，半天才说：“你回老家找我了？半夜？下次不要了，不安全。”
他此刻若是有耳朵，一定是软趴趴地垂下的。
帅哥就是这点好，犯了错也让人不忍心过度责备，她挥了挥手：“好了，就这样吧，想好了给我答复。”
她走到了宿舍门口，即将一脚踏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周雨寒的一句：“要不要吃糖？”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后，周雨寒掏出一袋巧克力。
林小小不为所动。
周雨寒又说：“那宵夜？小龙虾怎么样？你喝过啤酒吗？我们可以去喝一点。”
喝酒啊……还真的没尝试过。
林小小果断收回小脚，一个转身，跑了过去。
“你请客！”
周雨寒重重松了口气，习惯性去牵她的手。
然而林小小躲开了。
“小小……？”
林小小抖了抖：“别叫我小小，我对这俩字应激！”
她现在一听小小就浑身难受。
她回身指着他，小脸严肃：“我警告你，我没答应你和好，你休想占我便宜！取消你的一切特权！牵手禁止！抱抱禁止！”
周雨寒走在她的身侧，月光与路灯同映，他的肤色有种接近月色的白，他是个自尊且倔强的人，很少露出气场这么弱的一面，林小小觉得新鲜，一直看着他，越看越满意。
不愧是她选中的男人，这张脸，这身段，这大狗狗一般的忠诚坚贞，还有……
她没忍住，视线下移。
好大一瓶歪矿泉水。
两人乘坐地铁，去了京城小龙虾最有名的那家店，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终于被迎进了门。
刚刚坐稳，一直神色游离的周雨寒就说：“媳妇（fer），我以后有事一定先和你商量，再不让你担心了。”
林小小喝着服务员送上来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你叫我啥？”哎呀妈，老家口音都给她干出来了。
用这张建模脸喊她媳妇合适吗？
就好似山上经常穿军大衣的她四叔，一边剥蒜一边叫她四婶，空气中全是大蒜味。
周雨寒真诚点头：“媳妇，我听话，你不让我喊你名字，以后，我喊你媳妇。”
林小小极力劝说他换回普通称呼，但周雨寒今天好像个傻狗，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一口一个媳妇，叫得可欢了。
林小小无力瘫倒，眼神绝望。
算了，喊吧，随便喊吧。
她宣布，给他的颜值扣十分。
小龙虾还是很香的，啤酒味道也好，林小小吨吨吨喝了两瓶，离开小馆时，脸色酡红，路都走不稳了。
周雨寒将她打横抱起，她眼睛发直，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他鼓囊囊的大胸肌。
好硬呐。
手指逐渐向下，触到了他胸肌清晰的边缘，林小小的心开始狂跳，试着划向他的腹肌。
周雨寒闷哼了下，快速握住她的手，哑声道：“不可以。没答应和好，你也不能占我便宜。”
“小气鬼。”林小小酸唧唧地吐槽。
回去的路上，她合着眼，周雨寒摸摸她的鬓发，唇片顿在她的耳廓，垂眸看了她好久好久。
“和好了就能摸了。”他一点也不小气，相反，他极其大方，如果她想，他哪里都能给她摸。
不过终究没有亲下去。
他真的很听老婆话，老婆说不要亲亲抱抱，他就不会那样做。
爱是常觉亏欠，周雨寒一直后悔，他和林小小在一起得太仓促了，是他趁人之危，借着帮她忘记林月明的理由躺在了她身边，没有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告白，没有从牵手开始的试探，和之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仍旧像一对走得比较近的朋友。
这次，他要用身体力行告诉她，他是男人，不是一个可以忽略性别的好友。
啤酒吧，喝的时候开心，酒醒后头疼，第一次饮酒的林小小险些耽误了早训，手忙脚乱地去了武术馆，默默混入队中，随着教练一声哨响，开启了今日的晨练。
和昨天不一样，同学们今天的眼神怪怪的，无一例外落在了她的身上，林小小迟疑地闻了闻自己，以为酒气熏了人，但她早晨洗了头的，衣服也是新换的，没什么味道。
早训结束，她走出武术馆，看到了从对面篮球馆出来的周雨寒，她不记得昨天自己做了什么，却记得周雨寒不让她摸腹肌，记仇的她默默移开目光，假装不认识。
武术馆距离宿舍有一段距离，不行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她听觉敏锐，注意到了身后两道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她停下，回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方。
短暂的躲避后，树下的人现了身。
是两个娇娇小小的女孩，林小小不认识，然而她可以确定，对方来者不善。
两个女生交换了一下眼神，紧接着，其中一个高高扬起手，对林小小扔来了一个鸡蛋。
林小小简直了，就很无语，小学生吗？
不，小学生才没这么无聊。
她一个飞踢，蹬了回去。
尽管她已经收敛了力气，鸡蛋却还是精准地砸中了对方的面门。
鸡蛋瞬间四分五裂。
黏腻的蛋液糊了女生满脸，女生后知后觉，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这和她们想的不一样！！！
两个女生落荒而逃。
可这居然只是个开始。
后面的两天，林小小陆陆续续遇到了跟踪她的，有扔东西的，有偷拍的，更有甚者，想把她拖进小树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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